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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小心…”雪梨也紧张,朝外看看,“可能是心情不好,但应该不会闹什么事?”

苏子娴呵呵一笑,俯在雪梨耳边就说:“‘闹事’许不会,可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酒后乱…那什么?!”

雪梨被这词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你别闹!”她忙捂苏子娴的嘴,然后就说,“卫大人可是我干哥哥!”

“我知道我知道!”苏子娴在她手底下动着嘴,然后推开她的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他心情不好你陪她喝可以,但你…反正你当心就是了!”

俩人好一番窃窃私语之后撞着胆子出门了,把卫忱请进堂屋、邀他坐下,才发现他就拿了一只酒盅。

这是压根没让她们俩喝的意思。二人松了一半的心,她们两个清醒就比三个人都醉了安全。

可是干看着卫忱这么喝也很奇怪啊!而且他干喝酒,不说话啊!

卫忱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话说又没勇气说,所以拎了酒来壮胆。可是喝了两杯之后,又觉得似乎压根没话要说,便只好接着一杯杯地喝酒。

不小的一壶酒很快就喝了半壶,卫忱又倒了一杯,凑到口边却没饮下去。

他把酒盅重重一放:“雪梨。”

雪梨立刻坐直了,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你是个好姑娘。”卫忱一壁舒着气一壁说,“我以为我喜欢你来着…”

雪梨:“?!”

别啊!她都准备好要和陛下…

“别怕。”卫忱笑睇着她的满面诧异,摇了摇头,“但我现在觉得,应该不是吧。所以我想跟你说…”

雪梨的心噔噔噔噔地跳成小鹿了!

“你如果能真的认我当兄长,我会很谢谢你的。”

雪梨的心跳好像倏然停了一瞬,她发愣地望着卫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不知道当御令卫的感觉。”卫忱一声轻笑,又斟酒,“我父亲就是御令卫,死在办差的路上,好在那时已有了我,我就承袭了他的位子。”

他抿着酒苦笑说:“这么多年了,我不敢娶亲,也不敢把母亲接到洛安来。出门在外,只有陛下、同僚、手下可以打交道,回到府里,就只有下人。”

所以对他来说,好像在哪里都一样。住在自己府里是住、差事太多住在御令卫的各处院子也是住,反正就是睡一觉、吃个饭而已,也没什么特殊的人要跟他说话。

他说着又一杯酒饮尽,见想要再倒一杯,雪梨赶紧去拦:“明轩…哥,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卫忱短促一笑:“瞧,就你会管这个。”

雪梨立刻就不好意思了。悻悻地收回手,一动都不敢再动。

差不多就是这样。那次他从罗乌回来,提出要看阿杳的时候,雪梨先去御膳房给他端了酒菜,让他吃好喝好、等她去悦和宫接阿杳来。

雪梨是根本就没在意的,她觉得这是待客之道。但在卫忱看来,他身边相处的人都不曾这样做过,一时就多加了注意。

偏那时又是隔了许久没见她,他很有一种看到“少女初长成”的惊讶。心中悸动间,确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他是喜欢她的。

直至陛下生辰那天,他看到她去紫宸殿给陛下送粥,心中憋闷之余反倒冷静下来,才觉得…大概并不是。

他好羡慕陛下能有这么个人体贴入微地照顾,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了。

并没有浓烈的想把雪梨抢来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怅然若失,这种怅然若失让他觉得雪梨嫁得委屈了,而后想想若雪梨嫁给其他达官显贵…他可能也还是这种感觉。

更像是做兄长的疼自家小妹吧。他这么想着,心绪平复下来,而后听说陛下要给她办笄礼,他想都没想就把这事揽了下来。

待他把这些复杂难理的心思说完,雪梨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应话才好。

“你说得对,陛下是可以相信的人。”卫忱颔首,遂又一笑,“进了后宫…自己多当心,府里这个院子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若想出宫玩了,可以来这里住。”

雪梨一阵心疼。

她一时觉得,卫忱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做了御令卫了呢?若不然,他一定会有个不错的家,他一定会待妻子很好的,相信他的妻子也会是个很好的人。

但这话,雪梨当然没说出来。她踌躇了一会儿后,站起身,向卫忱一福,仔细斟酌着,说得一字一顿:“哥,那我就…这样进宫了,日后会尽量多回来看一看的。但就算府里没有别人,您也别总自己闷着饮酒,我会担心陛下喝酒伤身,对哥哥也是担心的。”

卫忱随口笑笑说知道,他说他本也不会像陛下喝得那么狠——一来没人灌他,二来他也怕第二天醒不来会误大事。

三月三日上巳节,洛安城中的少女们各自小聚着,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动向,实则,达官显贵们的目光全聚在了卫府。

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了这场笄礼是怎么回事。今天刚下了早朝,陛下的御驾就朝着卫府来了。

自古就有“笄而婚之”的法子。少女笄礼、昏礼前后脚,先加笄成人,而后嫁入夫家为人|妻子。

眼下对阮氏的这番安排,无法不在世家间引起议论。许多人都觉得,这是阮氏现在的身份抬不起来、无法直接册后,所以陛下才着意安排了这么一出,亲自来办这个笄礼,让上上下下都明白他这个意思。

但这好像…又太荒唐了。

册立这么个宫女当皇后,行宫那边的皇太后头一个就要不答应。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陛下这番的兴师动众,就让人更摸不着虚实了。

一整天下来,雪梨觉得好累啊!

她从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白嬷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卫府,一遍遍跟她说笄礼的流程,要怎么走、什么时候对谁行礼、什么时候入阁加衣、加笄…从头到尾至少给她讲了五遍。

不过也还好白嬷嬷讲了。早些时候这些流程呈到雪梨手里时,她不过草草看了几遍,自以为记住了便搁下了。

到了实际的地方一看才觉有点懵:起码对这里的格局…她就不够熟。

经了这五遍,她到底是把该记的都记住了,行礼时又一直有侍婢随着,苏子娴也在旁边提醒她,从头到尾顺利走完,到底是没出什么错!

礼罢之后她回到房中,一照镜子,才知道自己居然也能这么…雍容华贵。

她之前都还是梳小姑娘的发髻,只一半挽上去,另一半就随在身后。现下头发全挽上去,那个发髻变得大了一圈,身后没有垂发就显得更加庄重,发髻上又缀着样式大气的金钗,看得她愣一会儿之后,对着镜子好生叉腰、搭臂装起了贵妇人。

这厢她装得正投入呢,门口两声笑音先后而至:“噗…”

“哈!”

雪梨抬头一瞧,是陛下和卫忱…

完了完了,丢人丢到家了!

她这么想着,紧接着又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现在应该都算家人…

是以雪梨气定神闲地就跟着谢昭出去了,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甫一坐下,更累了…

腰酸背痛腿抽筋,让她感觉手里抱了两个阿杳、背上还背了一个鱼香。

难受得不行的雪梨心里也生了点莫名的委屈,一点点蹭到谢昭身边,然后一声不吭地就往他肩上靠。

她要歇会儿!真的好累!

谢昭笑看看她,任由她这么睡,自己也闭眼小歇。

他比她起得还早呢,她就行了个笄礼,他可是先上完早朝又赶过来再看她行笄礼的。

车中安安静静,安静得像是一切都停滞了。谢昭再睁眼时,挑帘看了看外头,见马车刚驶过皇城大门又放下帘子,打算再眯一会儿。

侧眸一瞧,却见她眼也睁着,倚在他肩头一声不吭的,目光还有点暗淡。

“雪梨?”他轻轻一唤,颔首在她额头一吻,轻问她,“怎么了?是累坏了还是…”

他已经足够熟悉她的神色了,看她这个样子,就知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发呆。

雪梨环在他臂上的胳膊紧了一紧,静了一会儿,才道:“我在想…马上就要进后宫了,有点…”

有点怕。她又把这话忍住了,觉得直接这么评价他的后宫到底不好。

语中滞了滞,她说:“毕竟我跟谁都不熟,连后宫的大门都没进过几次。”

打从决定跟了他,她一直在刻意地不想这个,因为一想就会不开心。

她觉得等船到桥头的时候她肯定能平静接受来着,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目下已经到了不得不想的时候,她却一细思就恐惧得更厉害了,什么投毒下药陷害的具体情节都往脑海里涌。

偏他对于之后的安排,一点都没对她说过。这让她觉得既正常又不正常,自己胡思乱想得愈发厉害。

于是她环着他的胳膊再度抱紧了些,抬眸望一望他的神色,声音发虚地问他:“陛下打算…给我个什么位份?住在哪儿?我还能进紫宸殿不能?”

虽然一会儿回了宫,旨意就该下来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先问一问,好像早知道片刻,都能让她安心许多似的。

谢昭揽着她轻一喟:“这个啊,我得跟你打个商量。”

雪梨明眸望着他,困意全消。

他说:“若按规矩,宫女册封嫔妃,最高也就册到正八品,但这样一来,你身边的宫人最多留两个宫女、两个宦官,阿杳也暂不能让你带了,这不太好。”

雪梨越听心里越紧,他语中一顿,又说:“好在这个规矩我若非想破,也不是不行。就可以先册你做正三品婕妤,这样你身边的人都可以留下,阿杳也还可以给你带。可我又觉得…”

“什么?”她立刻问出来,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没想到的可怕事。

谢昭稍一笑:“我又觉得把你放到后宫去不太放心。这事说来丢人…咳,后宫里许多嫔妃我都不熟,实在估量不出会不会有人做什么。”

雪梨也很怕这个啊!她盯了半天他的神色,战战兢兢:“那…还有别的打算可以商量么?”

“有。”皇帝点点头,“你也可以还留在那个小院,身边人员皆不变,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只是这样,就先不能册你位份了…前朝后宫分得清楚,我把嫔妃放在前头,朝臣们会闹翻天的。”

这个规矩想打破,可远没有破例封个宫女当婕妤那么容易,所以谢昭思量之后觉得这样也不好——这算什么事?他把人要了、然后不给名分?没有这么办事的!

雪梨听完,脸上的阴郁却都没了:“这样好!”

谢昭:“…”

她大是松气地抱着他的胳膊:“就让我留在小院吧!我真的很怕跟后宫打交道…那个我不在行!”

她真说得上在行的也就只有做饭而已。让她进后宫,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再说,这几年看下来,她也真觉得位份都是虚的——至少现在的这个后宫是这样。从上到下不论位份高低,点不出一个宠妃,逢年过节也都是自己过自己的,皇帝顶多吩咐点赏赐下去。

那这位份要不要有什么大差别?相比之下,她真是更愿意就守着紫宸殿后的这一方天地,至少这边的人她都熟啊,陈大人徐大人什么的,都还是肯护一护她的。

而且这不只是离后宫的纷争远,还离他更近呢!雪梨很喜欢做出一道好菜之后立刻端去紫宸殿给他尝,或者闲来无事时就跑到紫宸殿去在他旁边坐着也是很好的。

——就为这个,她最近还在认真跟白嬷嬷学研墨呢。因为她发现,站在他砚台旁边的位置看他时,他好像格外好看。或在认真地读奏章、或在闲散地读书,又或是抬起头来向她清淡一笑…

这个角度都能看得合适!晚上烛火一照更显得他本就俊朗的轮廓更加好看,每次都能让她看得发愣!

如果让她进了后宫,这些就白学了。就算他仍旧许她随时来紫宸殿也没什么大差别,离得那么远,他们见面的时候肯定要少了。

“就这样吧,好不好?”雪梨倚在他肩头耍赖,看他还犹豫,就一蹭一蹭地磨他。

谢昭刚开始还在认真掂量这样到底对她好不好,目光一瞥见肩头被她蹭了一片浅浅白沫,赶紧抬手按住她的头,沉肃低喝:“别动!蹭我一身脂粉!”

也就她敢跟他这么赖!谢昭透过指缝瞪了她半天,她也还是这副样子,明眸轻眨着追问他:“好不好嘛…”

第107章 炖梨

回了宫刚进殿,陈冀江迎过来,目光往陛下肩头一扫,眼底的惊愕一转而过…

但还是让皇帝看了个正着,于是皇帝冷着脸就过去了。

那个一瞬惊愕端然就是以为他们在车里已经做什么了啊!

谢昭心说朕有那么…那什么吗?这明显是雪梨撒娇蹭的啊!

不过也没法解释。本来就一身脂粉味了,再刻意一解释,更显得心虚了。

小院里,雪梨在屋里团团转。

刚才光顾着忧心接下来是不是要面对后宫的明枪暗箭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了,现下这个危险没了,她突然惊觉还有个更大的事!

晚上就要…要…

那个…同榻…了呢…

怎么这么快啊!

虽然这个事她早就知道,白天行笄礼就算昭告天下她成人了,然后晚上他们就要正式,咳…

可是事情到眼前了,还是很慌啊!

雪梨越想越面红耳赤,苏子娴一瞧,知道她这是愁什么呢,她也说不出什么劝她的话,只能抱着阿杳避出去。

雪梨心里慌坏了,定定神,回想半个月前尚寝局的女官来教她的事,可恨越想脸越红…

床笫之欢什么的,她之前算是三成懂七成不懂,朦朦胧胧地知道是怎么个意思,但要她细说她又不明白——她八岁就进宫了,八年里打交道最多的不是宫女就是宦官,谁闲的没事聊这个啊?

是以最初的时候,她听白嬷嬷说有尚寝局的女官会来跟她说说这些,她还认真地认为很有必要,不然躺下之后再尴尬就不好了。

但等人来了之后,她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位女官都是三十出头,跟她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她们正襟危坐、神情谨肃,然后说起那种事来…说得特、别、细!

可能因为这一直算是她们差事的一部分吧,二人还都学过点医的样子,十分正经地讲着那些…部分给她,雪梨听到一半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不好的了!

于是本来要说三天的事,两位女官只给她说了一天就不再来了——这个还要多谢白嬷嬷,白嬷嬷看她实在羞得不行就替她把人回了。

然后,白嬷嬷寻了本书来给她。

雪梨翻开一瞧…心里更不好了啊!!!

书上各种衣冠不整、赤|裸相对、缠绵悱恻、春|色荡漾…

有那么两页,甚至是有三个人的!

雪梨本就是硬着头皮在看,翻到那里扫了一眼就惊呆了,她手足无措地看向白嬷嬷:“嬷嬷…”

白嬷嬷走近了一瞧,红着脸把那那两页撕了:“咳,姑娘…这两页你不用管,不会的。”

雪梨长松口气!

其他的脸红归脸红,嫁人了总归是要有这一遭的,这个她懂;但要是让她和别人同时侍君…

这个就太可怕了!

雪梨把这些有的没的的羞赧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看天色,已经黄昏了。

用过晚膳后小歇片刻,如临大敌地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坐在妆台前由着蜜枣给她通头发。这是白嬷嬷来了之后才有的规矩,说每天通个一二百下对头发好,她之前经常觉得不耐烦,通个五六十下就说“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但今天,蜜枣给她梳完一百下放下了梳子,她还想扭头跟蜜枣说:能不能再来一回…

雪梨强定心神,对着镜子缓了半天,叫了豆沙过来。

“今天我…那什么,你知道的。”雪梨说得含含糊糊,还是脸红,豆沙也跟着她脸红。然后她继续说,“奶娘们在南边不方便,让她们挪到你们南院的南边吧。子娴说她去跟清夕听菡住,小全子我已经交代他去福贵那屋了。”

至于阿杳,白嬷嬷说她今晚带她睡,另外祁氏也会留在白嬷嬷房里,不会出事。

总之正院要空下来!一想到周围还有别人住就羞死了!

哦,其实还剩个鱼香。

雪梨走到房门口,看看趴在墙头上消食的鱼香,仰着头跟它说:“鱼香你…你今天乖乖睡外面哦!就在墙头上待着,别下来!”

自从阿杳来了之后,就是她哄阿杳睡,原本总被她搁在榻上揉的鱼香睡到了床底下。

今天她才不要床底下有个活物!

就这样,把院子里安顿好了,雪梨束手束脚地躺在榻上,开始数着数傻等。

谢昭从容不迫地在紫宸殿里看了一下午的奏章,用晚膳用得也正常,等到去沐浴的时候,他心里忽地就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