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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意识地少敬两杯,整个宴席下来他就能少喝不少。

是以回到房中后,他也就是头沉得厉害,胃里并不难受。栽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天都没亮就已经醒了。

皱皱眉头,谢昭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

他这才睁了眼,坐起身想了想,觉得是不是又是陈冀江多事,怕他喝酒之后按捺不住伤了雪梨,把人安顿去别处了。

便叫了人来,皇帝稍打了个哈欠:“雪梨呢?”

进来回话的小宦官低着头:“挪去持月坞了。”

皇帝“哦”了一声便下了榻,吩咐人服侍更衣,而后穿着舒服的常服小饮了半盏茶缓神,出门便让陈冀江领路,往持月坞去。

陈冀江紧张得头皮发麻。

那边的事他听说了。豆沙过来回的话,说乡绅献美女的事阮娘子已经听说了,心情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早早就睡了,饭也没吃。

现下倒好,陛下在宴上倒没把坐到身边侍候饮酒用膳的轰走,但宴后只随口赐了几个藩王,自己压根没提要召人侍寝——如此这般,陈冀江这会儿心里哪能不慌啊?这不成了他们无缘无故让阮娘子委屈了一回吗?陛下不得活剥了他啊?

这么想着,陈冀江就一路都没敢抬头。到了持月坞、进了院子,他一欠身就缩了,斜眼瞟着陛下进去,立时三刻就想把他那得意门生徐世水拉来揍一顿!

都怪徐世水,干得这叫什么事!前前后后乍一看每一环都像个样子,其实每一环都没到位!

正屋里,原在卧房外打盹的豆沙杏仁乍闻得圣驾到了,连起身都没来得及,就地由坐改跪行了个大礼,而后皇帝进屋,她们赶紧随进去掌灯,再然后便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了。

谢昭走到榻前定睛一愣。

他原就是想来看看来着。他有宴席的时候,雪梨总要熬着等他,他怕她今天也熬着或者睡不踏实,就想过来知会一声他没事。

孰料这么一瞧,竟看见她虽是侧躺着背对着他,也还能依稀瞧出未干的泪痕在脸上印着。人是睡着了,但也是眉头微蹙着,好像睡前正有很不开心的事情。

谢昭踌躇了片刻扰她熟睡是不是不太好,最终还是觉得先问了为上——万一是什么大事,拖到明天早上就耽搁了呢?

于是皇帝在榻边坐下,轻拍拍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轻道:“雪梨?雪梨,先醒醒。”

雪梨正睡得意识模糊,做梦梦到自己怀胎已经七八个月了,挺着大肚子看到他揽着水灵灵的江南美人儿从面前过去,理都没有理她,弄得她难过死了!

梦里的委屈十分真切。那股心酸正逼得她想哭,肩头的感触就让她醒了过来。

雪梨睁睁眼,眼前的面容由模糊变清晰,她禁不住地一缩。

“怎么了?”谢昭揽着她,想把她翻过来变成面朝着自己,但她居然有点抗拒,身子僵着不动,过了会儿之后反手推他:“这么晚了…陛下还不休息?”

谢昭皱皱眉,目光再度投在她面上的泪痕上,这回问得直接:“好好的怎么哭了?”接着就想把她从阿杳身上扒拉下来,“还抱着阿杳?你就不怕她踹到你?”

阿杳现在手脚都可有力气了,昨天晚上非要蹭到他们床上睡,半夜的时候小拳头一下糊到他脸上,他当时便觉得眼圈结结实实一阵麻。

然后他赶紧把阿杳挪到床榻最内了,自己又隔到二人之间去,生怕她睡在中间一会儿朝着雪梨来一拳!

雪梨就这么被他强扯着放开阿杳,不情不愿地倚在他怀里,望了他一会儿之后,眼泪到底还是下来了,她赶忙给自己擦眼泪,跟他说“没事没事”,然后逼出个笑脸:“我孕中多思嘛!陛下您去歇着吧!”

别的她还能说点什么?说她不想他去召幸别人,还是说她正吃那些官家小姐的醋呢?

谢昭凝视她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眸色一沉,厉声把陈冀江喝了进来。

陈冀江才不打算自己扛这火气!他是拎着徐世水一起进来的,俩人扑通就一起跪下了:“陛下息怒!”

皇帝冷眼睇着他们,思了一会儿,把话说得实在:“后头的事你们肯定清楚。她突然换住处是怎么回事?哭成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雪梨真慌了!他们照实一说,不就等于把她吃醋的事都说了吗?!

除了那次对安锦以外,她还没当着他的面显示出这种嫉妒呢!

她这么一急,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猛一拽皇帝,主动解释道:“陛下息怒。我、我没什么嫉妒的意思,就是怕陛下见了那些官家小姐之后,彻底把我给忘了!所以小哭了一场…”

她把“彻底”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像如果不是担心这个她就一点都不难过似的。

谢昭回眸瞅了她一会儿,“嗤”地一声笑了,语气无奈:“你这吃的哪儿的无名醋!”

这种醋要吃,是吃不完的。世家们不会用这种法子往他身边送自家女儿,显得颜面有失。但世家们的大小门客都不少,送送这些门客家的小姐可不丢人,对门客们来说同样是件好事。

从他还是个皇子开始就在经历这种事,惠妃淑妃还亲自出面接待过这些官宦小姐来着。眼下…

雪梨还在他怀里扭呢,嘟囔着非强辩自己没吃醋!没嫉妒!没不高兴!

——谢昭心说,不会装大度就别装了,这么强顶一点都不像好吗?

他就板着张脸,两只手一起摆弄她,把她在怀里摆成个看起来很乖顺的姿势,然后自己也躺舒服了,搂紧点儿,开始哄:“吃她们的醋,你有没有点出息?你在宫里七八年了,还不比她们强?她们哪有你好?”

这话听着纯属哄人,其实也是实话。

这些个门客家出来的官家小姐,一般才貌都有一些,规矩也不差。一个个又都是家里宠大的,心气儿同样不低。这就导致她们被家里送来讨好达官显贵总觉得抹不开面子,想上前侍奉周全给自己挣个前程又格外扭捏,弄得他比她们还别扭。

这些天日日守着雪梨、顿顿看她大快朵颐,他都有日子没吃饭吃得这么别扭过了。刚才旁边坐着的那个,看姿色确实是一行人里最好的不假,但坐在旁边身子僵得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搞得谢昭都不敢拿正眼看她。可是,骂她哄她又都没必要,他就只好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把这顿饭吃完了。

回来就看见这个呆梨子吃飞醋吃到哭!

雪梨伏在她怀里被反问得脸上直热。好一会儿,她往他臂弯里钻了钻,磕磕巴巴:“其、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我怀着孕呢,你若是…”

他突然放开了她,惊得她一哑。却见他坐起身兀自脱了鞋子,从她脚边的地方上了榻,把熟睡着的阿杳往里一挪,径自面对着她以手支颐,微笑:“我若怎么着?你说。”

他本就生得俊朗,眼下这么温和微笑…

雪梨一下就傻了,什么酝酿好的大度话全噎了,翻过身蹭过去,伸手紧紧一搂他:“没什么!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必不是要紧事!”

她才不要把他往别人榻上推呢!他这么好又这么好看!那么违心的话她说不出来!

什么叫“也没什么”?可有“什么”了!关系可大了!

雪梨心里执拗面上羞赧,往他怀里钻得就特别努力。

皇帝眼眸轻垂,笑看着面前的这只泥鳅也不吭声,随她别别扭扭地使劲钻。

——他又不傻,她那句话说到一半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能让她说出来就怪了!

待她消停之后他也躺下去,俯首一吻,啧啧嘴:“你个醋梨!以后是不是不能惯着你了?不然你总胡思乱想…要不我勉为其难多去去后宫?哎这个好难…”

“别别别!”她倏然抬头,一双明眸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郑重劝道,“陛下可千万别勉强!这种事得自愿才行!”

第123章 事发

皇帝拥着雪梨直到她睡熟,踌躇片刻,不得不撑身起来。

——这床窄!

雪梨和阿杳一起睡还算宽裕,他再夹在中间就不够了。谢昭想了想,把阿杳也抱了起来。

阿杳往他肩上一趴,迷迷糊糊睁睁眼:“父皇…”

“你睡。”谢昭拍拍她的背,她就又睡熟了。他便抱着阿杳出了门,陈冀江和徐世水一看,赶紧爬起来跟上。

两个奶娘在院子里一瞧皇帝亲手抱着阿杳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把阿杳接过来,皇帝道了句“送去朕那里睡”,便又接着往前走。

陈冀江和徐世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行人就在夜色里往回走。进了皇帝住的那一方院子,他进了侧边充作书房用的厢房,在书案前坐下,淡一睃陈冀江:“相关的都罚。做这安排的,重罚。”

陈冀江还算冷静,应了声“诺”,身侧的徐世水已经面色惨白地跪下了。

这会儿哪能由着他告饶?陈冀江当即回头递了个眼色,两个宦官进来就把徐世水拖出去了。陈冀江稳着步子先行研了墨上了茶,见陛下没别的吩咐了,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出去一看,徐世水那张脸还白着呢。陈冀江心里也窝着火,看都懒得看他,四下瞧瞧,把新收的小徒弟叫过来了:“小诚,去,传话。今儿去给阮娘子搬院子的,杖二十;去给阮娘子传话的那几个,杖五十。”

那个叫小诚的宦官也不敢多嘴,后脊发凉地瞧着师父的神色应了声“诺”,转身赶紧跑着去传这话。

陈冀江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过身,这才终于看向徐世水。心里火忒大,他递个眼色示意另两个宦官把徐世水押远了些,一巴掌就抽上去了:“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徐世水连捂脸都不敢,哆哆嗦嗦地往下跪,自己心里也悔:“师父、师父饶命!我也是当时一急没多想,没想到陛下他、他…”

陈冀江心里都想骂街了!

没想到陛下他什么?没想到陛下他今晚还会去找阮娘子吗?

不看看阮娘子这些日子都怎么过来的!若随便一个地方乡绅献上来的小美人都能把她比下去,她早不能这么自在了!

“你可长点心吧你!”陈冀江切齿,连训他都不知道怎么训了,抬头看向押着他的那俩,指着徐世水道,“这个,杖八十,拖远点打,别给陛下添堵。”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徐世水一声“师父”都没喊出来就让人堵了嘴。

陈冀江气得够呛,还得理清思绪接着办差。他驻足想了想,找司正女官去了。

司正女官是宫正司位列第二的人,陛下南巡,宫正女官还得在宫里掌事,随出来的就是这位司正。

陈冀江找着人,先把刚才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主要就是让司正明白陛下为这事动怒了就得,然后他道:“陛下亲口说的,相关的都罚。我手底下那帮不会办事的,我已然收拾了。但有这么一位,我动手是也行,可走您宫正司的路子更合适。”

司正就纳闷了,想了想:“谁啊?”

陈冀江一笑,也没说话,直接叫司正带着人去了。

他没忘了刚才宴上在陛下身边侍奉的那位。覃州城里排得上号的千金小姐,林氏。

陈冀江前前后后地掂量,阮娘子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些个官家小姐才气哭的嘛,那坐到陛下身边的这一位,无论如何不能当没看见。

这位林氏眼下还在这宅子里呢。散席时陛下没吩咐留不留人,她身边的丫鬟就给这边的宫人塞了钱,求给安排个住处让小姐先歇着。可见这也是个有心眼的,什么先歇着?这是等着侍君呢。

陈冀江思量着心里冷笑,要是她乖乖回家去了,他兴许就放过她了。但她既然这么上赶着要往上送…啧。

一行人到时,林氏还是妆容齐整的样子。这都大半夜了,不睡觉,在等什么可想而知。

他们一进院,林氏身边的丫鬟就迎了过来,噙着笑还没说话呢,司正女官身边的两个宦官就窜进了屋,押着林氏就出来了。

然后长凳一摆,把人按上去,持着竹杖的宦官一进来林氏脸上就没血色了,看向陈冀江大是惊愕:“大人…大人!臣女犯什么错了?”

“犯什么错了?”陈冀江轻笑,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你也甭觉得自己冤。告诉你,想到宫里混,要么你有本事每走一步之前都打听清楚轻重,要么,你就活该被人一棒子打回来。”

林氏怔了怔,似是听出了什么,急问:“求大人说明白…臣女是得罪了哪位娘娘?”

“呵。”陈冀江笑出声来。他左右一睇让旁人暂且退远,而后蹲下身,声音压低了点,“你啊,不用知道是谁。洒家知道你们覃州城里的这些富贵人家之间都熟络,你挨完这顿板子,回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宫里头你们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别没头苍蝇似的就往里推人。真当高枝那么好攀?也不怕死都没全尸!”

他这告诫不是自作主张说的。

打从这些官家小姐到了宴上,陛下的脸色就明显难看。与其说是嫌弃这些姑娘,倒不如说是愤怒于乡绅们对世家的愚忠。

不管大世家是拿什么换得他们的忠心的,但决意效忠之后就敢直接把自家女儿往龙榻上推也是可笑。

这是觉得世家贵戚们出的主意一定能让他们的女儿飞黄腾达?真当世家说一不二呢?也不看看天下是谁的!

所以这事可大可小,非想说一句“藐视君威”也不是不可以。

但真把人打死也没必要,陈冀江说罢拿了软木往林氏嘴里一塞:“扛住了,长长眼。心思不够深还能在宫里如鱼得水的,有,但不是你。”

有这个好命数的人,他经了这么多事也就见过那一个不是?旁人啊,还是先数数自己的阳寿够不够毁吧!

雪梨一觉醒来,睁眼看看,谢昭不在不意外,他一贯起得早,毕竟有那么多政事要忙。

但是…阿杳呢?!

雪梨叫了人进来问,杏仁笑着欠身:“娘子别急。昨晚陛下抱帝姬去他那边了,大抵是觉得床窄,怕帝姬伤了娘子。”

雪梨听着直扶额头。看来他不是“起得早”而是夜里就离开了——那她也睡得太死了!那么个大活人从榻上离开她都不知道,那么个大活人从榻上离开的时候还把她女儿抱走了她都不知道!

她心里正揶揄自己呢,豆沙在门口道了句“娘子,有人求见”,抬眼一瞧就见两个宦官已进了屋,二话不说就在她面前跪下了,说请她搬回去。

雪梨便说好啊,那劳你们帮忙。

然后就傻看着这二位磕头连连,说什么昨天是他们没眼力见儿不会办事、辛苦娘子了真是罪过、娘子您千万海涵啊海涵云云…

雪梨都吓到了,她还从来没有过大清早就受这么大礼的时候呢!干什么啊?风和日丽的,跑她这儿捣蒜来了?

她赶紧拽他们起来,一瞧,一个额头青了,另一个已经紫了,她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笑,忙让杏仁去给他们拿药去,随口让他们坐。之后在交谈间,她才知道昨天在她睡着之后…池家大宅里简直一片血雨腥风!

御前罚了好多人…

徐大人半条命都被打没了…

宴上在陛下身边侍膳的林氏三更半夜被杖了二十,连夜赶出去送回家…

哎嘛就因为她昨天哭了一场吗?她哭一场的后果这么严重吗?

雪梨听得心里慌慌的,末了拿了不少碎银塞给这二人,他们一走她又让福贵拿药拿银子看徐大人去。其他人她就不管了,人毕竟是陛下让罚的,他罚完她去四处充好人不合适,倒让他里外不是人似的。

当天下午雪梨就回到了皇帝的住处,一进院就看到满院的人,文官武官皆有,她只好小心地贴着墙溜边进去。

之后数日皇帝都显然忙得很,从早到晚都不停地有人觐见,书房里的人出来一拨又进去一拨,瞧着竟比在洛安的时候还忙。武将来得尤其多些,雪梨听芝麻说是城外的驻军将领。

这些政事她不懂,知道他忙顶多也就是存个“不额外添麻烦”的念头。可在八月伊始的时候,雪梨猛地听说,七殿下被陛下下旨囚禁了。

“怎么回事?!”她满目错愕地追问芝麻,芝麻皱着眉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晌午时突然下的旨,一点预兆都没有。昨晚陛下还刚赏了七殿下不少螃蟹呢,说是刚献进来的,直接就叫人给七殿下送去了。”

这也太突然了。囚禁藩王可不是个小事,虽然本朝的藩王并没有太多的实权可言,但是他们到底是皇帝的兄弟啊,七殿下还是陛下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呢!

亲兄弟间得是多大的事才要闹到直接囚禁啊?!

雪梨前思后想,还是觉得无法置身事外。

七殿下和她关系不错,近来易氏和她关系也不错,是以她一边知道是政事不能过问,一边还是心里乱糟糟的。

踌躇再三,雪梨在夕阳西斜、朝臣都告退后,强定心神出了房门,到书房去找他。

在门边一窥,里面的场面却让她硬生生没敢进去!

书房里,皇帝冷着张脸端坐案边,案前三五步外跪着个人,满身血污可怖,像是刚受过刑的样子。

这人叫聂方,是外头的将领从军营附近抓着的,说他形迹可疑,抓着之后就直接拎来面圣了。

皇帝直接把人交到了御令卫手里,严审了大半日,招出的事愣让负责审他的千户都不敢多听,禀给了卫忱,末了是卫忱接了手。

眼下书房里便是一派冷肃,皇帝看完供状往案上一扔,睇睇那人:“你跟了七王多久?平日都办些什么事?”

“有、有三年了…”聂方颤颤巍巍地磕个头,半点都不敢再瞒,“平日多是些小事,今天这样的差事是第一回。七殿下好结交朋友,小的多是帮着七殿下传传话、送个礼什么的,帮着邀人去王府坐坐。”

好个“好结交朋友”,他这当兄长的都不知道。

皇帝清冷一笑,又说:“他好结交朋友,这趟来覃州没见见人?这边的文人贤者富商可都不少。”

“见了、见了。”聂方赶忙应,“七殿下那儿几乎每天都有宴席,这边的几位大人他都见过了。昨天还和林家的两位公子攀谈到半夜,似是聊得挺投缘,临了还说要邀两位公子去洛安坐坐。”

皇帝的面色明显一黯,那人还要再言,卫忱上前一步示意手下把他架出去,抱拳道:“陛下容禀。”

皇帝一喟:“你说。”

卫忱默了会儿,只道:“臣觉得…七殿下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皇帝一声轻笑。静了良久,挥手让卫忱先退下。

其实卫忱的这句话,他方才也在不停的想。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他大动干戈地来南巡,是为了敲山震虎,可七弟还在不停地结交当地权贵;布在外面的将领是为了给世家提个醒,让他们知道天子还在,可七弟就敢差人去打探军队的情况。

还有林家。林家为南宫家所用,一再地想把手伸进洛安,他这才授意罚了林家的千金——其他的藩王和官员都懂了,没人敢和林家多交往,可七弟他却照旧和林家公子相谈甚欢。

他从前还那么护着这个七弟。其实太后的种种作为,早就足够让他们兄弟反目了,但他觉得,那到底是他的亲弟弟,把母亲的错加到他头上待他不公平。

可如今,七弟到底还是自己动了心思了?

谢昭长叹口气,倏尔觉得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