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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谢昭来的时候,阿沅就正好爬到桌子底下坐着了。他进屋一眼看见鱼香端正地坐在桌边还好奇,拍拍狮子头问它:“坐这儿干什么?”

桌子底下一声小婴儿独有的“嘿嘿”声,谢昭这才明白过来,低头一看,一把将儿子抱出来,板着脸道:“看见爹来了也不出来打招呼!没点规矩!”

阿沅:“嘿…”然后刚在地上爬完的小手直接拍到了父亲脸上。

雪梨眼皮抬抬,在榻上憋着笑装没看见,搂着阿杳继续喂她吃豆沙奶卷:“啊…张嘴。”

阿杳顺着她的一声“啊”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吃进去,闭上嘴扭头一看,笑了:“父皇!”

然后她端起还有两个豆沙奶卷的盘子在榻上站起来,一举:“给父皇和弟弟!”

“阿杳乖。”谢昭一手仍抱着阿沅,一手揽过阿杳在榻边坐下,将阿沅放在膝头,拿瓷匙舀了一小块豆沙奶卷就要喂他。

正自己吃着炒红果解馋的雪梨一看差点噎着,扔下勺就喊:“别!!!”

谢昭一怔。

“他还不能吃这个!”雪梨一脸肃穆地阻挡。

谢昭“哦”了一声,手上瓷匙如行云流水般地一转,就把这勺喂给了阿杳。

阿沅蒙神,看看原本已递到自己嘴边又突然一转落入姐姐嘴里的好吃的,嗅嗅还未散尽的奶香,说哭就哭:“哇…”

第131章 姐弟

六格院里,一派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紫宸殿中,陈冀江听了刚传来的信儿,都快骂街了。

再过几天,十月初九,七殿下的长子谢测就两岁了。行宫那边传了话来,说皇太后想见见谢测,让皇长子一起过去。

——这事听着没什么不对,但实际上谁去禀话都得挨踹!

陈冀江心说这不是往陛下心口上捅刀吗?哦,同样是孙子,一个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岁生辰,太后您就要亲自见见了;另一个前阵子过百日这么大的大日子,也不见您提一句,哪怕您差人备个礼送来、或者只说句吉祥话也行啊!

一直没有,皇太后那边安静得好像不知道皇长子出生了似的。如今七殿下的长子生辰了,说让皇长子一起过去,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皇长子只是个“捎带着的”呗?

得,又往陛下心口上补一刀。

陈冀江思量着,不打算自己触这霉头。四下看看,他把徐世水叫过来,跟他说:“去六格院禀一声,七殿下长子生辰,皇太后要见,说让皇长子一起过去见。”

徐世水一听就在心里说“师父您阴我”。

于是他表面上应下来了,一揖,出门就把底下的师弟叫了过来:“去,到阮娘子那儿跟陛下禀一声,七殿下长子生辰,皇太后要见,说让皇长子一起过去让太后见见。”

师弟听完应了声“诺”走了,下了长阶没几步猛地反应过来——师兄您这是推我送死啊!

但这都出了殿了,想推给别人也不容易,他就四下乱走了一段,可算见着个能用的人,顿时眼睛都亮了:师父最小的小徒弟,小诚。

“来来来,小诚。”他招呼小诚过来,小诚见礼见得还挺规矩,他赶紧说“甭客气”,然后揽着小诚的肩往侧旁走了两步,笑说,“喏,给你个好差事。去六格院那边禀个话,就说七殿下长子生辰快到了,太后传他去行宫见,让皇长子一起过去。”

他说完又拍拍小诚的肩头,还没待小诚反应过来扭脸就走了。

小诚闷头想想:不对,这肯定不是个好差事。

虽然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反应过来吧,但他可知道,去六格院的事师兄们都抢着干,因为阮娘子是陛下的心头好,谁都想在她眼睛里留个影子。

平日里不管是送赏赐还是去请人吧,师兄们那都抢得能打起来,后来还是师父说“甭抢,以后想去的就剪刀石头布”——这才没伤了师兄弟前的和气。

如今这么“好”的差事能落到他头上?小诚宁可相信挨了那一刀的地方能长回来都不信这个!

但他没辙呀,师父手底下的一干人里他最小了,总不能再推回给哪位师兄。就只好一路心里骂着一路往六格院走,到了六格院门口瞧瞧,小诚深吸一口气…也打算缺德一回。

他瞧瞧现在就在院子里的人。福贵是不行的,福贵比他精明,要不也不能在六格院掌事;杨明全也不行,杨明全管着狮子呢,他把这人得罪了,万一这人把他变饲料可怎么整;张随才戴旭勇没在,可能有差事出去了;彭启钟彭启钰平常都在院子里干粗活,让他们进屋不合适…

哎哟我这个倒霉!

小诚戳在门边愁得直咂嘴,连几个南巡后拨过来的小宦官都想了一遍,不过他也知道那几个也还没机会到阮娘子跟前露脸呢。福贵把人管得严,他要是给推一个进去…真为这个送命也就得了,万一让阮娘子看上眼了觉得能用,那就是抢了福贵的好处,福贵得弄死他。

末了他硬着头皮进去了,走到半拉的时候见一小丫头从帝姬屋里出来,心里立时叫了声谢天谢地:“哎,酸梅。”

他把人招呼过来,酸梅也不认识他,就看衣着知道是御前办差的,赶紧一福。

“酸梅啊。”小诚努力笑得很和善,压了音跟酸梅说,“去,替哥哥到屋里去传个话。七殿下府里的长子两岁生辰要到了,皇太后要传他去行宫见,让皇长子一起去。就这事,去吧。”

“哦…”酸梅认真记下后应了声“诺”,朝正屋就去了。

小诚也没敢走,他和福贵寒暄两句,然后到了窗下听着。要是酸梅这小丫头为这个没命了,他得给她收个尸,可别让她夜里找他来。

房里,剩下的两个豆沙奶卷全落阿杳肚子里了,把只能干巴巴看着的小阿沅气得够呛,他就一直哭一直哭。最后阿杳看不下去了,蹭到雪梨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央求:“娘,让弟弟尝一点嘛。”

雪梨其实也有点动摇。一来他哭得这么卖力,哭久了也不好;二来这豆沙奶卷其实也是软软绵绵、入口即化的,虽然不比糊糊之类他本来就可以吃的东西好,但稍微吃那么一点,应该问题也不大…

于是最后她就挖了那么一小勺,想了想,又刮回盘子里切了半勺下来,这才味道阿沅嘴边:“阿沅乖,不哭了哦。”

阿沅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望望娘亲又望望眼前这口基本没豆沙的奶卷,张开小嘴吃了。

然后他就又开心啦!也不管自己还一脸眼泪鼻涕,又咯咯咯地笑起来,雪梨看着都无奈了,笑骂他:“一口吃的就哄开心了?出息呢!”

皇帝接了杏仁奉过来的帕子亲手给他擦眼泪,听了雪梨的话一睃她:“这点随你啊。”

雪梨脸红,立刻争辩自己才没这么好哄。二人正互相抬杠呢,酸梅进来了。

酸梅在离榻还有三五步远的地方一拜:“陛下。”

两人一同看过去,皇帝笑意犹存:“什么事,说。”

酸梅叩首,一字不落地重复小诚刚才说的话:“七殿下府里的长子两岁生辰要到了,皇太后要传他去行宫见,让皇长子一起去。”

她话音一落,屋里就静得不正常了,酸梅多少觉出不对,不敢抬头,小诚在窗外同样屏息不吭声。

这才弄明白情状的福贵咬着牙上前就一巴掌拍在小诚头上,低斥道:“够缺德的你!”

房里,雪梨一时倒没往在这事上自己的儿子是“捎带着的”那层上想,只是一听皇太后要见就心弦紧绷,又见皇帝面色也沉了,便道:“七殿下的长子两岁了,咱们阿沅才八个多月…去行宫说是不远可也不近,对他是不是太折腾了?”

皇帝在柔缓的询问之语中颜色稍霁,点头说:“是。而且他去你就得去、你去还得带上阿杳,没几日了,安排不来。”

“而且月底就是陛下的生辰呢!”雪梨趁热打铁,“这会儿当儿子的必须在啊!见奶奶的事,我觉得晚些再说也不迟,之后还有新年、再晚点就是他的一岁生辰,都比这会儿合适啊。”

“嗯。”皇帝点头,正要让酸梅出去回话,雪梨却在他点头后抢先了一步:“杏仁,去御前回一声,就说皇长子太小经不起颠簸、月底又是陛下生辰,这会儿去不合适,迟些再说。再让豆沙替我备份礼,今晚就送到七殿下那儿,交给良媛娘子就行了。”

她一边思量一边吩咐,吩咐完了杏仁退出去,她一侧头,就看见皇帝端着茶盏边吹热气边忍笑。

“怎么啦?”雪梨歪头,谢昭一瞥她,颔首:“越来越会办事了。”

“嘁。”雪梨稍凑近了点,把声音也压低了,“他们这点弯弯绕绕我还是知道的。这种话,哪有让酸梅来传的?”

酸梅跟这样的差事八竿子打不着,落到她身上,那绝对是故意推过来的。

“来,酸梅。”雪梨笑着招呼酸梅上前,酸梅又一叩首起身走近了,她便拿了案上那一碟还没动过的凤梨酥给她,“拿去吃着玩,不够的话子娴那儿还有。”

酸梅怔怔,当着皇帝的面心里难免发虚,正要偷瞧瞧皇帝的神色,他信手把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摘了给她:“喏。”

——刚满六岁且在过去六年里一直活得很小心的酸梅要吓疯了好吗!磕磕巴巴地福身道谢,端着点心、拿着珠串退出去之后才惊觉自己刚才该行个大礼才对,但也没人追究她这个。

她丢了魂似的出了正屋就看到小诚惊得脸色发白地看着她,俩人大眼瞪小眼地都愣了半天,末了,小诚居然跟她过来冲着她深一揖,然后跟被狼追着似的一溜烟没影了。

屋里,雪梨叫福贵进来说院子里的事,福贵就把小诚刚才的反应说了。雪梨心情畅快地笑倒在皇帝身上,皇帝刮着她的脸忍不住嘲笑她:“你这是最近过得无聊了?跟他们较什么劲!”

“就是不爱看他们以大欺小。”雪梨一翻白眼,慢条斯理,“自己该办的差不好好办,好事全抢着、坏事都往外推。别的也还得了,推给酸梅那就是看她小又在奴籍,拿她不当个人看。等着看她挨罚?耍谁呢!”

她是真的有点气,宫里这种把别人推出去冷眼旁观别人挨罚的事多了。这种事里,倒霉的自是挨罚的,但实际上被禀事的主还不是同样在被底下人耍?当他们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呢?

谢昭听她说完,不禁笑了笑。

这是心气提起来了。

若搁在以前,同样的事她可能会做,但那只是因为可怜酸梅而已。现下善心依旧是有,但这番思量却不太一样,她这是不肯由底下人拿捏摆布,有了自己做主的心思了。

挺好。

这事传到御前,连带陈冀江在内的几个原本可以自己办这差事的人就悔大发了!

合着真是个好差事啊?一盘凤梨酥外加一串小叶紫檀,这赏赐听着不重,可都是陛下和阮娘子亲手递过去的,这是传话的人到跟前露脸露大发了啊!

嘿,早知道他们就不怕了!现在可好,一干能人都往后缩,平白便宜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是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往六格院的所有差事都变得有人抢,包括听上去不太好的消息——比如雪梨她爹染了风寒、她嫂嫂难产差点把命丢了一类的…

天气很快又冷了一层,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六格院里的三个小姑娘就全穿上了斗篷。

三件乍看是差不多的,但其实阿杳的衬料更好、毛质也更讲究。这种区别还是要有的,雪梨不至于照顾酸梅乌梅照顾到折自家女儿的面子。

但酸梅乌梅也还是很开心——那天雪梨第一回看到这俩小姑娘笑了。认识她们一年多了,第一回。

阿杳一如既往地很懂事,自己抱着斗篷说喜欢,但出去玩了一会儿又跑回来问她:“阿沅的呢?!”

“…阿沅还太小啦!”雪梨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指指榻上爬着拽鱼香尾巴的阿沅,“你看,他现在还只会爬呢,斗篷穿了也没用,拢不住。娘会让他在屋里暖暖和和的,你放心啊!乖!”

阿杳这才舒气,拉着酸梅乌梅就又跑出去玩了。到了晌午时,仍是让奶娘把阿沅抱去阿杳房里一起睡觉——他们姐弟俩喜欢这样待在一块儿,在榻上互相搂着睡觉的样子特别可爱!

但这天,在雪梨迷迷蒙蒙刚睡着的时候,就被震天的哭声惊醒了!

她赶紧起来要穿鞋跑过去,还没穿好呢,便见奶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阿沅的奶娘殷氏抱着他、祁氏牵着阿杳,两个孩子都在哭,都哭得撕心裂肺的,让雪梨瞬间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了这是?打架了?阿沅这么小,还不能打架吧…?

她忙把阿沅接过来自己哄,边哄边问奶娘是怎么回事。

殷氏解释说:“皇子殿下不肯睡,在旁边咿咿呀呀地闹帝姬,我们也劝不住。后来帝姬被闹得烦了,伸手推了一把,殿下往后一栽,在墙上磕了脑袋…没磕坏,许是吓着了。”

雪梨听完松气。

打从阿沅大一点、变得“烦人了”之后,他常待的地方周围就铺满了软垫,怕的就是他摔着。阿杳那屋的榻边四周也都缠满了软垫,墙上更是硬拿浆糊贴了厚厚的一层棉,殷氏说的“没磕坏”肯定不是糊弄人的。

所以阿沅是被这一推吓着了,阿杳是被自己伤了弟弟的事吓着了。

雪梨心里一掂量,阿沅小小的不记事,这事上更要紧的该是哄阿杳。她便把两个孩子都带到自己榻上,先哄阿杳说“没事没事,弟弟没事”,然后手上轻拍着哄阿沅睡,说出的话还是给阿杳听的:“你看你,叫你不乖!把姐姐惹烦了吧?还好意思哭!”

说着又轻点点阿沅的脑门:“以后不许吵姐姐睡觉了,知道吗?”

“娘…”原本倚在她肩上边看弟弟边抹眼泪的阿杳忽地坐直了,泪眼看看她,又倚过来抱她的胳膊,“不怪弟弟,是我推他的。”

哎呀阿杳你真的很宠弟弟啊!

雪梨无奈而笑,把阿沅放在膝上,腾了只手出来揽住阿杳,温和地跟她说:“但也不怪你哦。是阿沅先闹你的,这事过去就过去啦,他太小不能跟你道歉、也听不懂你跟他道歉,过两天就不记得了,你也不用在意,没事,乖。”

她的本意是他们各有各的错,但两个都是小孩子,谁也不是有心挑事的。这篇翻过去就完了,她会哄好阿沅,主要是怕阿杳为这事自责。

可她说完后阿杳却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方才已止住的眼泪也又流出来,又跟她说:“不怪弟弟!”

“好好好不怪弟弟。”雪梨哭笑不得,扬音叫了两声“鱼香”,等鱼香懒洋洋溜达进来之后就跟阿杳说:“没事啦,你抱着鱼香睡,娘哄阿沅啊,听话。”

“娘…”阿杳沾满泪痕的小脸忽地滞住了,抬手又抹抹眼泪,下榻去搂鱼香。她喃喃低语说,“走吧,鱼香,去睡觉。”

雪梨忽地察觉出些不对。阿杳平常不是这样,哄着她和鱼香玩的时候,她总是高高兴兴的,叫“鱼香!”的时候声音清亮。

方才那句话,听上去竟有些低落,甚至有些并不情愿的意思。可她却又什么都没说,听话地下了榻、带着鱼香就走了…显得更加反常。

“阿杳?”雪梨迟疑着唤了一声,但已经走到堂屋的阿杳没有理她。

她蹙蹙眉头,心里疑云渐浓,思了思,将阿沅交给殷氏抱着,自己踩上鞋跟出去。

“帝姬?!”门外一声惊唤,雪梨诧然举目看去,阿杳没回自己房中,领着鱼香小跑着进了那间大多时候空着、供当值宫人小歇的厢房。

门“咣”地一声被关上,离得最近的听菡一悚之后忙上前去推,转而却又成了拍门:“帝姬?帝姬怎么了!别闩门呀!帝姬?!”

阿杳这是怎么了?!

“娘子…帝姬她…”

雪梨错愕不已,听得听菡这句话才蓦回了神,忙也上去敲门。刚叫了两声“阿杳”,便隔着门板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第132章 严审

原本因为又有御令卫遇袭的事正在紫宸殿中见卫忱的皇帝听了福贵的几句耳语,扔下卫忱就走了。

卫忱知道福贵是雪梨身边的人,只道是雪梨出了事,赶紧拉住打听。再一听是阿杳的事,同样着急,紧跟着皇帝就朝六格院去了。

原有些混乱的六格院因为二人的突然到来蓦地陷入安静,宫人们忙行大礼,雪梨一脸慌张:“陛下…”

“怎么回事?”皇帝站在门前,稍缓口气,冷静了些。

“我不知道…”雪梨摇头,“阿杳一直很乖的。刚才午睡时和阿沅弄得不太高兴,本也没什么大事,我哄了几句她反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出了我那屋就把自己关到这里了!这屋平常又没人…”

酸梅乌梅刚才都在阿杳房里,清夕听菡在院子里,谁也没想到她会往这屋去。

皇帝沉息,蹙蹙眉头,抬手叩门:“阿杳,把门打开,有事跟父皇说。”

里面的抽噎声忽地听起来明晰了些。但是,没有人开门。

“陛下,踹门吧。”卫忱说着退开两步,想等皇帝离开门边就一脚踹过去。

雪梨赶忙道:“不行…阿杳离门不远,门会伤到她。”

皇帝闻言顺着门缝看了看。离门不足一丈的地方放着个矮柜,阿杳就坐在矮柜前的地上,怀里搂着鱼香,抱着膝盖哭。

“阿杳。”皇帝又叫她一声,四下一顾,伸手向卫忱,“刀。”

卫忱立即拔了绣春刀出来给他,皇帝又朝里看了看,先行温声解释了一句:“阿杳别怕,父皇不会伤你。”

语罢,他便将刀从门缝处顺了进去,雪梨仍是听到阿杳在里面一声轻叫,也忙出言哄她:“乖啊阿杳…让父皇开门。”

她话音初落,谢昭手里的刀往上一挑。一声木闩落地的声音传来,他信手推门而入。

阿杳还蜷着身子坐在那里,见有人进来也不说话。鱼香被她搂得不太舒服,看到谢昭便发出重重一声“呼哧”。

雪梨也走进去,她蹲下身,刚唤了声“阿杳”,便见阿杳的反应十分矛盾——她一边往后缩,一边又伸出双手要她抱的样子,看起来又想凑近又想躲。

“来,娘抱你回屋睡觉。”雪梨微笑着把她抱起来,阿杳伏在她肩头还在抽噎个不停。

她抚着阿杳的后背给她顺气,好一会儿,听得阿杳声音低低地问她:“弟弟呢…”

“弟弟已经睡啦,没事。”她笑笑,看向皇帝的目光里却一点笑意也蕴不出来,无声地指指阿杳的后背,满心都在不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皇帝眸色阴沉,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带阿杳进屋,而后他也跟了进去。雪梨将阿杳放在榻上,他便蹲身问她:“阿杳,告诉父皇,刚才为什么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哭什么?”

阿杳摇摇头:“没事…”

二人相视一望,谢昭又努力道:“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告诉父皇,父皇护着你。”

阿杳还是摇头说“没事”,雪梨搂一搂她,说:“来跟娘说。是因为刚才弟弟不让你睡觉不高兴了,还是有别的事?你说出来,娘好帮你呀。”

阿杳仍旧是那个反应,抹了把眼泪,抬头望一望她:“娘别说弟弟…”

这里面显然有事,但不管二人怎么问,阿杳就是一个字都不说。如果她是个大孩子,他们还可以用点“威逼”的法子,可她这么小、又哭得这么伤心,二人都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利诱”不成就没了别的法子。

屋里静了一会儿,雪梨不敢松手地紧搂着阿杳,忽见皇帝一颔首,好像是示意她等着的意思。

她微愣,皇帝已举步向外走去。雪梨想了想,先掏出帕子来给阿杳擦眼泪,觉得既然问不出,就先哄她:“来,不哭了,娘陪你睡觉好不好?可以把鱼香也叫来。”

阿杳点点头,不等她再多说什么,就直接爬到床榻里侧乖乖躺下了。雪梨招呼鱼香上榻,鱼香便握在了紧里头的地方。

但阿杳却没怎么理鱼香,只是面朝着她,小手紧抱着她的胳膊,很不安的样子。

正屋外,卫忱见皇帝沉着张脸出来赶紧迎上前:“陛下,阿杳她…”

“帮朕查这事。”皇帝狠然切齿,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握得骨头咯咯作响,“带去御令卫审,御令卫的七十二道大刑你尽可用。谁、跟阿杳说过什么,让他们一字不落地给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