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分别过后,突然想到纪医生,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但是如今,她终于知晓了这个名字。这瞬间仿佛让她忘却了方才的积郁,一股愉悦的情绪就此升起,心里反复都在喊着,那个人真的就是他,他真的就在三医院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

在她下定决心要学医的时候,就默默的做好决定以后一定要去三医院,不仅是因为救助父亲的那个医生是三医院的教授,就连关怀自己的纪医生也是在三医院任职。所以这股信念就一直支撑她到了现在。

“余因!”在见到余因脸上突然变得欣慰的表情之后,在一旁的信怡简直就跟见了鬼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感叹了一句:“虽然他长的是不错,但是至于你看的这么入神吗?你可别忘了是谁将你从手术室里赶出来的,让你脸都丢尽了,长的再好看我文信怡也不待见。更何况都一个老男人了还…哎,你去哪?喂…”

信怡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余因转身走向楼梯,她疑惑的想要追了上去,但无奈余因跑的太快,她上了几个楼梯后索性就放弃了。

在确定纪善生就是纪医生之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甚至想要告诉他当年的余因在这里,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从手术室出来的展大还不忘替那两个不争气的实习生说好话:“纪医生,今儿那徐海风同学是头次进手术室,也没啥规矩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好好的教训他,这也怪我之前没有好好教他。还有那余因,其实那孩子资质还不错,可能今天不在状态,要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看在咱两这关系上能原谅就原谅,以后啊,多教教她。”

展大虽然对余因他们很严厉,平时眼里都容不得一粒沙子,但心里还是仁慈的,自己也是从实习生那走过来的,一看到余因他们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所以还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

而他作为心胸科的主治医生,虽然看起来很老成,但实际年龄比纪善生还小几岁。他有时候还经常会被同科室的同事调侃,他倒也不在乎,甚至还心宽的安慰自己,当了爸的人就是显老一些。

更何况纪善生那脸哪像一个快三十八岁的男人,说刚三十岁出头恐怕都有人信。而且与他处事几年,就没有见过他和谁谈过恋爱,就连男人平时该有的喝酒聚会等活动都从来没有,像纪善生这种让人摸不清的古怪人类,长了一张不像老男人的脸也不足为奇。

哪像自己每天除了要受到上级的压制外,还要被下面这群实习生折腾,回去还得被家里那让他头疼的小屁孩纠缠,不老都得折腾老了。

虽说纪医生的脸看着年轻,但内心却是年副其实,甚至还超前就跟科室主任一样。展大作为实习生带教老师,都被不少人说太严厉,每当这时候展大就笑话他们那是因为没有见过纪善生。

还好他们幸运趁着纪医生不在国内来到医院,不然纪善生成为带教老师,可有的他们受的。

显然,纪善生也并没有将手术室里那件事情放在心上,面对展大的解释,他只是笑笑:“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展大见到纪善生这副模样,就断定刚刚那手术室的事情他还真没有放心上,想来他心情也是不错的,于是想着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跟着纪善生到他的办公室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展大平日里对实习生挺严厉,但实际他是医院里出了名的唠叨鬼,这嘴巴特爱说,一打开话匣子就跟上了磨的驴子一样,压根就没法停下来。

纪善生今天倒也清闲,对展大的啰嗦没有显得不耐烦,反而还异于平常的与他聊起来。最后是展大都受不住了,这才自我调侃道:“我说纪医生,这平常也没见你跟谁这么唠过,还是我展驰鹏面子够大,哈哈。”

纪善生勾了勾嘴角,正要开口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展大离门近,顺手就开了门。

在见到站在门口的是余因后,他不禁一愣。

而余因见到是展大开的门,身体也是一僵。刚才那股子想要立马见到纪医生的劲头都被展大那一句:“你怎么来了?”被浇的透心凉。

余因一时没反应过来,胡乱的拉了下嘴角说了一声:“展老师你也在啊,我是想来找纪医生的。”

展大一脸疑惑,转头看了一眼纪善生之后才拉着余因的衣袖到走廊之上:“纪医生那边我都帮你说好了,你就别去招惹他。明天我再同你和徐海风好好谈话,你走吧。”

余因顿愣几秒,余光瞥了一眼纪医生的办公室,还想开口说什么,但展大见她这模样小声呵斥她:“还愣着干什么啊?回去检讨检讨自己!”

展大压根就没有想到余因和纪医生还有过一段往事,自然余因想要留下来和纪医生见面的愿望也被展大镇压了回去。她低了低眉眼,在展大的目送下还是不情不愿的转了身。

“这丫头倒还挺执着,还亲自上门来道歉来了。”展大回头边走边想,在看到纪医生脸上的疑惑后,笑了笑解释说道:“刚刚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余因,那丫头非要亲自来道歉,估计出手术室后想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在他出去与余因说话间隙,纪善生已经帮他的杯子又添满了水,他下意识的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说:“话说纪医生,这下午在手术室里余因是哪做错了?你看我一心光教训徐海风那小子去了,没注意到你这边。”

纪善生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下午那从脑海中恍然而过的镜头,冲着展大有些无奈的摇头:“我并没有赶她出去的意思,是你误解了。”

第4章 秘密(上)

“啧啧…”信怡含着筷子看到独自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徐海风嘴里连连感叹道:“你们看他那死样子,哎,你们倒是说说,我哪问的不对了,我不就是让他说迟到的原因吗?那小子不说就罢了,竟然还冲着我发脾气!”

信怡一想到不久前的事情心里就闹腾,她只是看到徐海风垂头丧气的坐在走廊上,她因为好奇就问了他为嘛迟到,结果却换来一句干你文信怡屁事。

这气受的,就差没一棒子锤到他脑袋上,让他好好醒醒。

一旁的同事笑着替徐海风辩解:“在这关头文信怡你就好好管管你那嘴巴,谁不知道徐海风现在是一颗地雷,谁踩谁倒霉,也就你还乐此不疲的往他身上扑。”

其实无论换做是谁,都挺郁闷的,好歹也是头一次进手术室,当着那么多医生的面被赶出来,且不论这男人的自尊心,这简直给以后的医生生涯抹了一道划痕啊。

但不论谁问他迟到的理由,他都不说。

“你知道什么,以前他挖苦我嘲笑我的时候也不见你们给我说一句话,现在我不就是…”信怡的话还没有说完,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余因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今晚是谁值班来着?”

有人指了指徐海风:“徐地雷。”

过后下班来等余因一起走的信怡听说她与徐海风换班的事时她不免大叫了一声:“大鱼你脑子没抽风吧?居然换夜班?昨天不才是你爸爸的忌日,你应该在家守…”

信怡的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徐海风从她们的身边走过,她连忙一胳膊就拉住他问道:“我说徐海风,你自己今天不快了为什么还要要求余因和你换班?是看余因好欺负是吧?你可真是,要不是因为你,余因会被赶出来?你倒是有点男人的样子,别光长着高大威猛啊!”

余因暗自叹了一声信怡这脾气,赶紧拉下她,趁着徐海风变脸怒吼之前连忙解释:“信怡,这不关徐海风的事,是我要求换班的,赶紧跟人道歉。”

信怡一愣,转过脑袋就瞪了余因一眼,脸上写着“怎么不早说”这句话,自知自己理亏不对在先,只好硬吞回来没说完的话:“是我误会你了,不过你…”

她才刚说出话,徐海风就大步走开了,一副懒得与你计较的模样。文信怡看到他那傲娇到天上去的态度,气的牙痒痒,嘴里念念叨叨这死小子,又没有做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话说到这,她也不明白这余因突然要换班的理由是什么,按照她的性子非刨根问到底不可,而余因早就料到她的问题,早早就想好了一个借口将她打发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平静,她这才双手插兜,往楼上走去。等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双脚突然一滞,于是慢慢的后退几步,就开始往楼梯上面走,故作不经意的路过纪医生的办公室,在见到里面空无一人之后这才顿住脚步,一脸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

她分明在值班表上看的很清楚,今晚上就是纪医生的班,难道因为是回国第一天上班,特许他回家?

想到这,余因脑子顿时一抽,有些沮丧的颓了颓身子,去了病房准备看看病患。

患者是一位年过五十的男人,在余因他们来科室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住院了。他看到余因就忍不住问道:“余医生,那和你帮我一起换药的那个徐医生去哪了?他今天跟我说晚上他来帮我换药的。”

余因很有耐心的与他解释徐海风与自己换班的原因,那患者只是点点头,不过随后令余因没有想到的事情也被他说了出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谢那位医生呢,今天他帮我回家看看我老婆,我老婆心脏也有毛病,这一整天都联系不上她,我就怕她有事,刚好那徐医生说他中午那几个小时有时间,就去帮我看看,他把手机也落在我这,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他。这样吧余医生,你帮我明早交给他吧。”

余因听到后微微一怔,她是知道这名患者家庭情况的,他与他老婆结婚几十年都膝下无子,上头的老人也早早就去世,只剩下他和他老婆两人过日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徐海风今天下午那几个小时的失联是因为这个,在看到徐海风的那台手机后,余因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她从患者的手里接过手机,小心的将它揣在兜里,在走廊上走了几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堵,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短信让信怡明天和徐海风道歉,毕竟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往坏处想,尤其是信怡,还不忘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

看到余因发来的短信,文信怡也是震惊的鸡蛋壳都忘记剥掉直接就往嘴里送,在咬到蛋壳的时候才一脸扭曲,一头撞到桌子上大骂:“徐海风你说句实话会死人是吧?”

一想到自己今天对他的态度,她就连连撞桌子,边撞便骂:“文信怡你嘴巴不说句好话会死啊!啊啊啊啊啊…”

而余因看到手机没有动静了,也就知道文信怡同学正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她也就落心的将手机塞回兜里,想着明天是否要请徐海风同学吃一顿才好。

而在她坐在椅子上冥想的时候,刚从院长那回来的纪善生看到双手撑脸神游的她,双脚忽然一怔,情不自禁就想到那一年坐在隔离区大棚旁边的女孩。

“纪医生你忙完了吗?”女孩双手撑着脸,视线来来回回跟随着忙碌的纪善生。那个时候的他才刚从美国回来到三医院,负责隔离区内的患者检查与看守,而那个女孩就是他从感染患者地方所带回来的孩子。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在为这个女孩的父亲救助,女孩的父亲因为床位的问题只能躺在大棚外的一张竹床上,她的母亲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倒在隔离区。

她是除去隔离区里一名婴儿外唯一一位未成年儿童,见到她害怕惶恐的样子,他因怜悯,将她带在自己的身边。

反正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在卫生所里帮忙,主要的治疗还是依靠自己的父亲还有长辈他们。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度日如年一般的难受,尤其是在见到每天都会有健康的生命被感染,因病情加重而失去生命的人后,心中的那股酸涩便溢出来。

身处那样的环境,对于生命都是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而那个小女孩只是在隔离区里接受检查,并没有确诊是否有感染的迹象,所以纪善生在那个时候也在默默的祈祷,望她能够平安的度过难关,看到她的父母亲都在水深火热里,他也愿意在那短时间里代为照顾。

周遭的环境其实是说不清的压抑,女孩大抵是心里害怕,所以才会那样粘着他。不管他去哪里,她总会远远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在自己救助其他人的时候她会安静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等到他快要忙完了,她才会站起身子给他递上一瓶水。

“纪医生,我能去看我妈妈吗?”

她逆着光线抬头问纪善生,那个时候的纪善生看不清女孩的表情,但是却能够想象到她内心的渴望。但是女孩的母亲还在接受检查当中,是无法与其他人接触的。所以他只好摸了摸女孩的头:“很快就可以了。”

因为那一年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多,所以很多事情到后来才会那么印象深刻。只是多年过去,纪善生偶尔想到当年的那个女孩,从之前的清晰印象到后来的逐渐模糊,直到现在,当年那个女孩的样子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是依稀的记得她模糊的动作和身影。

而眼前余因的动作让他忽然就想起当年的某个瞬间,这才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他晃神几秒,微微低头暗暗疑惑到自己突然兴起的想法,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余因后便轻声离开了。而坐在椅子上的余因全然没有发现纪善生曾站在自己不远处。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病房外面绕了几圈确定没什么大事之后这才走进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是男女共用的,因为害怕有突然事件,所以她没有去楼上的宿舍补眠。这个休息室只有两条长凳子和一个书桌,余因到里面的时候只有隔壁科室的一个男医生在那,他可能是不习惯与女生单独呆一块,余因一进来,他就收拾收拾走了出去。

余因扫了一眼桌子上一叠的稿纸,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展大布置的任务,于是随手拿过旁边的钢笔就开始在稿纸上写起来。

她脑海里快速的回忆上午看过的视频内容,但只要她一闭眼想起那些画面,她就不由自主的将纪医生的脸脑补进去,在那样艰苦危险的地方,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是否会是视频里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影子?

还有最后的那一个画面,在暴民朝他们纷涌过来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突出重围的?

纪善生对于余因而言,只她隐藏在心底多年的一个秘密。她将他当做自己人生中重要的贵人,因为遇上他,才让迷茫的她有了既定的目标和梦想。她将自己人生最崇高的敬意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连带着职业也成为她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她最为感激的两个人,一是纪善生的父亲,因为无私救助自己父亲而被感染去世的伟大医者。二便是纪善生,在她最为害怕的时候给予了她最需要的关怀,为她的人生拨开重重迷雾带领她走出阴霾。

所以她才一心一意想要到三医院就职。

或许是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临近深夜时,余因已经经不住睡意开始打盹,握着的钢笔笔芯也在稿纸上晕染了一圈的墨水。

意识模糊的余因是被大门打开的声音所惊醒的,休息室的大门因老化,开关门时总会有响声,而余因值班时总会留一个心眼,睡的也不是很沉,一有动静就醒过来。

她惺忪了下睡眼,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处,这不看还好,一看把她惊得,霎时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眨了眨眼睛后才尴尬的拉扯了下嘴角:“纪…纪医生。”

进来的不是别人,就是纪善生。

第5章 秘密(中)

纪善生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应答,视线随后扫过桌子上,在掠过余因的手上时,这才停住目光。

见到纪医生的目光突然停住在自己身上,余因心里一咯噔,有些手足无措的拉了拉衣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对面的纪善生却率先开口:“观后感写完了吗?”

余因全然没有做好纪医生会来的准备,所以面对他的突然发问,她竟然一时间开始紧张无措起来,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但看到稿纸上才写了一半的观后感,随即又摇了摇头。

纪善生不明白这个学生为何会这么紧张,但是他也没有去细究。他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桌子上那支钢笔还有那叠稿纸都是自己的。但在看到余因还没有写完,他也没有开口要,只是叮嘱她一声:“写完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带上笔和这个。”

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叠稿纸,说完就转身走出了休息室,顺便还带上门。

等他的背影走远了,余因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脸愣神的坐在凳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想待会要她将笔和稿纸都带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检查她的这个观后感?这又不是实习报告也不是巡房记录,思来想去拿不准他的意思,就怕他是要看观后感,所以余因一时脑急,都不知道在上面应该写一些什么。

纠结了半来小时,这才稍稍有些思绪。

但余因没有想到纪善生叫自己上来只是单纯的想要回笔,正当她心情忐忑准备将自己写的东西交给他看的时候,纪善生突然朝她伸出手,目光看向她手中的笔说道:“还有墨水吗?”

余因一愣,一头雾水的将笔和空白的稿纸放到他的手里,纪善生将它们放到桌子上转头不经意的说了一声:“这支笔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听到这句话,余因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她拿错了他的笔,一听说他的父亲,余因就想到了当年那个徘徊在自己父亲周围穿着白大褂身影的那个男人,同时心中也不由的升起一股惋惜的敬重之意。

在这停留的间隙中,余因手心也不知不觉的被自己攥出了汗,她几度张口,想要开口问纪医生,但转念一想,他从手术室到现在,都没有认出过自己,大抵是将自己印象模糊了。不过倒也正常,她那样心心念念的记着他,印象都有点开始模糊。更何况她当年只不过是他在隔离区所照顾的那么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虽然脸上爬过一丝落寞,但也很快被后来涌上的欣喜所替代。

纪善生见余因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而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莫名的觉得有一丝别扭,于是轻微的咳嗽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将余因的思绪拉回来,只见她张了张口:“纪医生,那个…我想说你还…”嘴上一边支吾着脑海里一边犹豫着,万一要是记不清楚了,说出来会不会丢脸?还有当年纪医生双亲的事,万一他不想记起怎么办?

一想到后面的种种画面,到嘴边的话忽然改口:“没…没事了。”

***

次日没班时余因回到家,余妈妈已经把饭菜弄好了,看到余因的黑眼圈还有一脸憔悴的模样,不禁心疼的把饭菜给替她盛好,一本正经的开口:“小因,妈觉得你还是不要选外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去外科以后得多受累,妈给你去打听了下,你把以后的方向放到那个…”

“妈,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你不是知道我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吗。”她能够理解母亲的心理,就像信怡妈妈一样,都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太累,外科相对其他来说要承担的风险更大,不仅如此,对医生的职业素养要求也更高,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太适合过这一行,尤其是心胸外。

但余因那固执的脾气余妈妈也知道,这么些年来余因一直就是个懂得自律的好孩子,学业生活都不需要她担心太多,她既然执意如此,余妈妈也只好将那些话放在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从心底上来说,还是支持女儿的。

见余母沉默了一会,余因转移了话题问道:“妈,你还记得那个纪医生吗?”

“纪医生?”余母有些疑惑,放下筷子细细的想了想一下:“嗯,我知道。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人家,这都怪你爸,你爸一个人走就好了,还搭上人家两口子的命。”在余母的心中,在感激纪家的同时又是觉得愧对纪家的。

当年余父去世后几天不久,纪家双亲就相继去世,余妈妈也是听当地的一个从隔离区安全出来的人说的,当年余母忍着悲痛找到纪家,在纪家二老的遗体面前跪下道谢,她当时已经做好了被纪家赶出来的准备,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爱人那两人才感染的。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纪家二老的儿子,也就是余因口中的纪医生,并没有埋怨自己,只是安静的给一直跪在遗体面前的余母端了一杯水过来,那时候的纪善生,是余母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纪善生很明白,父母亲的去世和任何人都无关。

而现在余因却突然问起他,这让余妈妈不禁好奇起来。

“那个纪医生刚好是我带教老师的同事,昨天我还见到了。”

余因的话音刚落,余母惊愕的张大了嘴:“你见着纪医生了?”

余妈妈也是一顿欣喜,余因还没有说完话,她也顾不上吃饭,走到二楼就开始忙活起来,余因不知道自家妈想干什么,直到余妈妈将很多大包小包的放置在桌子上时,余因这才开口:“这都是什么?”

“你去医院的时候记得带给纪医生,他父母亲为了你爸受了多少苦,他还替我照顾你好几天,你妈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做医生的,肯定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这里面有些我从你外婆那边拿过来的土鸡蛋,土特产,绝对的绿色无污染。”

余因盯着眼前的各种包,一时哭笑不得:“妈,纪医生还不知道我是谁,都这么些年了,我们突然出现,可能会勾起他心底的难过,毕竟他…”余因的话还没有说完,余妈妈也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自顾自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这行为不妥。

他们的存在对纪医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回忆,这么堂皇的过去,也怕引起人家心里不快。余妈妈后面想了想,这才跟余因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做几个好菜,反正现在还早,你就带过去悄悄放他桌上。”

余妈妈是个行动极快的人,这话音才刚落,人就已经进到了厨房里。看到自家母亲这么热情,余因不禁站在自家妈的角度上想了想,这才将想要阻拦的话吞了下去。

但最终的结果余因还是选择放弃,因为她刚提着饭盒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想放到纪医生的办公室里,结果她才刚刚准备进纪医生办公室的大门,就被过来的医生撞个正着。

她讪讪的把饭盒往后挪了挪,等医生走了后才顺利进去,但是却看到他桌子上还有一份完整的饭菜摆在那里。

她一怔,还是拎着饭盒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或许是纪医生的爱人给他准备的,毕竟纪医生也不小了,和他差不多的展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余因一想到这里,心情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变得低落起来。拎着饭盒站在医院的玻璃面前,神游天外。

刚准备去食堂的信怡看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余因,飞快的跑过去从她手里抢过饭盒就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揭开饭盒盖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不可思议的冲着余因喊了一句:“大鱼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余妈妈居然做那么多好菜给你。”

一般余因的饭都是和信怡一样在医院对面的食堂里解决,即使是从家里带来的饭菜也从来没有一次这么丰盛过,一般都是家常小菜罢了。

余因也不好解释,只是耸了耸肩肩膀:“我也不知道,你吃了吗?没吃的话你把它解决了吧。”这送饭给纪医生的事情还是很不靠谱的。

文信怡顿时两眼发光,她都多久没有吃过一顿好的了,她妈到现在为止都还和她因为选科室的事情而在闹别扭,别说是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就连做饭都为难。

之后余因被拉着去了食堂,刚落座不久余因就看到打完饭菜的徐海风。她突然想到值班那天的事情,于是赶紧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坐到自己对面,她才从兜里翻出他的手机递到徐海风的面前:“诺,你的手机。”

徐海风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机会在余因手里,在他接过手机的那瞬间,余因突然开口问起:“之后怎么不把你迟到的原因说出来?展大肯定会原谅你的,你也不用挨骂了。”

“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天确实做错了事情,就当做给自己一个…”徐海风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他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饭盒。

从那边买水过来的文信怡猛地将饭盒放置在了徐海风的对面,不好气的说了一声:“什么时候你那么高尚了?还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了?”

“那以后叫我雷锋。”徐海风最近也没什么心情和信怡抬杠,余因见两人又开始红眼,急忙的踢了踢桌下信怡的小腿。

这时候只见徐海风一个猫腰,端着餐盘就要闪人,但脚还没迈出一步,身体就被不远处的展大给唤住了:“徐海风!”

信怡也是一怔,暗暗说到你们两个要倒霉了。

展大一路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他的身边,还有纪善生。

这其中也恐怕只有余因一个人注意到了纪医生手上的餐盘,刚刚她还看见他的桌子上有一份饭菜,怎么现在还和展大到食堂来吃?难道是不知道有人送饭到他办公室了吗?

“昨天你好好反省了没有?”展大就坐在徐海风的斜对面,他双眼紧盯着想要跑路的徐海风,在这双眼睛的威逼下,徐海风还是乖乖的重新坐到了位置上。紧接着又瞥了一眼余因,一想起昨天纪医生跟自己说的那句误解了,他心就不免的有些虚。

自己学生被自己无辜弄了个冤大头,想想还是将心思转移到徐海风那小子上。

一旁的信怡见状,哈哈笑了几声,连忙将饭盒放到展大的面前献殷勤:“展大,您和纪医生尝尝,这是余因她妈妈给她做的,她吃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饭盒的盖打开,还不忘回头快速的朝徐海风说了一句:“不赶紧闪人?”

她可是牺牲了这么美好的饭菜给他创造机会,他们谁都知道,若不是信怡转移了展大的注意力给了徐海风溜的机会,他没准就得坐在这一直听展大的训,估计没几十分钟是完不了的。

随后信怡又朝余因使了眼色让她闪人,余因顿了顿,在看到纪善生吃到饭盒里的菜后才起身走。她也不知道一时之间该怎么形容心情,还好今天余妈妈的心血算是没有白费,也可以说是半路走了狗屎运,碰的好。

等信怡挪开身子之后,展大这才发现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了影,瞪着眼看向信怡,信怡讪讪的笑了几声,一脸无辜的耸耸肩:“展老师,改明儿我带我妈做的菜给你尝尝,那味道肯定不比这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