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解释的余因心里一揪:“她既然只有他丈夫一个亲人,为什么她丈夫还不肯签字?难道纪医生没有告诉他患者目前的情况吗?不做手术的话只有等死…”

“你觉得纪医生像是不告诉患者情况的人吗?”那位医生突然打断余因的话这么说了一句,余因一愣,他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这其中或许是有余因不知道的隐情。

她好几次都有想去找纪医生问清楚状况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纪医生又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他心里一定会有分寸的,自己去问了也是白问,什么都帮不上。而且在医院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纪医生既然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医生,这样的事自然是经常见。

所以余因也就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不要去计较,可就在她和信怡他们去食堂吃饭时,事情的真相还是让她心里那股愤愤不平的情绪潮起云涌。不仅是余因,就连徐海风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告诉他们的是精神科的一个实习生,事情也是从带教那里听来的,这个患者早期在他们精神科接受过治疗,后来检查出心脏有毛病后建议转到心胸来,结果次日病患就消失了,他们也没有想到一年之后又会在这个医院看到他们。

只是这拖延的一年时间,已经让病患的病情越发的严重。病患与她丈夫已分居好几年,她从乡下带着女儿来到这里打工,与工厂的另外一个打工男人同居,那个男人就是方才拉住余因胳膊恳求她的男人。

第9章 时间(下)

病患的丈夫向来不学无术,据人说还是个赌徒,在病患提出离婚后他以五万块作为离婚条件,五万对于病患来说是个天大的数字,手里哪里有这么多钱,协商无果索性就带着女儿外出打工。丈夫的屡次骚扰还有她男友家人的百般刁难,让她压力巨大,尤其是女儿天生孤僻情绪不稳还经常生病,让她的负担日益加重,当初拒绝了转入心胸科治疗的原因就是因为缺钱。

而今她的男友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了手术的前期费用,结果却因为丈夫不同意签字而无法手术。

那个实习生也是一边唏嘘一边说。听完后的文信怡实在忍不住,一手就将筷子拍到桌子上怒骂了一句:“猪狗不如的男人!”

余因脸色紧绷,听闻后与众人一样心里难受的紧,因为她亲眼见到过病患,也见到她的女儿还有对她真情意切的男友。

就在她晃神之际,目光不经意瞥到站在食堂门外的那个女孩身影。只见她双手紧紧的揪在一起,头发也凌乱的散在身后,小小的身子笔直的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

往嘴里送饭的白起顺着余因的视线看到了女孩的身影,心里也犹知一半,碰了碰余因的胳膊说了一句:“要不要和我一起做善事?”

余因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白起拉着离开了桌子,信怡在后面大吼:“喂,你两去哪啊?白起你悠着点!”

白起径直的拉着余因走到了打饭的地方,帮忙打了好几个菜后才递到余因的手里,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冲余因笑着说道:“要不要告诉她她很幸运被我这大帅哥请吃饭?”

余因这才明白过来白起的意思,她看了看手上的饭盒,扬起嘴角温柔的笑了笑替小女孩道谢说:“谢谢。”

白起因为余因这句谢谢心里欢悦的很,连连感叹没想到小因原来是这么好攻掠,之前难道是他太想复杂了?

可是当余因和白起走向那边的时候,纪善生的身影却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只见他拎着一个小袋,径直走到女孩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与女孩说了些什么,牵过女孩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饭盒,并细心的将勺子用纸巾擦了擦才放到饭盒里面。

女孩大抵是饿的慌,拿过勺子就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塞饭。

余因鼻子微酸,纪医生还是当年的纪医生,即使时间过去那么久,他的心依然没有改变半分。当年的自己,也如这个女孩一样接受纪医生的关怀,从他的手掌里感受到温暖,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安定。

等这个女孩长大了说不定也会跟余因一样一辈子都牢牢的记住这个人,毕竟,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照顾的时候他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纪医生的女儿以后绝对有福了。”白起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随即又拍了拍余因的肩膀:“看来今天的善事做不成了,这饭你就当做我买给你的零嘴,待会下班后回家好好吃,今天可别值夜班了,你瞅瞅你眼睛都成什么样了。”

余因低了低头,伸手不自觉的揉了揉眼。

之后一个小时纪医生都呆在他的办公室里头,余因换好衣服临走之前去了一趟楼上,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拎着的饭盒后才鼓起勇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有什么事吗?”纪善生习惯性的抬头问了一句。余因左右顾盼了一会,走到他的桌前将打来还没有凉透的饭菜放到他的桌子上:“纪医生,我看你一直没有吃晚饭,虽然这些饭菜有些凉了,你还是垫垫肚子吧。”

她无理由的突然送饭菜纪善生还是有些错愕的,余因在看到纪医生的表情后尴尬的拉了拉嘴角:“你就当是我想和你多学一点东西然后拿来‘贿赂’你的。”

把话说完的余因立马就后悔了,她知道“贿赂”这个词对医生来说是个禁忌,刚才她一时嘴快,没能注意到。

纪善生在余因没有注意的间隙里多看了她几眼,然后脑海里慢慢的浮现出当年的那个影子,与现在她的模样渐渐的重叠。

在余因重新投过视线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轻轻回了一句:“谢谢。”之后便继续埋头手里的工作。站立在面前的余因腿脚有些发颤,她咬了咬发干的嘴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纪医生,那个患者你会做手术吧?”

她问的是你会做,而不是你会不会做,虽然相差只是一个字,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大大不同。纪善生顿了顿,才这收起自己的思绪一本正经的回望余因。

而余因被他清冷的目光慎到,心里不免有些慌张起来。

沉默了几秒才听到纪善生开口:“我没有资格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更没有资格去决定医院的存活。”

他的话余因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当时只是粗浅的理解他会去尽力而为,而余因也十分清楚这台手术必须要由家属同意才能做,不然术后所遇上的一切突发情况都有可能赔上一个医院的名声以及很多医生多年的努力。

见到余因思考的模样纪善生也不禁心软下来,语气缓和的再次开口:“我会尽到医生的责任,你也不需要去想太多,安心把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记在心里即可。”

这时候的纪善生就如余因大学里的导师一样,跟她强调她必须要明白的道理。她应声的点头,不想一直让气氛沉浸在这个事件里头,所以她很快换做轻松的表情指着饭菜说道:“我会记住纪医生你的话,你现在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但是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直靠在窗户旁边看到纪医生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才离开医院。

之前她看到纪医生拿给小女孩的饭盒是上两次她在办公室见过的,而余因不知道是谁每天会给纪医生送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吃。刚才把饭给了女孩吃后就一直没有来过食堂,她怕他饿着,加上手里的饭菜也没有人吃,索性才决定送到他办公室去。

吃完饭的纪善生照例去病房内查房,走到楼下的走廊上时,又看见了那个女孩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她双手撑在椅子的边缘处,双脚悬空前后的摇晃着,头发凌乱的散在肩膀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如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他双手不自觉的插到衣兜里,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女孩的身边。女孩听到动静起先惊了一下,但看到是纪医生的时候便放松下来,并没有逃跑。

纪善生偏过头,拉过女孩的手腕将她的皮筋从她手腕上取下来,双手轻轻的顺入她的发丝内,捋清发结后才用皮筋将头发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女孩也不闹,安心的任由纪善生帮忙把头发扎好。等纪善生的手放下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用清澈的目光看着纪善生。

脸上依旧挂着怕生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极其小,就坐在她身边的纪善生也没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这难得的目光却让纪善生的眼眶有丝蕴热,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余因的模样。

原来那年的那个女孩叫余因,现在已经长大了,并且还真的如她所说和自己进了同一家医院。

如果不是余因手腕上的那颗暗红痣,恐怕他也不会想到当年的女孩现在就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在看到那颗红痣的时候他觉得很神奇,好像昨日女孩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今天就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并且还在实现着当年她所说过的话。

甚至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从知晓叫余因的实习生就是当年的女孩时,原本被自己模糊掉的小时候样子也奇迹般又被自己想起,只是当年的模样比起现在来说多了份稚嫩与童真。

他第一次给人扎马尾就是给余因扎的,记得那一天余因在大棚里抽血化验完后不小心摔了胳膊,在吃饭期间见到平日里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齐的她突然一下子变得有些蓬头垢面,这才在午休时帮忙整理她的头发。

那时候在余因的脑海里一直认为只有女生才会扎头发,所以当纪善生走到她身后抓起她头发的时候她怀疑的问了一句:“纪医生你会扎头发吗?”

“练练就会了。”

纪善生觉得扎头发是件很简单的事,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证明他想的太多。捣鼓了好一阵才应了他那一句练练就会的话。果然是练了好些遍才完完整整的将头发梳理好。

看到现在女孩被他收拾的整齐利落的头发,他不禁心里冒出一些成就感,勾了勾嘴角温和的说了一声:“你妈妈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女孩听到纪医生的这句话,这才终于张开了一直沉默的嘴。纪善生笃定的看向她并说道:“不要灰心,只要存有希望就是好的。我曾经遇到过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她也和你一样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待她妈妈,而且她的情况比你还不好,差一点她就生了非常重的病。”

纪善生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将这个女孩视为友人一般与她谈起话来,或许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内心没有一个可以听他说话的对象,也没有一种情况像现在这样让他神经放松。

这个女孩好像就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关闭那一年回忆的大门。

第10章 靠近(上)

其实那个时候的余因一连几天都在持续低烧,因为隔离区内每天接待的病患太多,需要检查的人也太多,所以几天都没有确诊下来。而知晓她情况的有几个护士已经不敢靠近她,她们也多次提醒纪医生,这个女孩极大可能就是感染者,让他在接触她的时候谨慎一些。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害怕,但是自己披上白大褂,看到父亲在感染群里穿梭,看到女孩孤独的身影,他无法让自己的血冷却下来,他很确定自己想要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虽然女孩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检查时的痛苦还有身体的痛苦他心里却很明白,看到她在这样的境况面前还是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他完全没有办法让自己对她视而不见,他也从未有一刻有那样强烈的信念,坚信她一定会没事。

“那么…她后来生病了吗?她妈妈呢?”旁边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就拉回了纪善生的思绪,他微微低头看着女孩琥珀色的眼睛:“她和她的妈妈都没事,而且她一直没有放弃,现在她长大了,是一名医生。”

她看到女孩脸上微妙的变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不要害怕,好好长大,你妈妈就会高兴。”

女孩默默的盯着自己的鞋子,纪善生则双手交叉抱胸的靠在椅子的背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头顶上的灯光微微闪烁,还有不知名的飞蛾与蚊子扑哧着翅膀,此时的走廊上只听见椅子被摇晃的声音,咿呀咿呀的…

余因这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纪医生和那个小女孩的身影,断断续续的画面不停的在眼前晃过,有好几次都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平静自己的心情,但无论她怎样的深呼吸,那些画面依旧没有断过。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

上午和展大进了手术室,做了一些最基本的操作。余因在这批实习生里是除了白起之外进手术室最多的人,在上半期大家都还没有实习的时候,余因已经率先找了基层的医院,基层医院的外科相对于大医院来说规模小很多,医生的数量也有限,所以对于他们这种实习生实践的操作性更强一些。

当初进了医院后不久,就跟着带教去了手术室。那时候的带教是一个资深的外科医生,他不比展大那么严厉,可能是经历的过多了,什么都比较放松。余因在他手下也学了不少东西,所以这次来三医院的心胸实习,也比其他的实习生要顺手一些。

虽然余因进了很多次的手术室,但每次出来的时候她的后背还是要出一层汗。而今天余因的表现却与之前有所出入,等到手术完毕之后,展大唤住余因问了一句:“余因,今天你是怎么了?难道是昨天打结没打够?”

余因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紧接着呼了一口气才跟着展大一同走出手术室。他们走了多久余因就被展大训了多久,她倒也沉默着接受。

而等到他们刚出电梯门的时候,就听到走廊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几个人的声音在叫嚣着。

展大眉头一锁,加快脚步就转过拐角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余因也是察觉到异样,紧跟在展大的身后。

那边的场面有些混乱,两个男人分别被几个医护人员拦着,两人双眼猩红的怒瞪着对方,面目狰狞的一边怒吼一边拳脚相向。他们的身后好几个人奋力拉着他们胳膊制止他们的行为。

两个男人说的话都是方言,在场的没有几个人能听明白的,余因也一样。但是通过他们表情和行为可以大概的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当昨天那个朝余因跪下的男人出声之后,对面的那个男人猛地一推工作人员,那几个医护人员踉跄了好几步,而就在这时候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小女孩突然会冒出来。

那个男人见到女孩的身影,几乎是使劲全身的力气推开阻拦他的人,一手拎住女孩的衣领就将她拖到前面一手举起似是要捶打。

余因见状,几乎想都没有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上前扑去,将男人撞倒在地后只感觉她的肩膀被重重一锤,她疼的惊呼一声就下意识的蜷缩下身子。

展大以及后面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将男人控制住,女孩也被另外一个男人及时的拉到了身边。余因咬着下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旁的护士连忙将她扶起:“没事吧?”

男人已经怒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进去劝,还是楼下的保安被叫上来后他才被强制性的拖到医院的楼下。

那一拳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足以让余因难受好一阵。事后去处理时展大呵斥她:“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上前去逞什么能?”

余因心里也是后悔万分,她也不想这样,但是当时候的情况连自己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就这么扑上前去了。

“你说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他一个三大五粗的大男人你…”展大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

“怎么回事?”进来的人是纪善生,他是刚从外面回到医院的时候听说了这一状况才马上赶过来。他把目光放到余因的身上,眼神冷冽几分。

展大把刚才的情况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两个男人有一个是上次朝余因下跪的男人,还有一个是那位病患的丈夫。

“她老公非要她拿出五万块才肯签字,不然放言病患在医院出了任何事情都会告我们医院。”展大黑着脸说道:“你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病患那男友身上除了那几万块的手术费还哪里有钱?这不明摆着敲诈吗?”

余因听闻后心里也不由的来气,看到纪医生变得有些严肃的脸,原本想要开口的话也被吞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纪医生的思绪飘荡到了何处,在些许的沉默过后才看到他转身的背影。在见到他迈开步子离开房间时,余因下意识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此刻医院的长廊上刮过一丝冷风有些微凉,余因抬头凝视着纪善生被阳光照耀着的背影,加快步伐跟上他的快步。

兴许是察觉到了身后余因的动作,纪善生不由的放慢脚步,一直走到电梯里,他才完全停住脚步。看着他眉间的微蹙仿佛是在思索什么,这样安静深沉的纪医生让余因没敢出声打扰。

余因以为纪医生要去患者病房的,结果他却径直的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跟随到门口的余因脚步微微一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纪善生突然开口唤住了她:“余因。”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纪医生完完整整的叫她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却令余因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进去,余因怔忪了一会才朝他迈开步子。纪善生的办公室光线有些暗淡,因为本就背阳再加上他把百叶窗都拉下,使得光线本来不怎么充足的房子更加昏暗。

“坐下。”他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如同魔咒一般,余因想都没有想顺势就坐在了附近的一条凳子上。

“把衣领拉开我看看。”

她在惊疑中忽然抬头望向纪医生,而他面无表情的脸给了自己最肯定的回答。但想来想去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尴尬的拉扯了下嘴角:“纪医生我没有什么事,就是被简单的捶了一拳,刚才向医生已经给我开了一些药,我待会就去药房取。”

听到余因这么说,纪善生的脸色才逐渐的松弛下来,他知道向医生是骨科的主治医师,既然他给余因看了,就代表也没有多大的事了。

“以后多注意下。”

余因听到纪善生说话,虽然语气还是平平淡淡,但听起来却没有以前的温和,她还能够隐隐的感觉到今天的他心情应该是不快的,可能是受病患的影响,也可能是他自己心里头有心事。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转身开口说了一句:“纪医生,如果那个病患的丈夫答应签字了,是不是一切都会解决?”

而纪善生并没有回答她。

回到休息室的余因肩膀疼的紧,索性就直接半躺在沙发上面盯着天花板开始神游。一想到那个病患她丈夫的嘴脸,她心便克制不住的愠怒起来。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身边有个这样对待自己绝情的人,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孩的影子,孤僻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萦绕在她的脑海当中让她时刻都能够想起来。

良久她才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刚走出休息室门口,就意外的碰到了那个女孩蹲在窗户侧面的巨大盆栽旁边。

她看到余因出来,这才靠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

她张了张小嘴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说不出任何的话,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喉咙处掐住了一番。

余因察觉到她不对劲的脸色,微微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并开口问:“有…什么事吗?”看她的样子,好像就是在这里特地等着自己。

出乎余因的意料,女孩慢慢的靠近自己,并且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声音低低的传入她耳朵:“谢谢。”而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小手牢牢的圈住余因的小拇指,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入她的血液,她有些讶然的低头看了看女孩的头顶。

她没有明白过来这个女孩为什么突然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她的举动还是让余因心中升起一股欣喜,毕竟她能够主动靠近自己,那就证明自己对她而言还是亲近的。

于是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反手将女孩的小手握在手里问了一句:“饿吗?姐姐请你吃饭?”

其实女孩对余因的认可还是从那天晚上纪医生口中开始的,然后刚刚又帮助了她。后来余因带着她去了食堂给她打了几分清淡的菜,刚好那时信怡他们从那边也赶过来吃饭,信怡一见到余因就跑了过去大肆叫唤了一声:“哎我的祖宗你没事吧?”

余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信怡随后又看到她身边的女孩,疑惑的看向余因。

第11章 靠近(中)

余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信怡随后又看到她身边的女孩,疑惑的看向余因。

女孩看到信怡的靠近,下意识的往余因的身边靠了靠,余因见状牵住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安抚的摩挲了一会,这才开口跟信怡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信怡一听心中就忍不住发怒起来,碍于女孩在场,只能憋在心里头。看到女孩面黄肌瘦的模样,她也忍不住心疼的连忙将自己盘子里所有的菜都夹到女孩盘里,并好好叮嘱她:“乖,多吃点!以后在医院里饿了的话找姐姐好不好?不要害怕。”

事后又叹了不少气,直到余因突然提出她准备去尝试说服病患丈夫的时候,信怡才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说服?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他脾气暴躁的样子?”

信怡边说还边与她分析:“这病患是纪善生的,上次他不是还将你和徐海风从手术室里赶出来了么?趁此机会我们旁观旁观看他该怎么解决这事,看他在这危急关头到底选择救还是不救。”说完这话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什么,立马直起腰杆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因为纪医生才去…”

“乱想什么呢?”余因打断信怡的话否认的回答。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心底里最实际的想法,只是不愿意就这么□□裸的被抛在空气当中,她那样的小秘密也是逐渐的升起来的,她只想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让它在既定的空间里游荡,不能超过底线被唤出。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余因才逐渐的明白过来之前纪医生对自己说的那一句:“我没有资格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更没有资格去决定医院的存活。”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恐怕都是两难的选择,病患的丈夫既然已经放话不救她,如果纪医生执意救了她,手术不出问题还好,要是万一出了点问题,加上病患法律上的唯一亲人脾性如此,必定会给医院招来不少的麻烦。

但她心底隐隐的猜测,如果事情得不到顺利解决,纪医生应该还是会想办法救助病患吧。

既然余因心里这么决定了,就想尝试一下,毕竟还是有希望说服的,即使希望很渺茫,但至少不等于没有。

于是她看了看旁边的女孩,开口问了一句:“告诉姐姐,你跟爸爸住在一起吗?”

这个女孩似乎很害怕听到爸爸这个词,两眼如同惊惧的兔子,默不作声。余因知晓她的心里,转而问了一句:“那你知道爸爸住哪吗?”

女孩以为余因要把自己送到她爸爸那去,突然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远远的跑开,并且双眼含泪的一直摇头:“我不想回爸爸那,他会打我的…”

“我靠!敢情那死男人居然还家暴?!”信怡听闻女孩如此惊惧,再也不能憋住心底的气愤,拍着桌子就豪情万丈的同余因说道:“我陪你一块去那个死男人那里!”

余因走过去安抚下女孩后才与信怡汇合,两个女孩怕出什么事,于是信怡硬拽着徐海风跟在他们身后,虽说徐海风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也了解这桩事情的境况,心中那丝不忍稍稍一动摇,就被信怡掐中强行拖走。

他们三刚好晚上都没有排班,刚出医院白起就挡在了他们的前头,只见他撩起自己的袖子朝信怡说了一句:“你倒好,找着男人保护你,我们家小因呢?”

信怡勾起嘴角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有你吗?”

白起与信怡相互对视一眼后嘴上分别挂上了笑意,他靠近余因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感叹:“小因,以后有什么事情别忘记我还在你背后呢。”

晚上的天气出乎意料的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外头的枝叶上沙沙作响。纪善生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张轻薄的被子,走向医院的长廊。

此时那个小女孩正蜷缩在长廊外面的那张椅子上,纪善生走近她后轻轻的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随后将手里的那张被子盖到女孩的身上。

他转身走到病房的门口,看到里面的男人因为太过劳累倒头睡在了病患的床沿。

病患的身体状况一如平常,毫无起色。他的目光转移到男人的手上,那双充满了茧子的双手写满了沧桑,只见他牢牢的握住患者,手背上青筋突兀的很。

纪善生的心里头已经初步有了想法,如果患者的丈夫不签字,他也会手术,只不过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做这桩手术之前,会出现这么一个小插曲。

等他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展大的电话,当时他一边翻看着病历本一边稍微歪头将电话夹在肩膀间与耳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