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扬见于士杰要过来, 心里顿时完全放心, 笑道:“你这种胡说八道的话也就只敢和我说.” 韩志军笑道:“事实嘛, 有什么敢不敢说的. 老于对你, 即使对自家亲妹子也不如.”

于扬听了一呆, 可不, 自己的同班同学, 于士杰的亲弟弟, 只是被他安排管着一个堆场, 每天做着流水的活儿. 不过他弟弟也不是那块料啊, 要是有水平的话, 于士杰一定会出力扶持的吧. 不过, 他确实对她于扬很好, 很好, 非常帮忙, 而且次次都是雪中送炭. 依他的说法是感谢于扬帮助他离婚时候做的那些事, 但是这种感谢太重了一点吧?似乎失衡. 于扬非常自然而然就顺着韩志军的暗示想到岔路上去. 但是又是心里一惊, 立刻刹住, 乱讲, 怎么可能, 于士杰要这样的话不是别想回家了吗, 他压根不是这种人, 他这人可正统着很, 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而且那么多日子了,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一定是韩志军小人之心了. “于总不是那种人, 这个人应该算是经典了吧.”

韩志军听了哈哈大笑, 声震四座, “没想到你于扬会这么幼稚, 男人就是男人, 都是一样的.”

于扬见他揪住于士杰不放, 心里反感, 也不怕得罪他, 淡淡地道:“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你再说于总不好我与你翻脸.”

韩志军有点吃惊, 看了于扬一会儿, 再看见于士杰停好车从远处过来, 脸上不由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两人, 也算是另类. 于扬也不要与他说话, 看着于士杰过来. 于士杰虽然只是很休闲的衣服, 但是不知怎的, 全身透着档次, 确实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反而是她与韩志军在这儿一坐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异, 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 不是单纯的衣服可以衬托的. 可怜的望雪, 喜欢上这个极品男人了, 以后还怎么看别的花, 怪不得梅欣可也一直耿耿于怀.

不过于士杰过来倒是一点没有嫌弃这个环境, 看也没看凳子就坐下, 反而是觉得在座两个人看他的眼光不很寻常. “干什么?吵起来了?要我调解?”

于扬怕韩志军胡说, 只得抢着道:“没事, 我们说正事吧. 刚刚韩总与我说了一下周建成的发家史. 我听了后才明白公司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 是这样的, 总经理集合下面要员们集体架空周建成.”

于士杰看着韩志军道:“你不是早就看上这块肥肉了吗?不过那块肉摊子不小, 即使这么闹内乱, 未必就那么容易吃下去, 生产型企业不那么容易收购.”

“小于不是刚收购一家生产型企业了吗?她有经验, 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收购.” 于士杰目光转向于扬:“你那么肯定?”

于扬不知道于士杰为什么明知故问, 只得硬着头皮道:“内幕只有三个人知道得最详细, 我可以肯定. 但是我自己没这个实力, 也是今天刚好看见韩总才想起来的. 主要……主要是我觉得于总似乎不会愿意做这事.”

韩志军阴鹫地看着于士杰道:“老于如果你也有意的话, 我们联手一定所向披靡. 由你操盘, 兄弟我做打手, 看他周建成服不服.”

于士杰笑道:“我没空管这个, 与我的产品不是一个系列, 我一向不做不熟悉的行业. 不过我倒是替你想想, 周建成那个公司离市区那么近……”

韩志军一拍桌子, 这桌子不经拍, 立刻酒瓶子倒了一地, 不过这是正常现象, 都是见怪不怪的. “老于你说得对极, 那块地再加旁边的一个小居民区, 是个极好的做房地产好地块, 被你看出我心思来了. 我年前与周建成谈过联合开发, 被他拒绝, 可是这么好的地块, 多少人垂涎着, 我怎么可以放弃. 小于, 你若帮我拿下周建成这个公司, 条件随你谈.”

于士杰道:“小韩啊, 你这性子大而化之, 不像是做实业的料, 不过发展房地产可能比较好, 你上上下下都跑得很熟. 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 我只是说个建议.”

于扬终于明白于士杰的意思, 他不断引开韩志军, 无非是使韩志军没精力顾着她的那一块. 不过于士杰做得漂亮, 表面上可是事事都是为韩志军考虑的样子, 韩志军听了不知多心存感激. 但是, 反过来讲, 他言之有物, 不正是说到韩志军心里去了吗?他又何尝不是在帮韩志军?他这人做得也真是出神入化了.

韩志军疑惑地道:“我本来是想着拿下周建成的公司后, 买下一块偏远点的地方把生产车间迁出市区, 被你一说倒是犹豫了, 做实业我确实没做过, 但是不也一样是人做的?”

于士杰笑笑:“我有一个工厂正在扩建, 你有空跟我去看看, 平时会出些什么事. 不过或许你运气好找到个好的经理人, 否则的话也就是与周建成一样的结局.”

于扬忙插嘴:“于总, 你的那些诸侯王是怎么来的?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吗?周建成用的是空降兵, 所以才会出问题吧.”

于士杰道:“也不全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但是一要待人以诚, 二要有所牵制, 否则我每天跑工厂还怎么活命. 小扬, 你谈正事, 到底周建成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韩志军看于扬道:“对, 怎么忘了正事, 先吃下周建成的公司再说, 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我怎么可以放过. 小于你说你说.”

虽然条件没谈好, 但是于扬见于士杰叫她说了, 她也就没什么顾虑, 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随后再说了自己的分析.

听完以后于士杰与韩志军面面相觑, 都是满脸诧异. 忽然韩志军一拳砸在桌上, 啤酒瓶顿时又一齐倒地光荣, “他妈的, 只知道有问题, 没想到烂成这样.”

于士杰却是笑道:“小韩, 大好机会啊, 小扬找到你也算是目光独具, 你是最适合插手这件事的人.”

于扬笑道:“这一顿宵夜吃下来, 我们的衣服都快给啤酒浇透了. 韩总, 那你开始着手做吧, 资料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 周建成在我的公司地块上有一堆设备, 既然你以后会接手, 那我先用起来, 等你最后接手时候我们谈承包吧. 他现在也未必管得过来, 我还是直接和你谈得了. ”于扬也不告诉韩志军她与周建成谈崩的事, 他们两个斗法不是一天两天解决得了的, 此刻不占便宜, 简直天地不容.

韩志军笑了, “好, 这个便宜你先占着, 不过你要记得我的好处, 一定要下死命帮助我, 否则我没有得手的话, 周建成见你动了他的家产, 还不找你拼命. 这样吧, 你明天来我公司, 我们把堆场租赁协议签一下, 你顺便把资料拿给我. 我们速战速决, 不能叫别人知道了去. ”最后一句话也是提醒在座, 此事法不传两耳, 知道的人到此为止.

于士杰笑道:“你们两个好好合作吧, 这事做好了, 肥了小韩, 也亏不了小扬. 只是我白跑一趟.”

韩志军笑道:“我们两个都承你的情, 以后你有什么事, 吆喝一声, 我准是第一个赶到.”

于扬大大松了口气, 在于士杰的周旋下, 她可以不走钢丝了, 这是韩志军报答她的信息, 只怕更多的是承于士杰的情, 照顾她于扬吧?这笔人情欠债又要算到于士杰头上了. 难道于士杰照顾她的意图那么明显, 所以韩志军才会这么做个顺水人情?难道于士杰真如韩志军所说有什么想法?不会吧.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又是核计了一些实施细节, 这一点上, 于士杰说得不多, 损招都是韩志军与于扬两人想出来的, 说到高兴处, 再加上酒喝得上头, 两人高兴地隔桌握手, 大呼知己. 于士杰看得连连摇头. 周围人都走光了三人才罢手, 除了于士杰, 于扬与韩志军都有点喝多. 去停车地方的时候, 韩志军忽然道:“小于, 要不是我落魄时候老婆对我那么好, 我答应她一辈子只有她一个老婆, 否则我一定离婚了娶你, 打架都可以一块儿上.”

于扬虽然醉, 但也听得出韩志军是在说她与于士杰, 心里一动, 忽然很想知道于士杰究竟是什么态度. 看着他走在前面一步的挺拔的背影出了一下神, 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 趋前把手放上于士杰的臂弯, 装醉着笑道:“我还不要你呢, 韩总.”

没想到于士杰却是笑道:“两个人发什么酒疯, 传出去我老脸被你们一起丢掉. ”边说, 边似是不经意地伸手把于扬放在他臂弯的手拂下.

不知道韩志军看见了没有, 他自顾自开自己的车门去了, 于士杰也没其他表示, 去开自己的车, 一边又说:“小扬. 我送你回去. ”但是于扬心里却是很不是味道, 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只是觉得生气, 也不理他们, 自己跳上出租车就走, 心里一直犯疑于士杰这一拂算什么意思, 好像要与她划清界限撇清关系似的. 犯得着那样吗?反正于扬就是不爽, 说不出的不痛快.

第三十八章

昨晚酒喝多, 忘记拉窗帘, 一大早白晃晃的太阳光照进来, 刺得人眼睛难受, 想睡也睡不了. 于扬起身把窗帘拉上, 才躺下, 不知怎么想起昨晚的事, 想到于士杰轻描淡写地一拂, 一颗心就猛烈跳动起来, 怎么也睡不下了. 满脑子都是疑问:为什么?

这一拂其实已经表明于士杰的态度, 说实话, 要不是昨天韩志军起哄, 自己喝酒上头, 她也是不会有什么造次的, 但是昨天晚上却是那么轻薄, 不知叫于士杰怎么看轻了去. 完了, 这以后可还怎么见他.

其实呆想想就知道了, 于士杰大自己十五六七岁, 前妻孩子都与她于扬这么熟. 他是个有节制的人, 再怎么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怎么会找上她于扬. 再说了, 在于村, 他的辈分还小一辈, 他又是那么个万众瞩目的完人, 要是敢与她于扬走在一起, 还不给人指着身后戳脊梁骨?本来大家都是一致赞同他“休了”梅欣可的, 只怕这么一来, 大家都会调转枪头, 明里不说, 暗中不齿了吧?别人, 尤其是年轻人会觉得无所谓, 但是于士杰是个爱惜羽毛的人, 他未必会真放下身段这么做. 所以, 所以, 自己昨天真是发酒疯了.

于扬又问自己:可是, 昨天为什么觉得那么不痛快?不过就是试探试探的意思啊. 其实为什么要试探呢?好奇这个干什么?难道……于扬不敢想下去, 隐隐觉出自己有那么一颗贼心在跳动. 床上是再躺不下去了, 于扬把自己扔在冷水笼头下冲了好久.

时间还很早, 于扬却是一早就偷偷守候在大厦外面等候, 见望雪从公共汽车上下来, 忙窜上去把资料袋交给她, 里面是房地产证, 是于士杰昨天说过的. “望雪啊, 太好了, 幸亏你上班早, 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于总吧, 谢谢你.”

望雪看着于扬有点异样, 接过资料袋却是道:“于总一般不迟到的, 应该也很快就来了, 你只要稍微等他一会儿就好.”

于扬心想我哪还有脸见他, 再说心里也有点怕见他, 只得冲望雪编了个谎:“不行了, 我时间急, 还得跑韩总那里一趟, 下午要去北方, 就不等了, 帮我谢谢于总. ”边说边逃也似的上了出租车, 只怕于士杰上班早来了撞见, 那可怎么办好, 挖地洞钻都来不及. 真不知道于士杰看见她的资料是什么想法, 不管了, 不管他什么想法, 只求他照昨天说的做就行, 她需要资金周转起来, 否则银行贷款不容易, 虽然那边有金行长的交情.

随后就先去买了机票, 再去韩志军那里. 真的像逃难一样, 真的不敢再见人, 幸好还有地方可以远远地避开.

望雪只是觉得于扬古怪, 还没怎么往心里去. 但是把资料袋交给于士杰的时候, 却发现于士杰的笑容像是发自内心深处, 这点别人或许看不出, 望雪是最清楚了. 心里很是奇怪这资料袋里装了些什么, 却听于士杰轻快地问道:“小扬什么时候来的?”

望雪忙道:“她应该是很早来的, 等着我上班把东西交了我就走, 说是很急, 下午就要去北方.”

望雪居然看到于士杰侧首想了想, 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他们究竟是怎么了?都是那么反常, 望雪心里很是酸酸的. 这沉甸甸的一包东西难道是身份证明、户口本和介绍信?不会吧, 不会那么厚的. 但是一直知道于士杰对于扬是那么特别, 一直非常特别, 也不是一年两年, 都已经习惯他们的关系了. 知道于士杰总是很用心办于扬的事, 知道于士杰面对于扬总是很开心, 但是那么多年, 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于扬现在还是梅欣可的好友. 天哪, 难道于士杰离婚是为于扬?望雪心里很乱, 一直没想到会是于扬, 可是今天如梦初醒, 前后联系一想, 不是于扬还能有谁?是于扬的话, 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于扬什么都比她强, 再说还有于士杰的心在里面. 以后可怎么面对他们亲亲热热的俪影?以前知道于士杰夫妻貌合神离, 所以他们怎么在一起她都没当一回事, 但是现在将不同了, 看看于士杰的笑容, 这还是背着于扬的呢. 望雪面色惨白, 心神恍惚, 幸好于士杰出门了, 她可以关上门自己呆着, 可是她实在呆不下去, 还是请假出来.

望雪想过找梅欣可说话, 想验证一些什么, 但是最终什么也没做, 因为知道梅欣可的霹雳火脾气, 她要是知道这些了, 还不打上门来找于士杰麻烦?算了, 还是算了. 望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

却说于扬上门去见韩志军, 幸好韩志军没有迟到多久, 差不多与她一起进的公司, 一见面就挤眉弄眼地道:“昨天怎么醉的还记得吗?”

于扬当不知道, “依稀记得与你热烈握手, 好像很投机的样子, 呵呵, 滑稽.” 韩志军笑道:“别装了, 以为我没看见. 咱们是兄弟般的友谊, 你们是……”

于扬早粉脸通红, 今天一直在担心韩志军有没有看见, 看来还是没逃过, 忙打断道:“你再胡说我不给你资料了, 咱们商量正经的.”

但是韩志军哪里是说不说就不说的人, 还是笑着道:“你得感谢我点拨你, 否则你还蒙在鼓里.”

于扬见他说个没完, 只得说了句狠话, 免得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并不适合, 我一直把于总当长辈, 而且他的年龄也确实是我的长辈, 发发酒疯还可以, 实际是不可能的. 你别瞎猜了.”

韩志军听见这个年龄问题, 心里觉得这是实话, 老夫少妻需要面对什么问题, 成年人都是清楚得很, 也就哈哈两声不再继续. 既然人家考虑得那么清楚, 自己再胡言乱语可就不识相了.

韩志军对于扬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 而对于扬的谋略更是欣赏, 两个人几乎会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个点上去, 难得有人的思维会这么快狠准, 韩志军免不了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所以后面也挺尊重于扬, 说话有商有量.

人的诚意是很容易被感知的, 所以于扬也是在后来几乎是知无不言, 两人推心置腹地商量出一个严密的方案, 准备着一步一步密不透风地置周建成于绝境. 最后韩志军伸个懒腰道:“小于, 可惜你立刻要离开去北方, 否则我们兄弟携手多好. 十个周建成都把他拿下.”

于扬听得出这是韩志军的实话, 忙道:“我只敢和你商量商量, 真刀真枪不敢来, 怕回家路上挨闷棍. 这事如于总所说, 你去做是最合适不过, 软的硬的都拿得出手, 换了于总也未必能成. 我还是遥祝你马到成功吧.”

韩志军撇嘴道:“没劲, 你们于家的都是肠子弯道多多, 不过还是你比较爽快麻辣一点点. 对了, 你下午走我叫车子送送你, 和老于打招呼了没有?”

于扬尴尬地笑笑, 直言道:“你害我现在不敢见于总. 不过我叫望雪转达了.”

韩志军倒是没怎么取笑, 他老江湖了, 最知道分寸, 起身送于扬出门, 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惜了, 不过老于对你来说年纪还真是大了点. ”于扬忙冲他做个打住的手势, 韩志军笑道:“好吧, 不说, 不过也好, 你们要是联手的话, 本市的肥肉就轮不到我来吃了. 我叫会计下午就把钱交到你的卡上, 你去北方就可以用. 我那边的生意你帮我关照着, 可别叫我做了周建成第二.”

于扬答应着, 又笑道:“你放心, 方志军什么肠子我清楚得很, 我会看住他的.”

韩志军笑, 走出公司大办公室才道:“快一年了, 小于, 你与我第一次见你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这段时间虽然不顺, 看来还是养人的.”

于扬也忍不住感慨:“可不, 这一年比以往两三年的经历加起来都多, 不过韩总给了我很多启事, 要不是你当初一句话, 我可能还不会那么使劲.”

韩志军想了想, 奇道:“我说过什么话?”

于扬道:“可能你言者无心吧, 不过绝对应该是你的经验之谈, 你跟我说我再不动作的话, 一年以后就会被人遗忘,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我很感激你.”

韩志军想了想, 道:“我忘记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不过我看过的失意人不是少数, 像你一样这么快爬起来的还是少数. 何况你还是个女的. 也不用说感谢, 以后我们是兄弟, 互相提点是应该的.”

于扬真是没想到韩志军会说出这么实心的话来, 这一回他应该不是看在于士杰的面子了, 心里很是开心, 因为韩志军的认同. “韩总, 等我在那边做出点成绩来, 否则我没资格做你的兄弟.”

韩志军伸出熊掌在于扬肩头一拍, 笑道:“好吧, 什么时候你看着行了, 叫我一声大韩.”

于扬被这一掌拍得人都会矮一矮, 但是很高兴, 恰好电梯过来, 她和韩志军的司机一起进去, 没想到会意外得到韩志军的友谊, 这可能连于士杰也想不到. 虽说以后得到的“友谊”将会越来越多, 因为自己将越来越有用, 但是于扬此刻还是感激韩志军的友谊.

想到于士杰, 于扬不由叹气, 刚才与韩志军说的又岂不是真话, 一直当于士杰是长辈, 怎么可能拗得过来?可是, 好像还真的是喜欢他的, 以前见他在船上身边坐个别的女人心里就会不舒服, 当时还陈星在身边呢. 可是那是不现实的, 年龄相差太多, 虽然自己也不年轻, 可是于士杰都快半百, 天哪, 父母知道怎么可能答应. 还有, 与梅欣可、与望雪都是那么熟悉, 怎么可以抢他们的爱人. 算了算了, 反正也要去北方了, 一时回不来的, 一年两年, 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委决不下的事情, 还是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提着行李走进机场, 于扬感慨万分, 这就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那一边海阔天空, 不知道能打出怎么样的天下. 到了那边, 将有那么多的事情需着手去做, 即便是在心中想一遍都要费些时候, 何况都需亲手一一做来. 那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陌生的事业, 虽然已经打下良好的人脉, 但是也留下不少祸源. 抗战时期地道战之所以能打起来, 不就是因为有机利用了当地的地利人和, 看来非得加把力把自己也变为地头蛇不可. 地头蛇的势力也会此消彼涨的, 只要自己行情日日看涨, 那就谁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几乎是与每个人都电话道了别, 包括陈星也是给了个短信, 但还是不敢给于士杰电话, 昨晚糗大了, 哪里还敢再与于士杰面对, 再说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心思得很, 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算了, 今天还是做鸵鸟算了, 今天就别勉强自己. 但想了想还是给望雪一个电话, “望雪, 我走了.”

望雪正郁闷着, 听见这话大惑, 道:“什么?你走了?走哪儿去?”

于扬忽然想到自己喜欢于士杰的话, 望雪不就是情敌了?心里倒是有点不自然起来, 掩饰着道:“我在北方开始一摊小生意, 需要很久不会回来了, 你可不要忘记我啊?”

望雪听了忙道:“你的意思是你将在北方开始新的事业?恭喜你啊. ”望雪一边说, 一边只觉得心中的死结清脆地断开, 说到恭喜的时候, 喜悦是由衷的, 当然不全是针对于扬的新事业. 望雪心里想的是,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 于扬会为事业离开, 说明事情根本没严重到哪里去, 否则于士杰怎会不使出浑身解数把她留下来?可见自己是想岔了.

于扬发觉望雪的声音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地变化, 心里明白望雪有所感觉了, 难道事情真的有那么明显吗?自己今天的表现不算太出格的啊, 难道是于士杰?于士杰早上上班怎么了?难道他春风满面给望雪看出来了?但她也不点破, 只是微笑道:“谢谢你的祝福, 好了, 我准备上飞机了, 回头见, 多想想我啊.”

于扬怎么也不明白, 既然于士杰的意思韩志军和望雪都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自己示好时候他却一拂了之?不过他当时如果没拂掉呢?那将发生什么?于扬觉得这事真不能想像, 于士杰还是拂掉的好, 他可能看出她于扬只是试探. 而且, 于扬忽然觉得, 于士杰即使不拂掉, 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本就是仗着酒胆胡为, 其实心里还是清楚着呢. 好感归好感, 但是捅破那层窗户纸, 似乎还不是时候, 也很有顾虑.

可以溜掉真好.

第三十九章

都知道万事开头难, 于扬也知道这么回事, 所以心里早有准备, 但是没想到事情会难到这等程度. 要开工, 需要电吧?但是供电局说刘局欠了多少多少电费没付, 要于扬付清了才给开通. 于扬跟他们解说半天不是同一公司不好一起计费, 但是人家是老大, 怎么说得通, 最后只有搬出徐汇中. 但是供电局不受徐汇中领导, 徐汇中最多也就是说个情, 好说歹说, 吃了若干顿饭, 最后还是定下来分一年分期付清, 否则即刻拉掉电线. 好在水是用的自挖深井水, 只要有电就有水, 所有还不是很要紧. 电话费也是如此, 要不是有韩志军预付的堆场费在手, 于扬真不知该怎么应付.

内部怎是大会套小会, 主要三个人物, 一个技术厂长, 一个生产厂长, 一个财务经理, 于扬一一与之单独谈话, 并当场签订协议, 给予百分之三的干股. 这三个人原先在刘局手下最多也就拿个一千五百块的工资, 如今这一协议签下来, 他们又是最了解经营情况的, 知道一年后会有多少红利可得, 一下都是狂喜, 干起活来分外来劲, 不出一周, 生产厂长与财务经理就按照于扬的吩咐, 联手拿出一个部门考核细则, 于扬对其中的细节是不懂的, 犹豫了一天一夜, 才趁着月黑风高无人夜给于士杰的私人传真机发了一份过去. 希望于士杰会给个有经验人士的回复. 而技术厂长则给出了一份很好的设备整改规划. 原来他们都是很好用的人, 只要用得好, 诚心以待.

不时有要钱的部门上门来伸手, 有次居然来了个环保的, 手上啥都没拿, 就说公司噪音超标, 就给了一张罚单, 被于扬软钉子碰了回去, 这个规矩可不能做下来, 否则看你软弱可欺, 以后还不各种无理罚单接踵而至?他们都是消息相通的, 叫他们知道这儿不是好欺负的就是.

不过有不少刘局的债主门看见公司开工, 以为是刘局开工的, 纷纷上门要债, 讲理的见换了人, 也就怅惘一下, 喝掉若干杯水后离开, 不讲理的死缠蛮打, 恨不得从于扬身上榨出汁儿来, 但是他们又不是卡着于扬脖子的供电局, 谁理他们. 最先的时候工人们也就是袖手旁观, 看事情到底走到哪一步. 那也是难怪, 硬生生叫他们从服从刘局改为服从一个外来毛头女子, 心理上还不适应, 但是第一笔工资发下后大家就齐心了, 再有谁上门, 于扬不在都有人过问, 好多都是连公司的门都进步了了.

销售本就是于扬的强项, 如今周建成以前总结出的刘局债主名单正好派上用场. 公司的产品还是不错的, 所以只要不需预付款打入, 原客户还是喜欢用的, 不过现在都是货到付款, 很是影响资金的周转. 好在于士杰帮办的房屋抵押贷款很快就到了位, 也不知道他疏通了什么渠道可以那么快办到, 也不管了, 欠他的债太多, 虱多不痒. 这笔资金一到位, 立刻公司就开了三班. 人都是这样的, 公司的生意越是热火朝天, 大家的干劲也越是热火朝天, 仿佛都看到了希望. 于扬为了更明确一点表达, 叫人在门口制作了一张生产进度表, 工人进进出出, 即使不识字的也看得出公司产量在提高, 由此可以推算大家的效益工资会多拿, 有了明确的奔头, 众人都是干劲十足. 班与班之间工作效率、合格率、安全生产等等的也都有比较表, 人都是好一口气的, 眼看见别班比自己强了, 都嘴上不说, 暗中使上了劲, 免得次品率太高被人笑话了去.

于扬到了北方新开一个手机号的时候, 首先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于士杰一个短信, 但是于士杰也没立刻回音, 只是在给考核方案提出想法时候才打电话来问一下于扬传真号码, 又问了一些近况什么的, 别的什么都没提, 放下电话的时候于扬只记得自己长长舒了口气.

于士杰的考核意见传真是手写的, 与其人一致, 他的字也是漂亮遒劲. 如今见多干净清爽的打印件, 反而显得手书的可贵, 尤其是这份经过用心推敲的传真, 于扬看着其上一二三列出的中肯意见, 心里很是感动, 怕传真纸见光变黑, 特意去复印了一份收着. 但是不敢深想. 不知道望雪会不会因此有所行动, 于扬不知怎的, 开始讨厌起望雪. 以后再有传真什么的, 都是直接发到于士杰家里的传真机.

公司良好运转两个月后, 金行长惠然光顾, 正好于扬穿着工作服在车间里呆着. 机器轰鸣声中听不到手机的声响, 要等金行长进车间找才知道贵客盈门. 于扬这两个多月下来早大致吃透, 带着金行长在里面转了一圈, 还随手解决几个小问题, 这才延请到办公室奉茶. “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吧?”

金行长微笑道:“公司看着可以, 你看着不可以, 这样子与我以前第一次看见你时候孑然不同.”

于扬笑着一边洗手一边道:“还真是没办法, 都还才上手, 职工的性子也不清楚, 许多事情得盯着做才做得快, 所以有时间就在车间里泡着, 别的不说, 这双手可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指甲都捆着黑边. 不过等生产稳定下来, 我准备实行车间内部承包, 把最乱的备品备件也考核进去, 省得什么芝麻绿豆小事都要我来批, 而我又管不全.”

金行长笑道:“别说你还要管, 我都被你说得头晕, 不过我只看到一点就够了, 你最近资金进出不小啊, 而且越来越频繁, 看得出你做得很不错了, 怎么, 还不想考虑贷款吗?”

于扬笑道:“怎么不想?但是我怎么可以不顾虑到你的难处, 强行要求你卖面子给我. 虽然知道你不会驳回我, 但是我现在既然能够撑一阵, 还是不要为难朋友的好. ”其实于扬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要金行长卖面子的, 但是于士杰传真里说了叫她不要冒进, 先用平稳增长的产量理顺公司内部所有关系, 明晰规章制度, 然后增加产量才不至于出现各类突发问题. 于扬当然一一采纳, 这可是老成中肯之言. 但此刻金行长问起, 她自然不会实说, 顺便还要卖个好儿给他.

金行长听着当然舒服, 全县上下在他银行里开基本户的主儿都宣称是他的朋友, 但是真正能从行动上做出朋友样子来的不多, 于扬是真正的够朋友. 当下笑道:“你这就见外了吧?朋友是要来干什么的?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我能不知道你?偶尔也要给我个机会道谢吧?所以我今天送上门来给你斩, 你说吧, 你要多少. 我当场给你办手续.”

于扬听了心里舒出一口气, 终于见天了. 便也不隐瞒, 实实在在道:“我现在自有资金两百万多一点, 都拿来做流动资金, 还有这两个月稍微赚了一点, 不过不少填了刘局以前的窟窿. 现在想趁着形势好, 趁热打铁再上条生产线. 如果你可以贷款给我, 那我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刚开始不要多, 土地抵押给你, 三百万可不可以?”

金行长一听笑道:“我说实话是做好准备挨斩的,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合理, 叫我长嘘一口气. 现在地价日涨夜涨, 你应该去做个评估来, 以后想多要点贷款也容易. 你这块地价被严重低估了.”

于扬道:“我也是想多要的, 但是一步一步来, 走得稳妥才是大道理. 等我第一个月还贷顺利, 你再多给我一百万, 这样不是都顺?我叫财务过来看看要办些什么手续吧. ”见金行长点头, 便打电话叫财务经理过来. 财务经理最了解公司收入, 每天拨着算盘计算折成百分之三的干股自己可以得多少, 所以天天都是喜气洋洋的, 做事情把关的不知道多负责, 计较得那些发货的人员怨声载道, 但是有什么办法, 他的资格老得可以媲美刘局, 即使于扬不好说的话他也可以说, 所以于扬乐得捂在办公室里开心. 一听可以办贷款, 忙顶着一头花白头发快步过来, 然后按照金行长吩咐立刻回去收集相关资料.

等财务一走, 金行长才道:“原本没想到你稳扎稳打, 还以为你会无所不用其极.”

于扬明白他这话指的是什么, 因为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底细, 也知道对方的手段. 便笑道:“朋友是朋友, 生意是生意, 该放的地方放, 该收的地方收, 哪里可以到处都是强硬的, 否则朋友都给剥削光了. 对了, 最近想请徐镇长吃饭, 可是他一直忙, 什么时候你们有联系给我问候一声. 我也是刚刚接手新公司忙糊涂了, 别把朋友都丢了才好.”

金行长笑道:“小于你可真是会装糊涂, 跟我也来这一手吗?”

于扬奇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再说我最近吃喝拉撒都在公司里, 晚上睡觉都是在办公室, 难道我还做什么小动作不成?”

金行长也奇怪了, “你真不知道?” 于扬撑着桌子问:“我知道什么?难道徐镇长高升了?呀, 那就太不够朋友了, 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金行长连连摇头:“什么啊, 人家现在不敢见你. 外面都在传说你和他有一腿, 他要避嫌.”

于扬吃惊, 呆了一会儿, 才慢吞吞道:“谣言止于智者, 金行长你应该知道的吧. 不过我怀疑应该是有人别有用心的, 如果徐镇长不在意的话, 我不想辟谣, 这种东西时间久了也就散了. 我们越是急, 别人看戏起哄越是起劲. 我们公司里的员工就是最好的见证, 现在我们都是做三班的.”

金行长点头道:“汇中也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你早知道了的, 还说你真是忍得住. 你知道是谁吗?”

于扬心里不舒服,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谣言的产生传播有其必然性, 造出这个谣言的人眼光不错. “还能是谁?想都不用想.”

金行长道:“我也怀疑是他们, 不过汇中的意思是得势的姿态放高一点, 随他们说什么, 相信他们也说不久.”

于扬心里明白, 金行长今天来主要是代徐汇中来说这句话的, 忙笑道:“可不, 我们理他们干什么, 不白给他们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吗?不理, 我们自己做得好, 那就是最好的反击. 也叫观望的人知道谁是小人.”

金行长会意而笑, 正想说些什么, 见有人敲门进来, 是吴总. 便不再继续话题, 端起水喝了一杯.

吴总自从于扬这儿开业后就巴上来了, 倒是没事人一般. 于扬也当没事人一般, 不过知道吴总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生意照做, 但是心里提防着他点就是. 吴总进门就大呼小叫, 今天也是一样, “哟, 金行长大驾光临啊, 什么时候金行长去我们小庙也坐坐去?”

金行长不喜欢他, 也就不去敷衍他, 只是笑笑, 但是不言. 于扬微笑道:“吴总今天准备要些什么货?去车间看了没?”

吴总忙道:“看了, 当然看了, 你们这儿我闭着眼睛都会走, 像自己家一样的. 于总, 我记在纸条上, 你给批一下吧.”

于扬接过看了看, 就签上名给他, 他要货, 只要他给钱, 管他是什么人. “最近你发的货不少啊, 生意不错嘛.”

吴总道:“于总你最了解我们了, 前段你们这儿停着, 我要到老远去拉货, 利润都被运输费占去了, 还做个鸟, 关了算数. 所以现在能做还不拚命做的. 只是金行长不给咱贷款, 否则我还可以多进一点材料.”

金行长笑道:“你这人名气全市都臭, 我哪天不想干了再考虑你.”

吴总立刻叫起撞天屈来:“于总, 你给评评, 我到你这儿进货以来什么时候赖帐了还是怎么了?哪里做臭了?你说金行长这把我屈的, 我这么本分的人哪里找.”

于扬笑着把纸条给他, 道:“你还不快去提货, 晚了这些就没了, 得等后天了.”

吴总忙出门, 迎头撞上财务经理拿着资料进来, 但是财务经理看见他冷冷的, 等他走后才对于扬道:“于总, 这人不是很地道, 大姐以前在的时候听他花言巧语, 赖了很多帐.”

于扬笑道:“知道, 我叫他付款不许用支票, 你也帮我把一下关. 不过只要他不做手脚, 他付款买货, 就是我们的客户.”

财务经理俩月看下来, 也知道这个年轻的新老板有主见得很, 满意离开, 金行长也就闲话两句拿着资料回去.

于扬送走金行长就打手机叫吴总过来, 一见他进门就劈头问:“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吴总立刻笑道:“哎哟, 怪不得公司上下都说于总精明,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法眼, 可不是, 今天早上周总给我电话……” “他叫你传话威胁我?”于扬不客气地打断他.

吴总立刻道:“他有那意思, 但是我怎么会帮他这么做?”

于扬不让他多说, 就直接大喇喇道:“你这么做就对了, 周建成自顾不暇, 他现在就是接手这套设备也是没精力叫它们转起来, 还是叫它瘫着, 到时你我谁都没有好处. 这个月初税务已经进去查他的帐了, 嗯, 他现在这个时候是标准的焦头烂额. 只怕他再没有接触这些设备的机会. ”于扬相信周建成知道她于扬擅自开动机器后会狗急跳墙, 但是他又没精力亲自过来责问, 电话威胁于扬也是没用, 所以他一定会联系吴总, 无非是许以利益, 叫他从中作梗, 所以于扬也不给吴总说出什么话的机会, 不如自己先声夺人, 就把话明说了, 叫吴总看清利益究竟在哪里. 这种眼睛里只有利益的小人才是最容易对付的人. 而且地位变化就是变化, 此刻对吴总就是应该这么说话, 否则会叫吴总看轻了去, 以为她生嫩可欺.

吴总连连说道:“那是那是, 我不要命了, 怎么会同他拴一起了……” 于扬不理他, 接起一个电话, 居然是大洋彼岸的范凯, “你怎么会这时候来电话?不用睡觉吗?”

范凯大声道:“老扬, 你说你几年没上网了?别是光顾赚钱不要朋友了吧?”

于扬笑道:“还真给你说中了. ”边说边做手势叫吴总出去, 这人现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什么事这么要紧的?与澍有关?”

范凯道:“对, 澍不是要回来了吗?她准备先在我们市落脚找工作, 我说她反正我也不在, 住我那里就是, 但是她偏不肯, 你不是有房子空着吗?干脆给她住吧.”

于扬笑道:“咦, 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干吗给她住?有什么好处?”知道范凯在乎澍, 所以于扬特别喜欢这时候抓紧时间挤兑他.

范凯果然立刻急了, 道:“老掖你给还是不给?一句话.” 于扬见他着急就高兴, 也就不难为他, 笑道:“给. 不过你给我确切时间, 我回家安排一下.”

范凯却是不乐意了, 道:“老扬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吓你一下就软蛋了, 没劲. 想吵几句都找不到人.”

于扬笑道:“就知道你瞄着我当靶子呢, 不过只怕我再拒绝你你就得打包做逃兵飞回来了, 体谅你一回. 你什么时候回来?”

范凯道:“你拿张纸记着, 别弄错了. ”随即把时间一一报上, “哎, 你和陈星怎么了?怎么他那儿问不出你一点消息?”

于扬不理他, 道:“你早点休息, 电话费不便宜, 我挂了.”

陈星, 偶尔闲暇时候会想起他, 像他这样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很少了吧. 真的是一丝算计也没有, 把心全摊在于扬面前任由她发落. 于扬不是不知道他的好, 但是来了这儿后新换的手机号码没告诉他, 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姿态, 无非是不想与他联系的意思, 他要想知道还不会问梅欣可拿?但是他还真的这回争气了, 没打来一个电话.

即使澍不来, 也该是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带的衣服不够穿了, 得再发运一些过来;梅欣可一直叫她去尝尝她亲自养出来的首批成功上市的柴鸡, 情面不能却;那么多日子避下来, 老脸似乎也退烧了, 应该可以面对于士杰了;最要紧的是, 虽然与韩志军几乎天天一个电话, 但是不回去看看总是不很放心, 眼见为实. 再说, 现在公司基本上了轨道, 走开两天不在话下, 三个拿干股的骨干比她还认真着呢.

计算好日期, 于扬买了机票, 谁都没通知地回去.

第四十章

于扬在机场犹豫再三才给于士杰一个短信, 叫他派个车子来接, 不过后面添了一句因为行李太多, 需要人扛. 相信这样一来于士杰不会自己出马了. 否则他自己来接的话等于是要于扬一起扛.

果然于士杰没来接, 派了个司机拿着牌子候着. 那个司机可能是受了吩咐, 没二话, 什么都自己扛着去. 一上车又道:“于总说这辆车子你先用着, 等下我把你送到后把钥匙交给你.”

于扬点头, 于士杰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 以前他不是没车子给于扬, 但是那时候给的话没意思得很, 算什么话, 但是现在不同, 可算作是拉拢关系. “好, 我先用着, 回去时候把钥匙交给望雪.”

谁知司机道:“望雪姐辞职了, 说是要读书去. 其实她干吗还要读书呢, 于总正提拔重用她呢. 错过机会以后还能抢到吗?”

于扬吃惊, 忙问:“于总给她什么位置?”于扬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数.

司机道:“于总让望雪姐做江苏公司副总呢, 但是望雪姐不要去, 其实她不去就不去嘛, 嫌远又没什么, 辞职又是干什么的, 好好的工作, 以后还哪儿找那么好的位置去.”

于扬嘴里应着“是啊是啊”, 但是心里明白, 出事情了. 一定是于士杰觉出望雪的心思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所以做出这种明着是升迁, 其实是调离的决定. 望雪岂能不明白, 她当然是因此而心碎, 所以干脆不留一点退路的辞职. 其实于士杰这样做还是必要的, 望雪这样的感情炸弹留在身边终是危险, 随时会爆, 早点排雷最好. 不过心里也是替望雪惋惜, 这么好的女孩子, 可是感情用错方向.

但是应该说于士杰是早就知道望雪的心思的, 那次一起吃饭时候于扬就向他提起过, 只是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 这个时候才发落?于扬决定不想, 于士杰这人太深沉, 不想再次错估他的心思导致自己下不了台, 又得躲外面去不敢回家. 但怎么克制得住不想, 或许是他找了个女友?

“开我东阁门, 坐我西阁床. 脱我战时袍, 着我旧时裳. 当窗理云鬓, 对镜贴花黄”. 洗漱更衣的时候, 于扬忍不住想起花木兰回家的那段描写, 还真是有点像. 在北方那段时间, 天天几乎是窝在公司里, 最先是因为还没理清头绪, 后来则是为了替徐汇中避嫌. 毕竟人家是政府机关的人, 最怕出这等绯闻. 而且在公司的时候随时要下车间, 穿裙子极其不便, 现在穿起裙子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但是打扮妥当, 往积了灰的镜子面前一站, 发现统共不是味道, 像是以前玲儿偷了她的衣服穿. 于扬垂头丧气, 居移体养移气, 信焉.

于士杰的电话却是追来, 打到家里的座机上, 大概是司机回到公司向他汇报了. 这么多日子没听见过他的声音, 都是传真短信往来, 接起电话的时候有点不适应, “小扬, 你家里反正也不方便, 干脆出来吃晚饭吧, 你等下先来我公司.”

于扬应了声“好”, 但随即道:“多等我一会儿, 我现在没法见人.” 于士杰听了吃惊:“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吗?”

于扬这才发现自己又冲口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忙道:“没事没事, 反正我就是要迟一点, 不, 迟好多才过来. 如果于总饿的话你先自己吃起来, 别等我.”

于士杰从话里听出于扬应该是个人小事要解决, 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喜欢她说出来, 而且有点任性地说出来, 忙连声说着“好好好”放下电话.

于扬飞速去以前经常光顾的发廊剪了头发, 短不盈寸, 从后面看绝对不会当她是女的. 头发一修好, 人样就出来了, 但是慢着, 手指捆着的黑边虽然刷掉, 但是满脸的疲倦却是尤在, 昨晚想到要回家不知怎的睡不着, 这年纪人经不起折腾, 一夜不睡脸上就有反应, 所以舒舒服服到美容院睡了一觉, 醒来一看, 妈的, 终于可以见人. 这才回家换上一件黑色齐膝晚装, 穿上久违的细高跟带小蝴蝶结的晚装鞋, 还有久违的碎钻项链, 满意出发. 于士杰既然没再来电话, 一定是还在公司.

把车停在以前经常停的地方, 走进什么变化都没有的大厦, 但是心情自有一番光景.

于士杰的公司里面灯火通明, 但是没有一个人, 进门踩在地毯上穿过诺大的办公室, 来到门洞大开的于士杰办公室门口, 见于士杰正侧着身坐着看资料, 眼镜又被他摘下来抓在手上, 手停在胸前. 想到以前指出他老花眼时候还被望雪踢了一脚, 而今望雪却是心碎离职, 心里颇为感慨.

于扬从来没这么仔细看过于士杰, 因为这个人总是被仰望的. 所以于扬没敲门, 就站在门口.

于士杰要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 连忙戴上眼镜转过椅子, 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也是静静看了于扬一会儿, 好久才如梦初醒地道:“怎么不敲门. ”语气平静一如往昔.

于扬确认刚才看见于士杰的眼光里有欣喜, 应该还有其他别的内容, 但是现在听他的话却是什么都没有, 心里丧气, 竟然觉得刚才这么忙着剪发美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了, 只得也说了句:“试试我有没做贼的可能. ”此时几乎已经沮丧地肯定, 昨晚睡不着觉是冒傻气, 今天穿得那么漂亮更是自作多情, 看来又是糗大了, 幸好这回只有自己知道. 算了, 望雪前车之鉴, 别再给自己讨没趣了. 于扬心里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