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是要抱着你睡才能睡着吗?”景言平静的说。

“你抱太紧了。”白璐费力的从他怀里挣扎着抬起头, 仰面看着他抱怨。

房间很黑, 景言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她的面容隐在黑暗中露出大致的轮廓, 那双眼睛却格外亮。

景言没有做声,只是依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两具身躯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

白璐从他的动作分辨出情绪,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动了动, 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不一会, 胸前传来平稳的起伏, 景言垂眸,白璐把头搁在他肩头,呼吸均匀, 睡颜沉静。

他看了两秒,终究是忍不住侧头过去,在那双柔软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

第二天醒来,白璐发现自己依然是被景言从后面搂在怀里, 耳边闹钟还在叫嚣,她抬手按掉,后头的人也醒来了,迷迷糊糊蹭着她的身子。

晨间的生理反应充分暴露,纵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白璐依旧不自然的僵了僵,她拿开腰间那双手翻身下床。

刷牙的时候景言冷着脸进来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睡意未散又像是心情不虞,白璐从镜子里打量了他几秒,随即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工作日两人的早餐都是分开在公司吃的,不出十五分钟,他们各自收拾好出门。

周一早上要开例会,上面的领导都会来听汇报,白璐趁着坐车的时间化妆。

景言开车很平稳,她化妆也一向很简单,一层薄粉扑上去,眉粉加深一下颜色,最后涂上唇膏。

一连串工序下来,最多花个十分钟。

景言一边注意路况一边观察着她。

男人通常都不喜欢女人化妆,他们推崇自然美,化了妆的女人总感觉上了一道假面,颜值大大减扣。

唯有那种不施脂粉又美得让人惊艳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漂亮。

况且谁也不想和女朋友接吻时,亲得一嘴口红。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过,女人不化妆又如何来得赏心悦目美貌动人。

真正素颜便惊艳众人的也是凤毛麟角。

而且美人通常都不惧化妆,那不外乎是锦上添花,颜值更上一层。

有句话说得好,浓妆淡抹总相宜。

白璐应该就是那种总相宜的女人,她素颜时清丽动人,她略施脂粉时艳丽无双。

反正在景言眼里,怎么样都是美的。

白璐对着镜子抿了一下唇,收拾好东西看着面前车况,然后随口和景言聊着天。

“你待会吃什么?”

“周记的豆浆和小笼包。”他语气很平常,听不出太多情绪,白璐把视线移了过来。

他脸上表情很淡,仔细一看,又好像和往常一样,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女人天生的敏锐,白璐总感觉他有些异样。

“老板的待遇就是好。”白璐声音有些感慨,景言却没有再接话,要放在往常,他肯定会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然后用那种不正经的腔调开口。

“那让你享受一下老板娘的待遇?”

景言肯定还在闹别扭。

白璐有些头疼。

一直到电视台楼下,景言都还是一副没有笑意的模样,和他以往大相庭径,白璐打开车门轻声说了句我下车啦,景言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句好。

台里下半年事情格外多,这个会整整开了一个上午,白璐头昏脑涨的出来,简单吃过中餐,下午上班又忙得团团转,连水都没空喝一口。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李庆突然宣布晚上一起聚餐,为了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而鼓舞士气,白璐刚想拒绝,就看到他目光淡淡扫了过来,扬声道。

“谁都不能缺席啊,我今天自掏腰包请你们吃饭,可不能不给面子。”

白璐:“…”她不敢不给面子。

吃饭的地方订在公司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开车过去大概十来分钟,几人分两辆车,白璐上了周显那一辆。

自从景言每天接她上下班之后白璐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车了。

下楼的时候给景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白璐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很快便抵达那家餐厅,饭间白璐看了好几次手机,收件箱始终是空空如已。

桌上的饭菜被扫荡得差不多时,李庆开始了他例行的讲话,从光辉历史说到了如今成就,最后展望未来鼓舞了一番士气,时钟已经指向了夜间十点。

除了白璐坐不住了之外,其他几人也有些按耐不住,频频看着手机。

“好了,那大家都吃饱了没有?!”李庆见状扬声问道,众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饱了饱了,吃得特别撑。”

“那我去结账了!”他拍了拍大腿起身,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白璐换鞋挂好包轻手轻脚的上楼,卧室没关严的门透出一丝隐隐的光。

她悄悄推开,景言正倚在床头,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听到声响,他抬眸望了过来。

那双眸子沉静,隐在镜片后面看不太真切,隽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今天晚上破天荒带了眼镜。

听说景言有轻微近视,但婚后见他戴眼镜的模样却屈指可数,白璐撞到过几次,那个时候的他面容格外严肃,眼神冷冽,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敲击键盘的速度比起平日都加快了几分,要是遇上视频会议,那声音则更加低沉压迫。

白璐猜测,他应该是在处理比较重大或者棘手的事务时,才需要戴上眼镜。

然而奇怪的是,他今天为什么会在卧室办公,而不是在隔壁书房。

“你还没忙完吗?”白璐见状和他打着招呼,反手关上门,到衣柜那边翻着睡裙。

“嗯。”身后那人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那你今晚吃了什么?”白璐又问道,刚好找到了睡衣往浴室走去,景言没有看她,语气淡淡的说了句‘没吃’。

白璐的脚步顿时停住。

“啊?为什么不吃?”白璐蹙眉问道。

“不饿。”景言敲着键盘,头也不抬的答。

“那你现在饿不饿?”白璐担忧的望着他,表情疑惑,景言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住,抬眸看向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白璐,你好烦。”他语气平静的,缓慢而清晰的回答。

白璐愣住,不明白他的突然不满从何而来。

房间很安静,景言已经移开视线继续专注的敲打着键盘,白璐看了他几秒终于迟疑的开口。

“景言,你在生气吗?”

没有人回答,空气依旧十分安静,只余键盘的敲击声,细微而富有节奏性的在房间响起。

白璐轻轻吸了一口气。

“是因为我今天回来晚了吗?”

“那是因为领导突然要求聚餐吃饭,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所以就发了条短信,但是你一直迟迟没有回复——”

白璐语气平静的解释,景言依旧无动于衷,像是没有听到的模样。

她目光落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停顿了些许,又继续开口,只是这次声音微沉。

“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相亲结婚一般都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婚后不久便会要小孩,亦或者两人经过协商达成一致,决定过几年再做打算。

但他们却一直没有沟通过这个问题。

白璐知道景言是喜欢小孩子的,两人经过小区楼下小花园时,总能看到许多小孩子在里头玩耍,每次他都一直看着移不开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而且从他第一次的行为来看,景言也是不抗拒的,亦或者说,他可能是渴望,期盼着有个孩子的到来。

毕竟两人相亲第一面时,他就说自己到该结婚的年龄了。

而因为年龄决定结婚的婚姻,大部分都是想要孩子的。

景言闻声合起了面前电脑屏幕,摘掉眼镜揉着眉心望了过来,眸光沉沉打量着不远处的白璐,须臾,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

白璐迟疑两秒,提步走了过去。

景言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在面前坐下,白璐索性脱了鞋子爬上床,盘腿坐在被子上面。

两人四目相对,相隔不过几十厘米。

“结婚这么久,你依然还是不能信任我吗?”景言问道,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那里头是洞察了然,还有莫名冷意,白璐僵住,顿时无话。

景言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无声等待,须臾,白璐方才开口。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简单的一句话却回答了好几个问题,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

景言垂眸轻笑了一下,这种心情就如同傍晚时在她公司楼下等待,却看到她若无其事和别人谈笑风生的走出来。

“你放心。”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冷静,平和,没有一丝起伏。

“我不会逼你生小孩的,你愿意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

第39章

“这是你的自由, 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

“可是你明明在生气。”白璐抿了抿唇,有些委屈的瞅着他。

“是。”景言肯定的应了一声,双眸依旧紧紧盯着她,黑得像是外头深沉的夜。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却总是一副准备随时抽身而出的样子。”

“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景言反问她,往日里的柔软温和消失殆尽, 浑身像是竖起了冷冽的棱角, 刺破了白璐的理所当然。

她哑口无言, 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良久对视, 在一室温暖的橙色光辉下,片刻,景言收起了面前的电脑, 掀开被子下床。

“我还有事,你先睡吧。”

白璐看着他的身影走出卧室, 须臾, 隔壁书房门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一直到她睡着, 景言都没有回房。

翌日, 白璐在他怀里醒来。

接下来的情况和昨天别无二致,全程到公司楼下,两人就交谈了一句。

“好了吗?”

“好了。”

那是景言起床晚了几分钟, 白璐弄完准备出发时站在门口问了他一声。

依旧是忙得团团转的一天。晚上下班她准时回家做饭,炒菜到一半的时候景言回来了,没有和她打招呼就顾自上了楼。

不多时,白璐做好饭, 朝着楼上扬声叫他。

“景言,吃饭了。”

没人回应,但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白璐站在餐桌旁开始给他盛饭舀汤,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动筷,静默无言。

诺大的客厅只有筷子不小心敲击到碗面的声音,咀嚼和小心翼翼的喝汤声。

白璐偷偷抬眸打量着对面的景言,那副漂亮的眉眼依旧清寒冷冽。

亦或者说,是没有一丝表情。

白璐在心里打了无数腹稿,却到唇边又咽下,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给震住。

直到景言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啊,好。”

景言说完起身,白璐看着他怔愣的应了一声。

默默在厨房洗完碗,白璐擦干手上楼,卧室空无一人,旁边书房门紧闭。

她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一直到晚上十点,景言都没有回房的迹象,白璐默默的关了灯准备睡觉。

这种异样的冷战持续了三天,景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白璐每天都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家里的气氛也十分压抑,没有了以前的轻松惬意,白璐此刻无比怀念那个笑得温柔阳光,如沐春风的景言。

内心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边觉得自己没有错,另一边又在愧疚自责,最后往日种种浮上心头,耳边仿佛传来了滴水的声音。

那是坚冰被融化动摇之后,发出的最后挣扎。

晚饭的时候白璐特意做了松鼠鱼,这是景言最爱吃的一道菜,但因为工序繁琐又极其考验刀功和厨艺,她一般不会给他做。

因此吃饭的时候景言脸色稍缓,但他很快就察觉出了白璐是在刻意讨好他,于是那抹缓意又飞快收了回去。

白璐努力的找着话题和他聊天。

“这个鱼好不好吃啊?太久没做了有点手生。”

“还行。”景言淡淡的应了一声。

“哦。”白璐低下了头,手背有些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