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是疯的吧?被人抬上一辆车跑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年轻姑娘说。

“你记得车牌号吗?”

“大哥你可真逗,我没事记人家车牌干嘛?”

还没等姑娘说完,那男子就冲出了复印店,拿出电话打了起来。

夏霁挤在复印店小小的卫间里,手里拿着姑娘给他的裁纸刀瑟瑟发抖。她知道这小小的裁纸刀根本无法抵抗那位彪形大汉,她只能祈求外面的姑娘能够骗过他。

那男的终于走了,夏霁这才瘫在地上。

“妹妹,请你帮我打一个电话,我需要帮忙。”夏霁虚弱地说。

。。。。。。

夏霁醒来的时候,看到关浩宇正在拿湿毛巾给她擦额头。

“放心,这里是我家,医生也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他已经将你的血送去化验并且有了结果,他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的孩子没事吧?”夏霁急切地问。

“没事,医生说胎儿安好。”

夏霁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宝宝。

“这到底怎么回事?”关浩宇问。

“他们给我注射了慢性毒药,如果得不到治疗,就会毁了我的孩子,他们让我作假证,指证吕庭筠犯罪,说事后会给我解药,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给,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孩子。于是我从厕所里逃了出来,那是法院的女厕,他们不敢轻易闯进去,给了我很多的时间,我这才逃了出来。”

关浩宇想了想,“那吕庭筠不是坐牢坐定了?你应该在作证前就逃,这样就不会让吕庭筠恨你了。”

“没有机会,只有作完证他们才开始放松警惕,这样我才有机会。浩宇,你找人去我家,把王妈给救出来。”

但关浩宇没有动。

“你住的小区发生了大火,你家被烧了,新闻上说死亡两人,其中一名是老年女性。就是从你住的那间公寓找到的尸体。”关浩宇遗憾地说。

巨大的悲伤袭来,夏霁忍不住恸哭出声。

“是我连累了王妈,我本来是想让她安度晚年,可没想到我最后害死了她,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希望我和吕庭筠在一起的长辈,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

“夏霁,你要节哀,我爸晚上就会回来,所以我家里也不能久留,我们得想一个去处,不然还会有麻烦。”关浩宇轻拍着夏霁的手背。

“我要走,我要离开亚丁市,我还要带着我妈妈离开,亚丁市太危险了,我要走得远远的。”夏霁急道。

“对方没有拿你妈妈来威胁你,那就说明他们不知道你妈妈的所在,或者就是你妈妈暗中有人在保护,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妈妈,现在你要先保住你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关浩宇说。

夏霁也慢慢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如果我现在带我妈妈走,反而目标太大,我先躲起来再说,可是我去哪里好呢,好像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能查得到。”

“那是因为你在城里,如果往乡下走,去很偏远的地方,再隐姓埋名,他们就不一定能找到,华夏偏远的地方很多,我会花钱给你弄一个身份证,你要相信,只要有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浩宇,谢谢你,真的谢谢。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夏霁抓住了关浩宇的手。

“算这些干嘛,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去,我会照顾好你。”

夏霁马上反对,“不行,你是你爸的独子,你要是不见了,你家里人会急疯的,而且会四处找你,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带着我跑了,那你也会陷入危险之中,这绝对不行。”

“我不怕危险,我虽然是败家仔,可我不是胆小鬼。”

“你跟着我走没什么意义,你太显眼了,只会让我更加危险。”

关浩宇想了想,“好吧,那我先送你走。”

******

一个月以后,亚丁西区监狱。

刘诚拿起话筒,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叹气,我在这里挺好的,记得多花些钱打通各种关节,给我多带些书进来,一年半的时间,我可以读很多书了。”吕庭筠隔着玻璃窗外对着刘诚微微一笑。

他削瘦了一些,头发也被剪断了,但依然俊朗不凡。

“你把书单列给我,我会给你捎来的。”刘诚说。

“谢谢了兄弟,对了,她…有消息吗?”

刘诚摇头,“没有任何消息,完全人间蒸发。”

“那就好。”吕庭筠点头。

“是啊,那就好。”刘诚也说。

刘诚打探不到消息,那就说明对方也很难找到夏霁,如果刘诚能找到,那就说明对方也可以找得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两个聪明的人男人不需要过多交流,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王妈的墓地买在哪里?你有没有去替我祭拜?”吕庭筠又问。

“我亲自挑的墓地,是亚丁市最好的墓地,你放心。”

吕庭筠点了点头,“以后你不要来看我了,你要在公司里说我以前有多不堪,彻底地站在我的对立面去,有什么事,你可以让其他人来告诉我,你就不要亲自来了。”

“好,我知道了。”刘诚说。

“去吧,记得让人给我送书来。”吕庭筠说。

“你就真的不肯向他们妥协吗?你真的要在这里面坐满一年半?如果你妥协,他们能让你很快减刑。这你是知道的。”刘诚说。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长,我正好可以好好地反省我的过去,归划我的未来,我现在出去,也只能是当他们的傀儡,那又何必出去?一个在监狱中的人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这反而会给我时间。”吕庭筠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只是这样的地方,终究不适合你,你没有被人欺负吧?”

吕庭筠笑了笑,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玩的笑话,“阿诚,要是这在狱室的方寸之间我还会让人欺负到我,那我就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好吧,你保重,我真的走了。”

三年后。

吕庭筠走出监狱,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忽然将上衣脱了扔在地上,光着上身走向停在监狱门口的比亚迪。

比亚迪车上的精壮男子不是刘诚,是一年前放出来的狱友,他叫孟珂。

在一年多以前,吕庭筠快要刑满释放的前几天,监狱里发生打斗,一个男犯的眼睛被筷子刺瞎,混乱中不知是谁所伤,吕庭筠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于是加刑。

那个刺瞎别人眼睛的人,其实是孟珂,事发后三个月,孟珂出狱。

“筠哥,不能回头看,往前看。”

孟珂将一串点燃的鞭炮扔出窗外,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附近站岗的想过来扑灭,但炸的太厉害,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炸完。

吕庭筠回过头看了一眼监狱,“回头看又怎么了?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不但现在看,以后还得回来看。”

孟珂一边开车一边大笑,“我艹,还有把监狱当成自己第二故乡的,筠哥你是坐牢坐上瘾了么?”

吕庭筠伸手过来敲了他一拳,“少在我面前说粗话,特别有女人在的时候,更不能说。”

孟珂头缩了缩,“你让一个流氓不说粗话,就像让一个屠夫不吃肉一样的困难。”

吕庭筠问孟珂要了一只烟点燃,将车窗打开,让冷风吹进来。

已是初春,正是乍暖还寒时节。阳光很好,但却依然充满凉意。

车行到云山公墓前时,吕庭筠示意孟珂将车停下,穿上孟珂给他带来的运动外套,走进了公墓。

王妈的坟前站着一身蓝色西服的刘诚,两年多没见,他蓄上了小胡子,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只是表情还是那刻板。

吕庭筠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王妈从小就伺候他,是吕宅里除了吕龙奎之外最疼他的人。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刘诚拿起墓前供的白兰地打开,“按你的吩咐,我没有去接你,既然你不同意为你接风,那就在这里喝一杯吧。”

说完自己喝了一大口,将酒瓶递给吕庭筠,吕庭筠接过咕咕喝了两大口:“好喝。”然后递给孟珂。

孟珂喝了两口,又递给刘诚。

三人轮番地喝,很快将一瓶白兰地喝完。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刘诚看着吕庭筠。

“嗯。”

“董事长两年前出了一次车祸,双腿残了,人也疯了,现在在康复中心。”

“这事他告诉我了。”吕庭筠看着孟珂说。

“你不要冲动。”

吕庭筠笑了笑,“三年的牢狱早就把我仅有的梭角给磨平了,哪里还冲动得起来。”

“还有就是,她好像在黔州出现过,只是像,并不确定。”

“嗯。”

“鼎盛集团已在两年前改名长宇国际,董事局主席是于莲华,总裁是吕庭良。副总裁是周雨,她很少出现在公司,但大的决策几乎都是她决定,你也知道,她传的也是别人的话。”

“嗯。”

吕庭筠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古井无波,似乎这些事都和他无关。

“大概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打算?”

吕庭筠指了指孟珂,“他开有一个汽车修理厂,答应请我去当总经理,据说年薪可以开我十万,我觉得不错,大多数刑满释放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我一出来就有这么好的工作,我是不是很幸运?”

“其实你早就可以出狱的,为什么要让自己呆么久,他们已经同意活动一下让你减刑。”

“不久啊,才三年而已,三个冬天三个春天过去了而已,不对,这个春天才刚开始呢。”吕庭筠轻描淡写地说。

“你真的没有其他打算?”刘诚有些不相信。

“我的打算就是当厂长啊,对了,你现在在公司还混得可以吧?还在当特助?”

“不是,我现在是副总,主管人事。”刘诚老实回答。

“挺好的,那就这样吧,没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免得人起疑心。”

“好。”刘诚应道。

。。。。。。

孟珂开的四方修理厂在亚丁市郊区,门口是国道,周围都是农民房,修理厂门口,可以闻到农民浇菜飘来的大粪味道。

吕庭筠坐在藤椅上已经喝了三瓶啤酒了,依然白皙的脸有了些红晕,监狱里很少有酒喝,出来了当然要喝够。

孟珂送走一个修车的客户,走过来在吕庭筠身边坐下,“筠哥,今晚我们去哪里嗨?你在里面困久了,我给你找几个妞吧?”

“好啊。”吕庭筠笑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啊。”吕庭筠还是还是笑道,但表情僵硬。

。。。。。。

在一次又一次的严打过后,像蓝宝石俱乐部这样还敢经营小姐生意的夜场已经不多了。孟珂轻车熟路,将吕庭筠领到四楼,昏暗的灯光下,沙发上坐着一排排浓妆艳抹的女人,都是来自俄罗斯的洋妞,都有白花花的大长腿。

吕庭筠走了过去,大洋马们看到吕庭筠,都是眼睛一亮,这是她们看到过的到这种地方来的最帅的男人了,如果能和这样的男子共渡良宵,还能赚钱,那自然是又吃肉又喝汤,胜过过年了。

吕庭筠走到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子面前,“就你了。”

那女的抬起头来,长着一副北欧面孔,金发褐眼,漂亮极了。

“筠哥果然有眼光,可是你那积了三年的精力,一个够吗?”孟珂笑着说。

“够了,一块肥沃的地上多耕几次,比在几块贫瘠的地上换着耕有意思多了。”吕庭筠笑了笑。

“哈哈,好理论,玩开一点啊,我在外面等你。”孟珂说。

“怎么?你不玩?”吕庭筠问。

“我今天不玩,我在外面看着。你刚出来,先照看好你。”孟珂说。

吕庭筠也没说话,搂着那个洋妞的腰向房间走去。

粉红色的灯光下,洋妞一声不响,开始脱衣服。

她来自国外,不会华夏语,说话别人也听不懂,她只知道脱,然后办事,这就是她的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吕庭筠忽然用俄语问道。

洋妞看了一眼吕庭筠,眼里闪出惊喜,“你会俄语?我叫捷莉娜。”

吕庭筠对着他笑了笑,“这是简化后的名字吧?你的名字应该更长。”

她也笑着点头,“是的,你竟然懂俄文,我还没有遇到过会说俄语的客人呢。”

“略知一点而已,你不用脱了,我们聊会天就走。”吕庭筠说。

捷莉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你非常漂亮,是我没心情。钱会照样付,你不必担心。”吕庭筠示意她坐下。

捷莉娜将已经脱下的内衣重新穿好,挨着吕庭筠坐下。

“我原来不是做这一行的,我是被人骗来的,他们说这边有很好的工作,我就跟着他们来了,没想到…”

吕庭筠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并非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只是有更要紧的话对你说。”

据说每个出来做小姐的都会编一个苦情的故事,证明自己是身不由己沦落风尘,吕庭筠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她的故事,他不是那种穿上裤子就和别人讲人生大道理的无耻漂客,他也没想过要去拯救别人的灵魂,因为他自己都尚且需要拯救。

“我以后会包你,包的意思,就是我长期给钱给你,但你不许再接别的客人,我会经常到你这里来过夜,但我睡觉的时候你只能睡地下,我在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出门。”

捷莉娜看着吕庭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知道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会和你的经理谈,总之以后你不许再接触别的客人,床单要重新换过,我不想睡别的男人睡过的床。”

捷莉娜又点了点头,她也是聪明的姑娘,她理解为吕庭筠想长期独占她。

。。。。。。

回去的路上,孟珂嘴角一直挂着笑。

“你别这样总是傻笑,有话就说。”吕庭筠靠在椅背上说。

“筠哥,看来这三年你真是饿坏了,竟然要长期包一个小姐,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吕庭筠笑了笑,没有说话。

“筠哥,我说句实话,像你这样的人才,只要换身像样的行头,到夜场里转一圈,想约个炮能有多难,绝对大把的美女往你身上贴,你又何必要去包个小姐?这要是传出去,吕家的二少爷去包小姐,这得多难听呐?”

吕庭筠又点了一根烟,又将车窗打开。

“我早就不是什么二少爷了,包个小姐有什么稀奇的,很low吗?”

“嘿嘿,虽然略low,不过你喜欢就行。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不会有外人知道。”孟珂说。

“不,你千万不要保守秘密,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最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吕庭筠自甘堕落,包了个小姐。”

“啊?”孟珂这就不理解了。

吕庭筠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火映出他刀削般的脸,还有寒冰般的眼神。

“你不要爆料,你找人爆料,就说我包了个小姐,整天沉迷烟花之地,如果有记者找到你向你求证,你就模棱两可地回答,不要明确说有,也不要明确说没有,越是吞吞吐吐越好,最好还显得有点忐忑不安。”吕庭筠补充道。

“靠,这听起来很难啊,我可没当过演员。”

吕庭筠将烟头扔出窗外,慢悠悠地道:“要想活得久,还是学点演技的好。”

黔州雪海镇以雪海而得名,所谓雪海并不是海,而是一个淡水湖。

从县里到雪海镇,需要近四小时的车程,距离并不远,只是路实在太差,连二级公路都没有,坑坑洼洼的泥沙路穿梭于崇山峻岭,透过客车车窗看去,能看到阳光下壮丽的喀斯特地貌特有的秀丽风景,零工业的地区,当地人还保持着古老的农耕自给自主生活方式。

十几座的小客车上,坐的大多是进城购物的小镇居民,因交通不便利,很多常用生活用品都要到县城里才能买到,就连吃个炸鸡或者汉堡那样的垃圾食品,也得正儿八经地进次城才行。

前面路有塌方,巨大的滚石占据了公路的一半,让原来就不宽的路只能一次通过一辆车,对面也来了车,这边不让,两方便对峙起来,谁也过不了。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没有交警的,等交警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客车上有人晕车,将头趴到窗外剧烈地呕吐,车窗里便泛起一股难闻的酸味,很多本来不晕车的旅客,也就觉得恶心起来。

车辆一直不动,双方司机便开始对骂起来,然后两辆车上被困的旅客自然加入本车司机的助威团,用当地方言问候对方的所有女性亲戚。

“妈妈,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