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统治时,着实是这样规范过市场,命令各行各业都按只需而来,同时,也对这种随处摆摊的小贩,有惩罚措施。

不过,自管仲后百数二百年来,临淄城的市场秩序早就乱了。哪里还有这种种规矩?

不过,对玉紫来说,她是准备长期做下去的。现在手里有了租店面的本钱,还是租个店面更妥当。于是,她点头道:“足下所言甚是。”

那官吏见她听话,便要离开。正在这时,玉紫趁着长袖遮挡,悄悄塞给他一把刀币,低低说道:“请许我贩完今日。”

那官吏掂了掂手头二三十刀币,又瞟了一眼那精美的剑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官吏刚一走远,玉紫清脆地叫卖声再次响起。“美浆啊,一个刀币两筒的,热腾腾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饮,今成庶民饮啊!”

她的声音清脆之极,直是传荡得远远的。

在人流拥挤的街道左侧处,停着几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美姬正笑吟吟地盯着玉紫。她朝着玉紫上下打量,笑得双眼都眯了,“咦,这玉姬,怎地鼻肿成这般模样?”顿一顿,她叹息地说道“都穷得卖浆了?妾原以为,公子出会娶她做夫人呢。”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边俊挺沉凝的男人,娇声问道:“太子,现在便唤她前来吧?”

第八十七章 逮个正着

美姬说到这里,嫣然一笑,道:“太子放心,妾见到鲁姬,定当向她认错。”这美姬,赫然是吴袖。

齐太子还在盯着玉紫,他眉头微皱,目光沉凝。直直地盯着巷道里,忙得不亦乐乎,声音又清又脆,笑容满面的玉紫,他低低地说道:“浑不似故人……”他声音极轻极低,吴袖没有听清,她好奇地张起耳朵向齐太子靠了靠,却不敢问他。

半晌后,齐太子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回?”

“然”

四桶浆贩完,父女俩的手中,已有一百一二十个刀币,要不是给了那官吏二三十个,今天的收入,足有一百四五十枚。

坐在牛车上,玉紫挨着父亲,笑眯眯地说着:“父亲,在太阳落山着,我们去订一个店面吧。”

宫呵呵一笑,说道:“甚好。”

牛车不紧不慢地向一个巷道中走去,绕过这个巷道,是另一条街,玉紫依稀记得,这时有可以出租的店面。

牛车刚刚驶入,玉紫的耳边,传来一个粗哑的喝声“卖浆啊,好浆啊……”

咦,居然也有人在叫卖!玉紫抬头看去,叫卖的人,正是那租了她曾经用过的店面的汉子。那汉子叫了几声,脸上便有点红,声音也小了点。

这时,他的邻舍,也传来一个叫声“卖腌菜啊,盐厚厚的腌菜”这次叫喊的,是一中年妇人。

宫转过头,笑道:“儿,从此后,叫卖者多矣。”

玉紫笑了笑,点头道:“然,一事只要有成效,必有人仿之。”玉紫声音一低,轻轻说道:“看来,一定要形成品牌效应了。”跟风的会越来越多,她这个浆的做法,也不知能保密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是,玉紫知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十分十分的缓慢。同要的招数,就算在临淄用烂了,到了别的城池,别的国家,一样可以照搬不误。买店面很容易。玉紫花了一百个也币,在比较繁华,临近正街的的坟,租了半个月的店面后,便把剩下的二三十个也币买了大豆和稻米,运回宫所租的房间。玉紫把煮浆的法子细细跟宫说了一遍,准备从明日起,父女俩分别并进,大量煮浆。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赚得一大笔刀币。

与宫一分别时,天色已晚,西边的天空被残阳映得红灿灿的,鲜艳之极,玉紫见公子出没有什么吩咐,便回到后山,砍了十几根竹子,做了三十几个竹筒。

她回到寝殿时,最后一缕残阳,开始沉入天际,玉紫把炭炉中点好米,继续用温水泡她的大鼻子。

她低着头,认真的泡啊泡。

突然间,她的眼前一暗,一个人倾下身来,向她凑来。接着,一个疑惑不解的问话声传来,“咦,姬怎地在鼎中煮脸?”鼎下的炭火,还在腾腾的燃烧,这般看真难为,她还真是在煮脸。

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玉紫一惊,连忙捂着鼻子抬起头来。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殿门外,传来公子出的声音“右师,何迟迟不行?”这个叫右师的少年大声回道:“出,你的美姬正在煮脸呢,甚是有趣,容我再睹一睹”还容里再睹一睹呢,我又不是玩物。

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来人背对着殿门,脸孔在暗处,她瞟了一眼,没瞅清五官。当下她一福,继续捂着鼻子,恭敬地说道:“妾鼻骨受伤,以用热汤浸泡得解。”“热汤浸泡?”来人哈哈一笑,道:“闻杀鸡之人,便是用热汤泡过,鸡毛可一撕而清,姬之理,与此同。”

玉此低着头,无精打采回道:“应是同一理。”来人大乐,他右手朝着自个儿大腿重重一拍,“啪啪”作响中,他大笑声不绝,“出,你这姬,甚是有趣,若不,你给了我罢,我以二姬跟你换来。”玉紫一惊,她向后踉跄地退出一步时,公子出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换”。

这一次,他竟是说得斩钉截铁,浑不似以前那般笑笑的,很随和样。右师轻哼一声,道:“不换便不换,凶我作甚?”说罢,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玉紫看着右师远去的身影,等他到了阳光下,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还没有戴冠,做童子打扮,留有两髫。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这时的玉紫,不但鼻子,整张脸脸也是被热水蒸得红通通的,鲜艳欲滴。

她拿起铜镜,对着铜中晕黄的自己瞅了瞅,发现鼻子比起早晨起来时,真是好了大半呢,想来再过两天,便可恢复旧观。

这时,铜镜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来到她身后,右手把她的袖子一扯,咬着唇,低低地求道:“玉姬,你那狐媚之术,可能教我?”这个,圆脸清秀,可不正是韩公主?

玉紫愕然地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有…….”

不等她的话说完,韩公主已是双眼泪汪汪的了,她低低抽泣了一声,伸手扯着玉紫的大袖,片鼻尖一抹,抹了一把鼻涕后,在玉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块污渍发呆的时候,她哀求道:“姬之术,如何才能教我?闻你喜金,我给你金如何?”说到这里,韩公主已是兴奋起来,她声音一提,急切切地说道:“你教我狐媚之道,我给你金,我给你很多金!”

很多金?玉紫双眼一亮,涌到了嘴边的拒绝,一下子给吞了回去。她清咳一声,问道:“你欲学狐媚之道?”

“然,然,我爱慕公子出,定要如你一般,令他含笑以对,温柔。”

这话,玉紫没有听进,她的心神,还在那名“很多金”上,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问道:“若是教了你狐媚之道,你给我多少金?”

“很多金,很多金”

“很多金是多少金?”

“若得公子倾心,百金千金亦可!”

百金千金,玉紫的心,砰砰地跳到了嗓子口,在黄灿灿的诱惑中,她及时地守住理智,问道:“公子是否倾心于你,我不能保证,然,这狐媚之道,或可一教。

她说这到里,双瞳亮晶晶直是有焰火在燃烧,“我要十金,如何?”

韩公主欢喜地咧嘴一笑,她还没有开心,“啪啪啪”一陈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巴掌声中,一个有点冷,有点悠然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十金学得狐媚之道,取媚于我?善,这价不高。然,玉姬有如此之能,何不索上百金千金,令得我对她倾心?”

第八十八章 玉紫的主意

这声音一传来,韩公主呆住了。玉紫痛苦地闭上眼睛了。

一个俊美高华的身影,缓缓向两只呆头鸡逼来。

公子出悠然地站定了。

他朝愕愕然的韩公主瞟一眼后,转头盯向玉紫。盯着盯着,他慢慢倾身,朝着玉紫吐了一口气后,露出雪白的牙齿好不温柔地笑道:“姬有狐媚之道?我竟不知也。何不显出来让我一睹?“

玉紫已不能装死了。

她不敢看他,当下垂着双眸,苦着一张脸,喃喃说道:“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妾实是信口道来。公子勿信。”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不够真诚。当下退后一步,向公子出跪倒在地,陈词道:“公子勿恼,妾与韩公主,人过戏言耳。“

她说到这里,抬头来看着公子出,笑了起来,“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呢?又哪里有令他人倾心之术?若真有此术,妾何至沦落于此?”

玉紫想,她最后一句,很有说服力。

公子出笑了。他徐徐问道:“不过戏言?”

“然,然然。”这次点头不已的止是玉紫了,终于回过神来的韩公主,也在不停的附合着。她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打死也不认。

公子出笑得双眼都眯起来了,“并无此术?”

“然,然然然……”

“善。”

公子出咬了咬牙根,紧紧地盯着玉紫,慢腾腾地准备开口。

正在这个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剑客在殿外朗声说道:“公子,太子急请!”

公子出淡淡地应道:“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看到公子出的袍服飘出了殿门,玉紫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公子出回过头来,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才提步离去。

“玉姬,公子,似是不悦?”韩公主痴痴地望着公子出的背影,喃喃问道。

玉紫这时,哪里还有心情与她周旋,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胡乱了个借口,便朝门外走去。

一直来到院落后的树林中,玉紫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一边轻拍,她一边喃喃说道:“玉紫,玉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取之无道横祸易来啊。你怎么能利令智昏呢?你看,你看,给逮了个正着吧?哎,哎,他要是一怒之下,把你送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便怔住了,半晌,玉紫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公子出刚才,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厌恶。他不会送自己走,最多想个啥法子折磨一下自己。

折磨自己?想到这里,玉紫打了一个寒颤。她抚上兀自肿痛的鼻子,苦涩地想道:他还宠着自己时,自己便已是担惊受怕,真要折磨自己,这日子,可如何能过啊?哎,千错万错,错在不该动这种哄骗韩公主的心思,更错在不曾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若是早发现公子出来了,也不至于……哎!

在玉紫地担忧中,这一晚公子出却不曾回来。

第二早,玉紫菜苔睁着迷糊的睡眼,稍稍清洗一下,便跑到厨房煮浆。

浆煮好时,太阳已挂上树梢。找管事叫来牛车,令那壮汉赶着车,玉紫来到宫的住处。

玉紫到时,那些在院落中练习剑术,挥舞着长戟的剑客游侠儿,都纷纷向她看来。

不过与昨日来时相比,这些人的眼神,已尊敬很多。

玉紫一到,宫便打开了房门,呵呵笑道:“儿来了?浆早煮好了,行罢。”

“然”

父女俩坐在牛车上,宫朝玉紫看了一眼,奇道:“我儿何怏怏不乐?”

玉紫挤出一个笑容,提了提中气,逼着自己高兴地说道:“儿乐呢,儿很乐。”

宫狐疑地盯着她。

“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声中,牛车已上了街道。

这时,充当驭夫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玉姬,自明日起,我不能给你赶车了。”

玉紫一怔,连忙直身问道:“因何?”

“管事说,公子有令,玉姬生财有道,不需人助,不需人护,财会自己滚至。令我等无需相助。”

玉紫低下了头。

半天后,她才想起问道:“那这车?”

大汉道:“车也一样。姬如要用,或可租赁。”

玉紫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愿租赁。”

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回去后我禀知管事。”

玉紫又说道:“如若租你,可行?”这大汉块头大,长相凶恶,摆在那里就是一门神,比宫有看相多了。现在临淄城中游侠儿多,有他在可省很多心啊。

那大汉呆了呆,摇头道:“不曾有人租过,我禀知管事。”

“禀吧。”

宫皱着眉头看着玉紫,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儿,似令公子不快?”

“无,无,断无此事。“玉紫打了一个哈哈,摇头笑得很响亮。此时此刻,玉紫的心里一个劲地打鼓:公子出似乎是真怒了。以他的性格,断不止是这么小小地来一手。天啊,我真是错了。呜,我再也不想不劳而获了。

牛车来到店面处,左邻右舍地都在忙活。大汉和宫把浆桶搬下后,玉紫忙着打扫,把旗帜挂上。

仰着头,望着那飘扬在空中的“美浆”两字,玉紫似乎得到了一股力量。

今天特别寒冷,天空阴沉着,寒风嗖嗖而来,直吹得人无处藏身。玉紫走到忙碌的宫身边,低声说道:“父亲,儿终是公子出的姬妾,难以日日当坊。儿如何售卖,父亲需学得一二才是。”

宫闻言,老脸上尽是不自在,他砸着嘴,苦恼地说道:“我儿,为父怎能叫卖?”

“父亲,但为食耳,何必羞臊?”

见宫一个劲地摇头,玉紫苦笑道:“儿这般叫卖数日后,众人食习惯了,许会自己过来。到得那时,父便不需叫卖了。”

宫听到这里,顿时老脸一松。

玉紫无奈地摇着头,她把炉子架好,把清洗一净的竹筒放在石台上时,已到了申时后三刻,路上行人纷纷,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这一日贩浆,很顺利,父女俩共贩六桶浆,售了一百九十个刀币。只是当浆售完时,已到了下午了,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当下,玉紫交了一百刀币,加定半个月的租金后,便为宫添置了一些煮浆的大木桶和大鼎,这样,他们明日又可以扩大生产了。

忙完后,玉紫把剩下的六十刀币收在怀中,准备回去与管事谈好租用牛车和壮汉的事。

宫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地说道:“经年奔波,不及小儿一日之功。”

玉紫笑道:“这是临淄,若在曾城,浆也售不得这么高的价,也没有这么多人需要。”

她大袖抖了抖,倾听着袖袋中传来的刀币撞击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父亲,若能日日贩浆,儿再无他求。”

宫怔住了。

他瞪着玉紫。

玉紫话一说完,便对上一脸不喜的宫,她连忙笑道:“戏言,儿是戏言。”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天天想着贩浆,却不想着伺候好夫主生下儿子呢?在宫眼里,那才是正道啊。

父女俩把东西收拾好,便坐着牛车,向公子出府中赶去。按时间估计,当他们到达时,还能赶上府中的晚餐。

坐在牛车上,玉紫望着街道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快乐地想道:这都是钱啊,要是每个人都来喝我的浆,不用一年,我就可以累家巨万。

她想到这里,怔住了。

“每个人都来喝我的浆?”

天啊,我真是笨啊,连依样画葫芦都不会!得,回去找公子出去!

父女俩回到公子出府中,用过晚餐后,玉紫径直向议事殿走去。

见公子出不在议事殿,玉紫身一转,向春华殿走去。春华殿外,有一大片竹林,林中溪水潺潺,山石林立,公子出喜欢在那里与人对弈。

当玉紫绕过枝叶光秃秃的桃树林后,一眼便看到,高冠博带,俊雅高华得让人窒息的公子出,正在与一个食客对弈。

那食客须发苍白,玉紫是见过几次的。

她碎步上前,来到了公子出身侧,盈盈一福,低着头清声叫到:“玉姬见过公子。”

公子出没有理会连头也不曾抬。

玉紫悄悄朝他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声音微提,清亮地说道:“禀公子,妾贩浆三日。第一日,售得刀币百二。第二日,售得刀币百四。今日,售得刀币百九。”

她说到这里,生怕出身富贵的公子出不知道这些刀币意味着什么,当下声音一顿,认真地说道:“妾与公子初见时,妾与妾父,为蛮君商队中的剑客侍佣,几经生死,风餐露宿,大半年所得,不过四百刀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