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真是短视啊,他竟是没有发现,有那般谈吐和见识的,有岂是一个寻常妇人?看那赵出,也是一逃亡之身,可自得到她后,却在短短时间内,以咄咄逼人之势回到国内,铲除前王后,坐上赵王之位,再与邻国交战中,几战几胜。这所有的大事中,都有眼前这个妇人的影子。

如此国士之才,他竟是轻易地放弃了!

想当初,他若是把她留在身边,又何至于在齐地耽搁如此之久,受尽这许多羞辱?

想到这里,公子子堤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已添上了一份火热,他再次向玉紫深深一揖,朗声道:“姬之恩德,子堤终身难忘。”

从头到尾,他都似乎忘记了,现在的他,只是被玉紫从齐地弄出,还不曾有一安身之处。这么重要的事,他不但忘记了,更是浑不在意,似乎只要有眼前这个妇人操作,一切都会简单之极。而他,也定会如愿!

玉紫朝公子子堤望了一眼,便把他的心思洞察了个分明。她微微一笑,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想道:我也只是提出个设想,所有事情的操作,以及通过对时局的洞察而及时做出应变的,可都是拓公。

不过,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现在的她,急需要世人的肯定的!

玉紫扬着嘴角,按下心中的快意,以及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朝着马车一指,“太子请上车吧。”

“诺。”

公子子堤一上马车,车队便转过头,向着吴城方向驶去。

马车中,公子子堤一直掀开车帘,美丽的眼睛充满希望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那种一切都新鲜,一切都美好的模样,让玉紫不由暗叹一声。

拓公靠近她,问道:“姬因何太息?”

玉紫摇了摇头,低声问道:“事情可顺利?”

“甚是顺利!”

“那临淄之行呢?齐臣对于公子子堤之事,如何说来?”

拓公伸手抚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魏国进攻我赵国的誓表中,对齐国颇有怨言,现在的齐和魏虽然不曾交战,却也是仇怨颇深,如此情形之下,齐人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公子子堤?”

他说到这里,一脸得意之色。又摇头晃脑起来,“本来,有些齐臣还颇为不愿,可不过三四个月,姬便使得魏地处处烽火,军卒整日疲于奔命。

这事传到临淄时,当真是满城皆惊啊!当天,齐王便下令派兵火速来援,呵呵,他们这是怕援兵来得迟了,这场战事已然结束了啊。至于那个公子子堤,齐人更是二话没说便给了我了,呵呵呵。“

公子子堤地到来,玉紫严令不准惊动任何人,当车队进入吴城时,依然无人发现。

第三天下午,当初与拓公一道离去的另外几个贤士,迎着另一批客人秘密地进入了吴城/。

战争到了这个地步,魏人终于知道自己中了赵人的虚虚实实之策。可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字啊这几个月的疲于奔命中,他们的兵力完全被拖垮了!

对于现在的魏人来说,他们最痛苦的是,许多位于边境城池,都有游侠儿疯狂掠夺,得势则攻,失势则退的消息。

这些游侠儿像蝗虫一样,来时无影无踪,见东西就抢,连女人也不放过。可你真要寻找他们,又根本找不到这些幽灵。

在有一些城池中,那游侠儿更是可畏,他们抢得性起,还会一把火把抢过的府邸烧了毁了。许多家族数百年的积累,在这场抢劫中付于一炷!

边民叫苦不堪。

就在这场‘蝗灾’似是无穷无尽时,未果大梁城中,已是乱成一团。

“大王何在?我等求见大王。”

数十个大臣堵在土台外,吵吵嚷嚷着。

一个太监走了出来,他尖声叫道:“大王昏睡不醒,诸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一个大臣伸直了脖子,大叫道:“不是说大王已清醒了些吗?怎么又昏睡不醒了?”

“我等要见大王。”

“如此下去,我魏国灭亡在即啊。”

“我等要见大王。”

吵嚷声中,众臣朝着前直冲而去。

那太监见他们不管不顾地直冲而来,吓得脸色苍白,他尖声叫道:“休要过来,休要过来。诸位有事,何不去找太子?”

他这话一说出,直冲而来的众臣,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一个高大的老臣挥舞着手臂,尖声叫道:“真是太子无能,我等才要见过大王。”

“若是大王能够理事,边境何至于遇到如此灾难?我家族的百年积累,也不至于毁于一旦。我要见过大王,要大王给我一个说法。”

面对这些叫嚷着,嘶喊着的群臣,面对他们急冲而来的身影,那太监一边急急尖叫,一边后怕不已。

自从这些边境来的各大家族聚于大梁后,太子便深居宫中,平素有事,便是命令他们这些奴婢出来挡着。可他也不想想,自己这小小身躯,这卑贱身份,哪里挡得住这些受了重大损失,而不休不止的向国家索要补偿的贵族?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完胜

就在那太监向后急急退去,众贵族步步紧逼的同时,突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破空而来!

这声音是从土台高处传来的。

众臣一惊,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土台上。

就在众人好奇地张望时,只见一个衣冠不整的艳姬跌跌撞撞地扑向栏杆处,她扶着那白玉栏杆,头发凌乱地尖叫道:“是太子,太子杀了大王,太子杀了大王!”

她的尖叫声凄厉而来,如鬼似魅。

众臣同时一惊,齐刷刷地白了脸。

就在他们转身向土台上冲去时,那个艳姬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突然而起,戛然而止!

众人一呆,愕愕地看着那艳姬喷出一口鲜血,慢慢地软倒在地。

这一连串的变化,实在太突然太超乎众人地想象。

直过了一会,那太监率先发出一声尖叫,跌跌撞撞地向土台上爬去。

他这一声尖叫,惊醒了众臣。众臣同时提步,紧紧地跟在其后,也向土台上爬去。

在他们向上爬去的同时,是土台上方传来的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守着土台的剑客们像热锅里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直转,混乱地冲来冲去,浑然六神无主的模样。

这时,众臣已冲到了土台九层。

他们刚刚爬上如阶,便被十数个剑客挡住了。

同时,他们听到魏王的寝殿中,传来魏太子的胡乱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你,是你们这些贱婢~!”

他的叫声慌乱之极,有点儿语无伦次。

众臣再次面面相觑。

他们白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老臣率先站了出来,他向着守在台阶处的太子剑客颤声问道:“大王,他怎么了?”

那些剑客也是白着脸,目光游移。见到他问话,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人回答。

那老臣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右手一挥,朝着身后那些六神无主的土台剑客喝道:“来人,跟我一道见过大王。”

喝到这里,他脚步一提,向前冲去。

堪堪跨出三步,嗖嗖嗖,属于太子的十几个剑客同时拔出剑来,指向了众臣。

那老臣脸一沉,暴喝道:“你们敢造反?”

他的暴喝升森森而来,震荡得天地间都在回荡。众剑客同时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

那老臣板着脸,大步向前走去。

随着他这一步,众臣和剑客们同时回过了神,他们紧跟着他,众剑客也拔出长剑,向寝殿冲去。

太子的随身护卫,只有十几人,哪里挡得住这黑压压的近百人?再说,在众臣的后面,是潮水一般继续涌来的王宫守卫!

太子的随身护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众臣越逼越近。

转眼间,双方已逼到了台阶下。

这时,那老臣嘶叫一声,“退下——”声音既严且厉!

许是被他威严所慑,众剑客同时一颤,不知不觉中一分而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那老臣大步向里面走去。

转眼间,他便带着众臣,冲入了寝宫中。

寝宫中,一层又一层飘飞的纱蔓后,或坐或躺着十几个衣衫单薄,妙处隐露的宫姬。而在这些呆若木鸡的宫姬中,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手握着血淋淋的长剑,披散着长发,正一剑又一剑地捅着一个宫姬的尸体!

那宫姬的尸体,已经被捅得破碎不堪,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那年轻人似是有点儿疯狂,他一边用剑不停地捅着那尸体,一边嘶叫道:“你这贱婢,你敢害我?你敢害我?”

他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一剑又一剑的捅着。

望着这一幕,那老臣脸一沉,暴喝道:“住手!”

他的暴喝声,沉沉而来,宛如惊雷,一下子劈醒了殿中所有的人。

转眼间,众姬同时惊叫着,像没头苍蝇般乱窜起来。而那年轻人则抬起腥红的双眼,看向众人。

他一见到那老臣,便上前一步,大叫道:“淳公,我没有,父王不是我杀的,是这贱婢,是她杀的,我看到了,是她杀的。”

老臣青着脸,他瞪着那年轻公子,暴喝道:“闭嘴!”

声音如炸雷。

年轻公子一惊之下,当真住了嘴。

淳公铁青着脸,大步向那床榻走去。

转眼间,他便领着群臣,出现在魏王榻前。

此刻,那苍老得不成人样的魏王,正睁大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在他的胸口,一柄短剑深深地刺了个正着!

众臣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那老臣暴喝道:“来人!”

“诺!”

“押下太子!”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是那青年公子,也就是魏太子的尖叫声,“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杀父王,我没有!”

在他的嘶叫声中,那老臣再次命令道:“押下他。”

“诺。”

转眼,大叫大嚷着的魏太子被押了下去。

老臣转过身来。

他望着众臣,语重心长。悲痛欲绝地说道:“诸位,魏国不幸啊。外有强敌,内有灾祸,这可如何是好?”

众臣面面相觑着。

台阶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传来,却是相国率着众臣急急赶到。

看着相国大步而来的身影,老臣疾走几步,朝着相国双手一叉,嘶声说道:“相国来迟了,太子杀了我王啊!”

一句话,便把魏太子的罪定死了。

几乎是转眼间,整个大梁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中。

太子手弑其父,众子纷纷争位,这时的魏国,哪有应对边关战事的心情?

无可奈何之下,相国只好下令,向赵国递交降表。

可是,赵国哪会答应?身为盟友,你想进攻就进攻,想不打了就不打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只是两个月,赵出拒绝和谈的消息便已传到了大梁。同时传到大梁的,还有北方大胜的赵军,全部回撤,直接赶到赵魏边境的消息,和齐国三十万大军同时出发,准备进攻魏国的消息。

在这个时候,这种消息一传来,对所有的魏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最后,魏臣们经过商谈,决定派出诸位公子出使齐赵两国。他们向世人承诺,不管哪一个公子,只要他能说得赵国和齐国兵退,便可成为新的魏王……

于是,半个月后,在这种情况下,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悄悄地离开了赵地,驶向了大梁。

玉紫站在城墙上,望着那支远去的队伍,脸露微笑。

同样笑着的,还有拓公。他站在玉紫身后,笑道:“老臣直到今日才发现,姬与大王合力,天下诸国,都要紧张了。”

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玉紫也是轻笑出声。

她目光明澈地望着前方,望着那支队伍消失的天际处,暗暗想道:对,便是要这样,便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赵王宫中,有了我与大王在,就很可怕了!

拓公哪里知道玉紫的心思,他还在盯着魏国方向,说道:“路已经铺好了,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顿了顿,他叹道:“公子子缇这人,实是懦弱无能了些,老臣还真担心呢。”

玉紫望着天际,说道:“公不用担心,如今的魏国,内有把守大权的淳于虚接应,外有高手相随,公子子缇只需平平安安地到达大梁,当众拿出与我赵人和齐人订立的结盟书就可以了。”

她笑了笑,期待地说道:“只要公子子缇成了魏王,魏国,便不足为虑。”

拓公哈哈一笑,道:“现在的魏国,已不足为虑了。”

“公所言甚是。”

玉紫也是一笑,她优雅转身,轻声说道:“下去吧,该做的事我们已经做了,现在可以回到邯郸等消息了。”

拓公哈哈笑着,跟在她身后,向城墙下早就摆好阵容的马车队走去。

于是,燕魏秦三国攻赵,便在数月之间,在齐国还来不及支援的情况下,已赵国大胜之势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