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婷:“嗯,我吓坏了都,第一次见他哭。”

遥远:“他就跟个小孩一样,老长不大,算了。”

顾小婷说:“你俩这就分家了啊。”

遥远道:“嗯,正常的,人长大了都要有自己的小家庭。”

顾小婷说:“我也不想离开我爸妈,我想到要和洋洋一起过日子就没有心理准备…”

遥远看了她一眼,说:“你要和他爸妈一起住么?”

顾小婷说:“还没想好呢。”

遥远道:“哥告诉你,不要和婆婆一起住,你这性格在自己家里也是被宠大的,就怕公婆面前讨不了好,和公婆住就只能等吵架了,每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尽量和游泽洋一起过,没事就勤去公婆家走走,比大家住在一起的好,平时还会惦记着对方家的好,不容易吵架。”

顾小婷嗯了声,遥远道:“游泽洋那人讲义气,守信用,重情重义,跟着他你不亏。”

顾小婷笑道:“不是还有你和马骝给我撑腰么。”

遥远:“我不行了,你没听我爸说么,快破产了。”

顾小婷:“不会吧!这就破产了呀!”

遥远笑了笑,说:“希望不会吧。”

数天后游泽洋在广州租好房子,来接顾小婷,遥远给她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塞游泽洋车上让她带回去用,当做嫁妹一般就把她送走了。

他在所有房间里喷过消毒水,把黎菁制造的垃圾,床单被套,凡是她用过的就全扔了,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新买的床单窗帘,能换的全换了,晚上躺在床上,依旧吃他的饭,睡他的觉。

十月份,次级贷款危机席卷全球,东莞倒了一大批厂,工人们全失业了。

真正的金融寒冬来临,美国政府不再救市,中国入世十年,在这全球经济一体化格局中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股票暴跌不知何时是个头。香港街头民众集体排队控诉,买了雷曼债券的人当街大哭,不少人连一辈子的养老金都全赔在里面,次贷危机引发了连环信用崩溃,做生意的人把钱撤的撤,卷的卷,市场一片恐慌气氛。

谭睿康楼上的公司关了两间,职工们全走了,远康公司的订单全部撤掉,将资金抽出来支援遥远父亲所在的公司。

遥远不能再坐在家里了,他马上去接手父亲的工作,赵国刚的余钱大部分在股市里,遥远终于看到了自己父亲有多少钱,并为这个数目震惊。

出口货物全不要了,生意没法做,赵国刚赔的钱,积压的货简直是天文数字,就连遥远自己都看得有点麻木,美国好几家生意伙伴破产,再无法提供订单。

谭睿康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填遥远那边,还要拿房产证去抵押,遥远忙道不用,房产千万不要抵押,到时候再想个办法转移,这样就算破产了还有房子住。

他们合作的香港老板破产了要撤厂。遥远就算再聪明也是束手无策,就算把厂商买下来也没有原材料,而且根本没有钱,两个公司至少有一个面临倒闭的危险,这令他很难抉择。

赵国刚亲自回来坐镇公司,遥远给他当秘书,面对那一大堆文件,实在非常佩服赵国刚,他对赵国刚生出近乎崇拜的情感。

“把这个翻译一下。”赵国刚说。

遥远揉了揉眉心,拿到一份文件。

两人中午的时候静静休息,赵国刚要睡午觉,年纪大了身体撑不住。

“宝宝。”赵国刚闭着眼说。

赵国刚:“让你哥回你家住一段时间。”

赵国刚说:“事情太多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方便你俩商量决策。”

遥远说:“你说实话。”

赵国刚道:“这是实话。”

遥远:“那么你只说了一半。”

赵国刚道:“你哥哥想离婚。爸想让他把远康关了,到万林来帮忙,黎菁觉得他破产了,要不到钱,当不上老总夫人,每天找他吵架,让他们适当冷却一下,你哥自己心情也不好,回家就天天吵。”

遥远:“你又知道,你管人家家务事做什么。”

赵国刚:“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当着保姆的面吵,他家保姆和咱们家的聊起天都说了,保姆又给你舒阿姨说,脸都被她丢光了!”

遥远:“结婚是自己决定的,谁逼着他结婚了?!要离就自己去离,离了我也不收容他。”

赵国刚叹了口气,遥远道:“我又不是他儿子,还管他吃住呢,没这么好的事。活该,我要支持黎菁,去跟他打离婚官司,让他走着瞧吧。”

电话响,遥远接了,说:“现在有时间,直接进来。”

谭睿康过来了,赵国刚去洗手间洗脸。

“我是这么想的。”谭睿康很疲劳,估计这些日子里也没几天过得顺心,说:“先把远康关了,写字楼转租出去。”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生意做,钱都支援姑丈这里…”

“我把我能用的所有钱都带过来了,现在有五百三十万…给我个账号,出纳等在楼下,现在就去转账…”

“你看看够不,不够的话我去把华侨城的房子卖了,车也卖了…”

遥远道:“不用,这个公司有一半是你的,我不能…”

“小远。”谭睿康认真地说:“咱俩谁跟谁的,不都是一样的么。”

遥远道:“不,不一样的,已经不一样了,你成家了。”

谭睿康说:“一样的。”

遥远示意他别再说,收拾东西要离开,谭睿康说:“小远,一样的。”

“我去处理。”遥远说:“我去联系零售商,让他们宽限时间,两个公司都能保住,不用歇业。”

谭睿康静静看他。

遥远没有抬头,不与他的目光相对,烦躁地说:“没空跟你扯这个!忙!说完就快点回去!”

整个十月份,遥远感觉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他在公司里上一天班,回家根本就睡不着。

他整夜整夜地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直到曙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闹钟响,他便起来烦躁地洗个澡去公司。谭睿康也很累,每天眼睛都是红着的,遥远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死掉,哪有人能连着十天半个月不睡觉的?

他有一次回家甚至不认识路了,转了好久,最后在楼下草坪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想起来。

十一月份,遥远亲自去和王鹏面对面谈,被王鹏骂得狗血淋头,一群零售商开会,遥远坐着挨骂,所有人都在骂他,一个比一个骂得脏。

遥远不住点头,别人骂得起劲连他妈也一起骂,他只能苦笑,赔笑。

“谢谢,谢谢。”出来以后,遥远拉着王鹏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道:“谢谢王大哥,患难见真情。这个恩情我以后一定会记得的。”

王鹏也骂得没话骂了,看遥远也是可怜,说:“谭睿康呢。你大嫂还说有空出来吃个饭。”

遥远道:“过几天吧,春节前大家聚聚。我哥在负责公司那边。”

王鹏说:“损失了多少?”

遥远:“东莞那边好几家厂商全都倒闭了,货都供不上,违约金赔了一百多万,远康还好,小本生意,我爸那边的公司赔得多,现在正在抽资金支援他。”

王鹏说:“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遥远摇了摇头,跟他告别,打车去汽车站,坐车回家。

晚上十一点多,谭睿康给他打电话。

“弟,你回来了吗。”谭睿康说:“你怎么换锁了?”

遥远看到小区里,谭睿康坐在楼下。

“没回来。”遥远说:“晚上不回来了。”

谭睿康说:“你在哪?”

遥远说:“你管我。”

谭睿康:“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遥远看到花园里,谭睿康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抱着个纸箱子,给他打电话。

遥远静了很久,天气有点冷,冬天来了,树木在风里沙沙的响,谭睿康围着以前他们一起买的围巾,穿着他们一起买的毛衣,坐在路灯的黄光下,沉默的侧脸一如从前,既成熟又幼稚。像个拿着玩具来讨好爱人的大男孩。

“过几天再说吧。”遥远道:“挂了。”

遥远在远处看着,谭睿康还坐在楼下,直到过了十二点,才抱着箱子转身走了。

遥远回家,看到门上放着张小卡片,上面有个箭头,写着:【弟,生日快乐,看这里——>】箭头指向外面的窗户,遥远到楼道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下面是谭睿康刚坐的位置。料想是什么寻宝小游戏,不过人已经走了。

他把卡片收起来,放到他承载回忆的箱子里,又长大了一岁,25了。

第58章

所有事情终于解决,公司保住了,写字楼租了出去,员工遣散,谭睿康收拢资金,剩下几十万流动资金,其余的全支援赵国刚那边。

赵国刚的公司大刀阔斧地裁员,裁剩十五个,谭睿康把两个公司并在一起,左边挂远康的牌子,留几张办公桌,两名员工,右边则是赵国刚的公司。

这一年,全球经济迎来了真正的寒冬,经济萧条的情况已经初步呈现,人民币升值,劳动力成本增高,通货膨胀加剧。

大家都没事做,各自回家吃自己了。

赵国刚回去休养,每天继续看报纸,遥远开始还去公司走走,后来反正想说没生意,也懒得去了,每天就回家躺着,所有投资行业都在亏损,只有房地产盈利暴涨。

幸亏当初早点把房子买了,不然放现在买,哭都没地方哭去。

每人一个家…遥远还是和母亲住一起。

这个家楼龄也有二十多年了,是赵国刚刚赚到一点点钱就买给他们住的,现在市值起码也要一百万。

遥远没事就在家翻翻书,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地过去,想做点事,总是提不起劲儿来。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去赚钱吧,不想动,谈恋爱,没喜欢的人。

舒妍打了两次电话,说谭睿康家里在闹离婚,黎菁的干妹妹住了进去,和小区里一个做煤矿生意的老板认识了,搞得赵国刚颜面扫地。

“我不管他们家的事。”遥远说:“当八卦听听是可以的。”

他有时候连书也不想看,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想事情,想什么,没一会就忘了,到了最后脑海中一片空白。

齐辉宇问他愿意跟他一起不,遥远最后一次拒绝了他。

齐辉宇:“你不空虚吗。”

遥远:“空虚就可以凑合吗。我宁愿空虚也不凑合,什么都凑合,凑合久了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了。”

十二月,天气很冷,两只猫在沙发旁蜷成一团,电话响了,遥远看到来电显示是谭睿康的,没有接。

电话一直响,最后门铃响了。

遥远不耐烦地起身去看猫眼,看到黎菁哭着站在门外,大喊道:“赵遥远,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请进。”遥远说:“什么事?”

黎菁把手里文件朝桌上一摔,喊道:“你们兄弟俩都是禽兽!你们真是猪狗不如,生小孩没屁眼的人渣!”

谭睿康冲了上来,怒吼道:“你给我回去!别他妈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谁丢人现眼!”黎菁歇斯底里地大哭:“我当初怎么就爱上你这个废物——”

“你们先吵。”遥远说:“吵完再喊我,那边有杯子,自己去接水喝。”

黎菁又哭又闹,跑到遥远家来和谭睿康离婚,像个泼妇一样,谭睿康想打她却又下不了手。

“警告你啊。”遥远道:“吵归吵,别砸我家东西,这里全是我妈给我的东西,你敢砸一样,我马上就用菜刀砍了你。”

黎菁被这么一吓,安静了几秒,又疯狂地大哭起来。

“你们两个骗婚的死同性恋——!”黎菁把一叠文件摔在谭睿康脸上,不住抓他,踹他:“你们就是娶了我回来当生育工具!”

难怪,翻出来了吗?遥远心想,从哪里翻出来的?还真是低估她的智商了,那天搬完家他想起这份治疗报告,但不知道塞到哪去了,便没怎么留意。

多半是夹在什么书里,谭睿康也忘了,于是一起带走了。

“你好惨哦。”遥远同情地说:“被当成生育工具了,以后结婚前得看清楚,这世界上钻石王老五,十个里九个GAY,一定要先观察,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懂吗?”

“你——”黎菁尖叫道。

“够了!”谭睿康咆哮道。

谭睿康道:“我解释得很清楚了!小远只是以前有点这种倾向,已经矫正过来了!”

黎菁道:“你也是,你也是同性恋!你们这两只乱伦的畜生——!我说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奇怪呢!原来是乱伦——!你爸妈生你们下来,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有什么脸!你们两个要不要脸——!”

“不是的!”谭睿康吼道:“你简直疯了!他不喜欢我!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你别冤枉他!”

“是的。”遥远说:“是,我没治好,我还爱着他呢。”

黎菁瞪着眼,抽风般地喘气,遥远随手拿遥控器换台,自顾自笑了起来,乐不可支道:“老子都爱你爱到这份上了,还要被你再上门来侮辱一次,说什么矫正好了…”

“我要找你爸!”黎菁道:“你等着吧!我要告诉所有人!”

“哈哈哈哈——”遥远抓狂地大笑。

“你去说。”遥远说:“以我爸的为人,我打赌当你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不是过来打断我的腿,而是先考虑怎么把你不着痕迹地做掉,免得出去乱说他的家丑。”

“你说啊。”遥远得瑟地笑道:“你去给我爸说啊?说他外甥和他儿子搞同性恋,看他有什么反应?我猜他只要想个十分钟,就让你在客厅等着,假装打电话来教训我,其实是电话联系他的朋友,带着一群医生护士上门,不管你大吵大闹,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再把你关上一辈子。”

黎菁刹那就静了。

遥远道:“我爸早就知道我俩的关系,不然他怎么对谭睿康这么好呢,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爸也是同性恋呢,所以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黎菁绝望地大叫,谭睿康道:“小远!你别这样!”

遥远道:“嫂子,你到我们公司里去说,在那里嚷嚷,效果会更轰动的。”

黎菁在遥远这里闹了一会,讨不到半点预期的效果,遥远哪里会怕她?他还在花父亲的钱的时候都敢喷后妈一脸,黎菁这种根本就不够他玩的。

黎菁又闹了半天,大哭大叫,谭睿康焦头烂额,架着她出去,黎菁又拖着他的手,蹲在地上大哭,大喊谭睿康打她,说他家暴,又被谭睿康拖着在走廊上爬,把周围邻居全惊动了。

遥远还拿了个照相机出来咔嚓拍照,闪光灯亮,邻居全部哭笑不得。

“你打我——你打我你这个畜生——”

“这家两个儿子是同性恋——乱伦啊——”

“天啊——苍天啊——”

遥远善意地解释道:“我嫂子最近精神不太好,我和我哥分家以后她就变这样了。”

邻居唏嘘不已,遥远拿了林曦前几天寄的特产分给他们吃,说:“压力很大,股市跌成那样,又和我哥吵架…”

“理解的理解的。”邻居大妈纷纷说,数人在走廊里交流了一会股经,目送谭睿康把黎菁拖下楼去。

遥远聊了一会,回来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给舒妍打电话。

“阿姨,想请你帮个忙。”遥远说。

舒妍说:“怎么了?谭睿康的老婆跑你家闹去了?”

遥远:“嗯,你帮他协议离婚吧,别让我爸知道,也别让她跑你家门口嚷嚷,我怕他受不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