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一怔,倒是没有想到圣上竟然如此和蔼着问他,他以为自己的父亲会雷霆大怒。收拾起自己的心情,他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

窗外华灯初上,人影浮动,成王在养心殿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谁也不知道父子俩在里面讲了什么,但明眼的人还是看得出来,从成王出来之后,脸上却有了沉思的表情。

成王什么时候走的,白梅并不知道。因为一天的忙碌,她累得只是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并不知道成王在到了皇宫之后,采取的一系列风暴一般的行动。今日之事,让她也想了很多,有人要针对成王这是毫无悬念的事情,今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她。这在她被赐婚开始就预料到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会那么的惊险。

她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前世时,成王这个事情发生的事情。当时也是赐婚,薇姐儿成为了成王妃,而在一个月之后,成王就去了塞外,担任了当时北方战局的统帅。这一走就是三年,回来的时候他冷硬的面部更加的冷血了。当时薇姐儿成亲的时候,她已经嫁到了朝家。

当时的热闹,举世无双,震国公府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也让身为嫡长孙女的她心里第一次有了失落的感觉。想到自己当时成亲时,只是抬了八十抬嫁妆,这还是在自己母亲嫁妆的基础上,甚至是自己母亲的嫁妆也因为各种原因被钟氏悄悄扣下了一些。而当时傻傻的她,竟然还不知道反驳,出嫁得有多憋屈可想而知。但是薇姐儿出嫁却完全不同,别说那崭新的嫁妆都是从公中出的,还有三婶那边悄悄贪没下的银子置的压底箱,竟然有两百零八抬,当时就是抬嫁妆的家丁,就足足将整个华安街都堵满了。

成王从塞外回来成亲,也只是在京城呆了两天,就又匆匆奉旨出京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不出两年,就传来了他被流箭射中而亡的消息。薇姐儿在那空前的婚礼之后,也成了一个寡妇,当年的事情白梅印象很深。当时也只是在婚礼的时候匆匆见过成王一面,何曾想今世竟然会成了她的未婚夫。

只是今世所不同的就是,本该在赐婚一个月就奔赴塞外的成王,却并没有走,而是足足在京城了呆了三月有余。她在心里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有些事情有所改变了,成王就不用再去塞外,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再发生了?但是她又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因为前世的事情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针对成王的,那箭也是从暗处射来的,一看就是暗杀。

她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因为这许多的事情,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却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塞外。那寸草不生的沙漠地带,她看到了一具具的兵士的尸体,就这样横在路两旁。一个男人,沧桑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那冷硬的面部,竟然落下了清泪。

“王爷,我军三万将士,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覆没…”耳边传来副将的声音。

年轻的王爷心里一阵发疼,这些将士,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亲卫兵,都是他的亲信,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这让他心里如何不痛?

“军中的奸细找到了么?”年轻的王爷声音里的深沉,让副将的心也慢慢沉沦下去。

“没有,末将将当时参与议事的将领都集中起来了,但是消息还是泄露了。”副将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表达自己的郁闷。

泄密的事情不只是这一次,已经发生过多次,但是一次也没有将那泄密者抓住。那人就像一缕幽魂,看不到摸不着,只能看着计策一次次的失败,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泄密者到底是谁,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横在他们的面前,却迈不过去。

成王的心里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那些参与议事的将领,都是他从亲卫军中带出来的亲信,因为他不相信任何外人,但是消息还是一样的泄露,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慌。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对未来产生恐慌。

“把将士们的尸体好好地埋葬,是本王对不起他们。”一个铁血的汉子,此时眼中尽是泪水。

此时,那个副将应声而离,但又想到了什么,回转身来,但只是看着王爷欲言又止,手里抓着一封信,却不知道该不该交给自己的王爷。他这一举动,引起了年轻的王爷的注意,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情?”那副将道:“王爷,是王妃娘娘今早让人捎来的信,因为战事紧张,末将才没有交给王爷。”

一听是王妃,王爷的脸这才缓了下来,但依然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多少高兴,只是将信拿了过来,却没有拆开。对于这个王妃,他没有不满意,但是说到感情却又没有多少。妻子,只是政治联姻的手段而已,既然圣上下了旨,他执行便是,但是说到爱却是丁点没有。

想到这个王妃,他又想起了成亲后她在耳边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年轻的王爷脸上的表情还是柔了下来。她满心爱着他的,甚至将自己贴身的丫环送了他开了脸,做了庶妃,还跟着他到了这边关塞外,在紧张的战事之余,也给了他生理的发泄。

“王爷,小心!”一记呼喊,从白梅嘴里发出。

飘落在不远处的白梅,一开始觉得这年轻的王爷那么熟悉,后来才发现这是五年后的王爷,而这里的一切无异就是那场战事。正想着这一切怎么会让自己看到,却看到阳光之下,有一支箭悄悄地从唯一的一堆草丛中透了出来,泛着尖锐的寒光。那箭头对着的分明就是拿着书信在沉思的王爷。她惊呆了,眼角瞥处,却望见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一身火红的衣衫,在风中飘荡。

但是她的声音,年轻的王爷却是充耳未闻,风声中只有那孤雁的鸣声。他刚把信藏入怀中,突然脸上一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沉了下来,正要跟副将交待什么,却不知道从那里射来物一支冷箭,那“嗖嗖”的破空之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白梅在那里看着心惊肉跳,那箭分明就是对着王爷的心脏而去的,如果让那箭射中,王爷的性命休矣。这让她想起了前世之事,难道王爷就是这样丧命的?情急之下,她没有多想就冲了过去,企图用自己的身子去阻挡这支冷箭,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冲之下性命可能会交待在这里,只是希望前世的事情不要发生,不希望王爷命丧于此。但是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奔过去的身子却是穿过了王爷的身体,而那支箭却也是穿过她的身子,还是往王爷的身上射去,好像她的身子是透明一般。正在她惊讶之余,却见王爷突然脸色大变,身子也随之动了,有着一身功夫的成王,自然注意到了这发箭的方向,身子侧移,避过了这一箭。但是,紧张着又一枝箭射了过来,他避让,却还是让箭擦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

瞬间,年轻的王爷沉闷地喊了一声,嘴唇的颜色也变了颜色,漆黑如墨。

“不好,箭上有毒。”副将发现了王爷的异样,却看到王爷被箭划过的手臂上已经漆黑一片。

白梅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沉了下去。她这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前世的光景,万一就是死在这毒箭之下,她不过是把当时的情景还原了而已。她也紧张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年轻的王爷,却怎么也抱不住。此时的她,不过是一缕轻烟一般,能看到却无法做具体的实事。她只能看着王爷那俊美的脸庞白如纸张,干着急。

“梅儿…”一声呼喊,从年轻王爷的嘴中喊出,惊呆了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白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临死之前,竟然从王爷的嘴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王爷…”一行清泪,再也止不住从脸上滑了下来,白梅那硬如石头的心,却是那样的震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喊着她的名字。她和王爷只是在薇姐儿的婚礼上见过一次,之后再没见过。甚至那次婚礼的见面,也是隐没在众人的拥护之中的,王爷连跟她说过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那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甚至到死还在念着她的名字?

但是答案,却再也不得而知。

毒发作的很快,见血封喉,不管那些护卫反应得再快,也快不过那毒。暗杀之人,似乎早就预料到王爷那一身无人能及的功夫,知道单靠自己的能力是杀不死这王爷的,所以在箭头上涂上了急性的剧毒之药。

年轻的王爷眼睛涣散,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看到那个美丽的少女正一脸是泪地望着他,他嘴角却带了笑容。

“梅儿,但愿来生,我愿娶你。”在心里,年轻的王爷轻轻地说着,不甘心地,还是闭上了眼睛。

王爷的尸体在不久的将来,被送到了京城…

……

啊…

一声轻呼,她从梦中惊醒,原来这不过是一场南柯之梦,但是梦中的情景却是那样的真实,甚至王爷死前的那份落没与不甘,还有她感觉到的那份心痛,都是那样的真实。

“王爷…”想到梦中的情景,还有王爷临死前喊着她名字时的遗憾,她竟然感觉到了阵阵心疼。

“我在。”黑暗中,一个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在惊讶中,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缕光芒,从室外传来,还有春竹的声音:“姑娘…”

“下去!”成王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

此时春竹已经奔入房中,在听到万一的声音时,她的脚步一滞,在微暗的烛光中,看到了成王那张黑脸,顿时说着“奴婢该死”,将烛火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到了门外,她还在惊愕之中,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守在门外的她竟然也不知道。同时也为王爷那卓越的功夫感到诧异。

“王爷,你没事。”因为烛火的闪动,白梅终于看清楚了抱着自己的男人,竟然是成王,以为还在梦中,反手紧紧将他抱住,哭了起来。

她害怕梦中的一切成真,王爷会像梦里一样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样她会崩溃的。尽管知道前世的结果,也知道成王最后难逃一死,但是她还是奢望今世能有所改变,因为她的重生,将一些事情改变了,就如今世成为成王妃的人,从薇姐儿变成了她。所以,在心底里,她希望老天不要辜负她。

“怎么了?做恶梦了?”成王抱着她,能感觉到她浑身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全是汗水。

“王爷…”喃喃着,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着他一阵哭。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以为是现实。那种心痛,到现在胸口还是闷闷的,像撕碎了一样。她害怕梦中的事情变成现实,怕她的成王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震国公府在得知成王战死的消息时所引起的哗动,还记得当时薇姐儿哭晕在自己房中,还记得从此薇姐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光鲜亮丽。更还记得,震国公府也因为成王的突然离世,遭受了新王的猜忌,最后被满门而灭。也许因为成王的离世,让前世的新王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无法接受失弟之痛吧,把所有的怒火全部转加在了震国公府。最后白氏一脉,几乎不复存在,只是那个时候她早已经含恨而终。

听着她的哭声,如嘶如诉,不停地揪疼着成王的心。他不知道她因何而哭,但是肯定与自己有关,她一定是梦到了什么,这才如小孩一般地抱着他而哭。在他的印象之中,他这个小妻子从来都是冷静异常,冷血冷面,很少有事情能让她为之动容甚至落泪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因为他而哭。不管怎样,他心里却是感动的,因为至少从这点可以看出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哪怕只是因为婚约的原因而关心,这也足够了。

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冷血,这让他很欣慰。

“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别怕…“成王的声音,就如暖流一般地温柔了她的心,也让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白梅的混乱的心思,终于在他的声声安慰下冷静了下来,抬起那双泪眼,看到的却是成王那张关怀的脸庞,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却也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她也在心里感叹,还好那一切没有发生,或许还有转机。想到这里,她道:“王爷,能不能不去?”

一听到这,成王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之前父皇在他耳际说的话又重新回响在他耳边:

“老三,朕不是无将可派,而是朕给予你厚望,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朝中武将众多,不说别人,单是震国公便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但是圣上却将这重担压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父亲的用意。父皇在为他立威。虽然他立了不少战功,但是未来的天下是他的二哥的天下,如果没有一定的军功在身,他怕他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兄弟之情,不管怎样,都比不得父子之情。父与子之间都有猜忌,何况兄弟之间?

“梅儿,父皇已经下旨,让我去塞外应战。”虽然他知道这个答案会让她崩溃,但是事实如此,却又不得不忍心相告。如果等到事后白梅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的伤心。

“你还是要去?”白梅的心,也因为成王的话而沉沦。

“不是要去,而是非去不可。”成王的声音,犹如远在天边,但却也真切地在耳边回荡。这一刻,白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不!…”白梅嘶喊了出来。

“梅儿你听我说,身为军人,保家为国是男儿的本能,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还等着回来娶你呢。”成王认真地说道。

此时,白梅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脱离它应有的轨道。难道成王出征,再然后一箭丧命,真的无法改变么?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往火坑,自己却无能为力么?她无法想象,如果事情真的按前世的轨迹走,自己到底会如何?

但是她知道,圣旨一下,只凭她的能力,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既然这一切一定会发生,也只有防患于未来,把她梦里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他,虽然他不一定能相信,但是她能做得,也就只有这些了。

望着眼前这个坚毅的少年,想起在很多年后他可能遭遇到的灾难,心突然就疼了起来。他是自己的丈夫,在她及笄之后就会完婚的丈夫,如果他依然走了前世的路,她扪心自问,自己能遭受得住么?答案是否定的,在梦里她都感受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前世的他死亡的场景,再现在梦中的时候,她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他当作了生命中携手一生的人,从圣上那道圣旨之后,她和他就永远地牵扯在了一起,永远都不可能再当作陌路一般的无情。

“我们…成亲吧。”这句话,她一直喃喃在心口,今日终于吐了出来。

既然这一生都难逃前世的命运,那么她希望自己能早些嫁给他,起码在自己的记忆之中,还能留有那么一片光明而灿烂的美好回忆。

成王一怔,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他心里一颤,突然将她抱住,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少女之香,深吸一口气,却摇头道:“等我回来。”

他知道她心里的担忧,但是他不愿意她如此牺牲,他想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看到她笑靥如花的脸,而不是匆勿的婚礼。还有两年,她就及笄了,等到那个时候,他要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门来,他要给她一片天,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白梅在心里叹息,表情却是再正经不过:“王爷,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们请旨成亲吧。”

成王很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聪慧的少女,很久之后才道:“等我。”

白梅没有再说话,她知道以成王的性格,断不会在此时答应她跟他成亲。尚不论他此去是去北方战局扫平匈奴,虽然他自恃武艺高强,不会有所闪失,但是万一回不来,他不愿意让她为此做了寡妇。只要两年,她就及笄了;也用不了两年,他一定会把北方的战乱扫平。

“我…等你。”说完这句话,她却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是加了一句:一定要回来。

此时的白梅与成王正处于纠结与心伤之中,而在东宫,另一个人却是满腹的怨恨,却无处发放。

一地的碎片,宣示着东宫偏殿的主人此时心中的狂怒,咬紧牙关,却怎么也忍不下心头的恶气。她讨厌成王关心那个女人时流露出来的表情,讨厌他的深情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因为这份讨厌,所以她想要毁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但是老天却偏偏不愿意帮她。

“翠灵呢?”朝侧妃沉着脸问道。

“回娘娘,翠灵从昨日就不见了,奴婢只怕她已落入成王之手。”那宫女道。

朝侧妃脸色一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翠灵会被人抓住。如果翠灵真的落入了成王之手,只怕自己的阴谋已经被人识破。她是知道她这个表弟的手段的,那绝对可以用雷厉风行来形容。她也知道,一旦让这个表弟发了怒,自己绝吃不了好果子,尽管有太子保着她。

她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是东宫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的一切。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成王那张绝情至极的冷脸,出现了他那双眸子中迸出的冷光,也出现了那个本该属于她的胸膛里却躺着另一个女人,她用力地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她会亲自毁了他。

“别怪我,是你无情地抛弃了我。”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闭上眼睛,眼中淌下了一抹泪,最后突然喊道,“去,叫猎鹰进来。”

第65章

整个震国公府,最高兴地莫过于大爷白鸿哲,自己的女儿成了成王妃,这是何等的荣耀。最近他走哪都是挺起腰板,更让他开心的还有他升官了。左都察御史的位子,他期望已久,原有三个人都有竞争的空间,最后却还是被他抢了先。那些嫉妒他的人,都说他是受了裙带关系的影响,谁让他有一个出色的女儿,成了三皇子的未婚妻,圣上如何不会给面子?但是白鸿哲从来不把这些嫉妒与碎言碎语放眼里,就算有了这层关系又如何?要学会借力,才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

作为正二品的左都御史,白鸿哲很满意,毕竟这个位子他想了许久,如今终于得手了,那得意之色是可想而知的。最近,他与长女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虽然梅姐儿依然一副冰冷的模样,但是却是总让厨房给他送宵夜,而且是变着花样地送上,这让他的心里一阵的暖和。自己的女儿,有多久不曾这么关心他了?想想,女儿总归是长大了。

最近除了自己升官及女儿被赐婚的事,其实烦恼也是不少。其他不说,只说自己母亲病情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突然之间就疯了,毫无预兆,而且凭借震国公府的力量,竟然查不出什么。到时听到自己的父亲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也跟父亲有同样的想法,莫非是哪位大臣?也跟震国公似的,在朝上看谁都不顺眼,跟斗鸡似的。

这日,他又在书房看着最近这段时间的报表。身为左都察御史,观察着全朝上下皇帝及大臣们的言行,压力是很大的,往往无法在一更之前入睡,半夜三更入眠都是正常。如今裴姨娘有了身孕,钟氏最近又极不对劲,他都愿意在书房歇着。作为只有一妻一妾的白大爷来说,其实很洁身自好,他自我感觉良好。

敲门声传来,白鸿哲并没有从卷宗中抬起头,以为是梅姐儿吩咐厨房送来的宵夜,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进来。”语速平稳,透着一丝疲倦。门开了,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他面前站定,许久都没有离去。白鸿哲还是没有抬头,只是说了句,“放着吧。”便又全心投入卷宗中。那身影并没有离开,那影子投在卷宗上,形成了一道阴影,他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他怔了怔。“钟氏?”

来得确实是钟氏,这是钟氏第一次如此邀宠。钟氏这人,哪怕心里再想,表面也是装得十分得正经与贤惠,断不会如裴氏一般利用些手段去将丈夫留在自己的房中。因此,除了刚成亲那段时间,丈夫会留自己房中,之后就很少来她院中。以为丈夫变心了,经过观察与调查,却是没有,一直到裴氏的进门,才真正把大爷拉了过去。她也想过利用自己的陪嫁丫头来固宠,但是结果却是失败的,大爷这人对女色不是十分关注,只讲究适量便好,而且他有一种特点便是,一旦对哪个女人好,便会一直好,不会把目光再瞄向其他女人。这也是她刚进门的时候,丈夫百般宠爱她,后来有了裴氏后又一门心思只在她身上,特别是裴氏怀孕后,大爷的心里就更只有裴氏,哪怕什么也不能做也愿意去她那里。钟氏是嫉妒的,但是她一直维持的印象又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外在,所以只能暗地里出手,但是白梅却是保护得紧。如今白梅当家,她更无法下手,所以希望只能寄托于自己的丈夫了,拉下脸来,开始争宠。

“你怎么来了?”看到她手中端着的食盘,又突然明白了,就听到她道:“夫君这段时间日夜在书房,妾身心里挂念,却又无法帮忙,只想到这汤水,以表妾身关怀之意。”

白鸿哲心里一阵温暖,看向钟氏,却也见她正含羞望着自己,这才让他想起了刚成亲那会。那时,迫于父亲的压力,他违了当年的誓言,续娶了钟氏,洞房花烛那夜,他挑起她的头巾,望见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他突然又陶醉了。他是个爱美的人,当年发妻杨氏嫁给自己的时候,也是艳如桃花,那一刻他便爱上了她,后来杨氏难产最后血崩而亡,他伤心,发誓永不再娶,但事与愿违,父亲的压力,让他不得不续弦。

但是在新婚那天看到了钟氏,他心里还是愿意的。对发妻的爱,他永远珍藏在心里,这是谁也无法去改变与替代的,但是也不代表他不能对其他女人好。发妻的死,曾经在他心里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但是看到嗷嗷待哺的女儿,想到女儿不能没有母亲,所以他愿意对钟氏好,希望能换来她的母爱。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钟氏视梅姐儿如己出,这是有目有睹的,这份好几乎赶上了后来出世的莲姐儿,他也就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了她,自己全门心思放在了工作上。他要往上爬,除了家族能给他的,还有他自己的努力,事实也证明,他是优秀的。

白鸿哲那温柔的目光,让钟氏眼里涌起了泪花。有多久没有看到丈夫对她表露出这份爱意了?刚成亲那会,他柔情似水,也没有通房丫头没有小妾姨娘,那段时间真的甜如蜜,也因为这份深情,才能在成亲第二个月怀上,终是有身孕的那段时间,他也一直都在她的房中,没有再想别的。那段时间,是她有史以来最甜蜜的时候。但是这份甜蜜却是那么短暂,裴氏的出现,纳入院中开始,他就很少踏入她的房中,就算过来也是有事相商。他再不是那个柔情的丈夫,甚至连正色的眼神也不给予一个,这让她心底里伤心到极点。如今裴氏怀了孩子,说不定是未来大房的长子,这让她心里更加的难受。嫡长子,这是她心里一直想的,但是已经过了将近十年了,长子什么的都成了浮云,她再要求也没有任何理由,就老太君那一关就过不去。以前还可以拿梅姐儿做做文章,可自从梅姐儿落水醒来之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一般,精明了许多,再不忍她糊弄了。

此时,她唯一的想法便是,抓紧丈夫,趁早生出嫡子来。

书房那边的事情,自然是逃不过白梅的耳目。如今的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傻得可爱的女孩,再加上主持了中馈,府里更是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此时,她正躺在躺椅上,一边吃着葡萄边听着春竹的汇报。春竹现在担当了消息通,府里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事情,至于什么途径什么方法打听到的,白梅全然不管,她只在乎在她需要知道消息的时候,春竹能奉上第一手资料,这便足够了。

“姑娘您不知道,当时大爷那个感动,随后便去了大奶奶的房中。”春竹说得兴起,加上了肢体的动作。

白梅却是不语,对于钟氏那学作宫里嫔妃争宠的那一套,她不想发表任何的意见。对于失宠多年的钟氏来说,只要能达到复宠的目的,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对于一个想要丈夫温暖的女人来说,她又何须去说些什么。对于自己父亲后院里的事情,她不想去管,以前是她傻,被钟氏挑拨得像个傻子一样地为了钟氏而去管自己父亲后院的事情,最后却落得凄凉的下场。对于钟氏所作的一切,她怎样去打击裴姨娘,她也不想去多管什么,只要钟氏不伤害到她或是未来的弟弟就行。对于手足,哪怕是不懂事的莲姐儿,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份感情的。当然她不是圣母,莲姐儿所作所为,她也很恼火,只要不伤害到她,她都会去成全,但如果触及到了她的利益,她自然不会像前世一般,还要为他人着想。

“裴姨那边怎样了?”如今她最关心的却是将要出世的弟弟,这是大房的根,不容有任何的失误。

对于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弟弟,白梅是充满期待的,在他的身上,她比任何的心思都用得多。如果说对于裴姨娘,她是因为母亲的原因还有前世的愧疚,那么对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弟弟来说,她是真心实意,希望他能平安。她永远忘不了这个叫枫哥儿的大弟,当年养在钟氏的膝下,因为是大房唯一的儿子,在嫡子小雨没有出生之前,一直是快乐的。但是就因为小弟雨哥儿的出生,他的噩梦从此便开始。先不说钟氏对他的棒杀,后来被送进了监狱,最后惨死,再说后来因为枫哥儿的事情,最后她的父亲也连带有了罪过,被夺了世子之位。当年她被休回家,那是怎样的凄凉,震国公府最后的没落,虽然有家族之间的相争有关,其实与钟氏的歹毒与邪恶的心理是分不开的,这也是她恨钟氏的原因。当年她用了调包计,把她和莲姐儿的婚姻掉了包,这些她暂且不说,自己也有主要的责任,但是她无法原谅的却是她对枫哥儿的伤害。她至今还记得,枫哥儿那双纯洁的眼神。那该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就因为钟氏的迫害,最后尸骨无存。

第66章

“你还明知故问!你做的好事!”老太君劈头盖脸地一记大骂,把震国公彻底骂晕了。

震国公是个孝子,他几乎不违背自己的母亲,唯一一次就是三十多年前娶王氏的那次。如今被自己的母亲这么骂着,他搞不清楚状况。最近他一直忙着北方局的事情,再过几天成王就将远赴战场,作为二路元帅的他,过不久也会奔赴北方局,因此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兵部开会。府里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偶尔听王氏说起过,但并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一向是不管后院之事的。

“母亲,儿子哪做的不对,你尽管打骂便是,可别气坏了身子。”尽管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他依然将错揽下。

白梅静静地站在老太君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本来是打算去找裴氏,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解决的,但听说祖父过来找了老祖宗,她心里一个念想,就觉得会出什么事,就决定留下来观察,老太君也没有赶她出去的打算,所以她就留在了老人家的房里。

震国公一向给她的感觉是威严而冷醋,对他们这些孙子孙女也没有溺爱,特别是对白梅,更是严厉了点,也因此从小她都怕这个祖父,能尽少在他面前露面就尽少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如今被她看到了祖父这么憋屈的一面,还真是少见了些。

本来她默不出声,尽量不让祖父发现自己,但老祖宗因为气得,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所以她才出声,揉着老人的胸口,柔声道:“老祖宗莫气,祖父也是不知情,您别气着了自个。”被白梅这一安慰,老太君才气消了些,狠狠瞪了震国公一眼,看向白梅的眼神却柔了些,她拍着曾孙的手道:“老祖宗不气。”

但是震国公却看到了她,他刚才进来被老太君一嗓子吼得晕了头,没注意周边的环境,白梅这一出声,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小辈面前被看到了他这么憋屈的一面,他的脸拉了下来,喝斥:“这没你的事,快快离去。”

这一喝,倒把老太君的火儿又勾了起来,她怒道:“混帐东西,这怎么不管梅姐儿的事,你是不是也让我这个老太婆也滚边儿去?”

“母亲,孩儿怎敢?儿子不是那意思,有什么事您骂儿子就是,梅姐儿小孩子,有些事…”他本不想在孙女面前失了面子,但话未说完,却被老太君打断:“梅姐儿如今替我这老婆子管着家儿,如何不能在场?何况这事关系着长房的子嗣,如若不是给你留着脸面,哲儿他夫妻都叫了来。”

震国公不敢再有异议,对于母亲的话,他多半不敢反驳,他从小丧父,是母亲把他抚养长大,所以他对母亲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虽然当年他反抗着母命娶了王氏,但在王氏和母亲之间,他还是偏向母亲的,也因此多少次王氏在他面前泪眼婆娑过。他虽然爱着王氏,但寡居的母亲将他培养成材的艰辛,又一次又一次让他在先帝面前露面,这份母爱,不是一个王氏能抵得了的。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错了。”震国公道。

看到震国公那诚心认错的样子,老太君的火气也下去了。自己儿子的秉性她清楚,不管对与错,他都不会反驳自己,只除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次。儿子是好的,一切错误都是王氏的,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妇,老太君恨不得休了,但又知道自个儿子对那王氏的感情,却又不得已。

本想着,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再上不了台面,也学了不少,当年不管怎样对待她的长孙,但孙子从小长在自己膝下,也不去管了,不是亲生的终做不到视如己出,但这王氏千不该万不该打上了长房子嗣的念头,难怪这么长时间了,不说梅姐儿的母亲,就说钟氏嫁过来这么多年,除了生了莲姐儿就再无动静,她还想着是何原因,却原来是这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