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乾坤 作者:蒋胜男

第1章

江南自古繁华,更何况十朝故都的金陵。战国时,楚威王灭亡越国,占据此地。见当地风水地脉有王气上升,恐日后会有王者出现,威胁到他的子孙基业,于是在江北山边埋下黄金以镇压,同时在清凉山边修筑一座石头城,取名金陵。这就是金陵城的来历。

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以此为都城,进而据有天下。后至成祖朱棣迁都燕京,改燕京为北京城。金陵改称为南京。

金陵城既有此传说,便有龙蟠虎踞之称。金陵第一镖局“虎踞镖局”正对着秦准河,朱雀桥。旭日东升,将门前的金字大匾照得十分耀眼。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门前,不可一世,行人经过,远远地避开,侧目而视。

一群小叫化子,远远地在桥的另一头,守着候着。能够出入虎踞镖局的,都是一些有钱的大爷,若是遇上了他们高兴,赏钱自然会比别处丰盛;当然,若是遇上了他们不高兴了,马鞭皮靴下来也是丰盛的。富者贵贫者贱,自古皆然。

这是大明宣德七年十月初七正午时分。

有两名桥夫抬着一顶小桥,走过朱雀桥,停在虎踞镖局门前。桥帘掀起,走下来一位紫衣女子。这紫衣女子看上去有些古怪,她一身紫衣,紫纱蒙面,紫色大髦,就连手上也戴着一幅紫色手套,从头到脚,用紫色包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一双笑中带威,水灵灵的眼睛。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但衣着发式,却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独身一个女子,就这么闯进这种三教九流之地。

这紫衣女手抱婴儿,走入虎踞镖局,气宇不凡,旁若无人。竟令得那两名见多识广的大汉也不敢多问一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去。

进门之后,迎面出来一个中年人,殷勤地问:“夫人…小姐…”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才是,忙改口道:“你是要托镖还是?”紫衣女傲然道:“我要先找一个人,然后,还要与你们总镖头谈一笔交易。”

过了许久,那门口的两名大汉突然看到那紫衣女竟被他们虎踞镖局的总镖头恭恭敬敬地从花厅送出来。送到滴水檐前,那紫衣女回头道:“好了,你不必送了,我不想太过张扬。”总镖头沈瀚忙道:“是、是、属下遵命。”

不知何时,虎踞镖局门口,散落着四五个头戴笠帽的小贩,竟无视虎踞镖局的威严,在门口摆开了小摊。那门口的两名大汉正待驱逐,见那紫衣女已经出来了,连忙又重新站好了。

紫衣女手抱婴儿,走出门来,虽然她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过,她总算知道对方的下落,又顺势收了虎踞镖局为羽翼,也算不虚此行了。

谁知走到门口,她手中的婴儿忽然动了动,啼哭起来。紫衣女忙低头轻轻拍哄。正此时,数点寒星从门外的四名小贩的手中发出,直袭紫衣女等人。那两名镖师和那几名桥夫,哼也不哼一声,就死了。与此同时,那四名小贩从扁担中抽出兵器,叱道:“妖女纳命来!”声音娇嫩,竟也是一群女子。

暗器交叉,已封住对方的上中下三路。好个紫衣女,骤逢惊变,身形疾转低头,扯过身上的大髦拦在身前。那大髦不知是何物所制,飞针射在大髦上,竟纷纷跌落。手未放下,对方长剑已到,使的竟是正宗峨嵋剑法。一招“越女追魂”直取紫衣女面门,另一人“素女拂尘”横扫她双足。黄衫飘动,霜刃锋利。

另两人身着一青一白,使一对峨嵋刺,功力似更胜一筹。兵刃中有“一寸短,一寸险”之言,兵刃越短,就越难以对付。

紫衣女手抱婴儿,身无兵器,面对四人急风骤雨般地狂袭,只得连连退却。紫衣女的武功原在对方之上,无奈此刻绝抽不出空来放下婴儿,取出兵器来。只是这紫衣女虽败不乱,脚踏方位,步法微妙,对方四人虽手持兵器,竟也一时伤她不得。只是时间一长,紫衣女碍着孩子,只守不攻,以一敌四,未免有些吃力。

紫衣女见势不妙,一咬牙,退后一步,将那婴儿高高抛起,空出双手,便向剑刃上抓去。她双手戴着金丝手套,不惧兵刃,将双剑一夺,一递,正挡住两柄峨嵋刺。双足连踢,又然跃起,那婴儿正往下掉落,她轻轻一拍,又将婴儿托上高空,她自己再落下时,已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来,“啪、啪、啪、啪”连响,已经打得那四名女子猝不及防,东倒西歪。

这会儿功夫,那婴儿又即将落下,紫衣女跃起,正欲故伎重施,不料对方那一名白衣女子见此情景,却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她的双足,紫衣女身子失衡,掌力便斜了,原本将婴儿垂直托上,不料婴儿却斜飞出去。紫衣女一脚踢飞白衣人,欲救婴儿,已然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婴儿向石桥上直落下来。才在襁褓中的婴儿,从这么高空落下,必是性命难保了。

桥上原有几个小乞儿,方才见打斗激烈,早逃开了。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乞儿,逃得太慌,竟逃丢了一只破布鞋。实在舍不得,又悄悄地蹑回来去拣。正此时,觉得有东西从空中落下,不由地手一伸,那东西来势很大,压得他一交坐倒,撞得屁股好疼,顾不得爬起来,先看手中,原来是裹在襁褓中的一个女婴。那婴儿本来是哭着的,刚才被抛得一上一下的,此刻非但不怕不哭,反而“咯咯”地笑起来。粉妆玉琢似的小脸儿犹留着两滴泪珠儿,一笑,露出两边的小酒窝来,可爱极了。

紫衣女与青衣女同时叫道:“小乞丐,快将孩子给我。”那小乞丐爬起来,方在不知东南西北时,只听得一片喊声,也不知她们在叫些什么,吓头将头缩了一缩。眼见前面这两伙人打打杀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低头看这婴儿笑得如此灿烂无邪,不禁抱紧了这婴儿。这婴儿虽小,但是眼睛亮晶晶地,一笑起来,满脸地阳光似地,任是谁见了也是十分怜爱。虽然两边都在叫着:“把孩子给我。”那小乞丐却抱紧了婴儿,反向另一边桥下跑去。

双方同时一怔,想不到这小乞丐竟不顾性命地救了这婴儿去了。青衣女正要去追。身形方动,紫衣女早已抢在她前头,杀气腾腾地踞于桥上,拦住了她四人去路。

紫衣女脸色铁青,她素来行事心狠手辣,只有她惹别人的,谁敢惹她。这四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有轻饶之理。方才碍于孩子缚手缚脚,如今孩子不在,这一时半会儿,谅是安全的,正好腾出手来大开杀戒。

青衣女见此情景,咬牙叫道:“笑面罗刹丁芷君,我们与你拼了。”

紫衣女丁芷君冷笑一声:“峨嵋派的,你们是自己找死。”说着,软鞭一挥,打向青衣女。峨嵋派其余三人,也纷纷围上。

方才白衣女拼死一扑,被丁芷君一脚踢在面门上,伤势虽重,此刻也顾不得满脸血污,手执峨嵋刺先扑了上来。

丁芷君想起方才的事,最是恨她,冷笑一声,长鞭挥出,指东打西,却冷不防左袖中暗飞长索,正卷在白衣女颈中,丁芷君紫衫飘飘,在空中一个转身,绕过一个桥墩,顿时将白衣女勒紧在桥上。

青衣女大叫一声:“师妹--”见丁芷君左手用力,右手之力便轻了,青衣女深得峨嵋派武功之精要,见此情景长剑刺出,在空中连划几个圈子,缠住长鞭用力一夺,丁芷君长鞭竟脱手了。青衣女正自得意,两枚鱼鳞小刀已随长鞭射来,青衣女躲避不及,急忙中将头一偏。一枚鱼鳞小刀原射向她咽喉,却划伤了她左颊,另一枚则射中了她右肩。青衣女眼见动手不过几招,已方已是一死一伤,剩下两个师妹武功只有更加不及,今日之事,已经不遂。忍痛大叫一声:“散--”

两名较年轻的黄衣女听见叫声,立刻向左右分散逃开,青衣女也一个翻身,向后逃去。紫衣女丁芷君冷笑一声,不去追赶,反而冲入虎踞镖局,厉声叫道:“沈瀚。”总镖头沈瀚忙跑出来道:“令主有何吩咐?”

紫衣女丁芷君冷笑道:“沈总镖头,刚才我在外头与人打斗,你竟敢不出手?”

沈瀚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原本要出来的,只是无令主吩咐,恐出去反碍了令主大展神威。以令主的武功,对付这几个峨嵋弟子,何在话下。”

丁芷君哼了一声,知道此人新收,并不忠心。只是现在正要用到此人,且先忍下了,只是说:“你马上派出所有弟子,给我搜那三个峨嵋弟子。”心中暗道:“待安顿好孩子,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拂袖而去。

※ ※ ※

却说刚才那小乞丐,抱了婴儿,一口气跑得远远地,见后面无人,才钻进一个小巷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喘息稍定,才忙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婴儿。这婴儿看上去只有两三个月,虽然还不会说话,可是“咦咦呀呀”地样子却更可爱,他不禁伸手去逗弄婴儿。孩子是天真的,当他和婴儿一起笑起来时,他也忘记了自己的穷苦和饥饿。

可是过了一会儿,婴儿想是饿了,小嘴一扁,开始哇哇地哭了,而且越哭越响,怎么哄也哄不住。他急得团团转,哄道:“小宝宝,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饿了,可是我也很饿。求求你别哭了,你再哭会把坏人引来的。只要你不哭,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可是婴儿不听他的,反而哭得又大声又霸道,中气十足。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紫影飘过,从他手中抱走了婴儿。

紫衣女听到哭声,终于找到了婴儿,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惊喜。她手中抱着婴儿,对这小乞丐笑道:“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今天你做得好,我会好好赏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嗫嚅道:“我、我叫小虎子。”

紫衣女笑道:“果真是虎头虎脑的。好,你今天立了大功,这辈子都不用再要饭了。”说着,取出一锭黄金递给他,正要带他走时,一转头,目光掠处,见巷口有一角青衫飘过,她脸上顿时升上一股杀气,追了过去。

小乞丐小虎子见紫衣女忽然一闪就不见了,他手中握着那锭黄金,呆呆地站在那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紫衣女丁芷君眼见方才那伏击自己的青衣女身影在巷口掠过,便追了上去。青衣女原也是循哭声而来,不料迟了一步,自己反被这女魔头发现行踪,追了上来。她自知不敌,连忙逃跑。

丁芷君冷笑一声,紧追不舍。青衣女慌不择路,竟逃进了一条死巷,等她发现不对想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紫衣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似的得意神情慢慢地踱了进来。

丁芷君笑道:“你是峨嵋派的,武功不错,看来,是峨嵋四秀中人了。嗯,金秀容,李秀德,沈秀红都已经死了,这么说,你是赵秀言了。我本想放过你,不过,既然你这么急着要与你的师父师姐们做伴去,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了你吧!”

赵秀言怒目圆睁,骂道:“丁芷君你这个女魔头,你做恶多端,将来一定不得好死。我就是变作厉鬼,也要来找你报仇,”

丁芷君哈哈大笑:“这你大可放心,有道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我怎么死,你不用操心,还是想想自己今天怎么死吧。”说着,取出三枚寒光闪闪的小针,笑道:“这三枚峨嵋金针,就算是我还给你的。嗯,这第一针,先刺在哪儿呢?可不能让你马上就死。你瞪着眼睛看我作什么,你的眼睛可挺美的呀。这第一针,就先刺你的眼睛…”

赵秀言大叫一声,不顾一切欲向外逃去。丁芷君双腿一剪,已将她踏在地上,冷笑道:“往哪儿逃呀!”一针就向她右眼刺去。赵秀言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叫,叫声未完,丁芷君已是尖叫一声:“什么人,竟敢暗算本座。”

丁芷君金针正要刺向赵秀言的眼睛,忽然手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她金针落地,不禁又羞又气,仔细看那暗器,竟只不过是半块鸡骨头。心中一惊:“什么人有如此功力?”

正待细寻,就听得一声长长的呵欠:“是哪个小乌鸦乱吼乱叫,扰我老人家吃东西。”

丁芷君回头一看,见一个满脸腊黄的老乞丐从墙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丁芷君大吃一惊,方才这巷中除了她与赵秀言之外并无旁人,这老叫化子从何而来,何时躺在墙边,自己竟毫无觉察。待得仔细看清楚了对方之后,惊转为惧,骇道:“金面神丐!”连忙退开三步,放了赵秀言。

赵秀言一听,救星竟是当今武林中辈份最高,武功最强的金面神丐,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自从武林中万人敬仰的圣人东海顾先生在去年泰山大会中遇难之后,金面神丐金炎就是世外三仙中唯一在世的人了。她知道金炎为人嫉恶如仇,犹为痛恨无双魔教,而眼前的丁芷君,就是无双魔教教主的亲信,忙叫道:“金老前辈救我!”

金炎看了她一眼:“你是峨嵋弟子?”

赵秀言忙道:“正是,晚辈赵秀言,家师青石师太和峨嵋上下七十多位同门,都已被无双魔教所害,只余我等几个姐妹,犹受这女魔头的残害。今日若非前辈救我,我…”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金炎冷冷地看着丁芷君,道:“小魔女,当年云无双这个女魔头为害天下,你就是最大的帮凶,作恶无数,残害正道武林人士。人说你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最擅长逞毒计,设阴谋害人。如今魔教已经灭亡,你不但毫无悔意,反而继续作恶,今朝落在老叫化子手中,我便要为武林除一害了。你的主子云无双呢,又躲在哪里。”说着,逼前了一步。

丁芷君退后了一步,忙叫道:“金老前辈,您且听我解释。”

赵秀言忙道:“金老前辈,这妖女最擅长花言巧语。颠倒黑白,老前辈休要受她蛊惑了。”

丁芷君急道:“金面神丐名震天下,岂会不容人讲理吗?”

金炎冷笑一声:“老叫化子这一生从不受人花言巧语,也从不与恶人讲理。你若快说出云无双这个女魔头的下落,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丁芷君叫道:“你想杀我倒罢了,你想杀我家小姐,你怎么对得起顾先生?”

金炎脸上升上一股杀气,更有深深的痛恨:“云无双这个女魔头害死顾先生,我正要杀她为顾先生报仇。我如何对不起顾先生。你这妖女,果然是颠倒黑白。”

丁芷君冷冷地提醒他:“顾先生说过是我家小姐害他的吗?顾先生要您为他报仇吗?顾先生会让您去杀我家小姐吗?你别忘了,我家小姐云无双,可是您口口声声提到的顾先生的妻子。顾先生尸骨未寒,您身为他的挚友,怎么可以去加害他的未亡人。您可以装不承认,可是泰山大会上,却是顾先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承认我家小姐云无双,是他的妻子。”顾先生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圣人,云无双却是魔教教主。昔年云无双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魔教,凭手中一把无双刀杀人无数,独霸江湖。可是顾先生居然会娶云无双为妻,居然会在泰山大会是为云无双而死,这真是令武林中人不愿承认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也是最令金炎悲忿的事实。金炎怒道:“不管怎样,顾先生总是她害死的。”

丁芷君摇了摇头道:“顾先生的武功已至化境,若非他自己愿意,这世上谁能伤得了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云无双已经死了。”

金炎反而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云无双已经死了?”

丁芷君叹道:“顾先生一死,云无双也死了一半。可是她已经有了顾先生的骨肉,只有将这孩子生下来,她才能随顾先生而去。我手中的这个婴儿,就是顾先生的女儿。老前辈您瞧,她长得多象顾先生!”说着,将系在怀中的婴儿解下来,递给金炎。

金炎虽仍是满脸的不能置信,却还是接过了婴儿。这婴儿哭累了,又睡着了。金炎看着看着,脸上的杀气渐渐地消去,却出现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神情。

一滴老泪滴了下来,滴在婴儿的脸上。金炎喃喃地道:“顾先生,顾长风,顾老弟呀!象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早早去了,却让我这个无用老叫化活着。老天爷真是荒唐呀荒唐!可恨呀可恨!”他抬起头,又恢复了一脸严肃:“这孩子,怎么会在你手中?”

丁芷君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顾夫人知道自己生命只在旦夕,她令我带这孩子走,让我找一户普通人家来抚养这孩子。她说:她为聪明误尽一生,惟愿这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一生无灾无难,便是文不成,武不就,痴一些,丑一些,都是这孩子的造化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俱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金炎品着云无双那句话:“便是文不成,武不就,痴一些,丑一些,都是这孩子的造化了。”云无双本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聪明绝顶,文武双全,又是魔教教主,在常人眼中,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可是她在临终之时,对自己的女儿,竟是这等期许,这话中的痛苦,绝望,又岂是常人能够体会得到的。

金炎叹了口气,将孩子递还给丁芷君,挥了挥手道:“你走吧!”丁芷君接过孩子,心中大喜,知道今日已经躲过大难了,面上却淡淡地不动声色,缓缓地行了一礼:“是,晚辈告退。”

赵秀言在一旁,又气又恨,只是方才不便亦不敢插话,此刻见丁芷君安然欲退去,心中岂甘心。忽生一计,忙道:“金前辈,不可。这孩子若让这妖女带走,近墨者黑,难保将来不会受她所害,也成了个魔头。”

丁芷君不听则已,一听,更勾起方才之事,冷笑道:“我正想问你呢!刚出世的婴儿,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三番两次要害她性命。你峨眉派是出家人,心肠狠毒,犹胜过我们这些被称为魔头的人。”

金炎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丁芷君正中下怀,忙绘声绘色,极具细致地将刚才虎踞镖局门前的一幕叙说出来,她口才极好,言辞锋利,绝不容赵秀言插上一言半句辨说。说到凶险外,那是险足了十二分;说到愤慨处,更叫人杀气难抑。说完经过意犹未尽,又道:“当日泰山大会上,天下英雄都在顾先生面前尽释恩怨。如今赵秀言不但背约,还用暗算的手段。暗算我倒罢了,便是杀了我也无话可说,却不该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三番四次下毒手,刚才我若是迟来一步,这孩子就不知会怎么样了。她害我我不会出手,但是害了孩子,我才绝不会放过她,以免她下次又起杀心,那就害了孩子了。”

金炎听了此言,问:“真有此事?”丁芷君忙道:“虎踞镖局中人及虎踞镖局附近报有的人,皆可为证。前辈,这孩子的身世,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以免江湖中再生事端。”赵秀言吓得叫道:“老前辈救命,这妖女又有杀人之意,可见恶习难改,千万不可听信她一面之辞。”

金炎脸色沉郁,喝道:“你们这两个小女孩,当真半斤八两,谁也不输那谁了。丁芷君,你听着,今日若非为了这孩子,我已经杀了你了。你带这孩子走,若从今往后,你在江湖上再和以前一样,利用无双教的势力作恶,或是将这孩子教坏,不管你躲到天边,老叫化子也能将你找出来杀了你。你和这孩子,都不准涉足江湖,你听到了吗?”

丁芷君低着头,虽看不清她的脸色,却听她恭恭敬敬地说:“是,便是老前辈无此吩咐,晚辈也会按顾夫人的命令,将这孩子交给普通人家抚养,将来让这孩子做一个普通人。为了好好照顾这孩子,晚辈不会再涉足江湖了。前辈纵怀疑晚辈对您的承诺,却不能怀疑晚辈对顾夫人的忠诚。”

金炎点头道:“不错,我的话,你必会阳奉阴违,可是云无双的话,你却不敢不遵。赵秀言我虽不杀她,但了为保全这个孩子,我也不会放她走,我会将她带走,让她不能再泄露秘密。但愿你不是口是心非。”说罢工,丁芷君尚未抬头,金炎带着赵秀言已经消失了。

丁芷君抬起头,冷笑一声,啐道:“就凭你这老叫化子,也想杀我。看我怎么对付你吧!”忍不住亲了亲手中的孩子:“好宝宝,你真是我手上的一张王牌,叫我怎么疼你才好呢!”得意地抱着孩子离开小巷。

第2章

却说方才那小乞丐小虎子,忽然得了一锭黄金,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钱。犹如做梦似地,过了好久才回醒过来,才知道开心。欢天喜地盘算着:“哇,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馒头呀。啐,我有了钱干嘛不买肉吃。我要吃一块五花肉,不,我要吃一大碗筷红烧肉。不,不止吃一碗,我能吃多少红烧肉就吃多少红烧肉。我还要是最好吃的东西,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呢?嗯,对了,一定是鸡腿,鸡腿一定最好吃了,我一定要吃一只鸡腿。”

想得高兴,扯了扯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趿着一只破鞋子,昂首挺胸地向一家小酒馆走去。方走到门前,眼睛锋利的店小二一把拎起他,扔到门外去,骂道:“臭要饭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滚!”

小虎子爬起来骂道:“你他吗的狗眼看人低,小爷我现在可是有钱人了,我要进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还得伺候小爷我呢!”

店小二不屑地笑道:“哎,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连叫化子也敢称爷,我看你是穷得发疯了。还吃香的喝辣的。”

小虎子怒道:“你睁开狗眼看仔细了,这不是钱?”说着,取出那锭黄金来,店小二吃了一惊,怀疑道:“你这小叫化子,哪来这么大的一锭黄金,别弄个假的来唬人。”说着,一把夺过金子,翻过来覆过去对着阳光瞧瞧,又放到嘴里劲地咬。小虎子叫道:“你别乱咬,还给我!”说着就想上前拿回金子。却被店小二推倒在地。

忽然店小二怪叫道:“哎呀,老板,老板——”

这小店也只有老板与小二两人,老板听到叫声跑了出来,喝道:“什么事这么鸡猫子叫的?”

店小二忙将金子递给老板:“老板,你说怪不怪,这小叫化子竟有这么一大锭金子,看来一定是偷的。”

小虎子从地上爬起来叫道:“这钱是我的,我不是偷的,是个穿紫衣服的娘娘送的。”

这老板仔细地看了看那锭金子道:“啊哈,前街王员外家前几天让山贼给偷了,正报官捉拿呢。一定是你们这群贼骨头偷了,还敢光天化日下拿出来用。”小虎子叫道:“我不是贼,我没偷,这钱真是我的。”

老板朝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啐,叫化子就是半个贼骨头。你没偷,这钱是你的。哼、把你卖了,拆皮去肉煎骨头,几十个也值不上这一锭金子。人家给你的,怎么不见给了别人,就给了你。妈的,怪不得老子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原来有你这个小贼骨头触老子的霉头。快给我滚,要不然,就把你绑了送官,判你的罪。”

小虎子见没了金子,大哭大骂:“你才是贼骨头呢!你抢我的钱,还说我是贼骨头,你真是强盗。你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老板一把将他推倒:“滚,不滚老子就揍你了。”小虎子哪里怕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强盗,你贼喊捉贼。老天爷打雷劈死你,你出门让水淹死,走路让石头跌死,上楼梯会摔死你,你这个贼骨头,臭强盗——”

那老板被他骂得九窍生烟,这人原是个地痞无赖,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岂容别人这般骂他。一步抢上前去,举起钵大的拳头就揍下去。小虎子痛得哇哇大哭,口中却丝毫不让:“啊呀呀!你祖宗十八代猪生、狗生、王八生;你全家老少死光光,尸体烂了野狗都不要叼,乌鸦踢你的死人头——”污言秽语,各种恶毒不堪的话滔滔不绝。他本是市井小流氓,什么骂人的活不会,更兼口齿伶俐,颇能举一反三,大有青出于蓝之能。

那老板越发大怒,他与这小叫化子比骂,自然远远不如,手底下却越发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把这小叫化子活活打死。在旁的人纷纷劝道:“算了算了,要是把人打死了,可是要惹上人命官司的。”

那老板眼看这小叫化子也是半死不活,早没有一丝力气骂人了,也怕真的把人打死了。就势停手道:“好,看在大家的份上,就便宜了这小贼。”随手把这小叫化子丢出去,由其自生自灭,围观的众人也一散而尽。街上只有小虎子一人凄惨地躺着。

过了半晌,空空的街上,一个游方郎中带着个小童走过来:“咦,怎么有个孩子躺在这儿?”停下来仔细看看:“啊,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才这么小呀,真是好惨,谁这么狠心?”回头吩咐身边的小童道:“弃儿,把药箱打开,拿里头的云南白药出来,快。”这郎中正在给小虎子上药包扎,隔壁的门开了,走出一个老人。老人道:“杨大夫,怎么是你?”

郎中也招呼道:“啊,原来是你呀,这是怎么回事呀?”老人左右看了看,忙把杨大夫拉过一边道:“啊呀,杨大夫,你可要小心呀!”一边就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事告诉了杨大夫,道:“这老板凶得很,要是看到你给这孩子治伤,一定会怪在你头上,你一个外乡人会吃亏的,你还带着个孩子,还是快走吧,少惹麻烦了。”说着,忙连推带攘地让杨大夫走了。

那云南白药想是真的有效,第二天早上,小虎子竟也慢慢地爬起来了。有一个大汉走出酒馆,吃惊地道:“哇,这小子骨头还真硬,我船上正少个打杂的,这小子这么硬朗,正合适。”回头对酒馆老板叫道:“吴老三,我把这小子带走了。”那老板正嫌麻烦,巴不得这一声,忙挥手让他带走了。

小虎子就这样上了船,出了海,才知道那个带走他的大汉是来往东瀛各岛贩卖给货物的海船的下等水手,叫李麻子。

穷人的生命力总是特别旺盛的,小虎子慢慢地养好了伤,又恢复以前的活蹦乱跳了,只是在船上他要跳也跳不到哪儿去。在船上,他要干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虽然他吃得最少,拿得最少,却要干得很多,时间最长。李麻子本来就是个下等水手,当然小虎子就是这条船上身份最低贱的人,甚至不能算个人,只能算是个“小东西”。

小虎子以前虽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乞丐,不过乞丐一般沿门乞讨,倒也没干过很多活,更何况船上的活又比其他地方的活儿更重更累。小虎子真是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苦。这才知道李麻子不是救他,只是白拣一个苦力罢了,这船上,没有一个人待他好过,逼他干活,又打又骂。小虎子暗地里,把连李麻子在内的全船人都在背后骂了千百次了。

晚上躺在甲板上,想着明天要面对的这么多活,怕得要死,真想一脚跳进海里,就不用干活了。可是看着黑黝黝的大海深不见底,又害怕得缩了回去。

这天,小虎子正在舱中吃力地补那又大又重的帆,忽然船身猛烈晃动,将他摔到壁上,只听得甲板上一片喧哗,几个水手慌慌张张地乱跑,一边叫道:“海盗来了,倭寇来了。”

接着,就更加混乱了,每个人都跑来跑去,小虎子跟着也跑上了甲板。忽听有人叫道:“快看,前面有个小岛,快驰过去,要不然,船就要沉了。”

大伙儿听,忙奋力划桨,很快就到了小岛,自然,那只海盗船也追了上来。

众人眼看那海盗船上明晃晃的刀子映着阳光,一闪一闪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倭寇可怕的叫声…吓得手足无力,不敢有反抗的念头,只在岛上四散逃开。

海滩上怪石狰狞,海浪击岩,发出阵阵阴啸。有一个黑衣女子,满头白发,独自高高地坐在一块怪岩上,也仿佛一块岩石。她对纷纷逃窜的众人仿佛视而不见,众人在惊慌中,也没发现她。

盗船追了上来,众倭寇已经赶上来,要追杀众人,眼见就是一场屠杀。众人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忽觉有一阵疾风掠过,只见一只黑鹰飞起,众倭寇手上的刀都飞了起来。黑鹰落下,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黑衣女子。她面朝大海,众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倭寇首领见她武功惊人,问:“你是谁,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见对方没有反应,用汉语再说了一遍。

“滚!”回答他的就只有这一个字。

“哼,没那么容易。”首领说罢:“呀——”地一声拾起倭刀,又率众冲了上来。

黑衣人大袖一挥,袖风到处,众倭寇纷纷飞摔出去,撞在岩石上,折手断足,呻吟不止。

黑衣女子缓缓地道:“我曾经在我夫君面前说过不再杀人,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滚,别弄脏了这个地方。”她一掌拍下,千年岩石,坚硬无比,被她一掌打下,立刻变成粉碎。

众倭寇吓得连忙逃走。拣回了一条命的水手们惊魂稍定,正要上前表示感谢。黑衣女看也不看他们,冷冷地说:“你们还不滚?”

一个水手大着胆子道:“你救了我们,我们想…”黑衣女截住他的话道:“你们死活与我无关,我出手,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们污我地方,扰我清静。”手一挥,这水手被她袖风一卷,立刻飞到海里去了。众水手手足发软,立刻如潮水般苍惶退去,转眼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黑衣女回过头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遥望天边,一直看到最远处,无限孤独,无限思念,尽在不言中。

忽然,她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她俯下身去,如此高强的武功,竟也站立不稳。她取出一块白色绢帕捂住口,仍不停地咳嗽着。

岩石后有一料小石头轻轻地滚动一下。黑衣女立刻抬起头来,厉声道:“谁?出来。”

岩石后怯生生地走出来一个小孩,这小孩有一双大胆的眼睛。黑衣女见是个小孩,放缓了声音道:“你怎么还不走?”

小虎子摇头道:“我不走,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会干,你别赶我走,船已经开走了,我走不了。就算回去我也活不了,不是被打死,也会被累死…”

黑衣女冷冷地道:“这与我无关,我这儿不会收留你的。你一直向南走,岩石缝里有一条小船,你坐船立刻离开,不准扰我清静。”说完,拂袖而去。

小虎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叫:“婆婆,不要赶我走,不要扔下我呀!我会很听话的,婆婆——”

忽然身子被高高地提起来,黑衣女冷冷地说:“你再吵,我就把你扔到海里。”

小虎子抬起头来:“婆——”一看,忙将下一个字咽了回去。原来他从背后见这黑衣女满头白发,以为必是个老婆婆了,谁知对方竟是个年青女子,虽然容颜憔悴,满面病容,却仍是美貌无比。

那黑衣女凝神瞧着他,轻轻地放他下来,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忽然柔和了许多。小虎子哭道:“姑姑,姑姑,不要赶我走,要不我会死的,我真会死定了。”

黑衣女听到那个“死”字,手颤抖了一下,喝道:“不要说了。”小虎子忙硬生生地把话止住了。黑衣女静了一会儿,方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小虎子抬起头道:“我九岁了。”

黑衣女转过头去,低低地道:“唉,你九岁了。我的儿子若还活着,今年该是几岁了?”她曲指算着:“一年,三年,两年,两年,到现在,”她浑身一震,他也是九岁了呀!她抬起头,眼望天边,喃喃地道:“这岛上向来无人经过,怎么正好有这么一只大船经过,送来这个孩子。难道这是天意吗,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又送来这个孩子吗?”

黑衣女回过头来,看着小虎子道:“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虎子道:“我叫小虎子。”黑衣女点头道:“嗯,那你姓什么?”小虎子抓了抓头皮道:“我,我好象是姓段。”

黑衣女道:“你跟我来。” 她向前走去,小虎子紧跟在她身后,转过山坳,眼前出现两间小木屋。黑衣女随手指了一间令他住下。

小虎子十分兴奋,忙前忙后,劈柴打水的。他原是在船上做惯了这些事的,只是现在却是做得心甘情愿的。

半夜,小虎子正呼呼大睡,忽然被雷声震醒了。他坐起来,听到邻室里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披衣起来,跑到黑衣女的房前,推门道:“你怎么样?”黑暗中,见黑衣女坐起,目光森然盯着他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虎子给她这一瞪,顿时心慌意乱,忙碌道:“我,我听到你咳嗽…”黑衣女放缓了声音道:“你为什么不睡觉?”小虎子忙道:“我本来睡着了,但是听见你咳嗽得这么厉害…”黑衣女摇头道:“没关系,我这是老毛病了,你只管去睡。”小虎子嗯了一声跑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进来,手里拿着他的羊皮毯子,道:“姑姑,盖得暖就不会咳嗽了,这条毯子给你盖。”

黑衣女伸手拉他过来,握着他的手道:“好孩子。”顿了一顿道:“你有什么事想要求我,现在就说出来了。”

小虎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黑衣女,见她眼神和蔼,忽然跪下来,“咚、咚、咚”地连磕三个响头,抬头道:“师父,师父,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黑衣女咳嗽了两声:“你为什么要学武功?”小虎子抬头兴奋地说:“师父,我看见白天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你,要是我能学到您的本事,就不会再受人欺负,再不会被坏人打了。”边说,一边卷起袖子给黑衣女看。他的手臂果然有许多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黑衣女抚着他的伤痕,又低低地咳嗽起来。小虎子忙站起来 ,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黑衣女却不接过,过了好一会儿,咳嗽渐止,她起床点了一盏油灯,打开柜子,取出一瓶药,让小虎子脱去上衣,为他一点点地擦上药油。

灯下,小虎子看着她慈祥的面容,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从来没见过父母,从小当惯了乞丐,他的性情也练得极为泼皮倔强。此刻见了这黑衣女,却觉得如同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心中委屈,感动,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

黑衣女婉言道:“好孩子,别哭了,呆会儿就不疼了。”小虎子听了这几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哭出声来,忍不住要诉说:“外面有许多人,他们老是打我…那个酒店老板最坏…”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个不清楚。他抽抽咽咽地,将自己的的身世,遭遇都说了出来。

当他说到朱雀桥边那个女婴遇险时,黑衣女惊呼一声,手下不由地用力,小虎子摔倒在地。黑衣女双目如电,紧紧追赶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小虎子见她神色,忙忍痛继续说下去,又说到自己正好接住了那女婴,那婴儿又被紫衣女抱走之后。黑衣女长长地出了口气:“好孩子,可当真多亏你了。”

小虎子爬起来,问:“师父,你认识那个小妹妹?”黑衣女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女儿,比你小八岁。”

“你的女儿?”小虎子越听越奇:“那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黑衣女又是一阵剧咳,才道:“我病成这个样子,随时都会死,她生来身子就弱,这荒岛之中,万一有事…我才让别人带她去了。”

小虎子看着她问:“师父,你想不想她?”

黑衣女遥望远方:“想,自然是很想。可是,我不会离开这儿,我丈夫就在这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小虎子奇道:“你丈夫,我怎么没看到他,他也在这儿?”

黑衣女点头道:“不错,明早我带你去见他,现在,你可以回自己的房去了。”小虎子走出来,想来想去,大为惊奇,眼见这岛上甚为荒凉,难道说还会有什么地方住着别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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