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不高兴地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宁宁,不叫玲玲。宁——宁——”她在他的耳边大声道。

老汉仍道:“是啊是啊,玲玲,你一个人要小心呀!”笑呵呵地去了,那少女扁了扁小嘴道:“怎么搞的,来到蒙古,名字老是被叫错。”

这少女,自然就是崔宁宁了。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来到了蒙古。她此时不想见丁芷君段无忌等人,想起安乐郡主朱祁锦远嫁蒙古可汗脱脱不花,便跑到这儿来看她了。

明朝乃是天朝大国,自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后,不但周边国家,连西洋各国都有朝贡。什么琉球、占城、瓦剌、兀良哈、鞑靼、安南、朝鲜、榜葛刺、满刺加、哈密、中山、乌斯藏、苏门答刺、天方、撒马儿罕、日本、吐鲁番、暹罗、爪哇等等。既与各国交往,丁芷君有心对她加以栽培,因为明朝与蒙古及朝鲜交往最多,所以她多多少少学了点蒙古语,这时候却正好派上用场。

在客栈中放下行李后,她抱着小狗在大街上逛来逛去。这里毕竟是塞外,比不得京城热闹,可是却是别有风情。这边是马市,牛嘶马叫,还有挂着铃铛的骆驼;那边是摔交,一群人围着几个大汉在起哄;还有奇装异服的胡姬,碧眼黄发的色目人。耳边喧喧扰扰尽是古里古怪的胡语。

她上了酒楼,学着别人的样子,叫了杯马奶酒,一盘芝麻羊肝,一盘手抓饭。每样都尝了一点点之后,她向店小二问了去王宫的路,就起身走了。

走到王宫门前,见门口守卫森严,她只好悻悻地走开。

拐过一个墙角,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作了个鬼脸道:“前门进不了进后门,天下哪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忽然一不小心,她手中的小牧羊犬从她怀中跃下,向前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小狗,宁宁忙叫道:“吉里格,吉里格。”

却从墙内传来小狗的叫声,宁宁喜道:“有狗洞。”跪下来扒开草丛,果然看到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她正向内爬,却发现爬不过去,看了看身上,忙将累赘的皮帽与貂裘脱下,才爬了过去。

爬过洞口,才松了一口气,又将衣帽从洞中拉进来。看了看四周,运气很好,四周无人。躲避守卫,偷偷进入,本是她的拿手好戏。走过一个转弯,见前面有一个宫娥正向她这方向走来,她躲在一边,待对方走近,一下子将那宫娥敲昏过去,拖到假山后面,与那宫娥换了衣服,看看上下无什么破绽,大着胆子向前走去。一路人遇上人,她先笑着点点头,别人要等她走了老远之后才忽然想起这个小宫娥竟是十分陌生。

也算得她运气好,走过两间宫室,竟发现前面看见一个身着汉装的宫女。宁宁上前一看,认得她是朱祁锦陪嫁的丫环小茵。宁宁上前叫了一声:“小茵。”

小茵一看,吓了一跳,看了看周围的人,忙低声道:“别说话,跟我来。”宁宁跟着小茵,来到一间宫室中,宁宁看见室内还有一个少妇,正是另一个陪嫁丫环小蔷,小蔷低声呼道:“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宁宁笑道:“我运气向来都好,一进来就找到你们了。锦儿呢,她要是知道我这么远来看她,一定非常高兴了。”她尚说得兴高采烈,却看见小蔷小茵已经流下泪来,宁宁惊问道:“怎么了?”

小茵哽咽着道:“宁姑娘,你来迟了,郡主她,她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了。”

宁宁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小蔷拭泪道:“说是水土不服。可是我们这些奴婢看到的,却是郡主自嫁到鞑靼之后,就没有一天开心过。她在家是掌上明珠,到这儿却是泥土瓦砾,什么都要忍气吞声,郡主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后来她就水米不进,就此一病不起…”

宁宁怔怔地站着:“锦儿死了。”想起当年四人同在京城跃马飞鞭,意气飞扬时的情景,犹听得锦儿笑语声声。她与朱祁锦年龄相近,性情最是投合,想不到千里迢迢而来,故人竟已经去了。她自幼娇生惯养,要哭就哭,要笑就笑,高兴时捉弄别人,不高兴进拿人出气,虽听过人间有忧愁之事,却是从来未曾经过。

谁知这些时日来,识阴谋背叛,经生离死别,不由地悲从中来,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小茵小蔷一边劝着,方慢慢止住了泪,问道:“锦儿的墓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小茵道:“就在城南三十里处。”宁宁站起来就要走,小蔷忙道:“宁姑娘,你这样出去很危险,还是在这儿过一夜,明天让我们送你出去。”宁宁点了点头,这才看见小蔷的衣着打扮与小茵不同,有点看出了:“小蔷,你是不是做了脱脱不花的妃子?”

小蔷无言点了点头,小茵道:“自从郡主与可汗吵过一架后,我们的待遇就变得很差,后来可汗看上了小蔷,郡主在病中,为了让大家生活得好点,才…”

宁宁点头道:“我明白,小蔷没错。”

次日,小茵送宁宁出宫,宁宁骑马来到朱祁锦的墓前,看着墓碑上依锦儿遗愿刻上了“大明郡主朱祁锦之墓”。墓前荒草离离,又一个金枝玉叶,成为和亲的牺牲品,独自长眠异乡,陪伴她的只有大漠风沙,西风落日。

第十六章(2)

宁宁骑马东行,路上遇上一群牧人,便与他们同行。牧人原是逐水草而行,宁宁漫无目地,随着他们走了多日,也不知到了哪里。

这天黄昏之时,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如雷鸣般的风声,眼前只见天边残阳如血,一阵黄云滚滚而来,那一团黄云越来越大。一个老牧人脸色一变。叫道:“不好,是沙暴。”宁宁问道:“什么是沙暴?”

老牧人道:“是沙漠中龙卷风来了,大家快躲避。”众牧人也脸现惊慌之色,寻附近一个沙丘跑去,争忙着将骆驼背上东西卸下。那风来得好快,一会儿就呼啸而至。老牧人忙叫宁宁:“快伏下,快伏下。”

宁宁忙伏倒在地,闭上眼睛只听得风声激烈,满天的飞砂走石,就象要把人也刮走了似的。沙子刮在人身上生疼,整个人就象在流动,无所恃依,不知死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得风沙渐止,身上也觉得停止流动了。只是全身极重,呼吸困难,觉得一片漆黑。用力一挣,才发觉全身都已经埋在沙中。她用力挣扎,好不容易才爬出沙堆。坐在沙堆上面,她抬头看着满天星光,知道已经逃过死亡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想起刚才埋在沙堆中的情景,紧张得心犹在怦怦乱跳,却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度刺激与兴奋之感,空旷的大漠中忽听得有人的笑声,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在笑。虽然她从小爱冒险,但是以前诸次,都是有恃无恐的玩火。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从生死边缘走了一趟。

忽觉一阵寒意,她站起来看看四周,发现周围竟只剩下她一个人。原来龙卷风一来,地下沙丘移动,将各人吹得四散,沙漠这么大,这时候,是谁也找不到谁了。宁宁忙看看身上,发现水袋还在,囊中还有几斤肉脯。她抬头看着星空,向着南方行去。

行了几日,走得疲累不堪,且水粮告尽。宁宁无力地坐在沙上,想道:“难道我会死在这儿?”想起前事,不由地后悔自己的任性了。只觉得全身无力,昏昏欲睡。却不知这是极危险的事,人到此时,若不能打起精神,很可能就会一睡不醒了。

正在这时,忽听得风沙中隐隐传来人马嘶叫之声。宁宁精神一振,站起来向声音的方向行去。走了几十步,只见前面一队骑兵正向她行来,宁宁挥了挥手,才叫出一声,就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一睁开眼,就觉得烛光照眼,哎呀一声,忙用手遮了眼前,再放开时,眼前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看着她。

宁宁刚醒来,尚不是很清醒,喃喃道:“段无忌,你怎么来了。”倒头又欲继续睡,忽想想不对,再睁开眼,左右看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大帐篷中,帐中却还有一人,正坐在虎皮椅中沉思。

那人身材魁伟,浓眉大眼,满面虬髯,相貌甚是威武,顾盼之间,大有豪迈之气。他听得声响,向宁宁看了一眼,他的眼神灼烈如火,宁宁忽觉心头狂跳,她看过同样的眼神,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欲望要比别人强烈得多,而他们为达到目地的力量是普通人无法抵御的。他的相貌与段无忌虽截然不同,但是给别人第一眼的感觉却是令人有同等的震憾,极相似的感觉。

宁宁坐起来,问:“你是谁?”

那人看着她道:“这话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宁宁用字正腔圆的蒙古语道:“我叫宁宁,是草原上的牧人。前几日,我们遇上了大风沙,我和我的同伴走失了,我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说谎。”

宁宁心一惊,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我说谎?”

那人拿起她的手道:“草原上的牧人风餐露宿,怎么会有你这么雪白娇嫩的皮肤,象你这样柔弱的身体,在草原上根本无法度过一个冬天。草原上的人说话,都有许多方言土腔,你的蒙古话说得太一板一眼,只有在朝堂宫廷里,才会有人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还有,你手上戴的这串金铃,足可以买一百个奴隶。你不是一个草原上的牧羊人。”

宁宁心中暗惊,欲缩回手,但她的小手被那人宽大粗厚的手握着,却是抽不回来,那人也并不用力,只是笑看着她。宁宁抬头看着他道:“普通人无法一眼就看出这金铃的价值;普通人也不知道朝堂宫廷的用语;普通人更不会象你这样观察入微,精明强干;你住在这大帐中,有虎皮坐椅,你腰挂军刀,那边的羊皮卷一定是地图,你是个军人,而且是大将,是不是?”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好一个大胆女子,你知不知道,我会杀了你?”

宁宁微微一笑:“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你怎么会杀我?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更不会让我住进你的大帐,还亲自来问我。”

那人笑得越发的响了,执着她的手,仔细地看着她道:“好一个奇异的小女子,我越发感兴趣了。”他的声音有些迷惑:“我从来没见一个象你这样的女子,你的手脚是这样的纤细,皮肤是这样的雪白娇嫩,这样精灵活泼的眼睛,你不是草原上的女孩子,你象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可是你到底是从那儿来呢,我真不明白。也许,你是长生天送给我在这茫茫路途上的一件礼物吧!”

帐子掀开,走进一名军士,向那人禀道:“禀报太师,根据探马回报,我们再过两日,就可到达神山了。”那人点了点头。宁宁吃惊地道:“太师?你是瓦剌太师也先?”

那人傲然道:“不错,我是瓦剌的太师准王也先,瓦剌的天上地下,都在倾听我的声音,我的军刀指到哪儿,瓦剌的国土就延伸到哪儿。”

第十六章(3)

宁宁站了起来,道:“在广阔的蒙古草原上,有谁不知道也先是草原上的神鹰。我想不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也先微笑不语,宁宁立刻敏锐地猜测到:“你的又一次秘密军事行动?”

也先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抱起了宁宁,宁宁在他大山似的怀中,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是太纤细了,听得他大笑声道:“男人在战争中,女人是不可以多嘴的,你知不知道。”

也先将她放下,见她脸色苍白,便叫人取自己的貂裘给她。宁宁披上貂裘,也先见她小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貂裘中,一张小脸倒被衣领遮去了大半,只剩两只眼睛骨溜溜地转动,倒象个玩偶娃娃,不禁哈哈大笑。

宁宁嗔道:“你笑什么?”

也先笑道:“你穿着这件衣服,倒象个玩偶娃娃,真是有趣。”

宁宁斜着头笑道:“羞羞,你这么大了,还玩玩偶娃娃吗?”

烛光映着她的脸,又俏皮又可爱,也先怦然心动,笑道:“我只玩你这个玩偶娃娃。”宁宁惊叫一声,已经坐在他的怀中。也先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神,宁宁也只觉得心中怦怦乱跳,心中跳得越快,她反而笑得越发地响了:“大胡子,你的胡子弄得我好庠,我要下去了。”瞧准了方位,轻轻一挣,滚落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也先一惊,恐她摔着了,却见她跳起来,咯咯地大笑起来。她身上穿着貂裘,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半点也摔不着她。她作个鬼脸,拖着长长的貂裘,一蹦一跳地跑出帐子了。

也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小姑娘滑不留手,倒越发引起他的兴趣来了。

次日清晨,太阳刚自远处地平线上升起来,也先的五十个千人队早已整整齐齐地排队成列,宁宁睡眼腥松地坐在马背上,忽听得号角呜呜声响,宁宁一惊,睡意全消。只见眼前千军万马,旌旗招展,不由地眼前一亮。也先走到她身后,问:“你看的军队如何?”

宁宁喃喃地道:“蒙古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也先昂首道:“不错,蒙古铁骑,天下无敌。我的祖先是统一天下的成吉思汉,是忽必烈大帝,而我,也先,是他们的子孙,我一定会让我们蒙古的铁骑再度扬威天下的。”

宁宁抬头道:“你想作成吉思汉,忽必烈?”

也先傲然道:“正是。”

宁宁道:“那你现在是去哪儿?”

也先笑道:“我去鞑靼,去见我们的可汗脱脱不花。”他提到可汗脱脱不花的名字时,话中大有轻视之意:“这次我们向明朝进贡马匹,我们部的良马不够,他是可汗,鞑靼部也该出一些马匹,不是吗?”

正说到这儿,忽觉得身子一晃,刚要问:“怎么回事?”忽然又是一阵巨烈的摇晃,却见宁宁也站立不稳,摔倒在他身上。也先扶住宁宁,一会儿,听得外面人喧马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也先一把抱起宁宁,方冲出帐篷,就听得“轰”地一声,大帐已经倒下。却原来是一场地震。只见众人四散而逃,风沙大作。

风沙茫茫中,也先与宁宁共乘一骑,转眼间,已与周围的人失去联系。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渐止,左右看去,已不见也先的手下,这时候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宁宁忽叫道:“也先,你看——”

只见前面出现一道裂谷,裂缝极窄,只容一人通过,抬头望天,天也只有一线。也先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宁宁瞧见好奇的东西,就会双眼发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走近几步,忽然间双脚一软,掉了下去。幸而地上均是黄沙,虽然跌得生疼,却没伤到筋骨。

却原来方才地震,将地面震裂了一条地缝,两人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看看天,宁宁道:“咱们怎么出去呢?”

也先哼了一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宁宁笑道:“我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一下子跌到地缝中去,我还是头一次呢?”她转头看去,忽然“咦”一声,指着前面道:“你看,那是什么?”

也先顺着她手指看过去,见前面沙子中露出一块白色的石头,两人走过去,却见原来是地缝中埋着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有一个石环,看样子可以提上去。

宁宁素来好奇心重,伸手去提那石环,怎奈她的力气实在太小,连撼动一下都不能。也

先看了看,道:“你让过一边,我来。”他走上前,先试了试石板的份量,双脚分开,深深地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石板在他的神力下离地而起。也先移开石板,宁宁叫了一声:“原来这地下还有一个石室。”

两人对望一眼,也先道:“你敢不敢下去?”

宁宁笑道:“为什么不敢。”话未说完,已经是抢着跳了下去。

石室中漆黑一片,幸好宁宁随身带着的小匕首上镶着颗夜明珠,取出后,照亮了石室。只见这石室约一丈见方,右边的墙是一道石门。石室前有一道石碑。

宁宁道:“这儿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的是蒙古文,你快过来看看。”也先道:“你念给我听听。”

宁宁奇道:“这是蒙古文,你怎么让我念,莫非你不识字?”也先哼了一声道:“战场上只需要勇士,不需要书生。”可以宁宁的三脚猫的蒙古文基础来说,也是有些字不认得。只得走上前,一字字拼道:“这儿埋葬着伟大的…这个词好象是海洋什么的,下面这一串字好象只有读音,不知其意,大概会是什么名字:七哦温·波儿只奇·贴木兴。”

也先猛叫道:“你说什么。铁木真?”

宁宁恍然道:“对了,是奇渥温·孛儿只斤·铁木真。难道说,这儿是草原上的传说,铁木真的陵寝。”她抓了抓头:“我在音节上拼错了一点点。”

也先炯炯有神的眼光看着她:“鄂尔多斯草原上的传说,你也知道?”

宁宁点头道:“据史书上说,当年成吉思汗也是率大军西征时,途经这一带时,见水草丰美,花鹿出没,因而留恋伫立,不禁失手将马鞭落地。于是就道:‘花角金鹿栖息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老翁享乐之邦。’令左右将马鞭埋于地下,并说:‘我死后亦可葬此地。’后来,他病逝西夏清水西口,属臣们运灵柩返回漠北时,经鄂尔多斯草原,车轮子陷地,正中他生前预言。于是按蒙古贵胄葬倒,深埋不起垄,并用万马奔蹂,踏平浮土,以泯其迹,因此历代都无法找到知道成吉思汗灵寝。只有当时另设的八白室为流动灵寝供祭祀,建五百户达尔扈特为灵寝卫队。虽然成吉思汗的墓室在地面上无法找到,可是我敢肯定,在大草原下面,一定有一个极大的地宫。你看这儿,这样的建筑,这儿的陈列,在这大漠中,除了成吉思汗,没有其他人可能用得起这样的陵墓。”

说着,走到石门前,用匕首□石门下缝,挪开石门后的自来石(注:古代帝王陵室,当石门关起时,就用预制的条形石称之为自来石从里面顶住,如果不先挪开自来石,便是有金刚之力也无打开石门)。也先上前一步,推开沉重的石门。

第十六章(4)

崔宁宁道:“也先,我们打开看看吧,说不定能够看到成吉思汗呢!”

忽然间一阵腐败的恶臭之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宁宁叫道:“是尸毒,也先,我们快退开。”两人忙远远退开,也先问道:“什么是尸毒?”

宁宁道:“就是尸体腐烂后发出的臭气,日长月久不得散发,与空气中的其他东西混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毒气,人进去会被熏死的。”

也先道:“传说成吉思汗下葬时,杀了大量奴隶殉葬,所以才会有这么浓的气味。“

过了许久,气味才渐渐淡了,宁宁道:“现在大概可以进去了。”她推开石门,率先跑进墓室里,向也先招手道:“也先,咱们快来看看。”

也先进门一看,却是一座极宽广豪华的地下宫殿,宫殿正中放着一张石头宝座,宝座上一张石桌,宝座上似乎堆着许多东西,只是蒙上一层灰土,依稀可见发出珠光宝气来。

左右两边,却是有无数骨骸,或站或立,身着铁甲,手执兵器,看样子是殉葬的卫士。

左边有一扇石门,石门紧闭。

也先看着宫殿中的陈设,正要去推左边的石门,忽听到宁宁叫道:“咦,这是什么?”

也先回头一看,却见宁宁拂去石桌上的尘土,两手各拿起一长一短两把黄金军刀。

也先接过来一看,似是一怔,再仔细地前后看了一次,喜道:“宁宁,你说的没错,果然是成吉思汗的墓室。这把军刀,就是成吉思汗的军刀。昔年成吉思汗作凭此刀,率蒙古铁骑,打遍天下,将每一寸土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长生天佑我瓦剌部族,佑我也先,让我来到这儿,得到成吉思汗的军刀,这岂不是长生天预示我也先要成为大草原上的第二个成吉思汗,我也先要成为蒙古人的大汗。我们蒙古人再不用四分五裂,我们蒙古人又可以重振成吉思汗时代的雄风了。”

崔宁宁道:“你很想作成吉思汗吗?”

也先点头道:“我们蒙古人有着天下最骁勇的铁骑,有着最勇敢武士,有着最辉煌的过去。可是我们现在却四分五裂,走向衰落,我也先一定要重振蒙古帝国的雄风,将我们的族人,将我们的国家带向强盛。”

宁宁听着也先说话的神情,不知怎地,却又想起了段无忌。她摔了摔头,想要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脑中摔去。她看着也先的脸,不由自主地说:“也先,我一定帮你。”

也先一怔,失笑道:“你帮我,你怎么能够帮我。”他看着手中的刀,道:“这军刀一长一短,正好我们两人来到这儿。也许是天意,这把短刀就由你佩带。”

宁宁接过短刀,不知怎么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努力想转移话题,看见了左边的石门,道:“那座石门内不知是不是成吉思汗的骨骸。”

也先道:“那我们就先推开看看。”说着佩好长刀,用力向左边的石门推去。一阵比刚才更浓厚十倍的恶臭之气袭面而来。

崔宁宁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里面的死人一定更多。我在这儿对着这么多死人,闻着这些毒气已经是受不了,再进去非得熏死我不可。”

也行暗忖,这地宫不知有多大,亦不知里面是否有多少机关,现在只有自己和宁宁两人,更何况他闻着这毒气亦觉得有点头晕,不如先出去,等找到了部队,再多带上一些人来探墓。

两人离开地宫,天已经黑着,瞧着星光满天,闻着新鲜空气,方才的探成吉思汗墓,好象是梦一般。若不是腰间的黄金宝刀,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马已经不见了,也先一边走着,一边每隔百余步都升上一堆烟火。过得不久,也先的部下果然循着烟火找到了他们。两人好好地吃喝了一顿,睡了一大觉。

次日宁宁醒来时,已经是快近正午。她只听得外面马嘶人叫,十分热闹。就问身边的侍卫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道:“没事,是兀良哈的叛部闻讯想来占便宜,太师很快就能平定了。”

宁宁道:“昨天你们找到我们的,只是一个小分队,大队人马还是没会合,兀良哈部的人是否很多?”

那侍卫支支唔唔地不肯作答,就听得一个声音道:“不错,这次我们被兀良哈部包围了。你得马上跟我突围出去。”进来的正是也先。

两人骑上马,可是四周都已经被叛军包围。也先军刀出鞘,道:“成吉思汗的军刀,从来都是百战百胜的,这次我们一定能突出重围。”

崔宁宁道:“对,我也有一把成吉思汗的军刀,我们联手打败兀良哈部。”说着,也拔出自己的军刀。两把黄金宝刀,在阳光下相映生辉。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间响起号角声,大批瓦剌军士奇迹般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内,很快对兀良哈部形成反包围,并全剿了兀良哈叛部。

当叛乱平定后,也先与崔宁宁再带着人马去昨晚的地方时,却怎么也无法再找到成吉思汗的地宫了。那地宫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也先与宁宁身上的黄金宝刀,真象是昨夜的探墓,只是一场梦一样。

可是宝刀还在,它在第一天就创造了奇迹。草原上的传说:拥有成吉思汗的宝刀,就可以统一蒙古,这是真的吗?那么,也先与宁宁分别拥有的宝刀,又表示什么呢?

第十七章(1)

大闹瓦剌

也先带着宁宁继续进军,五日后,就到了鞑靼王城。刚进了城,只见前面一个蒙古贵族衣饰的少女骑马过来,笑道:“雄鹰,你好吗?听说你这次又打了胜战了。”

也先微笑道:“忽兰公主,你的消息好快呀!”

忽兰公主笑道:“我还听说,你这次还带回来一个瓷娃娃,是吗?”

宁宁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大声道:“我不是瓷娃娃,你才是个瓷娃娃。”

众人都笑了,忽兰这么一说,众人看宁宁皮肤雪白,五官细致,与高大娇健的忽兰公主站在一起,果真象个小瓷娃娃。

忽兰笑道:“小瓷娃娃,你为什么坐在马车里,你是不敢骑马吗?放心,这只是马,不是狮子,不会把你给吃了。”

宁宁气得跳下马车道:“你在取笑我,我要你向我道歉。骑马有什么意思,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骑狮子?”

忽兰笑得更响了:“狮子,你知道什么是狮子吗?你只要听见狮子的声音就会吓破胆子。”

宁宁爬上一匹马,低低地对忽兰道:“听说你们的行宫里就有一只狮子,敢不敢带我去看看?”

忽兰笑道:“你真的敢?”宁宁的眼中有着跃跃一试的冲动:“不许告诉也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敢不敢去?”

忽兰定睛看了看她,道:“好,小瓷娃娃,你要真有这个勇气,我就佩服你,以后都不会找你麻烦。”高叫道:“雄鹰,我带走你的瓷娃娃,你放不放心?”宁宁也叫道:“大胡子,我和忽兰公主去玩一个只有我们俩的游戏,马上就回来。”不等也先回答,两个少女娇笑着骑马去了。

也先令道:“派两个人跟上去。”他回到府中,与众官员讨论军国大事,也未在意小女孩们去玩什么了?

过了约一个时辰左右,忽然,他派去跟着宁宁的一个军士连滚带爬地进来,一路惊叫道:“不好了太师,快、快、不得了了。”

也先霍地站起来,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宁宁姑娘,她、她被狮子吃了。”

也先一把揪住他,吼道:“你说什么?”

那人本来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见了他的神色,被他一吼,瘫倒在地,吓得只会能指着西方道:“行宫,行宫。”

也先丢下众大臣,旋风似地冲出去,一路急驰到行宫。就见忽兰公主站在门外,见了他来,急道:“你来了就好了,快去救那小瓷人儿。”

也先问:“是怎么回事?”

忽兰公主边走边道:“我好想不到她的脾气这么坏。刚才我带她来看狮子,后来我们角力,不分胜负,骑马却是她输给了我,她就说,比这些没意思,要比,就比谁敢要狮屋里呆上一个时辰。我以为她是在说笑,谁知她拿了钥匙就跑进狮屋里,还把门反锁上了。我叫人来开门,可是谁也不敢。”

也先怒吼一声:“带我去狮屋。”

众人匆匆地向狮屋走去,未到狮屋,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狮吼声。也先大惊,叫人:“打开狮屋。”

狮屋刚打开,就听得一声巨吼,一只凶猛的狮子从屋中扑出来,将开门的仆役冲倒在地,前蹄一踩,将那仆役半个脑壳踩扁。也先令道:“放箭——”

众将士万箭齐发,那狮子怒吼连连,横冲直撞,伤人无数。这兽中之王纵使能在大漠称雄,可是毕竟敌不过那无数犀利的长箭,不一会儿,便被射得刺猬一样,吼声渐渐轻了,终于,倒在地上死去了。

大家稍松了口气,挨得稍近的人被伤了无数,地上一片血肉模糊。看着这幅情景,也先料定宁宁已经难以幸免,他看了忽兰公主一眼,冷笑一声道:“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