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物品,岑三娘算来算去,自己手里也只有不到五千两银子。她想了想,写信给隆州的刘伯二人,嘱他们卖掉两处田庄来长安。打算在京郊另置土地。想着和方家的合作正在进行中,将来每年还能得一成红利,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谁曾想元宵节前,滕王嘱人送来了一万两银票并遗失在洪州的点翠钗,道赠她的嫁妆。

岑三娘不会嫌银子多,却不敢接这一万两银票,点翠钗收下了,恋恋不舍的退回了银票。她心里对滕王的占有欲和翻脸无情的脾气始终充满了阴影。

元宵节,长安城取消了宵禁。小韦氏性子跳脱,携了岑三娘,由李尚之陪着换了华服出门观灯。

岑三娘没有想到,原本该在宫里陪皇帝进宴的滕王出现在了她面前。

作者题外话:嘎嘎,恢复更新啦。晚上再集中来看吧。

侧妃

花灯摇曳,渠水泛波,画舫穿行于璀璨灯影之中。两岸红男绿水摩肩接踵,丝竹声不绝于耳,欢笑声顺江传来。

李家的画舫悠悠的行驶,岑三娘陪着小韦氏说笑。

滕王迎风站在一艘华丽的大船船首,纱帏中隐约能看到乐师操琴,乐伎吟唱。灯光朦胧,映出里面几名女子姣好的身姿。

瞧见李家的画舫,滕王似笑非笑,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比划了个手势。

此时李家的画舫正靠向码头,打算上岸沿街观灯。船工蓦然看到一条大船霸道无比的驶来,慌乱的操浆往边上停靠。

那大船行到码头船首又转开,擦着画舫停了下来。虽没有撞上,却仍让小小画舫为之一荡,摇晃不己。

正在舱内说笑的三人猝不提防,小韦氏哎呀一声倒在了岑三娘身上。李尚之从窗口看出去,只看到一截高大的船身,不觉大恼:“长安城豪门权贵甚多,也少见如此霸道的。”

说着就起身出了船舱,却见对面大船将码头数只小画舫都挤了开去,船首数名带刀侍卫簇拥着一位年轻华服的公子挽着位戴了面纱的华服妇人下了船。他瞅着滕王腰间的一只金鱼袋,认出是皇子所佩,正疑惑是哪一位皇室宗亲。对面传来一声冷哼:“滕王殿下在此,还不速速行礼。”

却是嫌他直瞪的模样冒犯了。

李尚之一惊,想起被封为洪州都督的滕王。知道是今上的皇叔,只得忍了气行礼:“京畿折冲府果毅都尉李尚之见过王爷。”

滕王摆了摆手,温和之极:“侍卫无状,李都尉莫要见怪。本王的坐船没惊着府中家眷吧?”

他的眼神越过李尚之望向船舱。

如此谦和好说话,李尚之心里的气顿时消了:“舱中是嫂嫂与外甥女,虚惊一场,劳王爷惦记。”

滕王眉眼含笑:“本王座下鲁莽,惊挠了李夫人。”

舱中,岑三娘闭了闭眼,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滕王到了长安,她安心呆在内宅,连四娘相邀都以赶绣嫁衣推脱。她知道滕王呆不长久,她希望不再和他有交集,没想到还是见面了。

她默默的起身,随小韦氏下了画舫,上前见礼。

论官职,大都督高于滕王,但他是皇子是王爷,所以仍是小韦氏向滕王行礼。

滕王受了,虚扶一把笑道:“说起来本王与李家拐弯抹角都沾着亲,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小韦氏以为他说的是同为李家宗亲,却见滕王身边的华服女子摘掉了面纱,露出一张美艳之极的脸,正是岑六娘。

她梳了妇人的发髻,高耸的髻间插着一朵鎏金的牡丹绢花,两侧步摇垂着细长的金制流苏,映射着灯光,熠熠生辉,满江的花影波光都在她的美貌下变得黯然失色。

滕王温柔的看了她一眼:“今日皇上摆宴,本王御前请封了侧妃岑氏。得皇上恩准,提前退席陪侧妃观灯。改日再摆席宴请,还请夫人前来喝杯喜酒。”

李家和岑家是姻亲,岑六娘成了滕王侧妃,拐弯抹角的不就沾了些亲么。小韦氏赶紧又向岑六娘行了半礼:“恭喜侧妃娘娘。”

小韦氏是大都督夫人,岑六娘也不敢托大,侧身避过,还了一礼,快活的招呼三娘:“姐姐,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

岑三娘心里翻江倒海,有了几分明悟。岑六娘竟然是随滕王一同进京。她想起及笄礼上六娘的话,不觉苦笑。六娘怕是恨她恨进骨头里去了。

“王爷,妾身已许久没见到三娘。王爷先行一步,妾身与三娘说说话便来,可好?”岑六娘娇柔的恳求道。

滕王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岑三娘道:“侧妃开了口,本王今日也不愿违了她的心意。你们姐妹便聚一聚吧。”

小韦氏看了眼岑三娘笑道:“三娘,你去吧。”

岑六娘上前挽住了三娘,亲热的说道:“三娘,真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你。”

美目似嗔似怨,又似有无数心事。流光宛转间朝四周一扫,堪堪的闭上了嘴,显然觉得此地非说话之处。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岑三娘打消了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府的念头,只朝李尚之飞快的扔去一个哀求的眼神。

李尚之一怔,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朝滕王拱了拱手道:“今日是王爷娶侧妃的好日子,也不可太过唠叨。戌末我嘱家仆前来接三娘回府。”

岑三娘暗暗松了口气。有李家的人来接,滕王不至于扣着人不放。好歹今天才请旨封了侧妃,怎么说也是岑六娘的好日子。滕王没理由不给六娘颜面。

于是小韦氏自与李尚之带了仆从离开,这厢六娘挽了三娘,漫步在街头观灯。滕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莫叫本王久候。”留下两名侍卫护卫,自行先上了回燕楼。

见滕王进了回燕楼,三娘挣脱了六娘的手,淡淡说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今日原在府中与二伯父一家商议好出来观灯,没想到临时来了圣旨召我进宫。御前请封,转眼间,我便如愿以偿。”街边无数的彩灯将柔和的灯光投在岑六娘脸上,她眼里闪过一丝迷惘,眼底沉淀着欢喜又有丝忧伤,越发低沉的声音带着股冰棱般的寒意与尖锐,“他向皇帝请辞,说想携我一起观灯共度良宵。直到撞上李家的画舫,看到你,我才明白,绕了这么大的弯,他不过是想要见你罢了。今日见不着,明日也有了借口。谁叫咱们是姐妹呢?”

“六娘,你想多了。不过是偶遇罢了。若非你出口相邀,你在回燕楼观灯,我早随了大舅母二舅舅走开了。”岑三娘心里早就信了,对滕王的固执暗暗心惊,嘴里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岑六娘美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我说过了,今日他不得见,明日他也能找着机会。你躲是没用的。三娘,别忘了你已经快嫁进杜家了。”

“男人在外花心,女人总是怪小三,哦,就是责怪别的女人狐媚,呵呵。”岑三娘只觉得好笑。她瞟了眼六娘,冷淡的说道,“你听清楚,我对别人的丈夫没兴趣。既然你说滕王一定要见我,我这就上回燕楼去。”

她甩下六娘大步走上酒楼。

回燕楼建在通衢大街上,二层的酒楼,外间建着阔气的回廊。居高一望,满街灯火璀璨如画卷一般绮丽。

滕王包了间宽敞的雅间,进了门,他正负手站在回廊上。

岑三娘回头一看,却没见到六娘跟上来,知道必是滕王的主意。她犹豫了下,身后的门被拉上了。房门隔出了一片静默的空间,岑三娘深深吸了口气。

滕王转过身来:“过来。”

还是那么霸道。唤宠物狗一般。岑三娘咬了咬唇,没有动。

隔着两丈的距离,滕王的脸隐在蒙胧的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滕王却将厅堂明亮灯光下的岑三娘瞧了个一清二楚。

一明一暗,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激怒

“离开两年,胆子倒养不得小。没听到本王的话?”

话里隐含的威摄与压力扑面而来,岑三娘只是警惕的望着他。

今日请封六娘为侧妃,她不晓得是否是滕王有意想变成自己的亲戚。不过,岑三娘可不认为诺大的长安城观花灯就能这么巧的遇到滕王。瞧六娘那又欢喜又愤怒失落的模样,滕王必是特意要见自己。也许如六娘所言,今天自己不出门,明日也会被请去喝喜酒。谁叫她们是堂姐妹呢。

不过,他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还惦记着袁天罡的批语,生怕能为他消灾挡厄的福娃飞了?

见她脚步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一簇火星渐渐的点亮了滕王幽黑泛蓝的双眸。他的语气反而柔软起来:“这倔强的性子就不肯改改,本王真拿你没办法。这两年日思夜想,总担心你在长安被人欺负了去。过来,让本王好生瞧瞧你。”

说得这般深情款款,岑三娘暗中撇嘴,丁点也不相信。

两年前,胸前的小包子还是煎饼来着。一个纸片小萝莉哪有什么魅力让阅女无数的滕王如此牵挂?

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事她脑子被门板夹了才会去想。

“蒙王爷大度,这两年外祖家过得还算如意。还没恭喜王爷,今日娶得我美貌的六堂妹为侧妃。”岑三娘回道,却仍不肯走近他身边。

“呵呵,原来是为了六娘和本王置气。若你不高兴,本王请旨迎你为正妃便是。相信今上极欢喜本王心有所属。赐婚给杜燕绥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滕王温柔的朝她走来。

岑三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满脸防备。

滕王在她身前数步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道:“怎么,不相信本王的话么?本王可是今上的皇叔,从小在宫里一处长大。本王不过求个正妃罢了,陛下怎会不肯?自怡,放宽心吧,静待本王的好消息便是。”

岑三娘脱口而出:“王爷,我不愿嫁你。”

这话太直接,滕王的笑容在脸上闪了闪消失了,板着脸道:“难道本王待你不好?知你不愿,便说你溺水而亡,放你离开洪州。千里之遥,本王日夜兼程赶到长安替你庆生。又肯悖了皇上旨意求他撤消赐婚的旨意,许你正妃之位。费尽心思打听你的行踪,只为见你一面。就换来你一句不愿意?”

岑三娘紧张的望着他。听起来好像都是真的,可她就是觉得别扭。她好像没和他暧昧到能相思入骨的地步吧?

耳边突的响起滕王暴怒的低吼:“说!为何不愿?”

还情

岑三娘吓得哆嗦了下。

“你既然怕本王?为何还敢拒绝?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掐死你?”滕王咬牙切齿。

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兽,终于有了拼死一博的勇气。岑三娘大声说道:“对,我怕你。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怕你。我难道要嫁给一个随时让我怕得发抖男人过一辈子?我又不是只知道对主人摇尾巴的狗,啃着块骨头就能心满意足。我要的是和我并肩一同过日子的丈夫。我不是你的秋姬雪姬,想宠爱搂在怀里肆意怜惜转眼间扔下河都不会皱眉!你是王爷不假,可我不是你那盘菜!想吃就吃,不吃就倒掉!”

第一次被人顶撞成这样,滕王终于被激起了怒火:“放肆!”

岑三娘一呆,她干什么了?忍了这么多年,她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她紧张的左顾右盼,瞬间悔的肠子都青了。自投罗网,她往哪儿跑啊?大声呼救来得及不?

瞧着她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随时想夺门而逃的怯怯模样。滕王突然想笑,放缓了声音道:“给本王赔个不是,本王就原谅你这回。”

岑三娘挺直僵硬的脊背瞬息间垮塌,露出讨好的笑容,福了福:“我错了,求求您原谅我吧!”

滕王最见不得岑三娘瞬间变成软骨头的模样,让他有种小狗转圈咬尾巴咬不着似的。板不起脸来教训,又恨不得能一把将她拿捏在手里。

“说,为何不收本王的银子?莫不是怕传出流言蜚语叫杜燕绥那小子多心?收了那枝点翠钗就不怕么?”滕王偏着头睥睨着岑三娘,显然对此事极为不爽。

“银子数目太大,想收怕烫手。再不收那枝钗,怕惹恼你了。”岑三娘满脸委屈实话实说。

“真想嫁给杜燕绥?真心喜欢他?说实话,本王不怪你。若有半字虚言,哼!”

岑三娘觉得对滕王好像也就说实话一条路可走:“王爷不插手,我和方家的亲事不会退。总不能让我退两次亲吧?杜燕绥年纪合适,长得不赖,有一身本事,关键他肯对我好。嫁他没什么不好。”

滕王笑了:“你是说其实你也不是很喜欢他?”

岑三娘警觉的看着他,撇撇嘴道:“有好感行不行?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了呢?王爷,说实话吧,您若真为了袁天罡的批语,我可以承诺你,若我真能帮您消灾解难,我尽力而为。我只想过简单一点的舒心日子,老公儿子热炕头,所求不多。王妃什么的,您另觅闺秀吧?我的婚期定在来年开春,您别再折腾小女子行么?”

“你怎么就不信本王对你倾心呢?难不成做我的王妃有那么难受?”

见他脸又黑了,岑三娘慌乱的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滕王逼近了她,岑三娘往后再退,贴住了房门,退无可退,她眼一闭牙一咬:“您的女人太多了!”

“笑话!杜燕绥将来就不会纳妾?以他千牛卫的将军身份,皇帝没准儿都会塞几个美人以示宠信。难不成你会将皇上所赐赶回宫里去?”滕王冷笑。

岑三娘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她无力去改变别人,也没有改变这个世界观念的能力。她唯一能作主的是自己的心:“如果我爱上他,我就离开。如果我不爱他……自然就不会在意了。”

滕王怔了怔,默默的咀嚼着岑三娘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望向外面。

北方,巍峨宫城静默的矗立在黑夜里。那里吞噬了他所有的情感。滕王自持内心已冷硬如铁石,想起过往的点滴,不经意间泛起了缕缕酸涩。

他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但愿他日你能记得今日所许的承诺,应了袁天罡的批命,为本王消灾解难。你去吧,若有求于本王,可传讯前来。”

岑三娘睁大了双眼,暗暗腹诽滕王喜怒不定。既然放她走了,她当然不会再留,行了礼道:“王爷保重。”

岑三娘离开之后,滕王手掌一合,轻拍了几下。与隔壁雅间相连的墙左右分开。他头也未回的吩咐道:“放了他。”

两名侍卫闻言将架在杜燕绥脖子上的刀移开。

杜燕绥站起身来。

“未到戌末,她尚在楼下不远,还不去追?”滕王扬眉问道。

杜燕绥想也不想就往外走,拉开房门迟疑了下道:“王爷,先帝曾有遗命,武才人若不甘心留在感业寺,杀之。”

滕王震惊回头。

杜燕绥已快步离开。

滕王脸色苍白,喃喃道:“为何你不杀她?”

心中念头数转,便已知晓先帝驾崩,昔日的空青终究顾念着自己。一时之间,他眼里酸涩,望着远方皇城的阴影哈哈大笑起来,直至泪流满面。

听着隐约传来的笑声,杜燕绥喃喃说道:“王爷,我再不欠你。”

放眼望去,灯火阑珊处,岑三娘正站在一处卖灯的小摊面前伸长的脖子张望着,等着李家来人。

纤细的身姿让杜燕绥心头微热,大步走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嘎嘎。看文愉快哦。

元霄

岑三娘正在犹豫是等李府来人接,还是雇辆轿子回去。她带了丫头阿秋一同出来。人没养熟,加上百草与许氏的前车之鉴,她暂时不愿让阿秋知晓自己和滕王见面。是以六娘挽她逛灯市的时候,她朝阿秋使了个眼色。阿秋听话的随大夫人走了。

身边没个侍候的,本是件奇怪的事情。大夫人见她无意留阿秋,也许误会三娘想独自和六娘说话,也没有阻挡。

以至于岑三娘出了回燕楼后才后悔——别说钱放在阿秋身上,单身女人雇轿,万一遇到拐子抬到烟花柳巷卖掉,麻烦大了。

她有些无奈的停留在卖灯的摊点处。李家来人之前遇到麻烦,身后不远就是回燕楼,少不得还得先让滕王为她消灾解难。

岑三娘慢吞吞的一家家看过去,又折返回来。

离戌末还有大半时辰,岑三娘走的有点累了。停下来一抬头,意外看到空中有尾金红色的鲤鱼在游动。细看却是挂在丈二竹竿上的一盏鱼儿灯。五寸大小,扎得精致,下面还缀着一排流苏。夜风一吹,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的。她心里便喜欢上了,仰着头瞧着那条小鱼在空中轻轻游动。

杜燕绥走近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空中那盏鱼儿灯,提气纵身,轻轻巧巧摘了下来递给了她:“拿着。”

他从荷包里数了钱给老板,转身对岑三娘笑:“我送你回府。”

见到熟人,岑三娘蓦然松了口气:“真巧。二舅舅戌末遣人来这里接我。”

杜燕绥看了看四周,指着几丈开外一处卖元宵的小摊道:“离戌末还有些时间,不如买碗元宵坐着等。”

正合岑三娘心意,她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杜燕绥侧过脸看她。半尺来长的细竹竿握在她手里,指节如白玉一般。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她也没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杜燕绥知道她的行踪,她是否也猜出了他来此的目的呢?

他不知何时已伸出手去,极自然的握住了她笼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轻声道:“人多,别走散了。”

岑三娘极自然的抬头看他,正巧看到他躲闪的目光。再看,杜燕绥转开了头,紧抿着嘴带着她往前走。侧面看过去,极为严肃。

她敢打赌,滕王牵她的手,绝没有这样的羞涩之意。一瞬间,她记起自己情窦初开的模样。不知不觉,有些想笑。

岑三娘乖巧的跟着杜燕绥。她悠悠然的想,至少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是张白纸,大量的空白等着她添上能令她心仪的颜色。

她用勺舀起雪白的元宵,皮薄馅浓,轻轻一咬,里面的芝麻糖馅淌了出来。元宵烫嘴,她鼓着嘴边吹边吃。

夜里很冷,一碗元宵下肚,暖着胃极舒服。她不知不觉吃光了一碗,舔了舔嘴,意犹未尽。抬头去看杜燕绥,层层热汽衬得他眉眼分明,极为儒雅。她突然想起那年他奉了滕王的命令来岑家送钗,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大夫人也看走了眼。滕王就没有发现他与别的侍从不同?

杜燕绥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道:“还要一碗吗?”

岑三娘抿嘴笑了起来,调侃道:“想让我低头不停的吃,免得盯着你瞧吗?”

“不是!”杜燕绥的目光又不敢看她了。他心里一直想着的话,此时不加思考的脱口说了出来,“三娘,婚期定那么早,委屈你了。”

岑三娘并不觉得仓促,嫣然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外祖父如何待我。”

杜燕绥摇了摇头,眼里有丝伤感:“我祖母年事已高,身体还好。可我母亲……”他顿了顿道,“母亲撑不了多久了,大孝三年。我担心留你在李家又生变故。”

岑三娘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说不准了。她脱口而出:“不如再提前!”

话说出口她的脸烫了起来,讪讪的低下了头。

她绝没有上赶着要嫁他的意思。她只是想离开李家的深闺生活,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杜燕绥耳边又响起她对滕王说的话:“有好感行不行?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了呢?”

他有些失落。在她眼中,更喜欢的是他承诺过许她自由吧?他小心的将这个念头藏进了心底。瞬间恢复了爽朗:“你且耐心等等,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能为她做出的许诺。

不是情话。

岑三娘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杜燕绥也太功利了些,心里生出一丝尴尬。

元宵摊的热汽顺风飘荡,隔在两人之前。模糊了彼此的面容,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好在没坐多久,岑三娘就看到了李家的仆从抬着顶青帘小轿匆匆行来。

坐进轿子,她总觉得之前的对话让她感觉别扭。岑三娘掀起了轿帘,轻声对杜燕绥说道:“今日让下人送了节礼去府上。我……我做的。”

她飞快的放下了帘子。

杜燕绥没听得的太明白,脑中只想着岑三娘放下帘子前脸上那抹动人的羞恼神情,直到轿子走远,这才快步走向马厩。牵了马飞驰回府。

杜家

提起杜氏,姓氏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是帝尧的后代。也有称上古酒神杜康遗脉。后李商隐写有望帝春心托杜鹃。望帝名杜宇,古蜀王之一,也有杜氏敬为先祖。杜氏在大唐的名望仅次于五姓七家。尤以京兆杜氏为首。

此时岑三娘了解的杜氏中还没有出现杜牧杜甫这样的文豪。京兆杜氏因杜如晦声名鹊起,又因杜如晦儿子牵涉进废太子李承乾案而陷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