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娘已经凌乱了。她心头飘过自己所看过的所有关于武则天的种种事迹,眼前从前的滕王妃,现在的武昭仪,将来真的会建立大周天下当女皇帝,会杀尽李氏皇族么?听说她爱用酷吏,信赖狄仁杰……她惶恐的想,这不是穿到了未知的大唐朝了么?高宗的皇后是崔氏啊,不是和武则天斗得死去活来的王氏,啊,还有萧妃。宫里有受宠的萧妃吗?

细密的汗爬满了她的额头。难道历史会在这一刻重新归位?她该怎么办?

“胆小如鼠,真不知他喜欢你什么!”

耳中突然传来武氏鄙夷的话,惊得岑三娘脱口而出:“娘娘取的名读照,日月行空,普照天下之意。”

武氏一愣,蓦得放声大笑:“哈哈,好,没想到你竟说中了本宫心意。女子又如何?照样能光明正大活在这世间。”

岑三娘傻呼呼的陪着笑,心里泪流满面。如果可以,她肯定抱头鼠窜,一溜烟奔出宫去,永不回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随着一声温和的询问声,一道明黄身影踏进殿来。

变戏法似的,昭元宫的内侍宫婢们陆续出现,自然之极。连岑三娘自己都没看出来,曾经和武氏单独相处过。

“皇上。”武氏起身行礼。

岑三娘又一次从凳子上滑到地上趴着。不是她软骨头,皇帝的到来暗示着杜燕绥的到来,救命草啊!“民妇杜岑氏叩见皇上。”

“平身。”皇帝说着伸手扶起了武氏,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召了杜夫人来,是想见朕不是?”

武氏抿嘴笑了笑,芙蓉脸上风情宛转,眼风朝垂手站在一旁的岑三娘扫了眼,又嗔看了皇帝一眼。心意尽在不言中。

皇帝温情脉脉:“春光明媚,朕在太液池设宴,陪你赏景。”

武氏小声说道:“明日再去吧。寻个理由见见你就好,今日你要去皇后宫里的。”

皇帝不依:“时辰还早呢,朕去用晚膳不迟。”

能不能先让小的告退,你二人再继续啊?岑三娘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耳朵堵住,一句都听不见。

皇帝能视而不见,武氏却没有忘,扯了明黄衣袖的一角轻轻晃动:“杜将军怕是等的着急了……”

皇帝恍然,转身对岑三娘说道:“昭仪与你有缘,日后多进宫陪她说话吧。小杜在宫外等你,你去吧。”

“是。”岑三娘跪下再叩头辞行,离开了昭元殿。

远远的看到玉阶之下站着的杜燕绥,岑三娘忍不住奔了过去。

“三娘。”杜燕绥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岑三娘站在他面前,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吓……吓死我了。”眼里就浮起了泪光,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双腿发软,“我走不动了。”

杜燕绥吓了一跳,顺手将手里的披风围在她身上,搂紧了她的肩:“撑着,咱们这就回去。”

岑三娘忍着,出宫上了马车。杜燕绥吩咐黑七另雇了轿子让阿秋坐,弃了马也钻进了马车里。

看到岑三娘缩在马车角落,怔怔的看着自己。杜燕绥迟疑了下,伸手揽了她入怀,轻声说道:“别怕。”

岑三娘吸了吸鼻子,挥拳就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边打边哭。她今天见的是未来的女皇帝诶。女人心思多变,一个不慎,对付她像砍瓜切菜似的。

杜燕绥只当她被武氏是滕王妃的消息惊着了。见她崩溃,心里又急又怕,默默的让她发泄着,嘴里小心的哄着她:“是我不好。没想到她要见你,我以为你没有诰命,也不会进宫。一直也没时间说……”

岑三娘发泄了,脑子也恢复了精明,望着杜燕绥道:“回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实情,不准再瞒着我。”

她鬓发散乱,噙着泪瞪圆了眼睛。像朝开的花,露水未散。杜燕绥心里软软的,伸手将她发间一络散发捋顺,轻声说道:“好。”

作者题外话:晚上没得更了。呃,是我偷懒,今天周四,魔兽更新CD,我要去打副本。

揽事

回到国公府,已接近午时了。

虽说杜老夫人与杜二夫人说了不必去请安,从宫里回来时,岑三娘眼尖的看到了尹妈妈的身影。老夫人心里仍然惦记着的。

岑三娘就抬头去看杜燕绥。意思我对这儿不熟,你拿主意。

杜燕绥会意,上前温和的对尹妈妈说道:“祖母用过膳否?”

尹妈妈笑道:“老夫人早吩咐过了,孙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报个平安就成,不用去请安了。”她看了岑三娘一眼,从袖中拿出几页纸递给杜燕绥,“族长昨日前来道贺,说孙少爷年少离家,不少族亲都不认得。想明日认亲时一并让孙少爷见了。老夫人琢磨了下,理了名册,嘱孙少爷务必记熟了,认亲时方好应对。”

杜老夫人也知道认亲的人数成倍增加,怕自己心里怨怼,把事揽过去了。岑三娘心里有些发酸,有家人疼的孩子是块宝啊。小韦氏把自己出嫁的场面打理得风风光光,岑家送了银票,把过继到四房的小九也遣了来送嫁,对自己这个孤女也算仁至义尽。除了岑四娘说了几句贴心话,没有任何人提醒她成亲如何与长辈相处。就连杜老夫人和杜二夫人的喜好,都是杜燕绥托了静姝一一写来。

想到这里,岑三娘又知足了。杜燕绥的细心体贴,也是她不反感先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杜燕绥接了名册笑道:“烦请妈妈转告祖母,今日尚有空闲,回头便强记苦背,定不会丢了咱们家的脸。”

这话也是他才能说,换了岑三娘,肯定恭敬无比,如奉圣旨。

尹妈妈笑得满脸菊花开,行了礼回正院复命去了。

两人自回了所居的偏院。才进门,就看到方妈妈迎了上来行了礼,转身就吩咐身边带着的逢春和冬暖:“姑爷,少夫人回来了。去厨房提午膳。”

她跟在两人身后到了正屋侍候。夏初早备好了热水。

等两人洗漱换了衣裳出来,起居间里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吃过饭,岑三娘见方妈妈对自己使眼色,便让夏初泡了茶给杜燕绥,去了宴息间。

“少夫人,明日认亲多出的礼怎么办?”方妈妈心里记着这件事,只需岑三娘吩咐一声,下午好出门采办。

岑三娘笑道:“让妈妈劳心了。姑爷已备好了。下午没有重要的事就别来打扰。小事情妈妈酌情处理就是。妈妈且闲上两天,等认完亲,拜了宗祠,再慢慢拾缀院子。”

得了岑三娘吩咐,方妈妈一想,心急也没用,明天认亲拜宗祠是头等大事,就放下了心事:“奴婢去厨房瞧瞧,下午做两道点心去。”

打发走阿秋和夏初。岑三娘心想,今天有的是时间审杜燕绥,她非把事情都弄清楚不可。关了门,进屋一瞧,杜燕绥歪在罗汉榻上,已经睡着了。

岑三娘一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滕王妃摇身一变成皇帝的昭仪娘娘,尼玛还是未来的武则天。她都心惊胆颤,不晓得是否得罪了未来的女皇帝,神经都绷紧了。杜燕绥居然没事人似的睡着了。

岑三娘真想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杯茶泼醒了他。

作者题外话:晚下再来看吧.

春光

气鼓鼓的瞪着杜燕绥,岑三娘看到他眼下一抹淡淡的青色,不由一怔。瞬间就想起静姝曾说过的话来:“……我娘只是过府帮着打理。下贴子请司仪请鼓乐戏班,全是九哥办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国公府不仅是个空架子,连婚礼的杂事都要杜燕绥费心。突然福至心灵,岑三娘明白过来。老夫人不让他们去请安,哪里是体恤自己,分明是心疼杜燕绥,想让他多体息。

她从床上抱起一床薄被搭杜燕绥身上。

杜燕绥瞬间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抱歉的笑了笑:“不用。就你和方妈妈说话的工夫打个盹就好了。”

他说着坐起身来,端起那杯已经变凉的茶一口饮尽。抱起被子放回床上,转身说道:“三娘,好不容易有时间,咱们说会话吧。”

午后的春阳从窗外透射进来,窗外那株桃树缀满了粉色的花朵。杜燕绥坐在罗汉榻的一侧,认真的望着她。

一瞬间,岑三娘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知道了那些秘密,便会辜负这美好的美日一般。

她喃喃开口:“明天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认亲?”

杜燕绥愣了愣,从袖中拿出那几页纸放在了矮几上,想着明天,也有些头疼。看岑三娘的目光充满了歉意:“明日要劳累你了。京兆杜氏共有九房。静姝的父亲如今是族长,乃是长房。祖父承袭的是三房……”

时间在杜燕绥温和的声音里匆匆流走。

住在平康坊里的只有杜家长房,三房和二房。这是先辈分家时分出来的嫡系。别的六房都是庶出和旁枝。共奉了一座宗祠。

岑三娘松了口气,揶揄道:“经杜老师一讲解,学生总算开窍了。真正重要的是平康坊里嫡系的三房。对长辈们恭敬逢迎。平辈如君子之交,晚辈多给点笑脸。杜老师,学生说的对否?”

杜燕绥板起脸道:“偷奸耍滑!明日随我见礼,祖母也会让尹妈妈陪在你身侧。你现在记不住不打紧,将来熟悉了慢慢就记得了。对了,一会儿我瞧瞧你备下的礼物。多出来的份子,我早让黑七买来放在西厢房里了。”

岑三娘笑着起身:“方妈妈一早说去厨房做点心,她手艺不错,看看做了什么。”

她回家换了件家裳的春衫。石榴红的襦衣扎在柳绿的长裙里。去了假髻,长发松松挽了个坠马髻。新嫁娘穿的鲜艳,髻旁插了枝小巧的红宝石花簪并几朵金制宝钿。流露出浓浓的妩媚。

杜燕绥心中一动,喊住了她:“三娘,你怎么不问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个中缘由吗?”

岑三娘仰起了下巴,翘起了嘴:“今天天气好,不想坏了心情。等着吃点心吧。”

她走了出去,杜燕绥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下定了决心想要和她说个明白,她不想听了。

她不想听,是不是她害怕听了之后从此和自己冷了心?她想留在他身边?瞬息间,杜燕绥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起居室的窗口往外看。夏初从东厢房里出来,岑三娘和她站在院子里说着什么。春光明媚,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听得言语里透出来的好心情。

方妈妈端着盘子绕过二门的照壁出现,岑三娘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快活的朝正房走来。

主子抢了奴婢的活。杜燕绥看到方妈妈哭笑不得的模样,忍不住也偷偷笑了。

生气

愉悦和谐的气氛在晚间歇息时散去了。

杜燕绥瞧着岑三娘利落的抱起被子枕头铺在罗汉榻上,转身上了床放下了帷帐,还笑着对他道晚安。

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罗汉榻,望了眼放下的帷帐,目无表情的躺了上去。

猜测着岑三娘的态度,杜燕绥失眠了。

这时,帷帐那头传来岑三娘好奇的声音:“明日认亲之前,卯初便得先去请安,你不是倦了么?怎么睡不着?”

杜燕绥闷声说道:“明日事情多,想事来着。”

他哪好意思告诉她实情。

岑三娘轻声笑了起来:“撒谎!”

杜燕绥气得抓紧了被子,郁闷的想就算我撒谎,你能不揭穿吗?

该说的闷在心里总像插了根刺,杜燕绥深吸口气开口说道:“三娘,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是我先对不住你。所以,我愿尽我所能,让你如意。”

岑三娘纳闷的想,杜燕绥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不会是抢在滕王之前得了个赐婚吧?可这也算不上对不起她。她又没和滕王山盟海誓,算不得拆散了他们。

“若不是你认出了我的荷包,让我知道你拥有了那枝钗,我可能还留在滕王身边,不知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杜家。那时候,你是我唯一能把握的机会……如果你被烧死在芦苇荡里,我就算回了杜家,也不可能得到皇上信任提拨。出头之日遥摇无期。”

许是闷在心里太久,一口气说出来之后,杜燕绥反而轻松了。

岑三娘想起了住在芦苇荡里的日子。那时他找到她,那么激动……她心里阵阵难受,原来是害怕自己死了,他再不能出头。

她赌气的翻了个身,心想,看吧,这就是听大实话的后果。虽然知道杜燕绥一开始是冲着那枝去的。但听他说出来,却忍不住生气。

“那枝杈是先帝用来诱建成余党,我知道,却不知内情。先前我也以为你是隐太子血脉。自我祖父逝后,大伯与公主牵进废太子谋反一案被斩,我父亲被夺了爵,贬到岭南为官。杜家一厥不振,只有我一个男丁。一路护送你至长安,我其实和你外祖父打的是同样的主意,以你为诱饵,将不死心的长林军余党一网打尽,立下大功,恢复杜家昔日的荣光。那时候,在我心里,你的命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短短几句话,岑三娘脑中的乱麻找出了线头,疏理的清清楚楚。

“我记得裘家来抢百草,你拼了命的护着我们。后来你受伤,黑七带着你离开了。那一年你消息全无。是回了杜家,灭了李建成的余党,建了功劳。得偿所愿,所以……最好别再和我有交集是吗?”

岑三娘替他补充着后面的一段。她讥讽道,“可笑的是我外祖父,利用完女儿,又想利用外孙女。没想到他想占的功劳,被你抢走了。害我那一年戴着那枝钗提心吊胆,生怕你找来自投罗网。”

“我以为从此以后和你不会再有交集。”杜燕绥不知死活的又补充了一句。

“没事。你不是说过虽然皇帝硬要赐婚,只要我想离开,你会想办法的。你有什么计划吗?放心吧。我好歹会呆上三五个月,总不能一过门就暴病身亡吧?睡吧,明天还要认亲。”岑三娘冷冰冰的说完,再不肯开口了。”

她不会原谅他了。下午她的笑语欢颜仿佛还在眼前,杜燕绥拧紧了眉,难受得心阵阵抽搐。种因得果,他怎能怨她?他阖上了双眼,一声叹息。

作者题外话:明天再更了

请安(一)

卯初,岑三娘梳洗已毕。

杜燕绥没有等她用早饭,在外间等她。

起居间摆了粥,面点和小菜。岑三娘恨恨的想,小气。想着今天认亲会累得半死,她喝了一碗粥,啃了两个小馒头,撕了半张胡饼,还消灭了一拌豆腐。吃的浑身舒坦,这才漱口起身。

见着岑三娘带了阿秋夏初出来,杜燕绥转过了身,眼神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过去。

岑三娘穿了件朱砂红的大袖衫。没有用假髻,头发头顶绾成圆髻,正中插了枝纯金打造的大朵牡丹。金打成了薄片,花形立体,用的金并不多,胜在轻盈精巧。戴了钟形的金耳坠,简单却华丽。与之相衬,抹胸上也以金线绣就一枝牡丹。衣襟裙摆也以金线绣就了花鸟相衬。

鲜亮的衣饰掩饰了她仍单薄的身材,衬得面容娇嫩如花。

岑三娘没好气的说道:“不好看就直说。”

阿秋和夏初听她语气不善,心里不免惴惴不安,生怕杜燕绥生气。

岑三娘也觉得当着阿秋和夏初的面不该这样说。他不会真生气吧?她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杜燕绥穿了件朱底小团花的窄袖圆领襕袍。腰间革带上挂着银鱼袋,玉佩等物事。脚上一双皂靴,鞋帮雪白。戴着的幞头正中镶了块翠玉。灯光下肩背挺直,英气十足。她暗暗撇了撇嘴,你穿的倒是干练,引我认亲,你又不跪。想着自己裙子遮掩下的护膝,有些心安。打定了主意,打死她也不会往头上插几斤重的首饰。

杜燕绥笑了笑:“不论哪种红,都极衬你的肤色。首饰倒也简单。”

新嫁娘的首饰太简单容易被别人误会嫁妆单薄,看不起。

他语气温和,颇多赞美。岑三娘反倒觉得自己小气了。她低声解释道:“来的亲戚多,首饰戴多了,我怕头太重撑不住。”

“我是说你的衣裳够华丽了。这枝钗和耳坠配上正合适。”杜燕绥又是一笑,下了台阶,“走吧,先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岑三娘在背后瞪了他一眼,不满的想,有话也不知道一次说完。她慢吞吞的落后半步,心里对支撑着杜家的老夫人充满了好奇。杜如晦的夫人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杜燕绥步子迈得小,慢悠悠的领着她出了院子。

今日认亲会开国公府正门,府里的下人都早起了。府里四处灯火通明。

“出了这道穿堂就是外院。是国公府的正堂浩然堂,书房,花厅,僚属办公所在。今天认亲会在浩然堂。后院与前院正堂相对有两进院子。府里人少,祖母和母亲都住在第一进的正气堂里。燕婉住在正气堂旁边的跨院里。后面一重原是国公所居的养气居,现在锁着。咱们住的偏院原是内书房所在。我回家一直住着,成亲前才重新修茸粉过的。”

杜燕绥仔细的给岑三娘讲解着国公府的布置,倒让岑三娘忘记和他置气了。

请安(二)

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门,岑三娘不觉一怔。

正气堂的院子里没有花草树木,青砖地洗得干干净净,院子极为宽敞。正北三级台阶之上是座重檐殿堂般的建筑。白墙乌瓦,大气庄重。院子两边各建有一排厢房。

李家的府邸是前襄武郡王所居,内院种满了花草树木。尉迟国公府的内堂也花团锦蔟。岑三娘没想到杜家主母所居的内院连盆花都没有。

她按下好奇心,规规矩矩的随杜燕绥上了台阶,进了正气堂。

正中摆了罗汉榻,两边一排官帽椅。铺了半新的锦缎椅袱。罗汉榻左边坐着满头银发的杜老夫人,右边坐着杜二夫人张氏,杜燕婉正侍立在张氏身旁。

两人进来,榻前已摆好了垫子。杜燕绥身先士卒的掀袍跪了,岑三娘赶紧跟上。挨个磕头敬茶。

杜老夫人和张氏在茶盘中放了红包,笑着让两人起了,便吩咐摆早饭。

岑三娘一愣,她才吃过了呀?她不敢问,低眉顺眼的站着,打算当回小媳妇侍候长辈。谁知杜老夫人一把拿着她挨着自己坐了:“咱们家人少,不讲那些虚礼。辰中族亲们就来了,坐下陪祖母吃早饭,可不能饿着了。”

杜燕婉扶着张氏起了身。张氏温和的对岑三娘说道:“三娘,你进了门,就是自家人了。听祖母的话好生吃饭。我且去歇歇。”

岑三娘起身行了礼,看着张氏脚步虚扶,神情疲惫,想起杜燕绥曾说过怕张氏一病不起的话,心里生出几分怜意。

尽管杜老夫人一味相劝,岑三娘也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个小馒头。她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吃了早饭才过来。否则,哪好意思大口开吃。

不经意抬头时,看到杜燕绥吃的大方。两碗粥,一碟金银馒头,一碟胡饼,三盘小菜清扫得干干净净。这厮胃口真好啊!岑三娘感概不己。

杜老夫人看着杜燕绥吃,笑咪咪的对岑三娘说道:“丫头,你以后别有什么顾忌。多吃点长胖一点,身体才好。”

岑三娘一下子想到大屁股好生养的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应了:“是。”

饭后,杜老夫人看了眼沙漏道:“你们先回吧,辰初记得去浩气堂。”

告辞出了正房,岑三娘瞪了杜燕绥一眼:“你怎么不告诉我要陪祖母用早饭?”

杜燕绥没有回答。

两人默默无语的回去。杜燕绥在西厢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岑三娘算着时间决定打个盹,养精蓄锐。也不理他,径直往正屋走去。

身后传来杜燕绥低低的声音:“告诉你,你还不是只会斯文的吃一点。”

岑三娘愕然。回过头,杜燕绥已进了书房。她恨恨的跺了跺脚,招过阿秋问道:“姑爷没吃早饭的?”

阿秋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早饭姑爷只让端了少夫人那份。姑爷是担心您吃不饱。”

“胡说!我会亏待自己吗?”岑三娘嘴硬的斥了阿秋一句,悻悻的看了西厢亮起的灯光,旋风般的进了门,“盯着沙漏,我眯会儿,记得叫我。”

阿秋和夏初行了个蹲礼,相视而笑。

作者题外话:晚上继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