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老国公出身寒门,跟随先帝之前原是打铁出身。夫人亦出身寒门。然而建功立业后府里却请得先生用心教养尉迟大郎二郎。王妃是老来女,尉迟老夫人过世后,老国公不忍苛求。皇上赐婚之后,尉迟老国公唯恐女儿如在家中一般娇纵,特意重金聘请得四位宫里出来的老宫女陪嫁去了隆州。再三请滕王严加管束。以免丢了皇家颜面。杜燕绥坐在岑三娘对面,和气的给她解释。

岑三娘嚅嗫的说道:老国公请滕王严加管束,那不过是爱女之心,谦让之辞。

杜燕绥冷着脸道:你只看到王妃受不得规矩拘束,过得难受。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她是王妃,王府的中馈却仍是王爷在操持。她随滕王来隆州之后,便是端午。滕王应酬主持端午赛龙舟。她能抛下州衙的官眷们带着侍女独自看热闹逛街吃东西。滕王是什么人?看在尉迟老国公的面上说了她几句,她能梗着脖子顶回去。撤了她身边的人,她过年节时就能赌气抛下州衙前来赴宴的官眷扮成小厮去锦屏山赏雪。做姑娘时纵马长安,性情直爽,人见人爱。可她现在是滕王妃。皇上将滕王从富庶的苏州贬到洪州,再由洪州贬到隆州这座小城。王妃是嫌弹劾滕王的人不够多?堂堂皇叔,再贬,贬到县城做闲散王爷?和圈禁有多大的区别?

他的声音太冷,岑三娘拗不过弯来,嘴硬道:好好和宝珠说,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硬逼着她,她明知道自己任性也不肯改。何况在长安时……

大概是我太纵容你了。哪家的媳妇不是晨昏定省,恭谨的侍候长辈,服待夫郎?

杜燕绥截口打断了她的话。

岑三娘猛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杜燕绥笑了起来:一句话不高兴能扔筷子发脾气。没顺着你,你就能挑眉毛像斗鸡似的。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我要歇午觉,过来替我更衣。

岑三娘瞪大了眼睛,气得咬住了唇。

是为了王妃抱不平,还是见着滕王,给你气受了?杜燕绥静静的看着她。

没……岑三娘才答了一个字。杜燕绥大步走过来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拖到床边扔在了床上。

岑三娘尖叫了声,被他翻过身压着,屁股啪的挨了一下。他没有留手,疼的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僵硬了背,努力的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随便发脾气一巴掌!不讲道理一巴掌!冥顽不灵一巴掌!不来侍候我一巴掌!撒谎隐瞒一巴掌!杜燕绥边说边下手,巴掌打的重。霹雳啪啦打完,岑三娘已哭了起来。

他停了手冷着脸问她:错了没?

岑三娘羞愤交加,屁股火辣辣的,大声哭叫着:我没错没错没错!

杜燕绥顿时头疼起来,又一巴掌揍了下去:认错我就不打了!

你打死好了!打死我再找个懂规矩的侍候你!

他居然下狠手,他下狠手……岑三娘心酸的趴床上号陶大哭。

你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杜燕绥说完霍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燕绥出了门看到方妈妈阿秋逢春三人站在廊下抹眼泪,板着脸道:不准少夫人出房门……

窗户被岑三娘一把推开,满脸泪痕,鬓发散乱吼道:我就要出去!

杜燕绥指着方妈妈三个道:你出房门一步,我打她们一军棍。出来几步打棍!生死不论!

岑三娘气极,左右看了看,抄起桌子上的花瓶朝他砸了过去:你敢!

你试试!杜燕绥寸步不让。

方妈妈三个往地上一跪,替岑三娘求情:姑爷,少夫人年纪还小……

不准求他!岑三娘脾气上来了,提起裙子踩着桌子翻窗就跳了出来,一手扯方妈妈一手扯阿秋,收起行李,我们走!回长安去!

几人看看岑三娘又看看杜燕绥,吓得不知所措。

杜燕绥冷冷一笑,也不理会,迈步出了院子。

少夫人,怎么好好的就吵成这样子。方妈妈搓着手劝她,有什么好好说。姑爷向来疼你。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岑三娘屁股还火辣辣的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阿秋小声的说道:少夫人,姑爷好像猜到王爷见你了。您又不肯给他说实话。

她又没做什么!岑三娘扭头就进房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咱们走!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岑三娘从窗户看出去,杜燕绥竟带着侍卫们进来了。

她们三个,拉出去一人十军棍!杜燕绥板着脸下令。

黑七挑了挑眉毛,伸手捂住了馒头的嘴,将他扯到了旁边。

侍卫们就冲了过去,挟着方妈妈三人就往外走。

少夫人!少夫人!三人被扯了胳膊往外拉,听得十军棍,吓得身子发软。杜家的军棍比板子重多了,一棍下去就能打死。

杜燕绥你敢!岑三娘冲出来,就去抢人。

杜燕绥盯着她的脚步,扬声说道:每人十五!

是!侍卫答得干净利落。

岑三娘硬生生收回脚步,颤声道:你,你真要打?

杜燕绥不答。

岑三娘看着三人就要被拉出院门,一咬牙又跟过去高喊着:不准打!

二十军棍!杜燕绥冷冷的报数。

转眼三人就被扯了个没影。

黑七松开手,捅了捅馒头。

馒头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少爷吓唬你的,少夫人你认个错就行了。

院外传来方妈妈凄厉的一声惨叫。岑三娘哆嗦了下,大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杜燕绥下巴扬了扬,馒头一溜烟跑了出去。黑七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跟着出去。

杜燕绥走到她身边:哪错了?

岑三娘被他逼得又羞又气,两眼一闭直接装晕。

杜燕绥伸手就捞住了她,气得笑了起来。拦腰抱起她进了卧室。

岑三娘铁了心装死,任由他把自己抱上床,一动不动。

下半身一凉,裙子被掀了起来,亵裤被褪到了脚弯处。她咬紧牙就是不动。屁股突然被烫了下,他轻轻的吻了上来。

咋这么犟呢?杜燕绥伸手揉着,轻声问道。

岑三娘就哭了。因为那个人是他,她才能由着自己肆意的发脾气。可是连他都对她狠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身体一怂一怂的,一丝儿哭声都听不着。杜燕绥心里并不比她好受:你说,除了我,还有谁能纵容你胡乱发脾气?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在你发脾气时还来哄着你?你不仅摔筷子冲我发火,连认个错都要拿你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要挟着才肯。你不让我伤心吗?

一番话说得岑三娘难堪。

杜燕绥揉着她的屁股,俯首又亲了一口:我哪里没对你总要说出来,是吧?总不成装晕装一辈子吧?

他扳过她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

岑三娘扁了扁嘴,总算开了口:你胡乱生气!

杜燕绥深呼吸:你说的对,你当着丫头的面摔筷子走人,我应该先哄着开心了再和你讲道理。我还是男人么?

岑三娘蓦的睁开了眼睛:所以你就故意下狠手打我,维护你的尊严?

下狠手?杜燕绥左右瞧瞧,一巴掌拍在床头小几上。

哗啦一声,小几四分五裂。

他扬了扬眉:这才叫下狠手!

岑三娘看了看小几,身体瑟缩了下。

杜燕绥又道:在府里就因为我多听了一耳朵三堂嫂哭诉,你就吃醋给我下药。弄得我动弹不得,药里放黄连,搜走我的私房,饿了我整整两天。我可有对你发脾气?摔筷子扔碗离家出走?对,我就是窝着火想教训你。你欺负我能说是闺房之乐,我甘之如饴。你心里闷着事不肯告诉我,我不勉强。你当着下人的面摔筷子,进来和你讲道理还嘴硬。我就是面人儿,也会生气发火。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伤感的说道:你放心,没让打方妈妈她们。你真恼了我了,想离开,我就按排你落水失踪。我知道你烦了扯进朝堂这些事里,我也不想让你过得辛苦。

他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见岑三娘眼里淌着泪,呆呆的望着自己。杜燕绥犹豫了下,又转过身,一步就迈出了门。

依然没有动静。

他仰天长叹,狠狠一跺脚转身回去,指着岑三娘大骂:你就不能扯下我的衣角?(周末晚上更新)

☆、离开

离开

岑三娘撇撇嘴,坐起身。

杜燕绥眼睛一亮。

她伸手放下了帐子。

嫩黄色的纱帐顿时让杜燕绥眼前一片模糊。垂着的两只铜制镶蝴蝶帘勾轻轻晃动不停,勾得他的心起伏不定,泛起阵阵酸楚。

他紧不自禁的攥紧了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生气了,她不要他了。

杜燕绥怔怔的想,是他错了么?他不该打她,不该当着那么多侍卫当众下她的脸。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因为她吃饭时发脾气摔了筷子,还是气她瞒着自己王府里发生的事,气她不相信自己会斗得过滕王?

他脚步沉沉的,竟害怕去掀了帐子看她,怕她气头上说一句她要走了。他扶着门框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的床出神。

已经入了夏,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帘帐几近透明。他看着岑三娘慢慢的摘下身上的首饰扔到枕边,扯过被子搭在身上睡了,连发髻都没拆散。

床头的小几碎了一地,还没收拾。他禁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当然不会像拍小几一样打她屁股。他突然想知道一巴掌拍屁股上什么感觉,拿捏着当时揍岑三娘的力道,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屁股上,身体下意识的僵直,有点点疼。他噼里啪啦连拍五下,顿时觉得屁股麻了。

难怪她生气了……杜燕绥沮丧的想,他真没想用多大的力,已经觉得很轻了。再瞅了眼床边那堆破碎的木头。顿时觉得自己的手不是一般的重。想着她白玉似的肌肤恐怕这会儿已经泛青了,心里就难过起来。

又舍不得离开,靠着门不停的想,如果她真要走怎么办?那当然不行。拦得住她么?杜燕绥比谁都清楚岑三娘柔中带刚的性格。不拦吧,她要真走了,大唐疆域这么宽。上哪儿去找她?

她又不像普通闺秀。当年若不是许氏多嘴,回了李家,她恐怕早就拿银子买了房产重新落户。她可不怕那些浪荡子纠缠,她敢在坐在开国侯府大门口撒泼。

规矩?她已经很受规矩了。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她必定活得痛痛快快的,开家小酒馆,能和浪荡子结交调笑,半分不受拘束。

她又那么美。娴静时美的像副水墨画似的。活泼旱可爱的恨不得抱在怀里揉碎了。该有多少男子爱她的娴静和活泼?

她又聪明。国公府最潦倒的时候,她都能想出卖地板卖牡丹卖鱼。离了自己,有着上万两银子的嫁妆,登门求亲的怕是要从二门排到大门外去了吧。

她跟着自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连去骊山别庄,自己满脑袋想着都是如何助武昭仪扳倒崔皇后。别说来隆州了,想的是如何探滕王的底。都没想过好生陪她游游山水。

滕王必定让她受委屈了。她心里头不爽快,自己还挑她的错……杜燕绥胡思乱想着,觉得那帐子像是把岑三娘和自己隔了个十万八千里。霎时心灰意冷,觉得她必定是不肯再要自己了。

原先就是自己舍不得,利用着她的善良和心软求得她留下来。还许诺会对她好一辈子。这会儿又怎么还有脸去求她原谅。

杜燕绥苦涩的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半分暖意都无。

如果当初滕王娶了她为正妃,滕王多半不会像待尉迟宝珠一样待她。虽说自己一再说滕王爱着武昭仪,对三娘只不过看在袁天罡那道批语的份上。可是,他又不是傻子,滕王对三娘有着特别的情愫。说不清是什么,但绝不会对她半点感觉都无。

因为这样,他才见不得三娘隐瞒和滕王见面的事么?

岑三娘透过帐子看到他打自己屁股。巴掌拍在屁股上发出卟卟的沉闷响声。她数的清楚,五下,停了。岑三娘哼了声,他皮糙肉厚的,能和自己比?

馒头在院门口往里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身后方妈妈三人忐忑不安的躲在他身后。方妈妈戳戳馒头的背,低声道:“看见什么了?”

“还好开着窗,能看到孙少爷站在门口呢。估计还没哄好。”馒头回头说道,摇了摇头道,“孙少爷怕是不懂少夫人的脾气。当初二姑娘领着人要去砸开国侯府。少夫人往门口一坐。二姑娘去拽她。少夫人那么柔弱,一巴掌愣是把二姑娘打愣了。打了还说了一堆道理,把满院子的人都骂得还不了嘴。不就扔个筷子么,值得孙少爷这般小题大作?”

方妈妈干笑着想,你这猴儿哪里知道内情。分明是姑爷恼了少夫人瞒着他和滕王见面的事。男人么,吃醋面子过不去,捏了个小错发作而己。

杜燕绥一眼瞅到院门口馒头,站不住了,抬脚就要走。

“打一还三。打五下就想息事宁人,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帐子里传来岑三娘讥诮的声音。杜燕绥如在梦中。也不知道怔忡了多久,听到帐子里又传来一声冷哼。杜燕绥霎时回了神,一步迈进屋里,伸手关了窗。屋里的光线柔和起来,帐子里的人影越发朦胧。

他飞快的解了外袍,大步走过去掀起帐子上了床,满脸花开:“我错了……”

岑三娘的目光扫过去。杜燕绥自觉的翻了个身,趴着转过脸看她,笑嘻嘻的说道:“打多少下都随你,就是手打疼了我会心疼。”

岑三娘坐起身,扯了他的裤子,俯首狠狠的咬了一口。

“呀呀呀嗨……”杜燕绥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哼出了戏曲的腔调,逗得岑三娘扑哧一笑,一巴掌拍了下去。

“不痛,真的。只要你消了气,怎么都成。”

岑三娘却不动手了,侧着身子躺下,用手撑着脸轻声说道:“那咱们说好了,去锦屏山赏景,你安排渡河时我落水失踪吧。”

杜燕绥腾的坐了起来:“你,你……不行!”

她悠然的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杜燕绥双手紧握成拳,眼里一片伤心:“你真要离开我?”

岑三娘撇嘴道:“你不是说从没用规矩拘束过我么,你既然起了心,还不如好说好散,免得将来闹的厉害,大家都伤心。”

可他伤心的却是她能舍下自己。杜燕绥猛的提起裤子,掀了帐子,飞快的穿好衣裳,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外间馒头正得意洋洋的对方妈妈几个说:“……孙少爷身手那叫一个敏捷,一掌拍过去,掌风扫过,窗户就关了个严实。为什么要关窗?定是跪床脚踏讨饶了呗!瞧吧,等到未时一过,就能听到少夫人叫你们进去侍候起身了。”

方妈妈拍拍胸口道:“总算和好了。少夫人和孙少爷成婚已来,还没红过脸呢。你俩赶紧吩咐厨房烧水去。”

阿秋和逢春应了声,携着手去了。

“哎呀!孙少爷出来了。”馒头突叫了声。

阿秋和逢春一回头,就看到杜燕绥黑着脸,大步从院里走了出来。

方妈妈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的问道:“姑爷,少夫人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进去侍候吧。”杜燕绥简单说了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这是好还是不好啊?”馒头摸摸脑袋,赶紧跟了上去。

方妈妈带了阿秋逢春飞快的奔进了院子。她站在卧房门口小心往里看了眼。

“进来吧。”岑三娘的声音极冷,听得出又哭过了。

“哎,逢春,赶紧打盆热水进来。阿秋去煮两个鸡蛋。”方妈妈安排了两人后,叹了口气进了屋。

先瞅着床前被拍碎的小几,心里又是一突。她伸手挽起半边帐子,见岑三娘一眨眼,又是一串眼泪滑落。方妈妈挨了半边床沿坐了,语重心长的说道:“少夫人,奴婢多句嘴,您别往心里去。男人嘛,也有落不下面子的时候。先前奴婢在李家时,老太爷说一不二。大夫人在大爷面前也是小意温柔着。从没当众落过爷们的脸。姑爷疼你,也没少被你捉弄不是?您瞒着王爷见您的事,想必自有考虑。可孙少爷却猜出来了,心里头难免想岔了。因为王爷让您不舒坦,您就对姑爷撒气。他该会有多难受。再说,这话赶着趟,小事也变大事了。哪有不吵嘴的夫妻,越吵感情越好。相敬如宾,日子久了,也相敬如冰了。您说是不是?”

岑三娘吸了吸鼻子道:“妈妈说的这些我都懂。每次要消气了,只要他再哄哄也就没事了。他好好说话,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使使小性子,他就当了真……”

她擦了泪道:“去收拾行李吧。你们套了马车先出城去等着。”

方妈妈大惊:“您这是,这是……”

岑三娘黯然说道:“分开一些日子也好。硬拧在一块,谁心里头都不舒服。他知道的,您照我吩咐的去办吧。”

“奴婢知道了。”方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去了。

等阿秋逢春进来,给岑三娘净了脸,用鸡蛋滚着眼睛消肿。

等到未时,黑七进来了。见岑三娘坐在廊下晒太阳,梳了简单的螺髻,髻上只插着根玉簪子。穿着件青色的窄袖短襦,打扮极为简单。

“少夫人,少爷安排妥了。问您收拾好没。”黑七握了握腰间的剑,又补了一句,“我会随你一起。别拒绝,安全第一。”

岑三娘站起身,阿秋给她披上灰白色的披风,她随手拿起帷帽戴了,淡然的说道:“方妈妈已经把行李搬上车了。这就走吧。”

马车是另雇来的,停在后角门外的巷子里。两挂马车,方妈妈和逢春带着行李坐了一辆。阿秋侍候着岑三娘上了另一辆。

岑三娘踏着凳子上了车。听到黑七问她:“您不去和少爷告别?”

他都不来,她又何必?相见怎如不见。岑三娘心里又酸又疼,低低说了声:“不必了。”

放了帘子,她就拿着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阿秋陪着她落泪,心想姑爷怎就这么狠心,多留一留,少夫人怎么会舍得走。

马车悄悄离了岑家四房,出了城。

四房正门外,杜燕绥也正翻身上马,陪着辆马车朝城外行去。

“少夫人,已到了城南外码头。您要不要挑起帘子瞧瞧?少爷已经上了船,正在渡河。”黑七在马车外问道。

岑三娘轻轻挑起了帘子一角。

马车停在码头外的高处,远远的瞧见杜燕绥站在船头,灰白色的披风迎风飘荡着。他身边站着个披着头蓬的戴了帷帽的女子,身形罩在披风里瞧不清楚。

“少爷身边站着的是丹华。与其让她疑心,不如让她配合。”黑七轻声解释着。

岑三娘想放下帘子,又舍不得不看。瞧着那条船驶在了江心,突然丹华踏出几步,弯腰去看水里的鱼还是什么,一头就栽进了江里。远远的看到杜燕绥跳了下去,船上乱成了一团。

这就是他安排自己落水失踪了。两人在江里只冒了个头,就此不见了踪影。岑三娘心里空落落的,喃喃说道:“江水湍急……”

黑七听得分明,嘴角抽了抽:“您放心,都是习武之人。下游有人接应。这天也热,冻不着少爷。您若担心的话,不如回去瞧瞧?”

“对啊,少夫人。要不回去瞧一眼……”阿秋兴奋的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