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爷道:“三郎媳妇也没料到那长寿果会被九郎媳妇一下子吃了两枚。她也是好心。听说水月庵的**有用,就巴巴的来告诉了我。我叫人去打听了下。水月庵香火鼎盛,环境幽雅。如果做三天**,水月庵会关闭庵门,只接待一家。也不虞有外人冲撞了九郎媳妇。再多派些人护着。能让九郎媳妇安心的养胎,也是件好事。”

“二伯,咱们是一家人。您也不用歉疚。我已经罚了三娘身边的丫头。如果不是她们没劝着,也不会有这场风波。三郎和燕绥是堂兄弟,只有亲近的份,哪里会因此小事就记恨呢。这事我得问问刘太医,看三娘是否能出府去。”杜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二老太爷就放了心,露出了笑容:“我也只是来说个法子。用不用,您拿主意。”

晚上继续

☆、圈套

圈套

水月庵在城南,占地有二十来亩。..

庵堂前面供奉送子观音的地方并不大,只得一进院落。后院占去了四分之三的地方,极宽阔。

前庵主是人心思通透的,花心思把个后院整治了一番。侍弄成了冬能赏梅,夏日清幽的好去处。

且不说有着百年树龄的几株高大青松四季常青,引了曲江活水进来,弯弯曲曲盘了处浅浅的池塘。又运了些玲珑石依水建了假山,修了亭台,错落着种着十来株虬劲的老寒梅。更有几亩地全种了竹。凑齐了岁寒三友。

这青松下,梅林中,竹林里又分别修了数间小院。豪门权贵的年轻女郎能三五成群出城骑马狩猎。出嫁的夫人们在府中花园里宴请烦了,想找个清静地方散散心。或想单独见个什么人,不方便去酒肆,就约了在水月庵碰头。

素斋一席就能收二十两银子,加上常年的香油供奉,水月庵倒也不愁庵产不丰了。

大唐佛法道教都极受推崇。水月庵的师傅们心怀怜悯之心,对穷苦人家施药施粥派发手抄经文,不取分文。待豪门贵妇礼敬有加,斋菜又做的好。得了众口称赞,水月庵的香火越发鼎盛。

想让水月庵闭门三日,不接待别的香客,那是极难的事情。

听得是为领帅平定西突厥的蔡国公夫人诵经安胎。主持静心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蔡国公为保边疆杀敌,造福边疆百姓于国有功。为他的夫人诵经祈福,消了国公爷带来的杀戮是功德一件。我佛慈悲。”

算了黄道吉日写了贴子送到了国公府。

头一天,方妈妈就带着丫头婆子进了水月庵。水月庵三套精舍。方妈妈嫌青松居离前面近了,吵闹。挑剔梅舍靠水,蚊虫多。最后选中了最清静的竹舍。抬了箱笼背褥,自家夫人惯用的家什摆设,悉心的铺设起来。

连水月庵的厨房都进去转了两圈,亲自把三天的菜单拟了,食材也让府里单独送来。

静心师太瞅着国公府打前战的丫头婆子就是十二人,心里盘算着要管多少人的饭食,少不得还要提醒方妈妈两句:“庵堂只待女客,少夫人的侍卫们不能进庵堂的。”

方妈妈笑道:“我们国公府自然不会坏了贵庵的的规矩。庵里都是女师傅,侍卫们五大三粗的自然是不能进的。不过,我家少夫人来做**,不能带侍卫进庵,庵主自当保护我家少夫人的安全。若有个意外,嘿嘿,贵庵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静心师太听着前头的话面露微笑,末了也收了那起世外高人的作派,有些惶恐不安。心想万一出个什么事,倒真抗不住国公府的怒火。

方妈妈敲打够了,就掏出一千两银子捐香油钱。出手豪绰,又让静心师太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将庵里的女尼分了班,轮班后院巡逻。

八月酷暑,出行宜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国公府外已排好了出行的车轿侍卫。等到岑三娘上了马车,才小心的护持着浩浩荡荡的离开。

水月庵前已用净水清洁了地面,静心师太带着庵里的女尼在门口侯着。

“少夫人,您当心。”

此时天已经大亮,水月庵四周的铺子摊点都开了张,好事的百姓瞅着国公府的队伍到来,议论着水月庵闭庵三日为蔡国公夫人做**的事情。

岑三娘挽了牡丹高髻,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对襟大袖衫,髻间只得几枚银饰与珍珠头面。她瞧上去精神不太好,加上素淡的装扮,一张脸苍白憔悴不堪。

她扶着阿秋和逢春的手下了马车,朝静心师太微微颌首道:“这几日有劳师太了。”

静心师太口念阿弥陀佛,率众女尼簇拥着岑三娘进了庵堂。随即关上了庵门。国公府的侍卫们一直也没有进去。就近在水月庵旁的客栈里包了座院子住下。

“瞧清楚了,是蔡国公夫人。”一名坐在小摊上吃早点的人轻声说道。

旁边另一人就放了筷子,扔了十枚大钱,起身去了。

进了后院,静心师太陪着岑三娘缓缓走向竹舍。

岑三娘瞧着庵里后院的景致,抚着胸口轻叹道:“一进这里,竟暑气全消。入目满是清翠,竟觉得精神都好了几分。”

听她夸奖,静心师太也笑了:“不是庵里景好,只需修得心静,烦恼顿消。”

“修得心静……多谢师太指点。”岑三娘柔弱的说道,露出有所顿悟的神色。

静心师太暗暗得意,如此一来,水月庵想必又多了一份长年供奉的大户。

说笑间已进了竹舍。

此间院子全用竹子搭就,里面并不简陋。地面铺了地毯,竹椅上搭了锦绣的椅袱。竹床上挂着白色的纱帐。书桌上整齐摆着文房四房,一叠闲书。案几上摆着苏绣插屏,梅瓶里插着佛尘孔雀翎羽。

岑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榻上坐了。

逢春去端了茶具摆在小方桌上,跪在榻前煮茶。

静心师太吃了一盅茶就告辞了:“时辰已到,贫尼这就去前院做三日**。少夫人身子不方便,请您遣个人换了衣裳代您赴**吧。少夫人在此焚香诵经请收藏、推荐。贫尼已吩咐庵里女尼巡视后院,夫人放心便是。”

“我的丫头暖冬为此已斋戒了三日,让她随你去吧。”岑三娘叫过换了身素裳的暖冬随静心师太去,又让夏初送她们出门。

出了门,一张银票不落痕迹的送到了静心师太手中。夏初指着后门笑道:“每日都要遣丫头回府里给老夫人报讯,还请师太嘱咐弟子一声,行个方便。”

静心师态微笑着应了。离开竹舍一瞧,居然是张五百两的银票。静心不由得欢喜万分,打起精神领了暖冬去前殿。

前殿隐隐传来了诵经声,**已经开始了。

晚饭过后,阿秋与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去了后门。

守后门的女尼早得了吩咐,瞄了一眼,就开门让她们出去了。

后面停着辆马车。阿秋扶着那婆子上了车,黑七赶着车驶离了水月庵。

盯着庵堂后面的人匆匆叫人去报了讯。

黑七戴着斗笠驾着车,慢悠悠的沿着曲江折转,朝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好一招金蝉脱壳,可惜瞒不过我的眼睛。”崔季冬站在黑七必经之道的二楼上,看着那辆车慢吞吞的走着,冷冷的说道。

他身边站着个穿长衫做管事打扮的人,轻声说道:“二爷,您怎么猜得到那婆子打扮的人是杜少夫人?水月庵干净,静心师太除了贪点银子,却也不敢私自放人坏了庵堂的清誉。**也是实打实的。杜少夫人怎么会想得到这是圈套?”

崔季冬冷笑道:“别的妇人信道遵佛,良善温婉。岑三娘敢在我开国侯府门口打滚撒泼,她若信了,才是怪事!”

“可是国公府不是传出消息说她中了招,且前门的探子也来回报说她脸色不好。”管事有些疑惑。

崔季冬负手站着,淡淡说道:“我令人守在国公府的地沟出口,知道看到了什么?岑三娘根本就没有喝过药。煎的药全倒进了地沟里。百密总有一疏。她绝对想不到,我竟是从这里看出了破绽。”

管事心里一惊:“如此说来,她到水月庵是为了引咱们……”

“是又如何?又不是我们崔家一家想要对付杜燕绥。反对武后的世家,都在暗中联了手。杜家想将计就计引出制造事端的人。岑三娘不惜抛头露面,让人知道她进了水月庵。可惜呀,只要她敢来。她就逃不掉。”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敢乔装扮了从后门走?”

崔季冬笑了:“如果只有咱们一家,力量自然不够。那辆车说不定只是个诱饵……”他顿了顿,指着黑七走的方向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叫人盯着,别让咱们的人出手。”

管事的领了命去了。

黑七小心的驾着马车,走得平稳异常。水月庵虽在城中,靠近曲江,却不是繁华的闹市区。他照着既定的路线走到一处街巷时,耳边听到了箭矢掠过带出的风声。

黑七扬鞭抽了过去,大叫一声:“少夫人当心!”人利索的往后退进了车厢里。

路边一间铺子突然开了门,冲出来七八个黑巾蒙面的刀客。

房顶上站着个手持长弓的人,黑七的鞭子刚伸出车帘,一只箭闪电般射了过来。

顷刻间来人就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为首之人看了眼站在房顶上戒备的弓箭手,什么话都没说,扬了个手势,刀客挥刀斩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只听到房顶上一声惨号,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弩箭狠狠射中一名弓箭手,冲击力带着他从屋顶上滚落了下来。

为着之人叫了声:“不好,有埋伏!”

声音才落,弩箭射向了围攻马车的刀客。

他又喊了声:“捉马车里的人!”

“束手就擒吧!”黑七哈哈大笑,两架弩弓从车窗处伸出来,朝着刀客们射了过去。

里面夹击,刀客死伤了好几人。

不捉到马车上的人为质,怕是这队人都要丧命在这陋巷中。刀客也拼了命的砍向马车。

只见车厢壁被大力踹开,两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巷子四周也冲出一队国公府侍卫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仅留下了为首的刀客。他看着黑七身边那名身材矮小的侍卫,心知上了当,恨声说道:“要杀便杀!”

黑七冷笑道:“说出是谁主使,便饶你一命。”

为首之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某乃死士!”说完就服了毒。

扮成婆子的侍卫皱眉道:“真是豢养的死士!”

寻常人家养不起这种视死如归的死士。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黑七叹了口气道:“收拾了。”

远处,一名伏在屋顶的人慢慢把头缩了回去,匆匆回去禀了崔季冬。

崔季冬大笑道:“瓮中捉鳖,岑三娘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晚点还有一更

☆、入瓮

入瓮

夜色渐渐沉了。..

竹林里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

水月庵后院的墙头悄无声息的探出一条黑影,落了地,慢慢的接近着竹林。看到两盏灯笼顺着石子甬道巡夜过来,来人悄悄躲到了阴影处。

两名巡夜的女尼进了竹林,敲了敲院门。

门口值夜的婆子开了门。听见岑三娘已经睡下了,两名女尼念了声阿弥陀佛,提着灯笼走了。

他身手敏捷的进了竹林,攀上了一棵竹子。

居高临下一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正房窗户上映出一道身影,起身的时候,突出的腹部格外清晰。

屋子里夏初扶着腰慢慢的在窗口走了几步。她已经换上了岑三娘的衣裳,梳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发髻。走到窗边坐下提起毛笔临帖:“给我磨墨添茶。”

阿秋曲了典膝笑道:“是,少夫人!”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夏初的肚子:“这裹肚用的是没用完的羽绒,鼓鼓囊囊的,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夏初一把拿开她的手笑道:“好在夜晚凉快,否则汗都给我热出来了。快别闹了。”

两人低声说笑着,身后突然响起了黑七的声音:“你俩说笑再大声点,十里外都能听到!”

两人一惊,回头见黑七抄着双手站在阴影里。

“呀,黑爷可真是好本事,竟悄无声息的进来了。”阿秋惊叹了声。

夏初正要说话,低头看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脸就烧了起来。

“少夫人这时辰该歇了。”黑七淡淡说道。

阿秋扶了夏初离开了窗户。

过了片刻,看得到一名丫头打扮的人吹熄了灯。竹舍一片宁静。

探子轻轻滑下,猫腰出了林子,嘴里发出蟋蟀的鸣叫声。

渐渐的,水月庵后院院墙跃进来二十号人来,三五成群,似并不是一路,又似彼此间认识,点了点头,就围向了竹舍。

探子先翻过院墙开了门,来人闪身而入。有的奔向两边厢房,有一群人直接冲向正房。

摸进厢房的一看里面没有人,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就听到正房响起爽朗的笑声:“某等侯诸位多时了!”

只见竹林外响起甲胄碰响的声音,火把点了起来,星星点点,将整个竹舍包围了起来。

“何方贼子,竟敢夜入水月庵!京兆折冲府果毅都尉李尚之奉命擒拿,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冲进正房的人里突然发出声惨叫:“有埋伏!”

阿秋和夏初爬到了床底下,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黑七杀死一个冲进来的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阿秋看到那人死在眼前,不觉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房里有女人的叫声。院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一个心思,外面有大批府丁包围着,也不见得冲得出去,不如冲进正房杀了岑三娘。几乎全朝着正房提刀就冲来。

“从后窗走!”黑七扭头吼了声,挡在了门口。

阿秋和夏初慌乱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朝着后窗奔去。

“夏初,快点!”阿秋翻了出去,急得直叫。

夏初扭头一看,黑七一个人挥着长剑在门口抵挡着。

外面的府丁也冲进了院子,一时间冲不到正房门口,场面乱成了一团。

“你躲好!”她看到地上扔着的弩箭,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拿起弩箭扣响了板机。

黑七听到身后弩箭的机括声,吓了一跳,头一低,弩箭从身边飞过去射进了门口来人的胸口。他扭头一看是夏初,气得大骂:“我以为后面来贼了呢!添什么乱!你会使么?”

“会!”黑七的弩是二尺长的大弩。后座力直接将夏初推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爬起来从箭囊里抽出箭往弩机上放,一边喊道:“少夫人教过的!”

“杜夫人在这里!”有人看到夏初挺起的肚子喊了声,外面分了一半的人与府丁们抵抗,一半的人前赴后继的冲向正房。

“窗户!”黑七站在门口挡着,忙里偷闲喊了一嗓子。

夏初抱起弩朝着窗户扣响了机括,一声惨叫响起,她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我,我,我射中了一个。”

“好样的!继续!”黑七头也没回,仗着门口窄,一口长剑舞得银光闪闪。

“放箭!”外头传来李尚之的喝声。

黑七一脚踹出,顺手将竹门狠狠关了过去。转身打了个滚,夺走了夏初手里的弩,拖着她躲到了柜子后面。

箭矢射到竹舍墙上门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此起伏伏。

黑七一只手将夏初的脑袋按下去,一手抬着弩朝着外面。

后窗下传来阿秋的哭声:“夏初,黑爷,你们还在不在啊?”

“躲好!别出来!”黑七扭头喊了一嗓子,将夏初牢牢护在了身下。

感觉到黑七身上散发的气息,夏初眼一闭,小心的靠在了他身上,一颗心咚咚跳着,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三处精舍隔得并不远,声音传来时,方妈妈正陪着岑三娘坐在静白师太的禅房里。

“少夫人,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奴婢和静白师太啊。您何必一定要露面冒险呢。”方妈妈担忧得不行。

“我不露脸,让他们瞧清楚我进了水月庵,又怎么会跳进陷井?”岑三娘望着门口,平静的说道:“狡兔三窟。这不正好三处院子么。竹舍中了埋伏,漏网之鱼会想我在哪里。每一处都有埋伏,等有人想到我不在三间院子里时,已没时间来找我了。”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方妈妈吓得霍的站了起来,伸手挡在了岑三娘身前:“谁?”

淡淡的光线下,来人全身笼在了黑衣里,蒙着头脸,冷冷笑道:“我家主子所料不差,既然有所准备,你自然不会以身为铒住进三处房舍里。杜少夫人,可惜,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静白师太唱了个佛号:“施主,此乃清修之地。放下屠刀吧!”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

岑三娘在方妈妈身后轻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人冷冷一笑:“你去问阎王吧!”

挥剑就砍了过来。

他的手高高扬起,惊得方妈妈张大了嘴,惧怕得连喊叫都没能发出来。这时他身体僵硬,竟倒了下去。

“哎哟,你们早点出手呀,吓死老娘了。”方妈妈揉着胸,挡在岑三娘面前,“少夫人,您千万别看啊!”

“我不怕的呢。”岑三娘笑道。

门口站出两个人来,拖着那刺客的尸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