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身边传来黑七的声音。岑三娘大喜,低头一看,黑七没有骑马,站在她身边。

“下马!”黑七说了句,伸手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

这时就听到身后崔季冬大喊:“岑三娘!”

岑三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崔季冬骑着马冲进了人群。

他的马来的快,路人避闪时,当即就有人摔倒。场面混乱起来。紧跟着又有衙役冲了过来,大声喝道:“朝廷捉拿钦犯,让道!”

黑七一扯岑三娘的胳膊,朝着人多的地方挤了进去。

这边又被推倒了两个卖灯的小摊,花灯烧了起来,百姓高声叫着走水了,四散逃开,拦住了崔季冬和衙役的去路。

“徐夫人出城了,我看到了伙计猴三。他应该认出我来了。”岑三娘简单的告诉黑七她那里发生的事。

两人离开了那片坊区,走到了东市,专挑清静的巷子走,绕着道回了院子。

关上院门,黑七这才说道:“我本想寻机会下手。一路跟着,却发现崔季冬的轿子走的实在太慢,且他还绕了道。不像是急着回刑部邀功,这才没有下手。”

原来马脚是崔季冬自己露出来的。

“他能确定我们没有出城。明天城门守卫又会加强。得想办法尽快出城。”岑三娘叹了口气道。

黑七嗯了声道:“刑部大肆缉拿,王家为求一个稳妥,极可能不会答应让你混在商队里出城。更会料定咱们会急着出城,商队肯定查得往日更严。李家邹家尉迟府都有人盯着,咱们得另想办法。”

岑三娘分外为难:“哪有能把人变个样的易容术,城门查得严,怕是不好出。”

黑七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有个办法。借玉佩一用。您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虽然不知道黑七葫芦里卖什么药,岑三娘仍把玉佩给了他,上楼回了房间,她这才觉得身体发软,胸涨痛得难受。低头一看,就明白崔季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了。她胸涨痛,没用力缠,衣裳再厚,呼吸间也露出端倪。岑三娘叹了口气,去净房挤奶,想着儿子拼命都吮不出,又难过得不行。

快子时黑七才回来:“少夫人,你换了男装,趁今晚没有宵禁,赶紧走。白天出入不太方便。”

听他说的急,岑三娘赶紧回屋换了衣裳,狠了狠心,将胸缠紧实了,把银票和散碎银子藏了,这才拎起包袱出来。

出了院子,黑七领着岑三娘扮成夜归醉酒的人,拎着酒葫芦离开了东坊。

直走到一处院落的后墙无人处,黑七说道:“少夫人,我背你过墙。”

他手里扔出一条带铁勾爪的绳子,试了试力道,然后蹲下了身。

背起岑三娘后,黑七攀着绳索翻了过去。

黯淡的夜色笼罩着一大片荒废的园林。岑三娘远远瞧着那一池清波,认出来了:“这是公主府后院?”

“嗯。”黑七引着她沿着野草丛生的小径往国公府走去,低声说道,“我去见了二老太爷,明天你藏在三少夫人的车上出城。她妹妹嫁给了崔三郎,坐她的车出城,崔季冬定想不到。”

“韦小婉?”岑三娘大为吃惊,“她肯么?”

“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少爷还在征西军效力。少爷若不能掀了这顶投敌的帽子,杜家子弟都永无出头之日。二老太爷认得那块玉佩,下了决心。正巧韦小青约三少夫人明天去城外打猎,二老太爷就说让大夫人明天也去散散心,趁机把你夹带混出城去。三少夫人并不知情。没办法,只能冒险。”

“我知道了。”岑三娘想起刘氏,心里诸多感慨。从最初的讨厌到现在刘氏明显知情仍帮着自己掩饰,真真应了那句话,患难见真情。

两人进了归燕居,黑七从厨房寻了炭盆升了端进屋,被褥倒是不缺,岑三娘合衣在榻上睡了。黑七守在起居间里歇了。

第二天,韦小婉起床梳妆,特意换了身骑马装。丫头给她系腰带,忍不住嘀咕道:“少夫人瘦了。征西军大捷,三爷快回来了吧。”

想起杜三郎,韦小婉发现自己真有些想他了。从前没觉得杜三郎有多好,自从杜燕绥出事,她又庆幸没和国公府结亲。如果能立得军功,回来得了皇上赏识,升一级应该不成问题。自己的诰命已能往上进一进了。

见外面出了太阳,映得院子里的雪也多了几分暖意,心情更好:“说不定今天能打到狐狸!正想做条披肩呢。可惜母亲非要跟去吃烤野味,不甚自在。”

丫头劝她:“我们多做些好吃的,夫人能顾得住嘴,只会盼着您多猎几只野味。总比拂了她的心意,不让你出门强。您嫁到杜家,还没出去痛快玩过呢。”

这倒也是。想着刘氏愚蠢,只要有美食,心眼都跑进胃里去了。韦小婉撇了撇嘴,收拾停当,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门。

去正房见了刘氏,婆媳二人一起出门,马车早卸了门槛赶到了二门停着。刘氏打了个呵欠道:“我上车再睡会儿,小婉哪,等出了城叫我。”

她上了车,又探出头来说道:“到了乐游原记得先煮壶茶,把带的胡饼烤了。我饿不得。”

“是。”韦小婉腹诽,真是个吃货,想着只要哄刘氏吃舒服了,她定不会管着自己,高兴的带着丫头上了自己的车。

马车出了杜家二房,朝着东城门行去。才到城门口,就见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官兵搜查得严。

这时前面过来一个丫头行了礼道:“可是杜家三少夫人的马车?”

韦小婉挑起车帘,认得那是妹妹的丫头:“妹妹已经早来了呀?”

丫头笑道:“我家少夫人早到了一刻钟,请您过去,一起出城。”

韦小婉当然不愿意排队等侯,放了帘子,吩咐车夫把车赶过去。

两家马车汇到一处。下人们坐的是牛车,韦小青见还有辆平头黑漆马车,有些诧异:“姐姐,车上是何人?”

韦小婉往后看了一眼,苦笑道:“婆婆想吃烤肉,说顺便也去散散心。我若不带她,恐怕也不准我去。”见妹妹神色不快,赶紧又道,“她很好哄的。只要把吃食给她做好,她不会管我们骑马狩猎。”

韦小青看到刘氏连头都没有探出来,想到昨晚崔季冬见到岑三娘熬了一宵四处搜捕,不免多了个心眼:“你婆婆该不会把岑三娘藏在她车上带出城去吧!”

“哪怎么可能?今早我和她一起上的马车。起得早,她还在补眠呢。再说,我婆婆那人最是胆小不过。”韦小婉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虽说都是杜家人,皇上没有牵连九族,岑三娘还是刑部缉拿的钦犯,二房藏了她,定会惹怒皇帝获罪。

“怎么说也是你婆婆,我去给她请个安。”韦小青不亲眼看看,始终不放心。

韦小婉只好陪着她一起过去。

刚走到马车旁,就见车帘掀了起来,刘氏一副才睡醒的模样:“怎么停下来了?咦,这不没出城哪。”

“小青见过大夫人。”韦小青上前一步曲膝行礼,朝车里扫了眼。马车里只有刘氏,堆着老高的锦垫被子让她补眠。

刘氏又打了个呵欠道:“我家三郎不在,你家三郎也不在。单身媳妇,出去游玩有个长辈看着,旁人也不会说闲话。你们不会嫌我碍着你俩了吧?”

“哪里的话。您且等着,今天我和姐姐多猎些野味给您佐酒!”韦小青爽快的说道。

刘氏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哎,还要等多久啊!”

韦小青笑道:“夫人放心,已经和守城门的打过招呼了。他们帮着刑部拿人,我二伯不就在刑部……”她没说完,眉眼间一片得色。

“行,那就走吧!想着烤鹿肉,我肚子馋虫早就折腾起来了。”刘氏皮笑肉不笑的放下了车帘。

一行人越过排队出城的百姓,守城的官兵仔细的看了坐在牛车上的下人,又挨个仔细打量骑在马上的家仆,请韦氏姐妹和刘氏都打起帘子睃了一眼,就放行了。

顺利出了城,往乐游原的方向驶去,刘氏突然叫了起来:“哎哟,我肚子痛!快停车!”

停了车,见韦氏姐妹从车里探出头来,刘氏使劲挥了挥手:“你俩先去,打野味要紧,我一会儿就赶来。”

韦氏姐妹巴不得她不在。韦小婉吩咐下人拉了布帷供刘氏出恭,赶着车和韦小青走了。

布帷将马车四周围了起来。刘氏这才走到马车旁轻声喊道:“她们走远了。”

岑三娘掀起堆在身上的锦被,下了车,握着刘氏的手眼睛就红了:“大婶娘,多谢你了。以前我心眼小,还叫方妈妈吓你。没想到你能冒着风险救我。”

“哎!你快别哭!”刘氏手足无措,半晌才说道,“婶子好歹也常吃你家的饭……老太爷说的对,九郎真背了投敌的罪,我家大郎三郎将来都没了前程。你千万要把国公爷全须全尾的弄回来啊。”

“嗯,我保证。”岑三娘破涕为笑。

刘氏又上车翻出一个包袱,舔了舔嘴唇道:“这包胡饼是肉馅的呢,你带着。”

岑三娘接过包袱,朝刘氏跪下磕头:“婶子,等我寻到国公爷,回来再谢您。”

她钻出布帷,早有二老太爷安排的家仆牵过一匹马来,岑三娘上了马,顺着官道往前走了。

看着她走远了,刘氏才吩咐撤了布帷,重新上车朝乐游原驶去。

到了地方,帐蓬已经达起来了。韦氏姐妹留了厨娘烤热了胡饼,煮了茶,自己骑马打猎去了。刘氏舒舒服服的帐里坐了,饮着热茶,吃着饼,惬意无比。

还没等她把一盏茶吃完,就看到几骑飞驰而来。崔季冬领着人竟也赶了来。吓得刘氏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

崔季冬一夜未睡,天明才阖眼,又接到消息说韦氏姐妹今日出城狩猎。他心里一突,岑三娘会不会混在杜家二房的人群里离城?心里着实不安,带着几名亲随追了来。

他大步走到帐前,依礼给刘氏行了礼,见刘氏慌乱,疑惑顿起。猛的大喝一声:“岑三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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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

玉门关

“岑三娘……”刘氏被这一喝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哆嗦了下,衣袖拂倒了茶壶,烫得她跳了起来:“哎哟!”

“夫人,您烫着没?”她的丫头也吓了一跳,蹲在她身前用衣袖去擦试茶水。..

被热茶烫了下,刘氏总算回了神,指着崔季冬破口大骂:“瞧着你是晚辈,怎说话如此无理!你弟妹下的帖子,我是心疼我儿媳才准了她出来。你们满城都寻不到岑三娘,反倒找起老娘的麻烦。真真不要脸!来人,去寻三少夫人回来,以后不许她再和崔家人来往!”

家将得了令,骑马去找韦小婉。刘氏看着自己的新裙子,一阵心疼。

真可惜,没有诈出来。崔季冬心里遗憾,悻悻的抱拳作揖:“晚辈精神不济,昨夜一宵未睡,唐突了夫人,还望夫人原谅!”

刘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哼了声,径直去了马车上换衣裳。

她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裳,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见崔季冬带来的人四下散开寻找着,拍着胸口直道庆幸。再迟一点,可不正巧让三娘和崔季冬撞上。想起刚才崔季冬那一声吼,刘氏恨恨的想,这天杀的!瞧着这么年轻,满肚子坏水。还好打翻了茶壶,否则还真给他瞧出了什么。

没过多久,韦氏姐妹带着丫头们骑马回来了。

崔季冬两眼全是红丝,迎了上去。

韦小婉顾不得搭理二人,匆匆跑到马车旁给刘氏陪罪。刘氏不敢见崔季冬,态度强硬,吩咐回城。

这边韦小青盯着刘氏的马车,想起一事:“半道上她突然说肚子疼,停下来出恭。可是我瞧过了,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堆着被子在睡觉……难不成岑三娘是藏在被子里?如果真是这样,她可真是狡猾!”

崔季冬想了想道:“我先顺着官道追到前面镇上瞧瞧。如果岑三娘真的出了城,她单身一人定会在前面小镇歇脚。我先去了。”

他也没和刘氏打招呼,召集了自己人走了。

被崔季冬一搅和,刘氏要回城,韦小婉没办法,又是埋怨又是伤心:“小青,你怎么也不劝着崔二郎,他如此鲁莽,得罪了我婆婆,叫我以后怎么办?”

“姐,你该不会借着妹妹约你骑马散心,趁机把岑三娘藏在你婆婆车上送出城吧?”韦小青连韦小婉都疑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韦小婉怒了,“当初杜九哥袭爵,又封了征西主帅。你求我拉下脸与岑三娘交好。好替崔三郎说几句好话。我厚着脸皮去国公府讨好。这会儿杜九哥被人冤枉,你却又疑心是我放走了岑三娘。别说岑三娘没找过我。就算找到我,看在杜九哥份上,我也要护她!”

她越想心头疑云越重,竟不敢想下去,匆匆上了车,吩咐回城。

韦小青一跺脚,跑到车前拦住了马车,低声求道:“姐,杜燕绥投敌的罪洗不清了。你就别再念着从前的情份了!妹妹也是为了你好。你寻个机会回娘家吧,爹娘出面让你和离。你就和杜家再没关系了。”

她为什么要和离?韦小婉一把掀起车帘,看着妹妹,只觉得陌生之极:“我和三郎是夫妻。皇上都没牵怒杜氏全族,杜家二房的安危不用你操心。我倒是想劝你一句。你扪心自问,杜九哥是那种抛弃妻儿宗族投敌的人?如果是崔家兄弟使坏,等到杜九哥昭雪,洗清罪名,没他俩好果子吃。你是我妹妹,趁早少掺和进去为好。”

韦小婉放了帘子,马车缓缓离开了乐游原。

韦小青气得取了马鞭狠狠的往地上抽:“岑三娘!你们一家害得我和姐姐生分!二伯抓到你,我饶不了你!”

然而崔季冬在小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岑三娘。他反而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岑三娘没有藏在杜家二房的车队里出城。

崔季冬打起精神回了城,叮嘱城门盯紧。

看着岑三娘顺利出了城。黑七这才返回城中,吩咐掌柜的盯着织锦阁给徐夫人报信。城门各处主要查岑三娘和带婴儿的人。黑七收拾了行李,赶着马车从顺利的南城门出了城。

猴三两天后才被提上了公堂。又冻又饿,酒早就醒了,伤伤心心的说自己是来报信的。岑三娘早不知去向,府尹听到了织锦阁与岑三娘一事有染,派人守着。没想到徐夫人也是一去不复返。这是后话。

商队走西域,一般都雇有镖师,请得武艺高强的游侠儿护卫。有交情的人家往往结伴而行。

邹家和方家先因岑三娘结识,后因邹氏和离方家帮着做局,两家就亲密起来。说好商队出了城,在城外十里汇合。

队伍启程后,车队中却多出辆平头马车。黑七穿着武士服坐在车辕上,腰间斜插着宝剑,背负长弓。商队镖师问过管事,知道是邹家请的游侠儿,酬金另算,不与自己等人争功,就释然了。

两家都是有经验的老管事带队,何处该缴费,何处该找关系,客栈都是相熟的老字号。走了一个半月,商队一路顺畅的到了玉门关。

岑三娘穿着男装,戴着斗笠状的幕离,里面穿着羊羔皮袄子,外面一身厚实的青色葛麻布衣,脚下蹬着牛皮靴子。背上负着柄精巧的弩弓,跨着箭壶。这身打扮往街上一站,毫无突兀之处。

黑七也差不多打扮。

商队到了玉门关,照规矩都会休息三天,再出关西行。无论是汉人还是附近的游牧民族,还是东来大唐的西域人,都在此歇脚交易。久而久之,玉门关形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如果不是想赚暴利的商人,往往在此出手货物,各省一半路程,就此打道回府。如果想要打听消息,玉门关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

商队休整,岑三娘和黑七离开了客栈,去了酒肆。

大唐和贺鲁开战,战况如何是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要了酒菜,两人竖起了耳朵。

“贺鲁父子被苏咄城的城主擒了向唐军投降……”

“真的?”

“就五天前的事!”

“五天前的事能传到玉门关?”

“您有所不知,家主饲养的鹰来来的消息。比马跑得快多了。”

黑七低声对岑三娘说道:“我去探探。”

他起身挤进了人群,听到各种议论。

岑三娘心里焦急万分,贺鲁父子如果被擒,杜燕绥呢?冯忠身边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为何会假降,唐军又会不会信他?如果不是他,他又在什么地方?

她伸长了脖子望向人群,旁边突然坐下来一人,不等她反应,说道:“想知道杜燕绥和你儿子的下落就随我来。”

岑三娘猛的用手捂住了嘴。

滕王放下幕离的面纱,起身朝外面走去。

岑三娘站起身,费劲的挤进人群将黑七拉出来,紧张的望着外面低声说道:“滕王来了,说他有杜燕绥和孩子的下落。”

“他怎么来了?”黑七皱眉道。

“我得去。”岑三娘没了主意。滕王或许不知道杜燕绥的下落,可他有儿子的下落啊。

黑七一咬牙道:“走!”

出了酒肆,街角处滕王已上了马,看到两人后转了马头朝街的另一头行去。两人赶紧跟了过去。

滕王走的不快,也不慢。在集市东一拐西一绕,把两人引到了偏僻处。

才踏进巷子口,黑七猛的回头,看到来路被四人封住。滕王翻身下马,掀起了幕离的面纱。

岑三娘心里惴惴不安,上前行了礼:“多谢王爷援手!他们还好吗?”

“徐夫人亲自照顾。方尹两位妈妈和国公府的侍卫都在。”滕王轻声说道。

岑三娘听得方妈妈和尹妈妈都在孩子身边,心安定了许多,露出了笑容:“谢谢。”

那笑容让滕王有些走神。

他在玉门关等她很久了,虽然她换了男装,戴了幕离,他仍然一眼就从商队里认出她来。他有点恼怒,又有点心酸。

徐夫人的话又在他心里响起:“王爷,她定会为了孩子去隆州找您。”

他却觉得她不会。果然在玉门关等到了她。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猜中了,还是失望她不来找自己。

“你像个做母亲的么?扔下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儿子不管,跑玉门关来做什么?西突厥地方那么大,两军还在打仗,你找得到杜燕绥么?你是不是生孩子把脑袋生傻了?”

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滕王猛的看到黑七投来不善的眼神,嘎然止住。

岑三娘半张着嘴,半晌才道:“有徐夫人照顾,荞面和麦面都会好好的……他们不能没了父亲。”

滕王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处凸起的石头,淡淡的说道:“你去隆州等着。我去西突厥。”

“王爷不可!”滕王带来的人吓了一跳,齐声开口阻止道。

岑三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黑七上前一步抱拳说道:“王爷,您不方面露面。您驻守隆州,人却出现在西突厥……您的好意少夫人和少爷心领了。少夫人去西突厥自有打算。两位小公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滕王只望着岑三娘。

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她说一声,他就肯冒险进西突厥帮她找杜燕绥。岑三娘受不住那目光,又是抱歉又是感激的看着他:“您肯照顾我那两个孩儿,我已经很感激了,实不敢让您再去涉险。西突厥的沙漠戈壁,雪山沼泽难不倒我的。”

她的目光那样温柔,滕王心里发紧,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他想开口斥责她不懂。一瞬间发现岑三娘的神色充满了自信,就像他初见她时,她被挤出人群,没有丝毫慌乱,悠然的欣赏着漫天落下的金花银雨。

“王爷!您不能去呀!”一名随从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

滕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手指轻弹,幕离的黑纱落下,遮住了他的表情:“你们是住白骆驼客栈是吧?今晚来我房间,本王有些线索,或许可以用上。”

他翻身上马,带着满脸惊喜的随从们走了。

岑三娘看着他走远,从前对滕王的芥蒂不知不觉间已散了。

黑七喃喃说道:“我一直以为少爷投敌的事是他做的。”

“什么?”岑三娘没听清楚。

黑七笑了笑:“没什么。有滕王帮忙,咱们会省了很多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