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天机

“无事,大概皇上想要个交待吧。..”杜燕绥笑道,“老刘头,去安排晚饭吧。来了十几号人,都走得累了。晚上多烧点热水。”

馒头和他爷爷去了厨房。

杜燕绥这才蹙眉对黑七说道:“这宅子还是祖父当年备下的。如果皇上老早就知道,大概不会让馒头一家在这里安生住了这么久。估计是进城的时候有人认出你和荆楚了。帖子是皇上的御笔,两日后让我去白马寺见驾。去查查附近有几个哨。早做准备吧。”

黑七嗯了声,出去了。

帝后驾临洛阳。自己前脚到,帖子就送了来。杜燕绥揉了揉眉心,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笑声,决定迟些再告诉岑三娘。

白马寺创建于东汉年间,位于洛阳东郊。北倚邙山,南望洛河。依山傍水,风景极为秀美。

杜燕绥和岑三娘只带了四名侍卫,驾了马车赶到。

白马寺外围由当地折冲府府兵守护,三重山门里面则由羽林军和千牛卫执岗。身着甲胄的士兵与飘扬的旌旗给古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内侍和女官早侯在了门前,见到杜燕绥夫妇就迎了过去。

杜燕绥扶岑三娘下了马车,低声叮嘱道:“滕王由留孩子的事,估计皇后心里清楚。你照实说就是了。”

“放心吧。”岑三娘想到袖中装着玉佩的荷包,有些不安。

当日武后赠玉佩,是盼着杜燕绥能为她所用。如今两人放弃爵位宗族,倒是合了皇帝的意。不知道武后会不会恼怒。

目送着岑三娘进了小轿,由女官陪着走了,杜燕绥这才让内侍引了他进寺。

内侍直接将杜燕绥引到了齐云塔。没有入塔,上了旁边的焚经台。

焚经台四周站满了随驾的内侍和宫女,以及一队千牛卫。正中搭了座白色的帐蓬,四周卷起,远远就能瞧见案几旁坐着的穿明黄服饰的高宗。

“皇上侯您多时了。”内侍催促着杜燕绥,在台下停住了脚步。

就像从前在太液池边散步,又像在宫中马场,相同之处都是地方极为宽敞,不怕说话被人听到。

杜燕绥进了帐,毫不迟疑的跪下请罪:“罪臣辜负皇上厚爱,望皇上宽恕臣。”

高宗温和的说道:“起来吧。在我面前称什么罪臣。真要治你罪,早拉到午门外和崔三郎一并斩了。看到你的随从,知道你来了洛阳。朕正巧和皇后在此,就想着见见你。”

“多谢皇上开恩。”杜燕绥笑嘻嘻的起来,在下首案几旁坐了。

高宗端起了酒盏,见杜燕绥一身皂色绵绸长衫,腰间只悬了只旧荷包,打扮极为朴素,禁不住问道:“好不容易立功拿回的一品勋爵,真舍得就这样弃了?你是怨朕听得你投敌的消息抄封了国公府,所以再不想回来替朕效力么?”

语气温和,问话却是字字诛心。杜燕绥露出无奈的笑容:“皇上,征西一战,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是没去过西突厥的人总以为是您看在祖父面上包庇宽容臣。苏定方行了大帅之职,得了将士拥戴。臣若回朝,军功又怎么算?臣一走,您就用不着为臣正名争功劳了。思来想去,就想了个破绽百出的托辞来,也没想瞒过您。”

听到破绽百出的托辞,高宗倒是笑了。他有些惭愧,疑心未褪:“就这样为朕考虑,连一品国公爵都弃了?你舍得自小习得的兵法?”

杜燕绥沉默了会,露出灿烂的笑容:“臣,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渡真珠河时被冯忠设伏,泡在雪水里受了寒。一到雨雪天,四肢酸疼,提刀手都打颤。”

二十出头,就落下这种病,高宗蓦然动容。

杜燕绥笑道:“反正也没过几天清闲日子。我有儿子了,正好一身轻快去南方找个温暖的所在把儿子调教好。将来让他们给您效忠。”

一瞬间,高宗觉得自己对不住杜燕绥。

站在他身边帮着他收拾老臣,平定江南叛乱。征西突厥为了不让自己多疑,利索的让出帅印。又出奇兵设伏,才一路追着贺鲁打下了他的牙帐。他去江南平叛,出城当天母亲病逝。媳妇生儿子不在府里。祖母过世也没尽过孝。还落下一身病。还念着将来儿子有出息来为自己效力。

高宗思来想去,杜燕绥除了对自己忠心,还真没做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他想去南方养病,带大儿子做个富家田舍翁也没什么不好。

“朕若不准,早就下旨让你回长安了。”高宗笑道。

杜燕绥笑嘻嘻的说道:“皇上仁厚英明。”

“少拍朕马屁。朕还有一事。”高宗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先帝过世前,你是回了长安的。朕记得先帝特意召见了你。除了让你注意皇叔是否与冯忠有勾结,可还有别的遗诏给你?”

果然是想对付武后。杜燕绥惊奇的看着高宗:“遗诏?先帝给我的遗命就是盯着滕王。”他苦笑道,“如果不是意外见到那枝钗,设计找到冯忠的老巢,立下功劳。臣现在还在滕王身边做侍卫呢。”

高宗的失望浮现在脸上。到底还没有死心,又道:“皇后能干,倒显得朕平庸了。”

杜燕绥心想,他怎么可能去评价这句话。顺势把话题扯到了岑三娘身上,叹了口气道:“从前觉得三娘可怜。父母双亡,寄人蓠下。长到十三岁,外祖父也不闻不问。如今生了儿子,倒变了性子。可见女人还是未娶时听话柔顺。娶回家,就露出彪悍的面容。我把爵位弃了,连藏鞋底的银票都被她搜罗了去。”

高宗哈哈大笑。想起原来去道观偷情的日子,心道,天底下的女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转念又想,如果不是武氏这种能干的。找个柔弱蠢笨的,后宫又无人管束。臣子欺上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一时间矛盾万分。

高宗一笑之下,再不提朝堂之事。和杜燕绥说起西域风情来。

这厢岑三娘被轿子抬到了清凉台的毗卢阁。

清凉台是青砖筑就的高台,登高望远,秋风吹荡,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进了正殿,看到武后正在拜毗卢遮那佛像。岑三娘躬身站着。

武后敬完香,扶着女官的手站起身来。岑三娘这才上前行礼。

“陪本宫看看。”武后把手递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伸出胳膊,武后一把抓住了。感觉像条蛇缠了上来似的,岑三娘差点甩开。

“此处乃白马寺六景之一。建筑华美,本宫甚为喜爱。”武后缓缓开口赞道。

岑三娘对佛寺一窍不通,更没看过什么佛经,只能赔着笑听着。心想武后少时入宫是因为先帝听闻她素有才名,应该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观过正殿的华严三圣,武后有些乏了,便出了正殿,打扫出一间清静的配殿歇息。

这时,武后才遣走了身边侍侯的人。让岑三娘为她煎碗茶。

有事做,总比呆呆的对着她强。岑三娘有点高兴这样的安排,挽袖洗手,取茶烤了。

茶香与佛香悠悠,武后的思绪飘散开去。想着滕王一饮而尽自己赐的酒,有点心安,又有点失落。如果是从前,她不需这样试探。不需要他表白什么,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帮她。酒是探出了滕王的意思。他不会帮皇帝来对付自己。可也绝了自己和他之间最后那丝情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滕王。他是个看似无情却多情的人。就像当初他对自己。不在乎她是先帝的才人,不在乎从感业寺救走她会担什么罪责。连声喜欢都不肯说,却义无反顾的对她。

他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只是如今他的情意他的心都给了岑三娘。哪怕她嫁给了杜燕绥。他连杜燕绥的儿子都护着。

如果杀了岑三娘,让他恨自己一辈子也好。

这个念头骤然从武氏心里升起。

“娘娘,您尝尝。”岑三娘已煎好了茶,将茶汤均分于碗中。茶汤泛起了沫慢慢散开,淡黄色的汤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武后取了一碗饮了,问道:“杜燕绥弃了爵,你舍得弃了诰命,从此做个民妇?”

岑三娘叹道:“娘娘,妾本身就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儿子才生下来就分开。他能活着回来,妾别无所求。趁着从前攒下来几万两银子,吃喝不愁。去南方找个温暖的地方给他养病,把儿子带大。这就是妾全部的生活了。”

没有登临庙堂,哪知权力握在手中的滋味。武后有点鄙夷的看了眼岑三娘。突然又觉得岑三娘和杜燕绥生活的越幸福,滕王得不到,更令她痛快。

可是原本杜燕绥回朝,能为自己夺得军权,成为臂助。如今却撒手走之,实在让她气不过先前所费的心血。

“本宫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没有用。本宫冒着风险出手帮了你的忙。你这一走,用什么来报答本宫?”武后将了岑三娘一军。

武后暗想,如果岑三娘答不好,就休怪她无情。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收了她的人情不还,就由不得她心狠。

岑三娘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武后心里已经转了几个来回。她知道武后面临最大的危机是皇帝猜忌,想废后。

高宗收权的时候大肆打压老臣,提拨的寒门官员。武后代表的正是出身低的寒门官员。皇帝要想废后只能再去倚靠老臣,已经被提拔的寒门官员哪里会再让世家崛起打压自己。保皇后是大势所趋。高宗废不了武氏。经此一事更会让武氏的声势大增。

想好之后,岑三娘轻声说道:“娘娘是明白人。办事公平。娘娘出手相助,妾当投桃报李。昔日袁天罡对滕王说,妾是他命中的贵人。”

武后知道正因为这句批语,滕王才认识了岑三娘。

岑三娘继续说道:“不巧,袁天罡将自己身后的吉穴选在了隆州城五里坡,让妾无意中窥得了天机。”

武后凤目微扬:“天机?”

岑三娘缓缓说道:“娘娘所赐玉佩被臣妾埋在了滕王宫苑里。隆州地形如阆,整座城便是座天然的风水格局。只要有蛟龙坐镇,山长青水长碧,娘娘富贵,无人能及。”

“荒唐!”武后嗤笑出声。

岑三娘却浅浅笑着,不再申辨。

武后正想发作,心头浮起了无人能及四字。她如今的地位仅在一人之下。难道说,皇上想废后根本做不到?为何又扯到滕王?岑三娘想保护滕王?

“娘娘,我与燕绥不过是去南方找个温暖所在。您随时都能找到我们的。”岑三娘柔声说道。

意思是她根本不怕自己说的是妄语?

武后想到滕王一饮而尽的酒。原先想杀他让皇帝满意。形势发展的比她料想的还要好。且,留着吧。

出了白马寺,岑三娘上了马车。杜燕绥也不骑马,一溜烟跟着挤了进来。

“吓得我出一背的冷汗!”

“冷汗都出来了。”

两人同时嘟囔了句,笑了起来。

杜燕绥问她:“皇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岑三娘摇头:“也没说什么。我还把滕王的人情还了。只要他不想谋反,估计皇后不会想着杀他。”

杜燕绥不再问了,握了她的手笑道:“咱们可以回长安了。”

大雪纷扬落下,杜老夫人下葬杜氏祖坟。

看守祖坟的人看到宗族的人渐渐散去,又有两辆马车驶来停在了门口。他正要寻问是什么人来祭祀老太太。邹雄杰令小厮送来了两坛酒一封银,温和的说道:“是原来国公府的二姑娘,想求个清静。老丈行个方便可好?”

得了酒和银子的老丈认得他,看了眼另一辆马车,叹了口气,摇头进了屋。

杜燕绥带着岑三娘,还有三个包在白狐裘里的三小子在坟前磕头上香。

明天继续

☆、玉佩

玉佩

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指甲轻轻在信上点了点,衬着墨黑的上官二字格外醒目。..

“你的字啊,也不怕落到别人手里去。”武后谓叹,金粉挑抹的眼角妩媚异常。

她叠好信,放进了玳瑁镶银红木匣子,亲自锁进了柜子,收好了钥匙。

岑三娘说的对,有他在,她就会屹立不倒。武后的背挺得笔直,销金的大袖连衣裙配着高髻上那金光灿烂的凤钗步摇,令人不敢逼视。

“摆驾。”武后扶着女官的手上了步辇,长长的队伍去了宣德殿。

听闻皇后来了,高宗正襟端坐,拿起奏折认真无比。头很痛,但他要坚持。他不能再因为头痛眼花就让政务悉数交给了武氏。

眼角余光瞥见武后一身璀璨进得殿来。高宗装着没看见,只等武后上前请安。

眼前一花,手里的奏折竟被武后一把扯了去。

“皇后这是……”高宗有些发愣,他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的武氏,连请安都免了,竟直接来了身边,将他手里的奏折拿走。

“皇上!你说,你是不是不爱臣妾了?”武后微怒,不等高宗回过神,已哭叫起来,将案台上的奏折一把掀到了桌下,“是你毁了臣妾的清誉,你将臣妾送回感业寺吧!”

高宗目瞪口呆。

宣德殿的内侍和女官不知何时已退得干干净净,殿门无声无息的掩上。诺大的殿堂里只有哭泣的皇后与愣了神的皇帝。

武后揪住了高宗的衣襟,宽大的衣袖滑到了手肘,妩媚的脸上布满了惊怒伤心:“我念着阿治一片真心,别人眼里射刀子,我都生受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方才知道阿治不过是利用我罢了。我回感业寺,从此就当自己做了个梦,梦醒还是感业寺的明空小尼吧!”

她松了手,退后两步,伸手一件件摘掉髻上的金钗步摇钿子发箍:“不劳您再写废后诏书。不方便我自个儿配壶毒酒,说声暴病身亡,全了您的名声!弘儿也不劳您再废他太子位了。他没那福气,让他随我一起走!就当这宫里头从来没有过我母子……”

高宗终于惊醒过来,握住了武后的手,磕磕巴巴的说道:“媚娘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你不是要废了我吗?我会缠着你贪恋后位不肯走吗?”武后的眼神无辜极了,停住手,满头青丝已滑落下来。她扑进了高宗怀里,放声大哭,“本是我做错了。不该在您侍侯先帝时怜惜你饿着,给你端了碗热汤。我以为世人眼中只看得见权势,只有阿治懂得真情。你不顾我进了感业寺,和老臣们做对也要迎了我进宫。我以为这大明宫再冰冷,只要有你就好。你嫌弃我,不再爱我,你只需实言相告。你要废后,这么多年的情份,你连实话都不肯对我说吗?”

“我没有!”高宗头皮发麻,被武后哭得手足无措,“我什么时候说,说要废后。”

底气不足的话让武后心里阵阵冷笑。

“皇上不是让上官大人拟废后旨意了吗?”

“我没……”

高宗下意识的否认。心里阵阵慌乱,对上官仪不满之极。如此机密大事,他怎敢泄漏了出去!

武后怔了怔,厉声喝道:“上官仪竟敢矫诏!来人,抄封上官府,擒拿上官仪全家!”

高宗张了张嘴,武后已回身投进了他怀里:“皇上,你可要为臣妾作主!那帮老臣真是无孔不入。就盯着臣妾的过往不放。这哪里是对臣妾不满,明明是不满皇上迎了臣妾进宫。挑唆着皇上废了臣妾。再选个他们心仪的女子为后。皇上英明仁厚,难不成这一生要三废皇后,三废太子吗?传了出去,家家户户抬妾为正妻,无故休妻,如何教化?”

“啊。”高宗的嘴终于合上,耳边全是武后脆生生的声音,此起伏彼的道理,让他难以张嘴争辩。

等到声音消失时,他看到自己已在圣旨上盖下了金印。

他做了什么?高宗头很疼。

转眼间,散落一地的奏折已被武后拾起整齐的码在了案头,美丽的手正将满头青丝在脑后搀起,拿着钗绾住:“皇上嫌臣妾干政。臣妾日后尽守本分便是。”

一滴泪落在高宗手背,烫得他跳了起来:“上官仪……”

殿门被无声的推开,武后将圣旨交给了刘公公:“皇上下旨,上官仪满门抄斩,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高宗颓然的瘫坐在椅上。武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发作让他措手不及,失去了判断。他茫然的想,是他下的旨斩了上官仪吗?以后还有哪位老臣敢支持他?

武后后退两步,曲膝行礼:“皇上还有奏折要看,臣妾这就回宫了。日后若非皇上宣诏,臣妾再不踏进宣德殿来。臣妾只需处理好后宫,让皇上安心。”

眼睛扫过案桌上积得一尺来高的奏折,高宗看到桌子翻开的那纸奏折,上面说已经三奏,原来奏明的事是什么?

“媚娘,你过来!”高宗叫住了武氏。

武后依言温顺的上前。

“你,把前面山南西道所奏之事找出来。”

“皇上,这是天文台李大人报奏,袁天师选中阆州造吉穴一事。想讨个恩典。”

袁天师掐算自己肉身时日无多,要羽化飞仙。高宗哦了声,突然想起阆州原是隆州,滕王还在任着刺史。又想起杜燕绥陪着袁天罡去断了龙气一事。浮想连翩时,刘公公进殿报奏:“皇上,六部尚书,两位宰相大人还在偏殿侯着哪。”

“皇上,臣妾告退。”

高宗拉住了她,闭上了眼睛:“朕头痛,叫他们进来,你听着。有什么事帮朕记着。”

他不是傻子。如果她是男子,他必封他为相。封相?又回到被三位老相架空的时候吗?不,不对。媚娘不像他们。至少她会问过自己,她所说的往往都是自己想的。他头晕,她就是他的头脑。他眼花,她就是他的眼睛。原来,他是在嫉妒她啊。

恍惚间,宣德殿热闹着一阵,又安静下来。高宗突然醒了,睁开眼睛,武后正巧停住了手,温柔的说道:“见皇上难受,臣妾给您揉了揉。”

不等高宗问起两位宰相和六部大臣。武后拿起一张纸,轻言细语的说给他听:“年底了,户部尚书上书奏请给京中百姓发放米粮……”

每一位大臣的奏报,如何处理,说得清楚明白。

“皇上觉得哪一条不妥,臣妾重新拟旨。”

“如此,甚好。”

高宗一声叹息。

武后下旨,改隆州为阆州。同时赐了十名美人给滕王。

“王爷,岑侧妃已坐稳了胎。新来的三位小主都有喜了。”

正殿宴会正热烈,滕王漫不经心的说道:“请大夫,好生侍侯着。”

徐夫人应了声,安排女官去办。见滕王依然没有精神,又低声禀道:“袁天师来了。”

滕王眼睛一亮,磨拳擦掌:“请他到闻道台。”

宴会从中午一直行到黄昏。估计老道在闻道台喝风喝了个半饱,滕王这才叫了肩辇抬了自己过去。

天上飘着雪,还没落地就被温泉散发的暖意融化了。慢慢浸湿了一方青石。袁天罡白须飘飘,安然端坐在蒲团上。远远看过去,仿佛正在参悟天道。

滕王下了肩辇,挥退左右,走了过去。

袁天罡心头一喜,矜持的点头示意:“王爷。”

滕王在他对面坐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说天师将吉穴选在了五里坡。”

他死后滕王还活着,吉穴还靠滕王照应。不然,他怎肯在这山颠喝一晚上风?袁天罡正色道:“阆州乃风水绝佳之地。老道在此入吉穴,能脱了肉身,早入仙道。”

“既然如此,天师羽化成仙之前再为本王相上一面吧。”滕王一本正经的说道。

测得好,滕王就允他身后在五里坡入葬。测得不好,他能挖坟开棺。袁天罡胸有成竹,掐指一算:“王爷想测什么?”

“吉凶。”

“阆州是王爷的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