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轻,杜燕绥将她抄抱起来,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他的眼神像孩子似的固执,岑三娘搂着他的脖子嗔道:“那是你儿子!”

“我想要女儿。教她习武,教她揍那三个臭小子。”杜燕绥抱着她进屋,越想越兴奋,“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岑三娘嘴角翘起:“前两年你不是不想让我生么?”

“这不是养得肥了么。正好又把他们三个打发走了……”杜燕绥的手在她丰润的身体上滑动,封住了她的唇。

☆、教徒

三个师傅注定教出三个不一样的徒弟。

三岁大的孩子开始打基础习武。荞面天天泡药澡,当起了丹华药园的小农民。

把园子的杂草拔光了。荞面呆呆的望着自己面前一丈方圆的土地发愁,左右瞧不见丹华的身影,拿起小铲铲开了。小手在土里找来找去,终于那到那颗他亲手洒下去的种子。沮丧的不行:“还没发芽啊。”

丹华告诉他,等到种子发芽,药草长出来,就可以教他舞大刀。

荞面郁闷的把种子埋下去。听到屋里丹华叫自己,又高兴的跑进去泡澡。泡完药澡,丹华就送他回家。

回家意味着会比在师傅这里好玩。

黑七每天早晨带着小米糕溜弯。

米糕很好奇的问他:“师傅,什么时候教我武艺呀?”

黑七待米糕很温柔:“看到前面那座山头了么?等你有力气可以爬上去的时候就可以学武艺了。”

“哦!”米糕望着那座高得让他快仰倒在地的山,握着黑七的手劝他,“师傅不要心急,今天先回家吧。”

回到家荞面就把米糕拉到了一边:“你师傅今天教了你什么?”

米糕对荞面又怕又崇拜,从不对他撒谎:“师傅没教什么呀。带着我走了一个时辰。”

每天都带米糕走路?荞面不相信:“你不说实话,我揍你哦!”

米糕顿时眼泪汪汪。

“你找娘哭去吧!”荞面还激他一句。

“我不告哥哥的状。”米糕眼睛扑闪扑闪的,格外真诚。

荞贡就拍拍他的头:“那你去问麦面,荆师傅教了他什么。”

“哦。”米糕也想知道,很自觉的去当探子。

荆楚教麦面蹲马步,自己拿了壶茶,坐院子的石桌旁守着。

“师傅,大哥说丹师傅开天给他泡药澡,什么是药澡呀?”麦面蹲得两腿颤颤巍巍的,心里格外羡慕大哥和三弟。

别人练武泡个澡散散步。回家蹦得欢实,只有自己,累得坐下就不想起来。

“丹华姑娘是奇女子呀!”荆楚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丹华的住处,由衷的夸奖。他只会马上打仗的工夫,论起武艺,比丹华和黑七都相差甚远。

“丹师傅有多厉害呢?”

荆楚对别人不好意思说,以为自个儿的心事,三岁小儿不明白,话就多了:“那年在西域,两丈高的墙,我们得攀着绳子上去。丹华姑娘不用绳子,只用了把匕首轻轻巧巧的上去了……”

不知不觉,麦面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荆楚回过头,看到麦面用小手撑着下巴,同情的看着自己:“原来师傅喜欢丹师傅呀。”

荆楚愣了半晌,笑骂出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时喜欢吗?”

“知道呀。爹喜欢娘,所以不喜欢我们粘着她,把我们赶到师傅家里。”麦面轻声答道,在荆楚指着他,还没开口让他继续蹲马步时,继续说道,“我帮师傅娶丹师傅当媳妇。师傅给我讲兵书,每天只蹲一柱香的马步如何?”

荆楚手指着他,闭上了嘴。

这日麦面回了家,看到荞面和米糕粘着岑三娘玩,小嘴翘翘,满面欢喜:“娘,荆师傅教了我好多好厉害的功夫!”

荞面和米糕扭过头看他。

麦面迈着小短腿过去,荞面自觉让出了位置,捅了捅米糕。麦面挨着岑三娘蹭了又蹭:“才洗过澡,娘亲香香。”

岑三娘低头亲了他一口。麦面偎在她身边露出甜甜的笑容。

米糕很自觉的问麦面:“荆师傅教了二哥什么?”

“吃过晚饭我告诉你。”

用过晚饭,岑三娘饶有兴趣的看着麦面坐在灯下,拿了根细竹枝,面前老大老三认真的蹲马步。

一本正经的模样乐得岑三娘捂着嘴直笑。

杜燕绥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的也看园子里的哥仨。

这时麦面卟的笑了:“大哥三弟真好骗,蹲的累不哦?”

说完转身就走。

米糕没反应过来。荞面哇哇叫着扑过去,麦面拿起细竹枝打得他直跳。从来不哭的荞面眼泪汪汪,抬起头冲平台上看戏的两口子嚷嚷:“娘,麦面不是男人!”

☆、吃醋

岑三娘和杜燕绥觉得麦面很奇怪。

这小子总会在两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专注的盯着他们。

秋天,岑三娘再次怀孕了。大概是生三小子的时候他去了西突厥。没有全程守着她。终于能弥补遗憾,杜燕绥恨不得岑三娘双脚不沾地,走那儿都由他抱着。

“让儿子瞧着不好。”岑三娘柔柔的嗔怪,眼神化成了水。

杜燕绥不以为然:“屁大点的小孩懂什么?”

麦面就在这时插了话:“爹爹,你娶娘亲前她喜欢你吗?”

岑三娘大惊:“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麦面很认真的点头:“大白最爱啃骨头,走到哪儿都叨到哪儿。”

两大人默默的对视一眼,有点脸红。

“麦面。娘亲不是骨头。你爹爹也不是大白。大白除了骨头还喜欢吃肉。你爹除了我就不会喜欢别的女人。这才是喜欢,明白么?”岑三娘柔声的教育他。

麦面想了想道:“喜欢就是只喜欢吃一种,别的都不喜欢,才叫喜欢。”情绪就低落下来,“娘亲喜欢荞面,喜欢米糕,又喜欢肚子里的小宝宝。娘原来不喜欢麦面。”

岑三娘无语。

她试图和麦面进行深层次的沟通:“娘喜欢你爹爹,娘也喜欢你们哥仨,喜欢肚子里的小宝宝。这些是不一样的喜欢。懂了么?”

麦面想了想,高兴起来:“我懂了。我喜欢大白,喜欢师傅,我也喜欢娘亲,是不一样的。”

被他绕舌般的话搅的头痛,杜燕绥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好生跟师傅学武艺,别成天烦你娘。”

麦面揉揉屁股,又想不明白了:“要怎样才知道娘亲喜欢爹爹呢?”

杜燕绥这会算是明白了,好笑的说道:“你是想问怎样才知道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是吧?”

麦面狠狠的点头。

“吃醋!如果一个女子肯吃男子的醋,就喜欢他了。”杜燕绥一本正经的教儿子,顺手将他推出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麦面听到里面传来爹娘的笑声。

娘亲说道:“谁为你吃醋啦?”

爹爹的声音:“嘴里不承认就不算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他想了想,一溜烟去了厨房。请许奶奶给自己灌了一瓷瓶醋揣了,大摇大摆的去找荞面。

“我和米糕不和你玩。”荞面看到麦面就来气。拉着米糕就走。

麦面拦在了他俩面前:“大哥别生我的气好不啊?师傅说我四岁就能学刀法了。给我削了把小木刀。我学一招教你们一招好不啊?”

荞面不相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跟了三个师傅。回家来互相教,一人就拜了三个师傅,学了三种武艺,不好吗?”麦面真诚的说道。

米糕摇了摇荞面的手:“二哥说的对。”

荞面就笑了:“好吧。”

麦面拿出装了醋的瓷品给荞面:“大哥,这是我师傅给丹师傅的。如果丹师傅吃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啊?”

“这是什么?”

“吃饺子时吃的醋。”

丹华接过瓷瓶,打开嗅了嗅,一股酸味。正巧家里的醋用完了,许氏中午包了饺子送来。她把醋倒在浅碟子里,和荞面一起吃。

下午荞面回家,告诉了麦面。

第二天,麦面去荆楚家,认真的对荆楚说道:“师傅啊,丹师傅喜欢你了。你可以去提亲了。”

荆楚大惊:“你怎么知道?”

麦面看了他一眼,很得意:“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想娶丹师傅,当然要知道她喜不喜欢你。现在知道她喜欢你了。你就可以去娶她了。”

荆楚抓了抓头发。让麦面蹲一柱香的马步,一溜烟跑去找杜燕绥了。

“老二真的这样对你说的?”杜燕绥想起那晚麦面挂在嘴边的喜欢,觉得不可思议。

荆楚搓着手,极为紧张:“原先不知道丹华姑娘的心思。我也不好意思提。二公子才四岁,定是听到她说喜欢才这么肯定。这事你得帮我。”

杜燕绥为难了:“换别家的姑娘我好开口,搁丹华身上,我和三娘都不好开口。要不,你找黑七做媒去?”

“他一个大男人,丹华姑娘也不好意思和他说呀。”不是他信不过黑七,总是女人去说比较方便嘛。

“我再想想,得找个妥当的人才行。”杜燕绥道。

荆楚回到自己小院,一柱香早过了。麦面正站在凳子上描红。

“小子,你怎么知道丹师傅喜欢我?”荆楚忍不住想套话。

和别人不好意思说,和这小子,他可以尽情的流露出内心的喜悦。

麦面认真的描完一张纸,搁了笔。这才告诉荆楚:“她为你吃醋了。爹爹说,一个女子肯吃一个男子的醋,就是喜欢他了。”

吃醋?丹华吃自己哪门子醋呀?荆楚脑中过滤完全村的年轻姑娘。依稀记得有几个老侍卫家有及笄的姑娘,都问过自己的心思。恍然大悟,高兴的把麦面举了起来:“二公子,你简直就是师傅的小福星哪!”

麦面被抛起来又被接着,高兴的咯咯直笑。

有关丹华为荆楚吃醋的消息顺着村间小道渐渐传到家家户户。

岑三娘缝着小衣裳,也很高兴:“荆楚是个实诚人。丹华姑娘找了他,他定会对她好的。一个人毕竟孤单。有人疼着才好。你们是师兄妹,你好好和她说。”

杜燕绥得了岑三娘授意,心想丹华既然喜欢上了荆楚,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去做媒,抛开了那层顾虑,痛快的答应下来。

没等他行动。丹华已提了剑找到了荆楚。

她一身蓝底碎花窄袖小袄,系着白色高腰裙子。手提长剑,清丽中显露出勃勃英气。最让荆楚心跳的是她脸颊上害羞的晕红。和春天的桃花没两样嘛。

她是这样爽利,直接就找上门来。太对自己的脾性了。

荆楚喜欢的手足无措。人家都这样主动了,他就该更直爽一点不是?他鼓起勇气:“我以后会对你好……”

眼前雪亮的剑光一闪,喉间感觉到冰凉的剑气,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谁为你吃醋啦?!”丹华恼怒的看着他,甩下这句话利落的收剑转身,走了。

荆楚呆呆的望着她,脑子里还回想着她薄怒的娇美。

衣襟被扯了扯,他低下头看到麦面亮晶晶的眼神:“师傅呀,嘴里不承认就不算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荆楚满面笑容:“女人总是脸皮薄些。被人家说她为师傅吃醋,当然要生气。师傅去求亲,被她拒绝几回,她就有脸面了。”

麦面嗯嗯的点头:“兵法有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师傅要速战速决才好。”

荆楚当即决定:“我今天就亲自登门求亲去!”

☆、习惯

丹华住的木楼上下两层,下层悬空。二楼外有宽阔的平台。院子四周没有墙,用竹篱围起,后院是药圃,前院种着一株榕树。

冬季的岭南阳光灿烂,荆楚就站在榕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丹华站在二楼平台,清晰的看到荆楚满面的阳光。

他的眼窝有点深陷,显得分外有神。剃过了胡须,顿时颠覆了以往的形象。丹华像看陌生人似的打量着他,心里默默的想,原来荆楚这么年轻。

她的目光越过荆楚,落在远处。

她记得杜燕绥小时候话并不多,学武最刻苦。每次只要和他分到一组,她就很安心。杜燕绥是个很细心的人。大了,王爷遣他外出办事。他总会记得给每个护卫买东西。她及笄,是徐夫人打点的。杜燕绥记得,特意给她买了枝钗。银制的,不值什么钱,却很精致。

那时候贴身护卫们的俸禄有三十两银子。是王府里最高的。衣裳吃食都有配给,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照理说没地方花钱。杜燕绥却一直很穷。她注意到他的银子都买了酒。有一回她无意中发现他房里酒坛的酒渗了许多水,淡的只有一丝酒味。她偷偷给他买酒。

她及笄,他还能给自己买枝银钗,她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蔡国公的嫡孙,他的银子都偷偷寄回了长安杜家。那些渗着水的酒,不过是他需要一个花光银子的理由……丹华心里酸涩的不行。

她喜欢他。成了习惯。

哪怕他娶了岑三娘,明白拒绝自己。她连争都不想争,只是戒不掉那个习惯。

黑七话不多,有回拦着她淡淡的说:“你是个好姑娘,何苦要和自己过不去?”

荆楚的眼神她不是不懂。他是个好男人。

正因为他是个好男人。她才不能答应他。答应他,是对他的羞辱。

荆楚仰起的脸有点发烫,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阳光晒的。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话,丹华一言不发的打量让他觉得自己也有禁不住被人看的时候。

“你倒是说句话呀!行,我就备聘礼来。不行……”荆楚嚷嚷着,话峰一转,“不行,我就等着你点头再备聘礼来!”

丹华身边冒出了泡完药澡的荞面。显然他还没明白两个师傅在说什么,热情大方的扑到栏杆旁给荆楚打招呼:“荆师傅,你给麦面削的刀好棒,给我削一把成不?”

荆楚张大了嘴:“成啊,回头我就给大公子做一把。哎,丹华姑娘,你也是习武之人,给个痛快话成不?”

荞面又插嘴了:“荆楚傅你太好了。麦面教了我两招刀法,我比给你看哦。”

他站在平台上舞了几记:“我学得好不好啊?”

荆楚眼睛巴巴的望着丹华,压根没看荞面一眼。

荞面又委屈又生气:“荆师傅!”

“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丹华突然问荞面。

荞面大声说道:“不喜欢!”

丹华牵着他的手转身进了屋。

这,这就是她的回答?荆楚张大了嘴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转身走了。

“大哥说不喜欢,所以丹师傅就不理师傅了?那给大哥做把精致的刀,他不就喜欢了?”麦面眨巴着眼睛,有点嫌弃自家师傅笨。

荆楚想说不是这样。好像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于是没两天,荞面得了把精致的竹刀。用楠竹削成的,磨得一点毛刺都没有。刀柄缠着麻线和绸子。还系着块带穗子的玉坠。

荆楚望着站在丹华身边的荞面,很大声的问他:“”大公子,你喜欢荆师傅么?”

荞面威风的挥着小竹刀,响亮的回答:“喜欢!”

荆楚眼巴巴的看向丹华。意思是这次的回答不一样了。

这回丹华也不牵荞面的手了,径自转过身,回了房。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荆楚又开始抓头发。

丹华骑着马奔上了山坡,马跑的畅快,连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她下了马,随意坐在向阳的山石上,望着青翠的山谷出神。

山道上黑七带着米糕慢慢行来。米糕额头上冒出汗水,望着还很高很高的山峰停了下来:“师傅,今天上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