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见那些人不动了,竟也不再追赶,回头见着老夫人,“嘿嘿”傻笑了两声,两眼一翻白眼,便一头栽了下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永宁伯夫人急急地扑了上去,一边掐着秦氏的人中,一边哭喊着,“哎呀,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厉声说道,“一个个地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你们几个,快把你们夫人给抬进屋去。”

倒是有小丫头连爬带滚地跑了出去,但跪倒在地的那些仆妇俱都腿软,一时竟没人起来。

莫氏便冲着沈棠说道,“棠儿,我们两个去搭把手吧。”

沈棠眸色一深,便与莫氏一前一后地跟了过去,她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在秦氏的手腕之上摸了一把。

秦氏的脉象,有些奇怪。

沈棠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团了一个大大的疑惑,她本以为这回又是秦氏耍的一个花招,但从秦氏的脉象上来看,她似乎并不是装的。

过不多久,大夫急匆匆地赶到了。

但秦氏的脉搏,一会滑,一会滞,一会强,一会弱,颇是奇怪,便是连沈棠这药圣弟子也从不曾见过,更何况是普通的大夫。

眼见着大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永宁伯夫人终是忍不住厉声问道,“快说,到底是什么病症?”

大夫浑身一颤,知晓这些俱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又急又爬地说道,“夫人的脉象实乃平生未见,在下无能,诊不出是什么病症。”

永宁伯夫人面上焦虑之色更浓,“连脉都请不出来,算什么大夫,还不快滚!”

大夫面色发青,但却不敢反驳,只好整理了药箱,灰头土脸地跑了出去。

老夫人大手一挥,“将同善堂,同和堂,仁爱堂的大夫都给我请来。”

但一连来了八个大夫,却没有一人能诊出秦氏的病症来。

这时,乔嬷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轻轻地说道,“秦夫人这病,怎么看起来竟像是……”

老夫人忙问道,“芳娘,莫不是你见过雨柔这症状?”

乔嬷嬷徐徐地上前,轻手轻脚地在秦氏的身上翻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她望着围在一旁的小丫头,迟迟不肯开口。

老夫人会意,便将人都遣开,屋里一下子便只剩下了她自己,永宁伯夫人,莫氏,沈棠并乔嬷嬷。

乔嬷嬷恭声道,“回老夫人的话,芳娘上次回乡,村里有个邻居,不知怎的,好端端便发起了病来,那人也是口吐白沫,举着菜刀在村子里到处乱砍,还伤了几个人。我瞧着秦夫人的病症,竟与那人差不多。”

永宁伯夫人忙道,“那人是得了什么病症?”

乔嬷嬷回道,“后来村里的人将那人擒住,他也是突然就这样倒地不起,怎么都回转不过来。正好村子附近有一座古刹,庙里的老和尚那日到村里化缘,听说了这事,便说,那人的病症,显是有人扎了他小人。”

沈棠的眼中露出冷冷的讥诮来,她早就料到了,绕啊绕啊,便会绕到这里,只不过,她不曾想到的是,提出这事来的,竟然是乔嬷嬷。

“扎小人?”老夫人和永宁伯夫人声音俱有些颤抖。

她们两个见多识广,自然是知晓何谓扎小人的,但此等巫蛊之术,在大周朝是个忌讳,高门大户之间的后院倾轧,便是再汹涌,也绝不会使出巫蛊的手段来。

老夫人沉吟片刻,“柳絮,你去让白管事进宫请个太医来,要快。芳娘,我一件极为喜爱的首饰失掉了,你且寻几个婆子来,去各院替我寻上一寻。”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盆景

乔嬷嬷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永宁伯夫人坐在秦氏的床头,眼泪盈盈,“我家雨柔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心地却是好的,到底是谁容不下她,竟然做下了这等……事来,要陷她如此。”

容不下?

沈棠的嘴角微微翘起,永宁伯这句容不下,竟是将在座的老夫人,莫氏以及自己都牵扯了进去呢。

果然,老夫人的神情微动,脸上便多了几分不虞,她在秦氏的床头正襟危坐着,眼中闪着阴沉。

莫氏开口道,“母亲,这屋子里闷,儿媳扶您去外厅坐一会,弟妹这里,便找个丫头来看着先。”

老夫人点了点头。

莫氏便唤了两个宜香堂的丫头来,“你们两个便守在秦夫人的跟前,务必要紧紧看好了,有任何变化,立时来报,不得有误。”

两个丫头显然余惊未消,但莫氏的表情凝重,语气森冷,她们不敢违抗,便只有点了点头,一前一后地在秦氏的榻前立住了。

莫氏扶着老夫人徐徐地到了外厅,搀着她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又转过身去,语带关切地对永宁伯夫人说道,“舅母也莫着急,乔嬷嬷从不打诳语,她既说有解,弟妹便就不会有事。您还快请坐下歇一歇吧。”

永宁伯夫人的眼角还带着泪光,听了莫氏的话,只好点了点头,满脸担忧地落了座。

沈棠的眼眸微微闪动,悄悄地立在老夫人的身后。

桔梗手脚麻利地替老夫人和永宁伯夫人沏满了茶。

老夫人怜惜地望了一眼莫氏,“月娘,你和棠儿也坐下吧,不必在我身后伺候。桔梗,替大夫人和大小姐将茶斟满。”

桔梗应了声,“是。”便提着茶壶挨了过来,轮到沈棠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冲着沈棠眨了眨眼。

沈棠心下稍安,端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过了一会,乔嬷嬷回来了。

她的脸色平静无波,但眼中偶尔流转的笑意,却让沈棠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沈棠低垂着眼眸,心中暗想,月桂园中若说有什么物事是她心中存疑的,那便是前些日子秦氏莫名送来的那座三尺高的红珊瑚盆景了,但那盆景自己是仔细查看了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况且,方才碧痕已经先一步回了月桂园,以碧痕的细心,月桂园中应该不至于还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

但这出巫蛊的闹剧,来得颇是奇怪,她望着秦氏内室的方向,一时出了神。

她正思量着,乔嬷嬷开口道,“回老夫人的话,秦夫人的病不能耽搁,因此奴婢斗胆让婆子们先只寻了二房的几个院子。”

永宁伯夫人急忙问道,“那可寻着什么了?”

乔嬷嬷恭声道,“倒是有几样物事,摆放地有些奇怪,奴婢毕竟只是下人,不敢随意启开,便让婆子们搬了回来,请老夫人定夺。”

沈棠眉头微皱,望着乔嬷嬷的眼神便也深了几分。

乔嬷嬷在乡下见过秦氏这症状也就罢了,但她直奔二房的几个院落,难不成倒是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一早便知道了那所谓的小人是藏在了哪吗?

更何况,乔嬷嬷回来得也太早了一些。

沈榕住的苍梧院,沈紫嫣几个住的锦绣园,沈松住的春蘅院,姨娘们住的霜华院,以及自己的月桂园,这一个个地翻找过去,怕不得花个几天时间。

那巫蛊的小人,难道还会大大方方地躺在明处,就等着人来将它寻到吗?

老夫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什么物事,哪里寻来的。”

便有婆子将物事一一搬了进来,乔嬷嬷道,“这是霜华院里柳姨娘处寻着的药渣,奴婢见那倒药渣的丫头鬼鬼祟祟的,问起她话来吞吞吐吐的,便生了疑心。”

老夫人面色有些不悦,“柳氏有崩漏之症,常年用药,她那寻出来点药渣子,算什么事?”

乔嬷嬷目光微敛,恭声道,“是。这第二样,便是苍梧院二少爷院子里,寻着的这道符。”

她话音刚落,便有婆子将道符呈上,黄黄的符纸,上面血红色的鬼画符,冷不丁瞧着,确是有些阴寒森冷。

沈棠心中一紧,浑身便有些发麻。

大周朝佛教昌盛,道教便有些黯然失色,因此道符并不广为人知,便是保平安的符纸,也没有几个人认得。

更何况,有保人的符纸,便有害人的符纸,这些鬼画符常人不能看懂,便是将两者弄错了,又有谁知晓呢?

但,这符纸却绝不是榕儿的,榕儿不信鬼神,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尤为反感,是决不会去求什么符纸的。

沈棠只觉得手脚冰冷,一颗心揣揣不安,苍梧院的门户一向都不甚紧,若这符纸便是今日这出闹剧的最终目的,那自己还得好好想一想应对之道。

她正自心急,却听老夫人“扑哧”笑出声来,她的语气却很是不满,“芳娘,你办事一向牢靠,今日怎得连连闹出笑话来?这道符,虽然扭来扭去的,看不出是什么玩意来,但这背面不是清清楚楚写着驱蚊两个字吗?”

沈棠忙抬眼望去,果然道符的背面有着淡淡的两个小篆,正是驱蚊两字,她心中不由一松,轻轻向乔嬷嬷瞥去,只见她的面色有些讪然,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道符,定是被打算拿来作害榕儿的利器,但不知怎得,却被人动了手脚,让乔嬷嬷或者是她身后的谁,失了算。

沈棠心中怒意渐升,眼神便又凌厉了几分,乔嬷嬷不过只是个冲锋陷阵的,那幕后之人的心才叫歹毒,若是榕儿被扣上了行巫蛊之事的帽子,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

老夫人的语气既急切又不耐,“芳娘,还找到了什么,一并摆出来吧,可别再是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了。”

乔嬷嬷略有些委屈,低眉敛目地道,“是奴婢唐突了,既如此,这最后一样,不说也罢。只不过是奴婢觉得样子有些古怪,便带了来给老夫人瞧一瞧罢了。说起来,定又是奴婢多想了。”

老夫人却道,“既来了,便拿出来看看吧,左右宫里的太医一时还没到,咱们与其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乔嬷嬷怯怯懦懦地道,“这最后一样,是在大小姐那寻着的。”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八字

沈棠眯着眼,笑得更加冷清了,“哦?这珊瑚盆景乃是秦夫人给我的生辰礼,在我那儿已摆放了好些日子了,我倒是不知它有什么不妥的,还请乔嬷嬷不吝赐教。”

她心中暗自揣测,自己姐弟与乔嬷嬷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进了侯府以来的两年中,对她也颇为敬重,并无不到之处,乔嬷嬷该是没有任何理由要对付自己姐弟的。

但乔嬷嬷今日,处处显得如此急切,倒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一般。

沈棠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一眼,莫氏正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茶盏,神态自若,表情淡然,仿佛与世隔绝。

乔嬷嬷恭声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奉了老夫人的命,去寻各院里可疑物事,不敢有所偏私。正好瞧着这珊瑚盆景的底座有些奇怪,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因此才将它抬了来请老夫人定夺。”

老夫人眉头微动,望向沈棠的目光中便存了丝探究,“这盆景是秦夫人送你的?”

沈棠恭顺地回答,“是。棠儿十三岁生辰那日,因身子不适不曾去给祖母并各位长辈请安,但秦夫人却差人送来了礼物。这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棠儿是第一次见,就连父亲的长随重叔,当时也凑巧给棠儿送东西来,他也说罕见呢!因是秦夫人所赐,又是这么珍贵的物事,棠儿不敢怠慢,便令碧痕放到了库里。”

老夫人面色微沉。

她盯着堂下恭谨而立的乔嬷嬷半晌,终于开口道,“既然你说这盆景有古怪,那你倒是说说看,它究竟古怪在哪里。”

乔嬷嬷胸有成竹地道,“回老夫人,这盆景的底座处有个凸出来的地方,奴婢只要拿手往内用力一按,便会弹出一样物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了身子,将所说演练给老夫人瞧。

果然,盆景的底座处,倒像是一个隐蔽的抽屉一般,弹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卷来。

乔嬷嬷的眼中泛起了光亮,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卷抽出,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老夫人接了过来,在几案上徐徐地铺开,见了这纸卷上之物,她的眼神凌厉已极,右掌已忍不住重重拍下,“好歹毒的心思!好凶恶的手段!”

永宁伯夫人急急地凑了过去,“是什么?”

她一见之下,脸色大变,刚想分辨些什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便只好强忍住,将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老夫人厉色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便将手中的纸卷细细碾碎,扔进了案上的熏炉中,火光微闪,不一会儿纸卷便化为灰烬,无迹可寻。

沈棠心下微微一动,这纸卷之上的东西,该不是于自己不利的,不然老夫人的目光早就如刀子一般割了过来,这东西应是真与秦氏有关,永宁伯夫人的惊诧和隐忍,足以说明一切。

乔嬷嬷却隐隐有些得意,这计中计做得本来就天衣无缝,纵然中间出了一些小失误,但只要最后的目的达成了,自己的苦心便算不得白费。

老夫人急怒,永宁伯夫人震惊,这反应恰是自己所料定的。

她恭谨地上前了一步,“老夫人莫气,这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做下的糊涂事,您好好教导便是了,犯不着气着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小孩子做下的糊涂事?哪有你说得那般轻巧?这回……”

话音嘎然而止,也不知道她想着了什么,忽然狐疑地盯住了乔嬷嬷,“这纸卷里的东西,你打开来过了?”

乔嬷嬷忙道,“奴婢不曾,奴婢岂敢?”

话音刚落,里间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过不多久便有小丫头急急地从里间赶了出来,“回老夫人的话,秦夫人醒了。”

乔嬷嬷立马念了一声佛号,“俄弥陀佛,老夫人刚刚才将那东西烧干净了,秦夫人便醒了,这正是老夫人日日诵经念佛的功德啊。”

老夫人的脸上隐隐有着怒意,她厉声喝道,“够了。”

但随即,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老夫人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芳娘,今日你也劳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沈棠温柔恭顺地道,“祖母,既然秦夫人醒了,那您也回颐寿园歇息去吧,您虽然是一片体恤小辈的心,但若是您因此受了累,岂不是让秦夫人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老夫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颇有些怜惜地道,“好孩子,祖母还有要事与永宁伯夫人相商,还有宫里的太医要应酬,一时走不脱身。倒是你,大病初愈捱不得,先回去吧。”

沈棠犹犹豫豫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哎,祖母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还要担起一家子的家务来,终是太辛苦了一些。若是……还在,那便就好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但却如同一个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了老夫人的心上。

沈棠盈盈地施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她刚出宜香堂,碧痕便急急地迎了上来,“小姐,可还好?”

沈棠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月桂园中安安静静地,但沈棠的心内却并不平静。

“那盆景里的纸卷,是你放进去的?”沈棠一边用手指敲打着几案,一边问道。

碧痕道,“是。那珊瑚盆景我和碧笙收下的时候,便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小姐您既然觉得有疑,我便急急地赶回来再琢磨一遍。谁料到,还真有问题。”

她接着说道,“那盆底的雕花上,有一个奇怪的凸点,我只不过轻轻一按下去,便弹出一个纸卷来。便是这张。”

沈棠接了过来,轻轻地展开,嘴角的笑便弯得更厉害了些,有些微黄的纸上,用墨笔粗浅地勾画了一个小人的轮廓,在轮廓内,便是一个生辰八字,而小人的要害部位,则俱都被剪成了破洞。

她笑着着说道,“这上面的生辰八字,是秦氏的吧?”

碧痕点了点头,“确是。”

沈棠将那纸卷揉碎,也学老夫人那般扔进了熏炉。

这时,麝香来报,“禀小姐,文绣求见。”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文绣

沈棠深深地望了垂手而立的文绣一眼,“那符纸背后的字是你添的?”

文绣恭声道,“是。前几日,与奴婢同屋的小翠举止有些不同寻常,奴婢便上了心,不巧正碰上了她鬼鬼祟祟地将那道符藏在了二少爷的书房里。今日听闻乔嬷嬷正带着人要寻一件老夫人丢的东西,奴婢觉得不放心,便自作主张在后面添了两个字。一来当时已来不及将那符纸毁去,二来也是怕打草惊蛇。”

沈棠眉头一挑,“难为你还会写一手小篆。”

既然决定要用文绣了,那文绣的背景沈棠自然也是查清楚了的,她并不是家生子,父亲早逝,还有一个年方七岁的弟弟,因家里过不下去了,她母亲才带着她姐弟投奔在安远侯府做管事的亲戚,签了卖身文书。

文绣恭声道,“奴婢的父亲曾进过学,在世的时候也曾教习过奴婢几天。”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从前奴婢的家便住在一座道观旁边,奴婢幼时曾见过道长画符,每到夏日,村里的人也常去求驱蚊符。”

沈棠微微颔首,“从前苍梧院没个管事的人,院里的丫头都有些太懒散了。你升等的条子我已经递给了总管,大约明日便能下来了,从此以后你便是苍梧院的一等大丫头,二少爷不常着家,苍梧院里的事便都由你来做主了。”

文绣先是一喜,但随即却又有些犹豫,“管事丫头的职责颇为显重,奴婢怕不能胜任。”

沈棠笑道,“你能胜任。”

她顿了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连升两级,院里的丫头们怕没一个不妒忌的。你且放心,有我和二少爷在后面顶着,你自不必怕的。你院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怎么处置,你就放手去做罢。”

文绣咬了咬嘴唇,面色凝重,“小姐的意思是……”

沈棠眼神一深,“只要你将苍梧院变得与铁桶一样严密,像今日这等栽赃陷害之事再不发生,我便将你弟弟的奴籍去除。”

文绣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棠,

当年他们母子三人实在是走头无路才签下了这卖身的文书,但多少次,她与母亲都曾后悔过这个决定。

她的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定是不肯看到他唯一的儿子竟然不再读圣贤之书,而屈身为人奴婢。

她与母亲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肯行差踏错一步,所求不过是保全自身,多得赏钱,好攒够钱将弟弟赎了出去。

但赎身的银子实在是太高,便是赎了出去,弟弟一个人在府外又该怎样生活?便是能够勉强度日,那读书的束修又从何而来?

可如今,眼前便摆了这么一个机会……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小姐放心,奴婢能够胜任。”

沈棠满意地一笑,“你且退下,安心等着升等的消息吧。”

文绣的背影刚硬而挺直,有着决绝与毅然。

碧笙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若不是文绣,今日二少爷那该麻烦了。”

沈棠的眉头拧住,“这府中,想要对付我姐弟的,应该只有秦氏一人,她若是假作发病,然后又借机让乔嬷嬷搜出那道符与小人,然后再回转过来,倒的确是能害着我姐弟。但她的脉象,却着实奇怪。”

她的疑惑更深,“若不是秦氏,那又该是谁呢?”

碧痕想了想,“桔梗不是说过,乔嬷嬷与大夫人走得亲近,会不会是她?”

沈棠摇了摇头,脸上一片茫然,“大伯父已经去了,大哥便与爵位不再有半分牵连,大伯母与我们姐弟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就算是除掉了我们,沈灏还有沈松和沈柏,更何况谁知道沈灏将来还会不会再立继室?”

碧笙恨恨地道,“那便多半是秦夫人的手笔了,今日乔嬷嬷取上来的三样事务,小姐和二少爷自不必说,柳姨娘可也是秦夫人恨地牙痒痒的一个,不管赖着了谁,得利的可都是秦夫人。”

碧痕叹了一口气,“秦夫人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便在府中横行霸道,三番四次地害小姐和二少爷,便没有人能管上一管吗?小姐,不如咱们去求求侯爷,他向来看中您,便不能为您做一次主吗?”

沈棠无奈地一笑,“傻碧痕,祖父他乃是堂堂安远侯,忙的都是朝堂大事,后院的事份属祖母的管辖,祖父是不会插手的,他也不能插手。若是祖母不想动秦氏,那她的地位便就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碧笙摊了摊手,“秦夫人这两年来的数度暗害,老夫人都了然于心,她从前不会管,以后便也不会管。小姐碍于孝道,不能忤逆,因此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沈棠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

碧笙连忙问道,“小姐做了什么?”

沈棠笑着说道,“碧痕,你在那小人身上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

碧痕忙道,“是……是二爷的。”

她急急地补上一句,“当时匆忙之间,我本来想要写小姐的或者二少爷的,这样或能反咬秦夫人一口,但临到头,到底舍不得,因此便就写了二爷的。”

沈棠心中一暖,笑得越发甜了,“你做得极好。”

碧痕睁大了眼,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