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贵妃声音微抖:“官家的画作?”

  

  “嗯。”郑大官仿佛陷在了往事中,好一会儿,姜贵妃才强笑着打破了沉寂:“从前常听父亲说官家琴棋书画俱精,尤其画的一笔好山水,连山水大家左先生都赞不绝口的,没想到官家仕女图也画的这么好。”

  

  

  “可不是,我也觉得官家这仕女图比山水画的好,您看这画中的气韵,神比形更足,外头光知道官家擅山水,那是因为没人看到过官家的仕女图。”郑大官许是被回忆左右了,话多的明显比平时不同:“我记的清楚,官家是从姚娘娘来了以后才开始画仕女图的,也只画过姚娘娘一个人,十几年里画了不知道多少,这一幅还不算是好的,还有十来幅,或嗔或喜,或恼或惊,那才真叫意境十足,栩栩如生,一画出来姚娘娘就爱不释手,装裱好了就挂在屋里,后来娘娘走的时候,官家都给她画了带去了,唉!”郑大官轻叹了口气:“贵妃肯定不知道,官家也擅画工笔花鸟,说来好笑,贵妃也知道官家的性子,最不耐烦那些水磨细功夫,学画学大幅山水,写字写的泼墨狂草,都是因为姚娘娘找不到好看的绣样,官家只好耐下性子照她说的一幅幅给她描画出来,我记得有一回,官家足足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细细给姚娘娘描了幅榴绽百子纹样绣裙子,姚娘娘穿着那裙子真是好看”

  

  

  姚贵妃初时听的新奇之极,听到后来却心惊肉跳,越听越惊恐,拿着画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郑大官目光冷厉的看着抖如筛糠的画轴,从另一头不紧不慢的卷起,恭敬的重又收进黄花梨匣子里,退后半步,恭恭敬敬的冲匣子行了个大礼,直起身子,看着姜贵妃却不说话,姜贵妃心惊肉跳中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直直的挺身而起道:“官家给我看这个做什么?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你跟我跟我说这些这不是我该知道的!”

  

  

  “贵妃惜福守份,这才有了这十几年的大福。”郑大官的声音听起发自上而达于下,仿佛他才是位更尊的那个:“官家常说,贵妃这良善性子也和姚娘娘有几分象,大爷心里极念着娘亲,想来以后必不至于亏待了贵妃。”姜贵妃惊恐的眼瞳都放大了,这话什么意思?

  

  “官家怎么了?官家他?”姜贵妃几乎叫起来。

  

  

  “官家睡着了。”郑大官神情语气都安祥非常:“贵妃且安心。”姜贵妃紧张非常盯着郑大官,警觉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官家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贵妃是聪明人,”郑大官微微躬身:“听说姜六郎和五爷比从前还要好,为了姜六郎想见贵妃的事,五爷还托付到老奴这里,贵妃知道这事吗?”姜贵妃脚步往后退了退,面色沉凝的盯着郑大官咬牙道:“大伴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这是官家的意思,还是大伴的意思?官家到底怎么样了?”那句是死是活姜贵妃到底没敢出口,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另一句。

  

  “老奴是官家身边的一条狗,从来没有自己的意思。”郑大官目光稳稳的迎住姜贵妃的目光:“官家好好儿的,贵妃且安心。老奴这是为了贵妃好。”

  

  

  “有话,你就直说!”姜贵妃实在忍不住道,郑大官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老奴不过想问问贵妃的意思。”姜贵妃紧咬着嘴唇,心乱如麻,官家死活不知自从避到这离宫,她就有了准备,这是早晚的事,可这只老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大爷的人,这事她也想到了一点,可他这会儿想干什么?是了,这会儿若真是山陵崩了,大爷远在北地,四爷可正正在京城里监着国!就是有遗诏又能怎么样?等大爷回来,这江山早变了色!

  

  

  “我的意思,姜家的意思,大伴早就看到知道了,若不是早有了意思,大伴也不能帮六郎过来见我,若不是早有意思,我这会儿再说什么,只怕大伴也不能信。”姜贵妃迅速整理了心绪,谨慎非常的答道,郑大官眼睛往里眯了眯,赞赏的看着姜贵妃,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她能十数年独宠专房,可不光是因为有那么几分象姚娘娘,这样的聪明人才是可以携手合作的人。

  

  

  “北边的信报今天早上就递进来了,北边大胜,全歼了旺丹和北庭残部,大爷已经在返京路上。”郑大官的话清晰无比的落进姜贵妃耳朵里:“长安侯战死,长安侯世子祝明锐已扶棺返京。”郑大官话里听不出半丝情绪,姜贵妃身子剧烈的抖了下,长安侯战死,一军之统帅战死!

  

  

  “官家这两天累着了,睡得沉,太医的意思,这离宫更利于官家养病,可这会儿已经是腊月了,官家无论如何得安安稳稳的回到禁中,还请贵妃侍候官家平安回到禁中。”郑大官的话听起来平平常常,姜贵妃却听出了话中的惊涛骇浪,官家只怕不中用了

  

  “我要见官家一面!”姜贵妃语气坚定,不等她再多一句,郑大官就点了点头,侧身让了让姜贵妃,引着她往官家寝宫进去。

  

  

  姜贵妃在官家床前慢慢跪倒,下巴抵着床沿,仔仔细细看着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沉了的官家,一颗眼泪涌出来,又一颗眼泪涌出来,眼泪越涌越多,在脸颊上流成了河。

  

  郑大官紧盯着姜贵妃,心里又多放下了一丝担忧。

  

  五皇子听了小内侍传的话,呆怔了片刻吩咐道:“在这儿等我!”说完,转身就往内院奔。

  

  

  李恬正靠在炕上和璎珞对过年要送出的礼单子,五皇子一头扎进来叫道:“璎珞出去!在门口守着!别站在门口,到院子里守着,任谁也不准靠近半步!”璎珞被五皇子这一声吼吓的手里的礼单子掉了一地,李恬忙推了她一把道:“别捡了,快去!”璎珞急忙提着裙子奔到院子正中守着,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五皇子侧身坐到炕沿上,三言两语将小内侍来传信的事说了:“只怕是出大事了,照离宫传过来的安排,阿爹后天一早从离宫启程,傍晚就能回到禁中了,这中间就还有明天一天,若不是出了大事,郑大官绝不会这么急打发人叫我赶紧过去。”

  

  “官家不好了?”李恬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难道官家真赶着这个节骨眼上没了?

  

  

  “只怕是”五皇子突然哽住了,抬起双手捂在脸上,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李恬急忙挪过去,伸手搂着他,头顶着他的头柔声安慰道:“且想开些,长辈总要先我们而去,这会儿也不是难过的时候。”

  

  

  “我知道。”五皇子低下头,在李恬肩上蹭了蹭眼泪,又顺手拿起李恬拿着帕子的手举到自己脸上,李恬忙用帕子给他拭了眼泪,五皇子微微仰头,深吸了口气道:“阿爹若真是赶在这个当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这就去离宫,管先生留在府里,你让孙六做好万全准备,若有什么不对,你别管我,自己先走,你放心,我肯定能赶上你,你也别等我。”

  

  

  李恬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五皇子,如今不过郑大官让人传了句话,万事不明,他倒先摆开架势准备逃之夭夭了,不过这也是自己的想法,备好了退路,也就好放手一搏了。

  

  

  “我知道了。”李恬顺从的应了句,五皇子垂头默然坐了片刻,站起来低头看着李恬:“我过去了,你别等我。”李恬心里微微一动,看着他微笑道:“你放心,我会找处安全的地方等你,若没有你,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五皇子神情纠结却眼神欢喜莹亮,抬手挠着眉间想了想道:“那你到海边上了船再等我,千万小心!”见李恬点了头,这才放心的转身出去了。

  

  李恬急挪到窗前,开窗看着五皇子出了垂花门,这才关上窗户,愣愣的出了神。

  等多久才结局?男女主都是打酱油的。

  

  

  

  第三一九章 急回

  

  李恬出了一会儿神,伸手正要关窗户,却一眼瞥见五皇子一头冲进垂花门,大步溜星往上房奔。李恬吓了一跳,急忙跳下炕拖上鞋迎上去,五皇子一头扎进帘子,迎头差点撞上李恬,伸手将她紧紧搂住抱起,直勒的李恬脸都涨红了。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李恬被勒的气都上不来了,五皇子紧搂着她,头低下贴在李恬脸颊,好半天才呢喃道:“没事,想抱抱你。”李恬先是愣神,接着心里涌起阵说不清的奇异感觉,仰头看着五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颗颗止不住往下掉。

  

  

  

  “别哭,别哭,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咱们都不会有事,咱们俩往后好日子长着呢。”见李恬泪流满面,五皇子手忙脚乱的安慰道,李恬想笑却没能笑出来,脸上凉凉的泪水让她突然生出无数羞涩,低头贴到五皇子斗蓬上,在柔软的斗蓬上蹭着脸上的泪水,嘟着嘴软声软气道:“你说的,不许做不到,不然我”

  

  

  

  “你放心。”五皇子急忙接道:“你且放心,我走了,你”五皇子低头在李恬额头轻轻吻了下:“你放心,我走了!”五皇子两只手按在李恬的肩上,用力握了握,猛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奔,步子急的几近踉跄。李恬扶着门框看着五皇子的背影,只觉得仿佛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他扯着一路走远了。

  

  

  

  “王妃,外头风凉,这儿不能多站。“见李恬扶着门框失神呆站着不动了,璎珞只好上前轻声提醒道,李恬“噢”的一声醒过神来,搭上璎珞的手,重回炕上坐下,心乱如麻。

  

  

  

  若当真是官家不好了李恬简直不敢往下想,寿王还在北地战况不明,就是已经大胜,那又能怎么样?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四皇子占着中央之利。握着监国之权,若真是官家有个好歹,四皇子就占尽了天时地利!还有个人和。李恬指甲掐在掌心,只掐的手心生痛。事情绝不至于败坏至此,郑大官既让人来叫五郎过去离宫,也一定已经飞信传书寿王了。北地虽说远在千里之外,可若是日夜不停的急行军,到京城也不过五七日,只要能守到寿王回到京城,未来也许就能是另一个面目。可若是另一个结果呢?李恬心里升起股恐惧,若是那样,五郎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李恬深吸了口气,一只手用力按着胸口,强压着心里的惊慌恐惧,一只手撑着炕几,一点点直起上身,事情还在纷乱中,先要尽人力,先静一静李恬闭目端坐,慢慢透过口气,离宫有变,不管什么样的变,一旦传出来,都不利于不在京城的寿王,五郎在离宫必定也求一个不露,求一个稳而无波.

  

  

  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他自己能做 的不过一个拖字,李恬思量停当,转头吩咐

  道:“请管先生过来说话,传话让孙六立刻进来见我。”璎珞和青枝正站在炕边,担忧非常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阴郁的李恬,见她出声吩咐,急忙曲膝答应了,转身出去叫人传话。

  

  

  

  离宫来人进了晋宁郡王府,临近傍晚,五皇子匆匆随来人赶往离宫,暗桩接二连三的将信儿报进建安郡王府,四皇子听的眉头紧锁,一时摸不清端的,后天官家就返回禁中了,这么晚把老五叫过去干什么?

  

  

  

  “北边有信儿过来没有?”四皇子又问了一遍,小厮回了没有,四皇子微显焦躁的来往踱着步子。官家的消息比这京城所有人的消息都快,而且快了不少,这一件他早就清清楚楚的知道,官家说不定已经得了北边的信儿。是什么信儿让官家这么晚了还把老五召过去?四皇子烦闷的吁了口气,老大以身设伏,不管胜败,算着日子都该有信儿了,可这几天竟一言半句信儿都没传过来,这让他心里隐隐

  、生出丝丝不安,老五这么晚被召去离宫,一定和北边的战况有关!不管是不是,这会儿是非常时候,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来人!”四皇子顿住步子,小厮应声而入,四皇子微眯着眼睛吩咐道:“去跟叶家大爷说,离宫有事,让他去寻姜六说说话去,现在就去!”小厮垂手答应退了出去。

  

  

  

  姜正源半夜才回到府里,进了二门,呆呆的站住出了神,五爷说的对,叶家确实凋零的厉害,一代不如一代。姜正源嘴角露出丝笑意,叶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们家的贵妃和叶家的贵妃不一样,姜正源嘴角的笑意转为苦笑,外头只知道姜贵妃数年来独宠专房,都以为她不知道有多得宠,她和姜家必定知道不知道多少官家的心思和隐秘事儿。可谁知道,姜正源心里酸涩不已的叹了口气,官家是常去贵妃那里,可官家却极少和她说话。他不和她说话,也不喜欢她开口,他只喜欢让她一声不吭的

  、坐在窗下做针线,他坐在旁边出神的看。这算什么宠?这样的独宠专房,让他们姜家和贵妃一直战战兢兢,不敢稍有越池。

  

  

  

  唉!姜正源叹了口气,姜贵妃没有因为这所谓的独宠专房得到过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信儿,贵妃也从来不敢违了本份,做出一星半点违了禁中规矩的事。姜贵妃不是叶贵妃,他们姜家不是叶家。叶树盛却因为五爷得离宫传召寻他打听消息,姜正源失笑摇头,他来寻他打听信儿,四爷必定知道。四爷不是叶树盛,他让叶树盛来寻自己,必不是要打听消息,他必是要借此事探问姜家。他裹了裹斗蓬,苦笑连连。父亲一心要置身事外,可姜家,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官家后天就回京城了,今天这么晚却把五爷召进离宫,这确实不是小事。会不会姜正源想到官家的身体状况,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又把斗蓬往身上紧了紧,得赶紧跟阿爹说一声,这个时候,姜家万万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五皇子进了离宫就没再出来,四皇子盯在离宫外的线报半个时辰一趟往建安郡王府报信,直到早饭过后,四皇子到了衙门,还是没有五皇子出了离宫的消息,小厮打着帘子,四皇子迎着凌冽的寒气站在门口,眯缝着眼睛盯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出神,好一会儿,退后一步转身进屋吩咐道:“去请姚相过来。”

  

  

  

  应声而出的小厮掀帘出来,明风正一溜小跑上了台阶。透过掀起的帘子,四皇子一眼瞄见明风,不等他禀报就扬声道:“明风进来吧。”明风急忙微躬身进屋,下意识的左右扫了扫,垂手禀报了几件事,抬头瞄了四皇子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四皇子

  眉头皱了下沉声道:“什么事?”

  

  

  

  “是”明风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又抬头看了眼四皇子,身子往下躬了躬道:“是小事,四爷吩咐过,那府里那位的事都得留心,小的觉得这是小事,可四爷吩咐过”

  

  

  

  “她出什么事了?”四皇子眉头拧起,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明风心却颤了几下,身子不由自主又往下躬了躬道:“回爷,听说昨天夜里晋宁郡王府后角门门房喝醉了酒,忘了上门栓,有几个喝醉了酒的无赖误闯了进去”

  

  

  

  四皇子听到这里突然‘呼’的站了起来,明风急忙抬头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明风小心翼翼的接着道:“听说宁郡王妃受了大惊吓,今天天不亮太医就过府诊脉了。”

  

  

  

  “哼!”四皇子铁青着脸呆站了片刻,突然怒‘哼’一声,手重重拍在长案上,明风垂手缩肩,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屏声静气站在一旁,自己先把自己当隐形人。

  

  

  

  四皇子神情阴冷中透着几丝狰狞,急急的来回踱步,显的焦躁而愤怒。后角门的门房喝醉了酒,喝醉了酒的无赖误闯进去简直是一派胡言!那是王府,是皇子府,下人们纵然再不当心,也绝不敢当值喝酒!有一回就得杖毙!喝醉了酒的无赖误闯,四皇子只气的一阵阵冷笑,晋宁郡王府独占了一整条巷子,后角门更偏在一隅,岂是能误闯的地方?!四皇子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心头这股子无名怒火却越烧越旺,只恨不能一脚迈进东阳郡王府,当面质问那位自以为聪明的老夫人,她真觉得除了恬恬就万事大吉么?她真就不怕自己的怒火烧到叶家?她真是老糊涂了!

  

  

  

  明风眼观鼻、鼻观心,心都在四皇子身上,见四皇子突然一脚踢在长案腿上,不由的打了个寒噤,他就知道,爷听了这个信儿,必定怒气大发,唉,这是人家府里的事,可要是不说,回头爷知道了,自己的差使,说不定自己这小命都保不住!爷对那位,真是鬼迷进心窍了。

  

  

  “杵在那里干什么?”四皇子一眼瞥见低眉垂手的明风,忍不住呵斥道:“还不赶紧出去打听打听。”

  

  

  “是!”明风应的干脆,脚下却没动,打听什么还没吩咐呢,在那位的事上头,他可半点不敢自专!

  

  

  

  “去打听打听太医怎么说的,她病成那样”四皇子一只手按在胸口,发出一声极轻的‘嘶’声,仿佛被什么利器穿心而过痛不可当:“细细打听清楚,她到底好不好。”明风头不敢抬,小心应了一声,垂手站了片刻,见四皇子没有吩咐了,这才轻手轻脚退出门,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三二零章 官家1

“四爷,姚相公到了。”小厮边禀报边掀起帘子,姚相公垂手站在帘外,等四皇子发了话,这才抬脚进屋。四皇子微微欠身让姚相公坐了,也不寒暄,直截了当问道:“昨天晚上,离宫遣小内侍把老五召过去了,这事你怎么想?”

“我正要为这个事来寻四爷,这事有些不寻常。”姚相公神情凝重:“昨晚上听说这事,我赶紧让人去了趟钱太医府上,四爷也知道,官家的病,一直是钱太医揽总,昨天晚上,钱太医府上派了心腹老成的管事去给钱太医送大毛衣服,刚刚我接到信儿,说等了一夜也没等到钱太医回到住处。”

“会不会是轮值?”

“其它两位太医昨天夜里也没回下处。”姚相公沉声补了一句,四皇子轻轻打了个寒噤,姚相公双眼灼灼生光:“四爷,官家久病多年,这事我的意思,明日官家车驾进禁中前,四爷无论如何也要见官家一面!”姚相公想着那预想中最令他激动的原因,紧攥住拳头,兴奋的几乎要站起来:“四爷,若真是若是四爷要当机立断才好!”

“嗯。”四皇子双手扶着长案站立着,微微有些炫目般闭了闭眼睛,理了理心绪,双手重重拍了下长案,背到背后走到屋子正中吩咐道:“你这边该做的准备也不用我多说,北边,”四皇子顿了顿,心里一阵烦乱:“我已经让人盯紧寿王行踪。钱太医那边,今天再送一趟衣服,务必打听清楚。”姚相公忙站起躬身长诺,两人站着又细细商议了一会儿,姚相公告退出去,急如星火大步而回,离明天官家返京只有十二个时辰了,要安排的事千头万绪、要见的人多如牛毛。

临近傍晚,五皇子进离宫不出已经差不多十二个时辰了,四皇子没回府里,站在衙门里自己那座小院里,也没穿斗蓬,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已经晕暗不清的天色,心里五味杂陈,却没有多少喜悦和兴奋,阿爹真的病重要大行了吗?四皇子心里堵的几乎透不过气,恬恬的身体刚有好转,昨天夜里一场惊吓,病又转重,四皇子指甲掐进掌手,心里痛的几乎连这一呼一吸都不能承受,恬恬病情转重,阿爹又四皇子痛楚的闭上了眼,心里一幕幕都是过往,都说阿爹最疼大哥,可他没看到阿爹怎么疼大哥,他一直觉得,阿爹最疼的人是他,阿爹抱过他,只给他讲过书,阿爹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阿爹几乎答应他每一个请求,阿爹四皇子泪眼模糊,阿爹真要大行了么?不会,一定不是这样,阿爹若病重临行,他一定会召见自己,而不是老五,阿爹的心目中,最能承他大业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大哥?

今日不祥!四皇子低低念了一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今天都病重,他却一个也无法亲近亲看,他从没如此渴望的想见一面她和他,只要远远看一眼,看一眼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