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不惊诧乔姨娘这般快的能转回念头,反而是闻春意听着她前后的话,感叹她能这般的顺从天命,由着旁人来去指导她行事。闻春意微微抬眼瞧着乔姨娘,瞧明白她眉眼间的怯弱神色。乔姨娘为妾多年,哪怕面相如何的端正温婉,这么多年来,她要在正室面前立规矩,要低声下气求生存,这些经历也无总间改变了她天生气质。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人。闻春意低垂下眉眼,她对这个亲外祖母不再有惊喜感受,这般顺从的人,难怪金老夫人无心对付她。

闻春意对因故未去闻府,未曾见过面的亲舅舅,有些好奇起来。她希望这一位,千万别跟金氏一样,是一个天生的包子性格。但愿他能象金老太爷一些,面相瞧着和蔼可亲,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闻春意非常奇怪金府有金老太爷这样的人,家世为何还是这般的没落下去。她一路行来,能清晰明了的感觉到这个府上,仆役众多,却规矩没有闻府严明。闻春意低垂眉眼,听着乔姨娘和金氏说话。

乔姨娘扫一眼正在用点心的两个孩子,她轻声提醒金氏:“你二姐一家人,过一会入府。你在她的面前,还是避着些。我听人说,二姑爷房中的一个美妾前不久生下一子,你二姐正恼怒着呢。”金氏听乔姨娘的话,她略有些抱怨的嗔怪:“姨娘,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捉着我不放手,每次遇见,都要寻事处处针对我?当年,她要有心进闻府,哪轮得到我嫁给我们爷。

她一心要攀龙附凤,早早结识了人,背着母亲,两人私下里有了来往。”乔姨娘伸手捂住金氏的嘴巴,低声训斥说:“这话能随便说出口吗?府里女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不说别的,就瞧在她那时丢手,你才有一门好姻缘的份上,你让她几分,都是应当的。”

 

第五十一章 张狂

金氏和乔姨娘亲近的说着话,那个被乔姨娘吩咐,候在门外的素粉花衣中年仆妇,却不时的直接推门进来,挨近乔姨娘通报金府来客。“姨娘,大小姐和大姑爷两人已去接二小姐一家人入府了,眼下正在给老爷和夫人请安。”

“姨娘,小少爷的才爷受了大姑爷和二姑爷的赞。”仆妇第三次满脸喜气通报,乔姨娘笑逐颜开的点头说:“你继续在外面听消息。”闻春意抬眼瞧着金氏那习以为常的神情,再瞧一眼乔姨娘沉静的模样,她觉得她看不清楚眼前这位端庄妇人多变的性情。乔姨娘回头望见闻春意脸上的神色,她打量一眼金氏,冲着闻春意招手。闻春意起身到她的身边,乔姨娘细细的端倪她,她的眼神平和,闻春意能感受里面的和善。

乔姨娘低声说:“雪朵,你娘天生就是这般的性子,什么事,她都习惯听天由命。幸甚,她的命不错,还能遇到你爹这样性情的人。你娘说,希望你将来要嫁进普通的书香人家,我倒觉得不如嫁进普通经商人家。只是你们家的门风,只怕容不得你嫁进那样的人家,去过那样自由的生活。有两年没有见你,你变了许多,眼眸神情也沉静下来。这样的你,才让我真正的安心下来。你有一双闻府老姨娘的眼眸,不是你的错,你别信他人言。

你这双眼眸生得极其美,眼眸如海深,不受容颜老与不老的限制,将来应该会受、、、、的喜爱。闻府不分家,你这嫡女身份,就不会嫁进一般人家。你一定要趁着年纪小,多学多看,培养身边人。”闻春意瞪圆了一双大眼,乔姨娘既然如此有智慧,当日为何会被金老夫人逼着做了妾室?还培养出一个肉包子性情的女儿?乔姨娘打量闻春意眼里的神情,她涩涩一笑说:“你外祖母年轻时。性情极其的固执,决定下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改正。

两位嫡小姐,自小生得美貌聪颖动人心,你亲娘生下来为庶女。庶女,要想平安养成出嫁,就不能抢嫡姐妹的风头。幸好她性子平顺,为人安分,连她嫡母都说性情类似于我,才能得到良缘。”闻春意听得微微皱眉头。乔姨娘只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分。她大约只是想活下去。对金老太爷又没有生过情,才没有那份奋勇争夺心思。乔姨娘打量低垂眉眼的闻春意,转头对金氏说:“你现在可以安心了。

雪朵生了一双沉静如海一样深的眼眸,那象外面传言。是那种星光闪闪的狐狸精眼。众口铄金,现在由着去,总有一天,她会有出头的日子。你由着她去看书,书香味最能沉静一个人的气质。这些年,我最悔年轻时,无法接触到书,不通晓世情,才害自已落到为人妾室。也让你们为庶女庶子。嫁一个平常人家,不用锦衣玉食,也比为人妾室来得自在。”闻春意退回去,由着这对难见面的母女说私房话。

仆妇再一次进来通报,金府午时的席面已经拉开了。金氏眼含泪水站了起来。对跟着站起来的乔姨娘说:“姨娘,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乔姨娘暖暖一笑说:“你安心,我要等着小少爷成亲生子,才能放心。”乔姨娘送她们到院子门口停下来,望着那一大二小走远的身影,她回头对候在后面的仆妇说:“我这一辈子,是听不到自已生的儿女,在人前堂堂正正的叫我一声‘娘’。但愿有来生,我不再为人奴婢能自主终身大事。”

金府的午餐,非常的丰富。男女分开,用屏风相隔开,却能听得见两边的动静来往。闻春意沉默的坐在次尾一桌,一桌都是年纪五六岁的小女子,她们这一桌身后站着的仆妇,比最尾一桌三四岁小女子稍少几个。闻春意瞧着挤着摆布的桌面,那满满坐着的人,是闻府不能相比的热闹人气。她暗自感叹金老太爷子嗣绵延功力高深,远胜于闻老太爷常年辛苦,所得依旧不多。

闻春意的身边,坐着平候府跟她年纪相近的女童,这小女子是抢着要坐在她的身边,从坐下来后,她就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着闻春意。在她侧头望过去时,那小女子又赶紧扮起羞赧模样般的低垂下头。闻春意不是一个有追究心思的人,见她如此的回避模样,她立时转回头去,倾听着左侧那些男人们大声音说话。虽说听到耳朵里面,都是一些虚无的大道理,但也比听来听去入耳的一些细碎声音,隐晦曲折说着内宅阴暗事要舒服得多。

平候府的小女子低了半天头,没有等来一声关心亲近的寻问。她抬起头,用一脸失望神情望着闻春意,见她依旧没有搭理她,她不得不望向隔桌年长的姐姐,在她的示意下,她继续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闻春意。同桌的小女子们,这时注意到她的神情举止,都是一般大小的人,便跟着她一块好奇的望向闻春意。一桌小女子的眼光,全落在闻春意的脸上,招得别的桌上的人,紧跟着望向闻春意。

可惜闻春意依旧木着一张脸,眉头都不曾轻皱一下。她由着别人打量来打量去,反正看看,又不能看少她一块肉。平候府的小小姐,可没有她这般沉得气,她尖锐的嚷嚷起来:“你们瞧,闻府小姐是木头人。”闻春意转头淡淡望她一眼,她才没有心思去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这种诽谤小事。何况闻朝青和金氏两人的身份,不管在闻府还是金府,都是兄弟姐妹中最弱的势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春意很快收回目光,平候府小小姐刚燃烧起来兴奋的眼神,立时就破灭了。她小脸上羞恼成红色,站起来指着闻春意说:“你这个狐狸精、、、、、、。”平候府的那位年纪大的小姐已经冲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冲着闻春意说:“闻十八小姐,我妹妹夸你美得象狐狸精。”闻春意只觉得这对姐妹白生了一张好脸,人却极其的蠢。这是什么场合,两人联手坏了她的名声,她们又能有什么好的名声。

平候府小姐冲过来的动静,已经引起大家的注意。她开口说话后,平候府的三夫人微微笑了起来。金氏满脸着急神情瞧着闻春意,闻雪意冷眼望了过来,眼下,她绝对不能走过去帮倒忙。再说,她心里也觉得自家的妹子,没有那般的软弱。安静,非常的安静,大家都在瞧笑话一样的瞧着闻春意,只见她神色木然,慢吞吞的,声音清脆的开口说:“你们两人长得都比我美,大家瞧着,一定会说,你们比我更加象是狐狸精。”

金氏放开一直握紧拳头的手,闻雪意转回头,跟身边金府小姐解释说:“我们府里祖母是最慈爱的人,待我们姐妹亲和。因我家妹子从前受凉一次,她一直嘱咐我妹妹轻易不要出自家院子门,以至于我妹妹如今都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她性情又老实内向,只会跟人说老实话。”闻雪意的声音不低,平候府的三夫人自是听进耳朵里面,她怒目瞧向金氏,说:“你生得两个好女儿,她们可比你会来事。”

金氏微微笑起来,她一脸感激的神情瞧着平候府三夫人说:“多谢二姐姐开口夸奖她们,平日里,她们祖父也说书香人家,要讲规矩少话语。我本来担心她们开口说话着呢,给二姐姐这么一言,我心里放心下来了。”平候府三夫人恼怒不已瞧着金氏,几时这个庶女敢在自已面前出头说话了,连她的姻缘,都是自已丢弃不了的东西。金府前大小姐赶紧按着前二小姐的手,她笑着抬头对金氏说:“我瞧妹妹的性情,也有一些改变。

我们姐妹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团聚一次,大家好好说说话。”金氏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瞧着她,这个嫡长姐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她们这些庶妹。金府前大小姐的眼含着笑意,她回头对平候府三夫人说:“前一次,你们府里的热闹,我有事,没有去。不过,我听说后来是成全了好几对姻缘,当中就有闻府大小姐的亲事,是吗?”平候府三夫人沉下心气,她笑着点头说:“闻府老夫人和闻府大夫人,都一直关心府里大小姐的亲事。

那事现在两家都隐瞒着不说,要成事,大约也要等过了年。不过,闻府老夫人特意送了礼品到我们府里来谢我。我跟派来的人说,都是亲戚,孩子们姻缘到了,我也乐见其成。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人啊,可别坏了那桩喜事,坏了亲戚之间的交情。”明晃晃的警告话,金氏低垂下眼睑。平候府的三夫人舒了心,她抬眼望见其姐眼里的不赞同,颇有些娇蛮的挨近她,低声说:“姐姐,我们能由得她在我们面前张狂吗?”

第五十二章 谁是狐狸精

金府原大小姐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嫡女在娘家一向是万事如意,在夫家如何,却要凭着各自修练。平候府的三夫人,没有自家妹子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当。她只过了两年的平顺日子,随后就陷入内宅争斗当中,以她的性情,从来不会服输,越是这样,越把夫婿推了出去。

金府原大小姐暗藏痛惜的神色,望着平候府三夫人,低声劝慰说:“你啊,妹夫一直娇宠着你,让你性情还是如在家里做女儿一般的直爽。幸亏这里坐的都是自家姐妹,知晓你性情,大家笑笑,凡事就过去了。”一桌的妇人,大多数都低垂下眉眼。她们在娘家时,身为庶女,最受平候府三夫人无意有意的迁怒发作。这出嫁后,各自有了家,可是依例回娘家的时候,大家遇见时,还是要因她的夫家比自家门户高,要依从着她的脾性。

平候府三夫人历来最服自已的姐姐,又喜听她提及自已夫婿待她如故。她立时笑起来点头,略带娇嗔的口气说:“姐姐,他那有你说的那样待我好。我倒觉得姐夫待你才是真正的体贴入微。”这对姐妹互相说着炫耀的话,别的妇人暗中把羡慕的眼神投向金氏。金府庶女当中只有她嫁得最好,别的庶女,要不是嫁给年纪比自已翻倍的男人做填房,要不就嫁进富家做正妻,却挡不住夫婿一面借了金府的门面沾光,一面在外面继续风雅事。

她们不得不经常借着各种机会来金府,只为了让夫婿和夫家瞧瞧,金府记得有她们这样的一个女儿。金氏能感觉到众多目光的打量,只是她在金府时,并无亲近的姐妹。她由着别人眼光来去,把头倾向着闻春意那桌望过去。平候府的那位小小姐的性情,极其相似她的亲母,同样是一个不饶人的性子。金氏暗地里叹息一声,他们夫妻还是牵累了儿女。平候府三夫人冷笑着瞧向金氏,在金府。轮不上一个庶女的女儿张牙舞爪。

平候府那位大小姐仔细打量闻春意几眼,她笑着说:“妹妹,你们闻府自家人夸你是狐狸精,我妹妹只不过是拾你府里人的话尾。我如今瞧着你,觉得你自家人的话没有说错,妹妹虽然年纪小小,却自有一股风流气韵。”闻春意在心里暗叹一口气,要活在现代,这个狐狸精的名号,她挂在身上无所谓。可在这个年代。她有这个名号。只怕会累及到闻雪意和她将来的亲事。平候府这位大小姐是内宅争斗中的强悍人。

闻春意抬眼瞅向她说:“这位姐姐,原来你还跟人偷学了算命术,竟然能瞧得出那狐狸精气运啊?可惜,你学艺还是不精啊。我祖父跟我姐姐说,我的眼眸神情木讷,白生得一副好眼形,瞧着就是无神采之人。”她随意把闻老太爷拿出来当挡箭牌,毕竟他的孙女,在外被人传为狐狸精,对一府的孙女的姻缘,都会是有大影响。平候府这位年纪大的小姐,脸色变得青白起来。这样打脸诽谤名声的话,传出去后,她在平候府绝对会被长辈们联合打压。

闻雪意原本抬起来的屁股,又重新落下去,安定的坐下来。她的嘴角有浅浅的笑意。自家妹子平时不爱说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逼得别人再也无话相对。平候府的两位小姐气极都举起了手,闻春意立时站起来,退离几步后,叫嚷起来:“我按你们姐妹的话,回话,又没有说错什么话,你们姐妹为什么要动手打我?”平候府的三夫人快步过来,一手牵住一个女儿,冷笑着说:“你小小年纪,就能挑起是非争执,你不是狐狸精,你是什么?”

闻雪意快步过来,她紧跟着冷声说:“平候府三夫人,我闻府的十八小姐,刚过五岁生辰的小女子,也不能由着你们母女三人,左一句右一句这般容易就给她扣上狐狸精的名号,坏了她的名声。这事情,你们平候府不给我们闻府一个交待,那我们就要安城所有的人,来评评这当中的是非曲直。”闻雪意直接挡在闻春意的面前,她暗自伸手,用力捏一把闻雪意的手腕,捏得她的眼泪立时滚出眼眶。

隔着屏风,男人的席面,紧跟着安静下来,都在倾听女子这边的动静。金氏泪如雨下的走了过来,她望着平候府三夫人说:“二姐姐,女子最重名声,你的两个女儿不知事,难道二姐姐为人母多年,还象从前那般不知事吗?我家的小女儿,刚刚过了五岁生辰。这三年来,第一次来金府,父亲和母亲尚且未说出个什么反对的话,而你同样是回娘家的人,母女三人倒当起了金府的家,口口声声在金府里挑拨是非出来。”

金老夫人的脸黑起来,她瞧一眼平候府三夫人,又望一眼胆子明显比娘家壮起来的金氏,在心里暗叹一声,儿女就是娘的胆。闻雪意在闻老太爷面前受宠胜过闻府一众孙儿们,闻秀玉瞧着培养下去,将来也不会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就是那个被闻府嫌弃的小女子,也没有那般让人小瞧她。金老夫人示意身边妇个上前去处理,她沉着脸说:“传菜,用餐了,大家坐回自已的位置去了。”

平候府三夫人顺从的跟着金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回去,闻雪意冷笑一声说:“这就是平候府的家风,我们闻府领教了。身为长辈,公然诽谤晚辈的名声,转身就走,连交待一声,都不敢说出口。”金氏有些息事宁人的扯扯闻春意的手,却见她回头说:“娘,别的什么事情都好说话,只有闻府女子的名声,容不得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辱。我回去,也会跟祖父说说,查查家里是那个不懂事的人,在外面脏口沾污妹妹的名声。

这事情,这一次由人乱说,那以后妹妹要不要行在人前?”金氏脸上还有泪痕,闻春意早擦干净脸上泪水。她淡然开口说:“娘,我们听姐姐的话。哥哥跟我说过,狐狸精都生得美,我美不过这两位姐姐。她们自个是狐狸精,才会以为别人跟她们一样是狐狸精。”闻春意再一次反戈一击,把狐狸精的名号送给平候府两位小姐。平候府两位小姐衣着精致,面容脂粉下娇丽无比,两人神态天生娇柔,瞧着是要比爱木着一张脸的闻春意,美上好几分。

金府不再是平候府做女儿时那个金府,金老夫人不再能在内宅当中一手撑天,她不得不退下来,只在重要事情上面开口说话,证明她的威严还存在。金大夫人行了过来,她望着停下来的平候府三夫人母女三人,平平开口说:“二妹,都是一家姐妹自家人,不懂事的孩子们起了争执,那用得着你这个长辈上场。你啊,是太过疼爱两个女儿家,才会出口伤了晚辈。一家的亲戚,我劝合不劝分,你身为长辈,自会有你的气度。”

金府大夫人堵在平候府三夫人的去路上,而金老夫人身边的仆妇自动退了两步。金家原大小姐走了过来,拉着平候府三夫人的手说:“去吧,跟一个小辈说一句话而已,有何开不了口的。再说,你也是听了闻府人的挑拨,一心想为自家人打抱不平,才会冲口说出那样的话。”金府大夫人笑着退开去,她对这个知事的大姑奶奶,同跟自家夫婿一样信重她。平候府三夫人转回来,恰巧听到闻春意这句如同贴门牌子一样的话,她怒得身子都颤动起来。

金府原大小姐感叹的瞧着金氏,这个在娘家懦弱无比安分的庶妹,竟然能生下这般有骨头的儿女,是她们母女从前错眼看人了吗?她定神望过去,望见金氏眉眼间的迟疑神色,她轻舒了一口气,或者是因为父母都是这般糯米性子,儿女的性情才会变得刚性起来。她轻捏一下平候府三夫人的手,又示意她听听屏风那边的动静。平候府三夫人脸上出现纠结不甘心情愿的表情,却不得开口跟闻雪意和闻春意两人低头。

“雪意,十八小姐,都怨你们两个姐妹受你们府里小人挑拨,才会对你们生了那种心思。我回去,会好好教导她们,女子还是要少开口,才能少招惹口舌是非。刚刚姨母那话,是一心为你们打抱不平,一时冲出口的话。你们两人不要放在心里。今天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一家的亲人,就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念念不忘记在心里。”闻春意木着一张脸,闻雪意静静对视着平候府三夫人,听着这带着刺的道歉话。

金氏瞧着一对女儿沉默不语,两人分明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可是胳膊肘儿几时扭得过大腿,得好就收手。她轻叹息着说:“二姐,都是一家亲人,我们能记得,你们也应该能记住。孩子们的玩笑话,我自是不会放在心里。我女儿年纪这般小,距离能变成狐狸精的日子,至少还有十余年。何况,你们瞧瞧她,她从进了金府到现在,那脸上可从来不曾露出过一丝笑容。我听人说,狐狸精都相当的诱人,至少是懂得温和平顺的性子。

可是你们瞧我这小女儿,她一直木着这样的一张的脸,瞧着她这一辈子都没有那分做狐狸精的资质。”金氏把闻春意随手洗白,大家望向闻春意,瞧见她一直木着一张脸,那眼神平和,眼珠子也不曾乱动不停。而平候府两位小姐委屈的泪水,潺潺而下,恰巧洗过脂粉色,给她们更加添上三分娇柔姿态,年纪小的那位,因此平平添上一分妖娆气质。

第五十三章 查

大年初二,一家人第一次出门,就扫兴而归。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心里都暗藏着闷气,无法发作出来,两人对金府在此事上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作法,只能被动接受这个结果。夫妻两人自此以后对金府更加的疏离起来,轻易不会去金府走动。

这一夜,闻雪意带着闻秀玉一块去见了闻老太爷,两人归来时,面上还有泪痕。闻朝青和金氏追问原因,闻雪意低头不答。闻秀玉抬头说:“姐姐问祖父,父亲可是祖父的亲生子?雪朵可是祖父嫡亲的孙女?祖父大怒训斥姐姐胆子太大,竟然在他面前说这种不孝的话。”闻朝青和金氏两在震惊的望向闻雪意,这是明晃晃的质问,他们一直知道闻雪意是一个非常护短的姐姐,却未曾想到她能为闻春意做到这种的地步。

闻老太爷是闻雪意在闻府最大的依仗,这些年来,他一直宠爱闻雪意,经这事之后,只怕不会再那么的疼爱。闻朝青和金氏两人望一眼闻雪意,两人一下子了解对方眼里的意思,自家的孩子自家疼爱。闻朝青轻叹一声,望着闻雪意说:“雪意,你这话过了些,你祖父未曾跟着我们去金府,他也不知雪朵会在金府,这般被平候府的人欺压。不过,话说了就说了,这阵子,你少去你祖父哪里,让他先消消气。”

闻秀玉听闻朝青的话,立时摇头说:“爹,祖父叫姐姐从明日开始,就要早早去请安。他说这些年,他太过纵容姐姐,他要下狠心肠,好好的管教姐姐一番。”闻朝青和金氏脸上有了喜容,他们没有想过闻老太爷待闻雪意这般轻易不罢手。闻雪意闷声说:“我又没有说错话。平平都是祖父的儿子,就我们一家人,象是被丢弃一样。独居在闻府的一角。雪朵连自家的院子门轻易不出去,还给府里人。在外面乱说成狐狸精,我不去问一家之主祖父,还能问谁?”

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感觉到深深的压力,两个女儿的性子,明显不象他们这般的随和好说话,大约都随了他们祖父的硬性脾气。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退下去后,夫妻两人望着榻位上睡熟的一对小儿女。两人提及两个女儿今天的表现,他们一会觉得骄傲一会又是满腹的担忧。好半天,夫妻两人互相劝慰着,都无法平静入睡。两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许久,闻朝青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愿他们四人日后,能过得比我们舒服自在。”

天黑黑,四房只有院子门口挂着的两个气死风灯依旧亮着。满院子的人都安睡了。闻府,闻老太爷的书房里,却依旧亮着灯火。闻朝鸿满脸纠结神情,望着一直板着脸翻着书不说话的老父亲。这大过年的日子,他已经沐浴过后。正等着把头发烘干安睡,就被闻老太爷叫来陪侍在一旁。他来之后,闻老太爷随手指一个位置给他。他端正坐下来后,一本正经等着吩咐。谁知闻老太爷这时这么的有闲心,竟然当着他的面翻起了书。

闻朝鸿很是用心把这些日子做下来的事想一遍,他不觉得自已有什么地方,又招惹到自家这位老太爷招他来静坐。只是眼下夜深了,他除去静心等着老太爷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坚挺着坐在他的面前外,也没有旁的法子去惊动他。烛花快速地开放了一次再一次,闻老太爷才丢下下手里的书,望着闻朝鸿开口说:“老四家的,这一次回金府,与平候府三夫人母女闹得很是难看,你如何看我们两府将来的来往关系?”

闻朝鸿愣怔的瞧着闻老太爷,这女人之间的小事情,用得着这样的时辰捉他来说话吗?闻朝鸿小心翼翼开口说:“父亲,是不是雪意过来跟你说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跟儿说一说,让儿辩一辩长短?”闻老太爷瞧着闻朝鸿的神情,他一脸郁闷神情望着闻朝鸿问:“我是不是太过宠爱那个孩子,宠得她性情格外地娇纵任性?”闻朝鸿细想一遍闻雪意的举止行事,他摇头说:“父亲把她教导得极其端淑,她的性情平和容人,待家里兄弟姐妹尽心尽义气。”

闻老太爷轻叹息一声:“我从前也是这般的想,现在才知,她心里对我还是有怨言,怨我怠慢她的爹娘和妹子。可是,老大你细想想,老四那样的人,是能提得起的人吗?老四家的那种性子,是能当家理事的人吗?小十八那双转不停的眼珠子,瞧着是不是跟不安分老姨娘一模一样?我瞧着她就心里烦燥不已,再说,她不是身子弱吗?她去一趟金府,就能结下三个仇人回来,这也是安分的人吗?”

闻老太爷越说越有些气愤起来,声音渐渐的高了起来。闻朝鸿听他的话,心下明白三分,大约是老四一家在金府又受了平候府三夫人母女三人的气,闻雪意回来说给闻老太爷听,话里抱怨了一两句,结果惹得闻老太爷恼怒起来。闻朝鸿瞧一眼闻老太爷白了的头发,暗自感叹起来,父亲终究是年纪渐老,心肠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坚硬,他总算能回思待老四的种种偏见态度。

闻朝鸿其实一直都不明白闻老太爷的心事,明明一样的庶子,为何在这三人当中,闻老太爷最受不了闻朝青这个儿子。他从来就没有给过这个儿子好眼色,哪怕闻雪意被他宠爱得能横行闻府,他都没有高看过闻朝青一眼,每次面对这个儿子,他都是一脸的嫌弃神色。闻朝鸿仔细瞧过闻春意,觉得她的眼眸沉静如水,早已没有幼儿时那种机灵劲。他提醒说:“父亲,小十八已经长大了,人大了,就会变了,至少那一双眼沉稳许多,瞅着顺眼许多。”

闻老太爷却不耐烦听闻春意的事,他颇有些苦恼说:“雪意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府的人,在外面坏了自家姐妹的名声。你想法子叫你媳妇去查查。我们自家人如何,那是自家人的事,丢人,也不能丢到外面去。这事可大可小,大了,坏一府女子的名声。小了,不过是小孩子斗嘴而已。平候府的三夫人,在娘家时,就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这一回,吃了这种亏,只怕更加不会放过老四家的人,顺带我们府里女子的名声,跟着受沾染。”

闻老太爷把闻雪意说过的事,一一说给闻朝鸿听,听得他冷笑一声说:“平候府三夫人在娘家,是这么威风的一个人。父亲,素意的那门亲事,只怕有不妥之处。如果订下那亲事,我们府就跟平候府扯不开的牵连。近来听说圣人身体有恙,各位皇子都心动起来,各府的人心,就跟着浮动起来。我们府里,跟那一位都挨不着边,眼下,也不能去挨那个边。”闻老太爷沉吟起来,那朝遇见这时,站位是相当严重的一件事。

闻老太爷之所以执着把一府人往清流方向带,就是防范着有这么一天。闻老太爷手往上面指一指,低声问:“平候府是不是已经选定了人?”闻朝鸿轻摇头,低声说:“平候府眼下瞅着混乱不已,一府的人,各有各的支持对象。四弟妹和两个女儿闹上这么一闹,把两府关系拉远一些,我觉得是好事。大事当前,一府的兄弟同心,才是最重要,那能各行其事乱了一府大计。”

闻老太爷轻叹一声说:“自从平候府那位能干的当家太爷去后,现下府里这位老太爷,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这关口上面,他那能当得了大事。朝鸿,你家的老大,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教导出来,以后闻府落在他的手里,我不求他能把闻府带到兴旺发达的地步,只要求他能平稳维持下去。清流的名声,一定要传下去,才能护得住一府大小平安,避开许多的大是大非。你吩咐下去,家里的孩子们,年节过后,安心求学,不许在外惹事生非。

年纪小的爷们,暂时不要居住外院,而是由家中长兄日日看待照顾。”闻朝鸿沉沉点头,想想又说:“父亲,总要有一个名义,才能说这样的话出去。”闻老太爷冷冷一笑说:“空穴来风,总有苗头。先查一查是谁在外面败坏姐妹名声,再借此生事,整顿家里的家风。”闻朝鸿最信服闻老太爷的远见,在祖父中年就逝世后,闻老太爷年纪轻轻,就把一府门风撑了起来。

外面的人,传言说闻老太爷的名声远胜过他的才学。而闻朝鸿多少有些认同,他的父亲,在顾着一府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心力,用在深钻才学里面。在他的心里,闻老太爷才学上面有独到之见,识时务上面,更加胜过许多的人,他早早选择一条能保一家人平安的路。闻老太爷瞧着闻朝鸿,宽慰的说:“朝鸿,幸好,你能为人公平,能压得住下面的弟弟们心眼。内宅,你媳妇也能当家。

秀桦眼下处事方方面面都显得嫩了些,是我们护得太过了些。等到有机会,你想法子,放他出安城磨砺几年吧。”闻朝鸿点点头,他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怕过不了闻老夫人那一关,有闻老太爷开口,这事就能开始着手谋划。

第五十四章 生事

初五这一日,青寻和青妮两家人来闻府四房拜年,闻朝青招待他们两人的夫婿,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招呼两家的孩子。闻春意执意跟着三个妇人进了厨房,美其名,她可以帮着一块烧火煮食。实际上,她依仗着年纪小,正大光明的听着她们说话。

闻春意坐在炉膛处,时不时往里面塞一根柴。先听着三个妇人忆苦思甜一番,再听听她们对新的一年打算。三个妇人里面,金氏温和善于倾听别人说话,对事情,能提出平妥的建议。青寻性情开朗为人有主见爱操心,青妮有些象傻大姐的个性,瞧着就是一个随和向上的人。青寻低声跟金氏说:“小姐,你为人要强势一些,你和二小姐现在金府,一样是回娘家做客姑奶奶的身份。你别当她还是嫡女,由着她带着女儿欺负你和小小姐。”

金氏听青寻的话,立时笑起来说:“青寻,平候府三夫人和小姐在金府,自是要比我们母女来得珍贵一些。我们一家人,每年也只有年初二回去,平日无事不会回金府。我姨娘那处有我弟弟在,用不着我去招人眼。我们爷说了,以后年初二,也只带着两个年纪大的去一趟尽尽心意。”青寻明显是持反对意见,她张口说:“一定要带小小姐出门,她不爱说话,有人磨着她开口,顺带让外人知道,小小姐不是外面人乱传的哑巴。”

金氏立时瞧一眼低头烧火的闻春意,示意青寻不要再说下去。闻春意原本是想要一个好的名声,只是越是了解自已的处境,她就越不介意外面那些妄加上去的传言,有那样的传言护着她,大约能如闻朝青和金氏的愿望,她能嫁进一个普通的人家里。过一种自在的生活。经金府那一日后,闻春意的名声又添上了不懂事不识大体,姐妹不会友爱相处。平候府三母女无法涂抹闻雪意的名声。也不敢随意去沾染她的名声。

她们只能把那些脏水,全往闻春意一人身上倾倒下去。闻春意自是不知外面风雪又重了几分。她被家人照顾得太好。青寻立时笑着转了话茬儿,她笑着说:“小姐,开春后,山上笋出头了,我们去山上采笋,我会叫我家的送来给你们尝鲜。不用象往常一样,有了好东西。都不敢送过来。”青妮笑了起来说:“青寻姐姐,你们一家辛苦采的笋,就是送到这府里来,只怕落不到小姐一家人的嘴里。

现下多好。我们家有了新鲜的东西,也能送进来给小姐一家人尝鲜。”青妮男人在过年前后,就送了两三次绿叶菜来四房,东西不多,心意却足够了。青寻笑瞅着青妮问:“你们一家人去年底恩典出了府成良民。今年你们夫妻打算干些什么活?”青妮抬眼望望金氏,望见她眼里的鼓励神色,她立时上竿子冲着青寻说:“青寻姐姐,还请你和姐夫为我们指一条路,我们夫妻所求不多。只要能挣一些吃饭银两。”

“噗,青妮,你现在我面前,也多了一个心眼,说话只说一半啊。你们一家人出府,还不是想为自家人谋一个参加科考的资格啊。我们姐妹两个和小姐从小相处这么多年,你用不着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为了孩子,想找一份多挣银两的活,是正事。你好好和你说说,你们夫妻到底是如何的打算?要是还是一心想着为人打下手,那你们还不如继续留在闻府里做事情,至少来来往往都是你夫家认识一辈子的人。”

青寻的话说完了,青妮的脸红了,金氏解围说:“青寻,你也知青妮人傻心眼不多,只怕是她男人叫她这么说话,担心她说得太过直白吓倒了你。”青妮立时点头说话:“青寻姐姐,你知道我的,我们是想找一条能供得起孩子们读书的路,可是,这话说出来,一定会给骂白痴。青寻姐姐,你和姐夫帮我们想想法子,我们两人都不是那种聪明能干的人,只能保证自已待人忠厚老实愿意干事。”

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三个妇人也没有心思说多余地话,闻春意低垂眉眼,想着青寻说的山上有笋的事情,她的心里开始活动起来,她好想要出一趟门啊。闻春意低垂着头想着如何开口的事,青寻无意间低头望见到闻春意木讷的脸,她心里微微一酸。在大世家里面,不受宠又被人齐嫌弃的嫡女,日子比庶女还要难过。青寻是了解自家从前主子的心性,她是能拼尽所有,护得住孩子一时,护不住孩子一世的人。

青寻打量一眼金氏,低声说:“小姐,小小姐不能在闻府里随意走动,闻府的人,有没有限制她出闻府的院子门?”金氏眼睛明显的亮起来,她立时摇头说:“青寻,多亏你提醒我,老夫人只是说要她多呆在自家院子里,不要出院子门,在府里乱逛荡,又没有限制她外出。我以后可以带她去街上逛荡散心。”青寻望一眼抬头的闻春意,问:“小小姐,你可愿意跟青寻姨一家出去玩耍?”

闻春意的眼睛亮晶晶起来,立时接话说:“上山挖笋。”青寻稍稍沉思一会,冲着她笑着点头后,她眯眼瞧向金氏说:“小姐,那一天,我们要上山玩耍,我们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一块去挖竹笋吧。山上的人多,小小姐一定能好好的玩耍一回,还能挖一些竹笋带回来给你们品尝。”金氏瞧见闻春意眼里的希望之光,她想想点头说:“行,你们行事之前,提前说一声,我到时跟她大伯母提一声,有她兄姐一块去,我觉得这事能成行。”

四房,难得一次这么的热闹。往年过年时,青寻和青妮两家有心来热闹,都要考虑到四房的种种不便,每一次来都是两对夫妻拜年之后,就提着回礼归家。这一次,四房可以独自开伙,金氏早早派人跟青寻和青妮两人说过,要两家一块来热闹一下。青寻的手艺,自是胜过刚刚上手的金氏,两桌的丰盛菜,三家人第一次在一块共进餐。闻朝青和金氏都不是拘着孩子们,只打招呼吃有骨头的菜时,互相之间不许说话。

三家人静静的用过餐,大家坐在一块喝着水闲聊起来。闻朝青没有世家子弟的架子,待青寻和青妮夫婿如朋友相处。青寻夫婿做生意有些年头,为人圆滑会选择一些适合三人的话题,把青妮夫婿带进话里面。三个男人聊得起劲,三位妇人自是高兴。青寻和青妮两人心里格外的舒服,没有什么比这一暮让她们感动。青寻低声对金氏说:“小姐,老夫人为你挑拣的这门亲事,真真是一门良缘,姑爷为人这么好,远超过别的小姐的夫婿。”

过日子,冷暖自知。金氏之所以愿意容忍平候府三夫人在相遇时,总是有意无意对她挑剔没完没了,也与此有关,她是感恩啊。金氏一脸惬意神情回望过去,低声说:“你们两人的夫婿为人都不错,我们都要惜福。”闻春意把上山挖笋的事,透露过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听,那两人立时欢喜起来。青妮家的大小子,恰巧听进耳朵里面,立时去寻青寻夫妻两人要求一同前往,引得闻朝青兴起,说到时一块同往。

四房人,欢欢喜喜谈天说地,大人们凑在一块说话,小孩子们跟着跑到后院玩耍。闻秀玉得意的指着后院空地介绍说,开春以后,他就要在这一块空地上面种菜。青寻家的孩子和青妮家的孩子,两家孩子都兴奋起来,轮流介绍起自家菜地的里菜,还大方的说,会把家里的菜种,叫人带来给闻秀玉种。闻雪意和闻秀玉年纪大一些,两人关注的瞧着一院子的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闻春意给年纪小的孩子,追跑得满头大汗,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闻大夫人这时满脸不畅快坐在房中,听着仆妇凑过来悄语一些话。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下来,在仆妇停下话候在一旁等候吩咐时,她冷笑一声说:“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亲娘爱爬床,生下的女儿,也是没有眼力的贱人。她自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了别人家的人,就能让别人家的出手,为她谋划一份好亲事。她这是痴心妄想,有几个世家夫人,会不慎重挑拣自家媳妇人选。她处处以为她的人品样貌远胜她四婶,就没有想过,她四婶子是多么适宜的人。

你瞧瞧,她进闻府多年,在外面,可有做过让府里人跟着丢脸的事。当年老夫人选老四家的,就是瞧中她慎言慎行,行事瞧着就是识大体,比有些多事小心眼的嫡女要省心。她,自以为是,一心想出风头,恨不得占尽妹妹们的风光。偏偏她除去一张脸,和一张会谄媚的嘴外,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老夫人心里那没有数,早早跟我打了招呼,只能把她许给嫡子庶子,绝对不能许嫡长。”

仆妇是跟着闻大夫人陪嫁进来的丫头,自是知道自家夫人心里的种种酸苦,她由着闻大夫人发作过后,低声劝说:“夫人,那个贱人早被老爷忘记了。你还是早早给大小姐寻一门亲事,把她打发了事,免得她留在家里久了,又多生一些事情出来。”

第五十五章 劝说

初六,闻府依例招待亲戚朋友的日子。天明时,府里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迎接客人们。辰时,闻朝青和金氏夫妻带着闻雪意姐弟两人前往主院,金氏的兄弟姐妹家人,也会在这一天来闻府里团聚,他们要前去招呼自家的亲戚。

巳时,客人们陆续上门来,闻老太爷夫妻带着儿孙们亲自迎了出来,满院子的笑语飘扬起来。闻老太爷和闻朝鸿带着各府的老爷们去赏梅,闻老夫人在自家院子里,招呼着各家的老夫人们说话,闻大夫人一边笑着陪着夫人们说话,还要眼观六路盯着各处漏,好随时派人去补漏。闻朝晖夫妻两人继续迎接着客人,闻朝磊夫妻负责把男客和女客分带往招待之处。闻朝青夫妻负责看着各府的少爷们和小姐们。

闻朝岗夫妻是四处奔走的人,那处需要他们随时替补上去。大房的少爷们和小姐们,在这一天表现得格外出众,他们以小主人的身份招呼着平辈们。平候府的三爷夫妻带着孩子们,笑着进了闻府的院子门,在岔路男客和女客分开点。闻素意笑着迎上平候府的三夫人母女,她们亲热的说笑起来,平候府三夫人待她,如同是自家亲人一般的亲切。闻瑞意上去跟平候府三夫人应酬几句,就退到一边去,由着庶姐长袖善舞的招呼人。

满府的热闹,与四房里留守的两人无关,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坐在榻位上翻着书。两个仆妇静静的候在角落处,手里做着鞋样,听着两个小人儿计划开春后要种的菜和药草。她们瞧见两小人特意画了画记了笔记,两人相对而笑,觉得自家的少爷和小姐太过有趣。这么小的人,就知道为家计打算。闻春意叹息着瞧着手里的药草册子,简陋的图样。非常粗浅的种植方法,她觉得挣银子的前路漫无边际,只能先摸着石头过河。

闻秀峻满脸欢喜瞧着手里的册子。他一脸欢喜的跟闻春意说:“雪朵,哥哥说祖父书房里面。有比这册子上面,画得更好看的画。我要多认字,以后去祖父书房里看画。”有目标,就有前进的动力,闻春意鼓励的冲着他点头。闻春意已经从闻朝青夫妻透出的口风里面,感觉到闻老太爷对她存在的不欢喜。她的存在,是深度的再一次打醒了闻老太爷。他从来没有抵过美色对他的诱惑。

祖父祖母什么的,闻春意对他们已经没有亲情上面的期盼之情。听说老姨娘在禁足期间,还曾多次不安分的要求见闻老太爷。只是她的姿色太过成熟,而闻老太爷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依旧好色,大约只会喜欢女子的青涩纯情味道,可以供他有依旧年青的幻想。闻朝青得到消息后,是羞惭的两天都未曾出院子门。有母如此,闻朝青少时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难怪闻家六爷宁愿带着一家人飘落在外,也不愿意回到府里来。

午时,闻春意带着闻秀峻用过餐后,姐弟两人手牵着手去后院,巡逻自已的菜地和药园子。姐弟两人面对只有残枝败叶的地方。能想象出将来满院春色出来。闻秀玉指着自已要种菜的地,用手指在半空中画着菜的样子。院子门被拍响,姐弟两人倾听一会,闻春意冲着跟在后面的仆妇说:“你去瞧瞧,家里无大人在,我们姐弟两人不方便待客。”仆妇匆匆忙忙的走了,闻秀峻好奇的望向闻春意:“雪朵,这时节,会是谁来拍门?”

这个时节,正是闻府招待客人进餐时,谁会这么闲着无聊来四房拍门玩耍?闻春意伸手轻拍拍闻秀峻,带着他往回走。四房没有从闻府出去,是还有亲戚朋友的存在。只是那些亲戚们,从来不会来四房里坐坐,他们冲着的就是闻府的名头,而不是冲着闻朝青夫妻两人。初二那一日,闻春意匆忙的见了一面亲舅舅金风岩。他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少年,他悄悄的跟金氏说了,初六这一日,他要在家人的陪同,去拜见先生和师兄们,无法过闻府来团聚。

闻春意瞧得出他对金氏这个姐姐的感情,他笑瞧着闻春意,象大人一样伸手摸摸她的头,说:“雪朵,你别担心,眼前吃苦头,将来才能享福。有许多人不疼你,舅舅会疼你,有一天舅舅大了,就能护着你们。”闻春意是一脸无语接受一个小屁孩子真诚的安慰,她低垂眉头,听得这个少年叹息一声说:“姐姐,你和姐妹不能把雪朵常年闷在院子里,这样会闷出毛病。等我考取功名,我想法子接他们出来玩耍。”

闻春意此时能够感受到,为何金氏每次提及自已的弟弟,那种满怀希望的口气。金氏往金风岩手里塞绣包,给他回拒说:“姐姐,姐夫已经给我一个大红包,我不能再收第二份。雪意一天一天的大起来,你帮她存一些嫁妆吧,她将来到夫家,日子能轻松一些。我一个男儿,那用得着姨娘和姐姐这般的惦记着。父亲母亲如今供我读书,我将来为他们养老。”金氏只有收回绣包,她又低声跟金风岩提了青寻绣店的事,招呼他万一有事,可去那处寻人帮忙。

闻春意从金府乔姨姨和金风岩两人的身上,感受到久违的亲情。闻春意牵着闻秀峻慢慢的往回走,就是有人拍错了院子门,也不是值得他们姐弟两人奔着去迎接的人。何况在闻府生活,要想一家人生活的安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闻春意和闻秀峻脚步走得再慢,也有走到的时候。他们进了前院,他们一眼瞧见站在院子里候着一堆人。闻春意的脸立时黑了,闻秀峻满脸好奇的神色,打量着那几个人神情。

人群当中,那个笑靥如花般的小娘子,她行了出来打招呼说:“十八妹妹,我们用完餐,一行人漫步到你们院子门口,大家都想进来瞧瞧你和十六弟弟。”闻春意瞧一眼三房的闻夏意,七岁大的人儿,心眼就这般的奇多,分明是表现给一块跟来的人,看她对府里面最落寞的妹妹,都这般的有姐妹情。闻春意抬眼瞧瞧她,又望一眼被闻府几个小女子包围当中的邹家和钟家的几位年纪不大的少爷,她都为一府的女子脸红起来。

何必呢,一个个年纪不大,那心思就先乱起来,早早就开始为自已亲事动心眼谋划起来。邹家和钟家两家,眼下瞧着比闻府都要日子舒服。不过十年江东,十年河西,谁知十年以后的情况。闻春意望望人群里面那个年纪最小的钟池春,他抬头冲着她满脸灿烂的笑颜。闻春意移开了头,她不觉得她跟这个小童,有什么交情可打。四房,一向是闻府的边缘人,哪怕闻雪意得到闻老太爷的青眼,闻秀玉对学问有天分,都未曾真正改变四房的现状。

闻春意不说话,闻秀峻年纪太小,只知满脸好奇的打量院子里的人。闻府年纪小的小姐们,一个个却没有这么的安分。她们一个个心思早熟,早早学着成年女子那般微微的笑着,瞧上去一个个已得如开残的花儿一样,经不起几分仔细的打量。她们一个接一个对邹家和钟家的少爷们说话,那些话,如同落井下石般的往闻春意名声加一层重压。闻春意木着脸听着她们说话,闻秀峻生气的瞧着她们,叫嚷着说:“坏人,我们要回去认字,没有空招呼你们。”

闻秀峻的小身子挡在闻春意的面前,闻春意伸手轻拍拍他,低头说:“峻弟,我们回房去。由着他们在这里等爹娘姐姐和哥哥回来招呼他们。”闻春意牵着闻秀峻的手进了房,他们重重的把门关上来。钟池春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冲到房门口拍门叫起来说:“十八姐姐,你能让我进房和你说话吗?”闻春意不去搭理那动静,闻秀峻冲着门口叫:“你是坏人,和她们一块说我小姐姐不好。我和小姐姐才不会放你进来,和你说话。”

闻春意对闻秀峻竖起拇指,然后指着书册说:“峻弟,你大声音读字出来吧,顺带教教外面那群认字不识字真正意思的人。”闻秀峻大声音读字,顺带自我解释起那些字的意思。钟池春在外面继续拍门叫起来说:“十八姐姐,十六弟弟,我没有跟着他们一块说十八姐姐的话啊。”闻秀峻略停了下来,闻春意示意他继续读下去,自有人会带着钟池春离开,用不着他们姐弟两人去做这个无用的好人。

院子里,响起一阵阵劝说的声音,闻府的小姐们跟着过来一块拍门,五房闻亭意温软的劝说:“十八妹妹,十六弟弟,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那一句话不如你们的意,你们可以指正出来,不用如此小家子气的躲藏起来。你们这样子的举止,传出去,会丢了我们书香人家的面子。你们出来吧,你们改了,我们不会跟大人们说你们无理的举止。”闻春意苦笑起来,这一个个才多大的人,就知在男人面前,要表现自已的温婉大方识大体。

 

第五十六章 负

这一天,客人们用过晚餐,才一一的离去。闻府各院子,暂时的平静下来。天黑了,气死风灯早早的悬挂在各处路口,传言,在这一时刻,散布进各位主子们的耳朵里面。大家听了那些话之后,一个个的脸上神色皆惊变起来,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喇”闻老太爷把自已用了十年的茶盏,狠狠的顺手砸碎在地上。他急匆匆的冲去闻老夫人的院子,他冲进房间,下令房内人全退下去,仆妇瞧着闻老太爷的神色,都有些迟疑的抬眼瞧着闻老夫人,见她微微点头后,房内人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这一对老夫妻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里共处过,他们关着房门说了好一会话。闻老夫人身边的人,有些担心的候在院子里,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面,传出闻老太爷低沉的说话声音,听得有些不太清楚。“哦,遇到这样的事,你就来我面前唱高调。”闻老夫人高高的反驳声音,倒是听上去清晰明了,仔细听去,却听不出两人为什么事起了争执。院子里仆妇们,互相使着眼色,暗示机灵的人,赶紧跑去给三位大爷报信。闻朝鸿嫡兄弟三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正听见闻老夫人高声叫着:“行,家风不正,源头在我,那你休了我吧,我当闻夫人半辈子,就没有过几天安心的日子。”

三兄弟的脸色都变了,赶紧招来仆妇低声寻问起来。闻老太爷怒眼瞧向闻老夫人,瞧着面前花白头发的妇人,突然之间,他的脑海里晃过一个笑容烂漫温婉女子的身影,那个女子,曾经吸引了他所有的心神。闻老太爷静了静心神。睁眼瞧着眼前的老妇人,那张狰狞的面貌,立时让他清醒起来。他沉声说:“你几时变成眼前这般残忍的性情,你们徐氏世家培养多年的温厚底蕴呢?”

闻老夫人冲着闻老太爷嘲弄一笑。说:“老爷,过了这么多年,你才来追问我这个问题?你心里真的喜欢过我吗?你把我当过你的嫡妻吗?你很多年前,已经亲手把我温厚弑毁掉。你现在觉得我变得残忍吗?如果我还象从前那般的温良体谅,我能保得住我的孩子平安吗?在你宠爱的小妾,想要谋杀我的孩子时,当我为了孩子。向你求救时,你还是宁愿意相信她。你觉得她是那样一个怜弱,需要你护持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如何做得下那样狠毒的事。

老爷。你逼得我的手上染上了血。老爷,你知道我生下三儿后,为何后面会扶持一个又一个只有面貌没有脑子的姨娘出来吗?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了你,只是为了三个儿子前程,我不得不困在这座府第里面。老爷。你跟我来提家风门风什么的,其实闻府的家风门风,从你开始已经败落下去。幸好,老大最终还是我的儿子,他知道迷途知返。把身边那些女人散伙出去。老大媳妇也比我当年聪慧,由着庶子庶女自由生长。

老爷,我的余年已经不多,我只想平安度过以后的日子,如果不是有非常必要的事,我们不要再面对彼此。”闻老夫人原本的怒目,慢慢的放平下来,她瞧着闻老太爷,她的脸上有着一种放下重担的释然。她站起来望着闻老太爷,说:“老爷,你回吧。”闻老太爷望着那人转身进到内室,望见那扇门关紧起来,他有种无力的感觉,他觉得那一扇门,其实对他已经关了许多年。只是这些年,他一直错以为那扇门永远对他畅开着,只要他愿意推门就能入。

闻老太爷出现在众人面前,闻朝鸿兄弟三人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仿佛一刹那间老去许多年。闻朝鸿朝两个弟弟示意,他上前扶住闻老太爷打听起来:“父亲,不过是家里小孩子们闹着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那值得你这般的动老火。走,我陪你去书房手谈一局。”闻朝鸿半拉着闻老太爷出院子门,他担心的回头望见出来的闻朝晖和闻朝岗两人,他的眼里有了明显的焦灼神情,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闻老太爷。

闻老太爷回首望见长子眼里的担心,他的眼里有了深浓的失望,在儿子的心里面,最重要的人,还是那位生他护着他的女人。闻朝晖和闻朝岗很快上前来,他们一左一右伴着闻老太爷。闻朝岗笑着说:“大哥,由我来跟父亲手谈一局,你就在一旁指点一二。”闻朝晖冲着他轻摇头,非常低声说:“母亲不肯开门见我们,说让我们明天早上来请安。”闻朝鸿示意两个弟弟跟上闻老太爷前去的脚步,他很快的折回进了闻老夫人的房间。

闻老夫人房内两个仆妇迎上了上来,低声说:“大爷,夫人说要歇着了。”闻朝鸿越更担心起来,自已母亲是如何的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白,那是一个宁折都不肯弯腰的女人。闻朝鸿轻拍着内室的门,低声说:“母亲,是我,你的大儿。娘,我是你的大儿。你别担心,我们兄弟已经长大,能护着你。”内室门打开,闻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泪光,她望着外面站着的闻朝鸿,脸上的笑,格外的慈和。她低声说:“我没有事,你回去吧,明天事情多呢。”

闻朝鸿见到闻老夫人安好出现,心里轻舒一口气。他伸手扶一把人,笑着说:“娘,让你的大儿来服侍你安歇吧。”闻老夫人退出房门口位置,由着闻朝鸿陪着她进了内室。母子在内室坐定下来,闻朝鸿低声寻问起来:“父亲为什么事,过来冲着你发火?”闻老夫人轻轻笑起来,说:“小女子们没有顾忌,当着外人的面,在四房争闹起来。他觉得她们给府里丢了脸,乱了府里的规矩。其实不过是小女子们年纪太小闺中无趣玩闹而已,没有多大的事情。

你们做长辈的人,趁着她们年纪小,还得及好好管教一番。闻府的名声和规矩,我护持了几十年,我累了。他不过是借机来发作一回,他想找一个罪魁祸首担下这责任。”闻朝鸿有些担心的瞧着闻老夫人,却见她的脸上浮现出释然轻松的神情,他有些心惊的听着她继续说下去:“鸿儿,我这两年,越来越倦了应酬他。我和他,走到今天,说不出是谁的错,或许是上天配错了我和你父亲的姻缘,以至于越到后面,我越不想去面对那人。”

闻朝鸿满脸震惊的望向闻老夫人,在他的心里,闻老太爷在许多事情上面,还是挺尊重闻老夫人的决定,哪怕后面二十多年,两人不再同居一院,遇大事,闻老太爷都会过来和闻老夫人商量一声。闻老夫人抬眼瞧见闻朝鸿脸上的神情,她笑起来解释说:“鸿儿,我只是一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你在心里,你父亲是尽了夫婿和父亲的责任,可是在我心里,他却不是一个良人。

你外祖父当年把我许他,是因为以为他会象你祖父。你祖父在成亲前,身边有通房,成亲后,他把通房清除出去,闻府那时的内宅清明一片。你祖母为何会在你出生后,就早早的去了,其实是她的心里一直惦念着你的祖父,你出生后,闻府有后,她所有的心事已了。你外祖父说有儿会如父,可惜,你祖母一去,你父亲如同受刺激太深,整个都不再一样,他沉湎在女色当中无法自拔。

闻朝鸿的记忆当中,闻老太爷的身边,来来往往从来没有断过容貌俏美的女子。他无数次瞧过自已母亲孤零零的坐在烛火里,那黯然*的模样。闻朝鸿成亲之后,之所以不许任何妾室跟闻大夫人争风头,就是因此而来。闻朝鸿瞧着闻老夫人一脸迷茫神情,闻老夫人瞧着这般模样,她微笑起来说:“鸿儿,你媳妇会比你更加明白我的话,你们男人啊,自以为把嫡妻的位置给女人稳坐着,就是不负一个女人的最高表现。”

闻朝鸿走在寂静的路上,他迷糊的回到闻大夫人处,望着装扮着迎接他的女人,再一次记起闻老夫人的话,他在成亲时,已经暗许下诺言,此生绝对不会负她,嫡妻的位置一定是她稳坐。闻大夫人一脸迷惑的神情望着闻朝鸿,低声寻问:“爷,你有事要跟我商量吗?”闻朝鸿涩意染上来,他们夫妻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走到了闻老太爷夫妻这一步,有事,两人才会坐下来在一块相对说话,无事时,两人各自不相干。

闻朝鸿暗吸一口气,打量着闻大夫人的神色,见到她脸色比年前来得红润,有些高兴的说:“我瞧着你把事情放下去一些,你的身子还要好一些。”闻大夫人惊讶的瞧着他,已经有了一些年了,又再一次听到这样平和带一些暖意的话。她微微笑起来,说:“前一阵子,母亲突然对我说,人到中年,应该想些事情,不要走她的老路。我细想了想,弟妹们能干肯干,我何必一人辛苦一人累,而让她们闲着,心都荒了。”

第五十七章 教女(为本书第一个盟主翠竹心盈加更)

这一夜,四房平静安宁,烛火早早的熄灭。闻朝青和金氏对闻府小姐们闹四房,而自家孩子关房门拒客的风波,夫妻两人平淡面对。他们夫妻是可以在闻府委屈着生,可是自家的孩子,如果他们自个有骨气又能挺直着长,他们绝对不会出手去打压。

第二日清晨,闻朝青和金氏两人仔细打量两个小儿女的神色,见到两人依然故我的神色,夫妻两人安心下来,放心带着两个大的孩子,去闻老夫人处请安。闻老夫人的院子门,难得的紧闭起来。只有两个中年仆妇候在外面,她们一脸恭谨的神色,对着前来请安的各房主子们,一再行礼一再一遍又一遍的说:“老夫人今天早上发话了,说今天有些乏了,就不见各位主子了,大家自在的回罢。”

闻朝鸿夫妻静心地候在院子门外,别的四房人,谁敢先走一步,只有耐着性子,求着两位仆妇再进去通报一声。闻老夫人身边管事妇人出来,她笑容满面的冲着院子门外的人行礼问好,说:“老夫人历来慈爱晚辈们,年节的日子,人情往来繁多,五位爷和五位夫人都辛苦了,老夫人恩泽,以后几天就免了大家的请安。等老夫人歇回精神过来,大家再过来请安。”闻府的人,都知道这个妇人是闻老夫人的贴心人,她说的话,通常能代表闻老夫人的意思。

闻朝鸿的目光瞧向闻朝晖和闻朝岗两人,他漫声说:“大家散了吧,都候在这院子门外,反而扰了母亲的静养。”闻朝青抬眼打量闻朝鸿脸上的神情,总觉得他今天瞧上去有些心烦的模样。他转头和闻朝磊快快的交换一下眼神,两人招呼自家人往来路行去。这样的时机,他们早在年少时。已经学会识趣回避开去。闻朝青的目光,温和的落在前面行走着的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的背影上,他跟金氏低语说:“你们先回去。我再转去跟三哥说话。”

闻朝青返回四房时,金氏房里只有闻春意和闻秀峻姐弟在榻位上翻滚玩耍。他在主位上坐下来,冲着金氏摇头说:“你这样纵着孩子们玩乐,他们姐弟两人几时才能学着规矩?”金氏好奇的打量他一眼,闻春意和闻秀峻姐弟这般纵着性子的玩闹,闻朝青历来是持赞同的态度,他觉得孩子就是要由着性子玩耍,只要大方向不错。这样的小事,就由着他们各行其事。闻雪意和闻秀玉姐弟两人,就是这般长成人见人爱。

金氏瞧一眼那两个抱成一团,正凑在一块嘀咕说话的姐弟。低声问起来:“爷,可是三哥听了什么风声,今日早上这么一出,是为了昨天孩子们的事情?”金氏的手指隐晦的往上面指一指。闻朝青轻叹息一声摇头说:“昨夜里,父亲去了母亲的院子。听说两人发生了争持,大哥他们三兄弟后来都赶去了。后来,大哥留在母亲的院子,别两人陪着父亲去了书房。三哥,昨天的事。那一房的孩子,都挨了一些边,只怕父亲亲自出手时,那一房都跑不掉。”

金氏眉眼放平起来,她望一眼两个笑脸挨在一处的孩子,她低低地笑起来说:“怕什么,父亲还能为了这样的一桩小事,打杀他们吗?昨天的事,本来与我们家两个孩子无关,家里无大人,小孩子能当家吗?父亲和母亲昨夜如果因此争持,我觉得这事最多是一个引线,实际上是多年的旧事缠绕一块,各有各的埋怨,才会起了那番争持。孩子就是母亲的脊粱,大哥他们三个嫡亲的兄弟,都是能立得起来的人,母亲不必再事事要忌讳着父亲。”

闻朝青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母亲不是一个真正狠心肠的人,她待我们三人是冷漠。可是在衣食上面,却不曾苛待与我们。甚至在亲事上面,也是为我们选了又选,挑拣的都是合适的人。我在外面行走的多,听到的肮脏事情太多,反而有些感激她做了我们的母亲。她对我们没有棒杀,而是放任我们自已成长。也幸亏姨娘是那样一个性子的人,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父亲的身影,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去跟母亲争父亲。”

金氏轻轻叹息起来,庶子庶女活得不容易,世家的嫡妻们也没几个,能活得那么的如意。金氏成亲之后,反而能体会金老夫人当年谋算乔姨娘为妾的心思,有那样一个美貌识趣的妾室,胜过金老太爷身边许多争宠爱的小妾。她一出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金老太爷从此在女色上面的眼光提升上去了。府里的风气端正了一些,有心眼的丫头们也愿意去服侍小姐们。闻朝青皱着眉头思索,金氏脑子里转了无数个来回,她恍然大悟般的睁大眼睛。

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想着是秋后算帐,却不知闻老太爷性子着急,他已经开始算帐起来。闻朝鸿夫妻被请进书房,就闻素意在外无意间败坏闻春意的名声事情,要求他们夫妻想法子,把这个言多必失的大孙女早早嫁出去,以免坏了下面妹妹们的亲事。闻大夫人低垂眉眼,她没有闻老夫人硬性,手也软了些。闻素意那位姨娘,也不是一般的女子,那种蛮不讲理随时往地上一坐撒泼的性子,她从来懒得去应付。

闻朝鸿瞧着低垂眉眼的闻大夫人,他想了想说:“父亲,平候府提及的那份亲事,如何去跟别人说回转的事?”闻老太爷瞧一眼闻朝鸿,他嘲讽的一笑,说:“那样的人家,要是有心结姻缘,他们趁着年节时,就会把这一门亲事板上钉钉。现在都初几了,他们家的人,有没有一丝风声传过来?那样的人家,夫人们都是经事的毒辣眼光,会瞧中闻素意这种招祸的女子为嫡子儿媳妇?

我们家既然不想去攀龙附凤,那事就当做没有提过。你家媳妇行事稳重,她就没有就着那亲事说过任何一句话。是平候府的三夫人,想借着你们来打压老四家的人,才会当众露了那消息出来。哼,我们还不快些下手为她订下亲事,等到那边寻到合适的人,传出佳音,我们一家的脸,全因为这件事丢尽。嗯,老大家的,这事还是要你上心。”闻大夫人抬瞧瞧向闻老太爷,又望一眼闻朝鸿,说:“父亲,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能两家为仇。

素意一向是娇惯着长大的人,在家里一向顺风顺水,这要嫁到别人家去,那人不能顺着她,就要能压着她。她的亲事上面,我不能太多口,我听父亲和爷的吩咐。”闻老太爷静静的瞧一会闻大夫人,见到她盯着地面出神,他轻叹息一声,直接把手里的名册交到闻朝鸿的手里,说:“她是你的长女,你亲自为她选一门亲事。男方年纪大一些,好快一些定亲成亲。秀桦开春要成亲,她就落到第二月成亲吧。

老大,她身边服侍的丫头,等一出年,你亲自出手带人去全打卖出去,不会劝戒小姐行事端正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闻大夫人眼里涌出感激之情,有闻朝鸿出手,她就不用去应付那个沾在手上,就丢不了手的人。闻朝鸿点头,他的手里拿着册子,已经随意就翻了起来。闻大夫人见闻老太爷的话,已经说得七七八八,余下来的事情,也不需要她一个儿媳妇继续听训,她赶紧抬头向闻老太爷告退说:“父亲,我先回去查查各处闲着丫头们的册子。”

闻老太爷皱眉起来,过一会说:“你们院子里打扫丫头,先调两个过去服待。等她的亲事定下来,再仔细挑拣几个丫头给她陪嫁。”闻大夫人出了闻老太爷的书房,她长长地轻舒一口气,郁闷了她好些年的那一口恶气,总算有了落角处。闻大夫人知道男人看男人的标准,和女人明显的不同。闻朝鸿对待女儿的姻缘,绝对是不会轻漫。只是,他会认为男人成亲前,房里有几个女人,只是一些玩赏物,值不得女家过多去计较挑剔。

闻大夫人的好心情,持续到见闻瑞意和闻欣意姐妹两人,她笑着低声跟两个女儿说了一声,见到她们一脸震惊的神情,她好笑的瞧着她们说:“你们以为嫡女和庶女没有分别吗?那是天壤之别,有眼光的人,都会为自家的儿子,选择嫡女进家门。你们不用去看别人家,就看你四婶,庶女出身。你祖父都不敢由她去教导你们的雪意妹妹,怕她教歪了他疼爱的孙女。而是要雪意跟着你们两人,暗地里一块听从老宫女的教导。

你们见过谁家庶女受过好的培养,一个个学的都是一些浮在上面的小聪明,没有学过有底蕴的真本事。你四婶算是大愚若智的女人,嫁的是你四叔这样性子的人,内宅才会如此安稳。我听说金老夫人在内宅里,那手段是非常的犀利,她出招必见血。你四婶的姨娘能平安活下来,生一女后,能再生下一子。那位姨娘,一定比我们府里老姨娘要聪慧。你看她生下一子,那儿子才子名声传出来,大家只知是姨娘所生,却不知是那一位,人人皆赞金老夫人贤慧,待庶子慈爱如亲子。”

 

第五十八章 顺水推舟

还是过年时,闻府的喜气,随着闻老夫人以身子疲乏为由,婉拒子辈孙辈前去请安时,年味就已经淡了些。孩子们无知无觉,大人们已能感觉到那股暗流汹涌的劲,只是都在等着过完这一个新年,该收拾的地方,也到了检查先期效果的时候。

闻朝鸿约闻朝青一块喝茶,两兄弟坐在大房外院书房,对着喝着越来越淡的茶水。闻朝鸿不开口说话,闻朝青也是一个能忍得住的人,兄弟无言相对多时。那提壶进来添水的小厮,进了一次又一次,他退下去后,一直倾听里面的动静。安静,太过安静了。小厮在外面候着都觉得有些惊心动魄起来,暗自猜测着四爷是在管庶务出了大错,才惹得大爷会一直冷着他。大爷到底是想出什么招发落四爷,才会一直由着四爷惊心不休。

闻朝鸿抬眼瞧向面不改色的闻朝青,轻叹一声:“你就一丝都不好奇,我为什么约你一块喝茶的事?”“你心里烦,想让人陪着吧。府里眼下兄弟里,只有我最闲,大哥,你不叫我,你又能叫谁来陪你闲坐。”闻朝青折子都不转一下,就把话说了出来。闻朝鸿悠悠地又叹一口气:“四弟,这么多年,在外面遇到多难的事,我都觉得一定有法平安过去。为何这家里的事情,是这般的难以处置?轻不得,重不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