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四叔四婶命好,四个孩子的性情,瞧着将来都是不用他们去操心的命。”闻大夫人若有所思的喃喃起来,闻大少奶奶想到闻素意大年初二闹上的那一场,她就不知该如何去安慰闻大夫人。她回娘家,她的母亲都说她命好,怀孕这么久的日子,夫婿身边都没有添上人。闻大少奶奶也觉得自个遇到的时机不错,恰巧闻老夫人无心理杂事,不会来关心长孙房内事,而闻大夫人待她慈爱如一,也不曾在闻秀桦身边安置有心人。

徐大夫人和徐二夫人轮流左一眼右一眼的扫向闻春意,却见那个小女子理都不理她们一下。徐大夫人恼怒起来,冷声说:“十八小姐,一厅的长辈在,你那架子倒端得高高的,你父母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为人处事?”金氏挺直的腰身,闻春意轻按着她,冲着管事仆妇招手说:“徐大夫人那处瞧着要续水,你们赶紧去。”仆妇瞧了瞧闻大少奶奶的神情,她赶紧吩咐人上前去闻老夫人,给周边的夫人们都续上茶水。

闻老夫人有些不喜的瞧向闻春意,冷声说:“十八丫头,我有些日子没有瞧你,你过来让我瞧瞧你。”金氏紧张起来,闻春意沉着脸走上前,向着闻老夫人行礼请安问好:“祖母好。我先头跟着姐姐们已经见过祖母请过安。”闻老夫人打量闻春意的面容,见她没有一丝的怯场表现,神态自若比金氏还要来得大方。闻春意的腰一直没有挺起来,闻老夫人的眼光落在她的眼睛上面,只瞧见里面如同沉静如海一样深。

闻春意一直没有等到闻老夫人的应答,她只有自行挺直了腰身。闻老夫人瞧着眼前这个小女子,突然觉得没有趣起来,凭她的身份,用得着故意为难一个小女子吗?何况就是老姨娘来到她面前来,都不够格让她多瞧两眼。她瞧着闻春意说:“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少了,有空时,要跟姐姐们多学一些处事规矩。你三姐姐的规矩最好,你有空多去请教她。”

第八十八章 淘

长辈这般慈爱的教导指点,晚辈多少面上要带出一些感恩的神情。不说多了,激动的小脸红起来,是一般小女子的反应。闻春意只是木着脸答一字:“是”。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退回站在金氏后面,那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

闻老夫人没有等来闻春意的正常反应,又瞧见徐府夫人脸上那是显露出来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越更觉得闻春意太不抬举。闻老夫人面上挂着慈和的笑容,眼里却闪过一抹阴险的神色。闻大夫人抬眼瞧见闻老夫人神情,她的心里沉了一沉。闻老夫人不管是言行,都明白的表达出来,她从来不曾在意过老姨娘的存在。只是做为一个女子,如同老姨娘那般逍遥的存在,那能不成为另一个女人心中暗藏的恨事。

心结原本就难解,加上徐府夫人们特意做作,今天免不了还是会有事情发生。闻老夫人笑着对闻大夫人说:“老大家的,我仔细瞧着老四家的十八,身子还是有些弱,以后还是要少出来活动,多在自家院子里养养。”闻大夫人只能微微笑着点头,说一番闻老夫人慈爱关心晚辈的话,又笑言闻春意身子瞧着单薄,其实一年到头少有生病的情况发生。闻三夫人眼里透过庆幸,幸好自家男人姨娘去得早,才没有让他们夫妻和儿女成了闻老夫人眼中钉肉中刺。

金氏的脸暗沉下来,这为人祖母的在人前言说,自家孙女体弱,这话一经传出去,将来闻春意的亲事上面,就会有一定的难度。出于孝道,金氏不管如何都不能站起来为闻春意反驳一二,她听着闻大夫人的话,心下微微的舒畅一些,至少闻大夫人在这时还帮着闻春意说了话。闻老夫人心里不喜的瞧着闻大夫人。她闭门养神的这些日子,大房还真和四房亲近起来了,她笑着说:“老大家的,女子要生养,这身子骨从小就要休养好。”

闻春意听着闻老夫人今天不把身子弱安在她的身上,是绝对不会罢休一样。她豁然贯通的打量徐夫人脸上的神情,她突然灿然一笑,冲着金氏说:“母亲,你瞧祖母念经,还是非常的有用。她是一个多么善心体贴人。知道你有身孕。不能久坐大厅吹冷风。而我历来不喜听别人,说些别有用心带有肮脏心思的话,我怕脏了我的耳朵,坏了我的心眼。走吧。母亲,我们一块回去安稳坐在自家房里暖和身子。”

闻春意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过这么长的话,又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笑靥如花过。她说完这话后,直接站到厅中央,笑意灿然的冲着闻老夫人行礼说:“孙女代母亲多谢祖母的慈母用心,知我母亲怀孕,不能过多的劳心劳力,许她早早回房休憩。多谢祖母慈爱的待我,知我不喜欢听人闲言闲语。便故意在人前说我体弱,许我提前回房。我和母亲先行告退,下次祖母愿意见我时,我再来面见祖母请安问好。”

金氏故意扶着腰站起来,此时。她一定要站在女儿这边,哪怕把闻老夫人往深处得罪,她都不能放着女儿一人面对。金氏冲着闻老夫人微微行礼:“多谢母亲慈爱。”金氏和闻春意两人昂首挺胸的出了大厅,闻春意的笑声说话声音传了进来:“母亲,祖母是多慈爱的一个人。外面的空气多新鲜,我们慢慢的走回去。”大厅里的人,都知道那小女子只怕是故意放大声音,说话给大厅里的听。

闻老夫人的手握紧两个扶手,那个小女子年纪这般小,性情就这般的犀利。这一时,她庆幸她生为女儿家,要不闻府就会因她终有一场家祸。闻老夫人的目光往徐府人的脸上扫过去,她的眼里有淡淡的失落,徐府终将要败落,才会在她的面前,一府的女人们,都不肯放过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子,以至于从今日开始,闻府的四房与徐府的人,再无交好的可能。而闻大夫人这般沉得住心气的人,只怕心里也记下徐府人的帐。

闻老夫人目光落在闻大少奶奶的脸上,见她一脸沉静安适的神情,她的心跟着沉了沉,这也是一个能稳得住自已的人。徐府的夫人奶奶们脸上笑逐颜开,觉得今天是出了一口长气,压制了那个不知事的小女子,又讨好了闻老夫人。闻老夫人瞧着她们脸上的神情,想到自家的二媳妇,同样是喜形于色的人,她的心神有些不宁起来。闻大夫人默然的回到坐位安坐下来,她有些心疼的瞧着一直站着的闻大少奶奶。

闻大夫人想了想,闻春意都能借机把金氏带去安歇,她也不必守着森严规矩,伤了自家老大媳妇的身子。她笑着回头对闻大少奶奶说:“老大家的,欣意第一次主事招呼客人入院玩耍,她又是一个实在性子的人,你回去帮着撑着一二。”闻大少奶奶的眉眼往闻老夫人上望一望,低声说:“母亲,在自家里面,由着欣意主事一次,我吩咐了人留心着,有事会让人来通报一声。”

闻大夫人只能低头,她也是为人儿媳妇,知道当中种种的不便,只能提醒说:“你是有身子的人,孩子重要,别的都没有那么重要。”闻大少奶奶笑着点头说:“母亲,我一会站乏了,就去寻寻二婶婶。”闻二夫人管着厨房的事,她给闻老夫人请过安后,便一直在外面忙碌不休。闻大夫人是主过事的人,自是明白闻二夫人玩的花样,反正都是不伤大雅的招数,便笑着看戏而已。她微微笑起来点头,幸好还有闻二夫人这个梯子可以用。

金氏瞧着满脸不在意神情的闻春意,她的脸上露出悲愤的神情。闻春意跳跳蹦蹦行在前面,她回头瞧见金氏脸上的神情,赶紧回头扶住金氏问:“娘,你是不是生气我不应该在大厅里那样行事?”金氏轻摇头说:“雪朵,你是嫡女,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嫡女要低声下气的做人。嫡女的头一定要抬得高,你今天做得对,这口气能那般得体的发出来,我心里跟着舒坦。”闻春意暗舒一口气,她是无法忍住那口恶气。

如果金氏是那种一定要容忍到底的人,她身为女儿也要学着忍受下去。闻春意脑子一转,多少明白金氏的心思,她笑着说:“娘,你现在是嫡妻,也要把架子端得高高的,用不着在人前低头。你心里别想不过来,我觉得我受了气什么的。反正祖母和徐府的人,从来都没有看我顺眼过,我不在她们面前晃悠,她们心里舒服,我也觉得自在。”闻春意觉得能跟徐府分隔清楚,对四房的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好的事情。

徐府这一代的爷,相当的不成气。每次徐府人来做客,闻秀桦都要把闻秀柏带着身边,那种防护的心思,不用旁人多说,闻春意都能体会一二。徐府的人,怠慢四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闻朝青还是会有些不放心,一再跟闻秀玉打招呼,不要跟徐府的人亲近,只要面上应付了事就行。闻春意原本不是什么势利眼的人,可是徐府的人,一而再的当着她的面上眼药水,她瞧着就有些心烦起来,这一次才会发作出来。

闻春意觉得金氏沉着的脸色,想想问:“娘,你说爹会不会生气我这般做法?我让他的嫡母一口闷气存在心口,一时又发作不出来,那是多难受的一件事情。”金氏既高兴闻春意现在瞧着人,是要变得开朗一些,却显得她的性子太过自由任性了一些。金氏白眼相对闻春意,闻朝青不知是因为什么样的心理,对这个女儿一直纵容着。金氏轻轻呼一口气,她手指尖戳向闻春意的额头说:“你说你小小年纪,那来的那一番话。

你祖母只会怨怪我们教坏了你。”闻春意瞧着金氏脸上神情缓和下来,她笑起来说:“娘,我说的都是实话,祖母是多慈爱的一个人,知道我已经不爱去听那些人说话,想法子递梯子给我,我才能带着娘一块回去自在。”金氏笑了起来说:“反正都成这么一回事,娘回去煮好吃的东西给你尝味道。”闻春意立时苦了脸,金氏在厨艺上面非常的有试验精神,可她却不想首当其冲当那个试吃的人。

闻老太爷的书房里面,大家谈着书说着文,年轻人一个个热情洋溢的出头发言,年长的人,一脸赞赏的笑意听着他们说话。很快的年纪大的人,都挤到闻老太爷身边来说话。年纪轻的人,都围在窗边桌下去,大家开始书写起来。闻秀峻欢喜不已的扯着闻秀玉的手认字,遇见不认识的字,更加不耻下问人。闻老太爷身边围着的人,自然而然会关注起这么一个小人儿,他们惊喜的感叹说:“你们闻府一个小小童,都能识这么多的字,不堕书香世家的家风。”

闻老太爷立时谦虚起来,表示只是偶然的一件事情。都是相交多年的人,那个没有瞧明白闻老太爷心里的暗喜,只是别人有孙如此,自是可以这般骄傲提出来亮相。老人们各自寻思起自家的孙儿们,决定回去也要淘一两个聪颖的出来识字,下次有聚会,也要借机带出来亮相,绝不可能让闻府的小小子占大便宜。

第八十九章 歌

朝堂上的纷争,白骨血染的社稷,在这个年节的日子,都显得那么的遥远。只有亲戚朋友的亲近来往,才那么的接近。闻老夫人再次发话要闻春意禁足,然而朝代都有更替,闻府如今,再也不是她那个握在手心里的闻府了。

闻老太爷听了大厅里的那一场闹事,当天夜里,他对前来安抚他的闻朝鸿冷笑着说:“你母亲如今眼里心里,只惦记着她的娘家人,却忘记了你们兄弟三人的脸面。幸好闻十八年纪虽小,由来是一个不肯吃亏的滑头性子。要不,我闻府小姐的脸面,就要白白给徐府的人打来打去。”徐府前一阵子太过不安分,已经落在上面人的眼里。闻老太爷派人前去明示过,最后闻朝鸿亲自前往,徐府的人,才重新沉稳下来。

闻朝鸿对舅家人自以为是的酸腐书生气,也有一种无力感。只是闻府与徐府牵扯太深,至少在他这一代是断不了两家的情份,只能时不时多去注意一下徐府的动静。闻老太爷轻叹一声说:“你外祖父是多么明智的一个人,可惜后人这般的没有用,功夫全花在光面上,内里都是一包渣滓。朝鸿,闻府交给你,我不求闻府的名声,只要后人能平安续下去。当年,你祖父是这般的要求我,我做到了。如今,我一样的要求你,望你同样做到。”

这如同交待后事的话,让闻朝鸿变了脸色。闻老太爷瞧着他的神色,心里安慰许多,笑着说:“你怕什么,我还没有到去的时候。当年你祖父也是早早的跟我说了这话。我早早的跟你说这话,我也是怕日子到了时,来不及安排,不如早早交待你。如今我心安下来,可以多活上几年,我要多瞧瞧孙儿们的长进,府里多有几个有长进了孙儿。将来的路,能平稳的走下去。”

闻朝鸿的心稳下来,有老父在家稳着,他的日子才这般的好过。闻朝鸿小心翼翼的提及:“父亲,关于十八禁足的事情?”闻老太爷抬眼望了望他,说:“那个小女子,如今模样越来越不象她老姨娘,只是那种一根筋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反而有些象起来。好在她行事有理有据,不象她老姨娘一味的胡来。我们府里的人。性子太过稳妥。大约除去那对姐弟外。别的人,都是守家的人。

如果发生什么大的变故,只有那样的人,才能从险境寻生路。你母亲已经不当家了。这内宅的事,还是由你媳妇做主吧。”闻老太爷跟闻老夫人闹翻之后,在众人面前还是依旧相敬如宾。闻朝鸿很不想父母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再闹得连面上的和平都无法保持下去。他想起闻老夫人有时露出那了无生趣的神情,他低声开口说:“母亲是小十八的祖母,虽说对她要求严苛了些,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小十八身为一个女子,这般的性情,趁着她年纪尚小。还可以好好的打磨一番。再说小十八平日里也是不爱出四房院子门的人,这一次再禁足一些日子,对她,也不算什么大事情。”闻朝鸿说完这话便自觉的垂下头,等着闻老太爷开口训斥他。闻老太爷轻摇头说:“你是孝子。担心你母亲在这事情上面失了颜面。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了,只是你要提醒你母亲,不要再有一次,毕竟闻府人姓闻,没有跟着她姓了徐。”

闻朝鸿轻舒一口气,他抬眼瞧着闻老太爷说:“父亲,其实母亲听你劝,只要你开口好好跟她说,她当时不应答下来,以后也会应承下来。”闻老太爷瞧着闻朝鸿轻摇头说:“有些事情,一经错过之后,就再也提不起那份兴致。你母亲是为闻府是付出许多,可是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走过一生。她觉得我对不起她,可是为何不想想,我身边的许多女人,可是她亲手安排过来的人,连老姨娘都是经过她精心的安排。

她算计太多,把人心跟着一块算计。为何我许老姨娘接近我,因为那人什么算计都摆在脸上,哪怕不要儿子,只图缠着我过舒服的日子,这种暗藏心思都不曾隐瞒过我。你也是一个男人,你自已想想你们夫妻当年是如何的相处,如今又是如何的相处?”闻朝鸿沉默下来,闻大夫人第一次有身孕时,闻老夫人把她最受用的丫头派来服侍他。后来,闻大夫人第二次有身孕时,闻老夫人再次把身边的丫头派来服侍他。

现在闻秀桦的妻子有身孕几月,一直未曾另外安排人服侍,闻大夫人仿若未知一般,由着那对夫妻自行其是。闻朝鸿提醒闻大少夫人这件事,受了她一个寒冷入骨的眼色,听她冷声说:“老大家的受苦受累怀着孩子,老大这时享受着女色服侍,将来想要白得一个父亲的名称。你做家翁的要安排,你自行安排,我是绝对不把自已受的罪,再由老大家的去生受一次。”闻朝鸿这才感觉到闻大夫人对他的怨意是这般的深重,难怪两人独处时,她总是沉默不语。

闻朝鸿的心痛起来,闻老太爷说得对,有些事情,一经错过,就无法重来。闻老太爷瞧着闻朝鸿脸上的神色,他微微笑起来说:“有些事情,你如果愿意回头,还来得及去回头。秀桦的母亲,没有那么重的功利心,他的舅家人瞧着有出息的人多。我和你母亲两人,是一错再错,彼此都有错。而你这边,却是你错得太多。你们兄弟六人,瞧来瞧去,还是老四这一房夫妻关系最好,儿女瞧着也要聪明能干。

老二是家里未有贤妻,这些年才在官场一直挺不起头。老三跟他是同样的问题,娶进嫡女的妻,却生生让人瞧低他庶子的身份。老五还年轻,你母亲太过宠爱他,经不起什么大事,就由着他在书院里呆下去。老六是伤了心的人,情愿在外面飘游不归,由着他去吧。但愿他愿意回来时,我还安稳的活着。”朝堂纷争扰人心,年前总算定下太子人选。闻老太爷暗中被接进宫一趟,他回来以后,待闻朝鸿明显的不同起来,家里的事,真正的开始放手起来。

四房院子里,只亮着一烛火,闻朝青独自坐在房内,脸上的神情阴郁不已。金氏昨了一觉醒来,披件衣裳走出来,瞧了瞧闻朝青脸上的神情,她心里暗叹息一声,闻朝青样样皆好,只有这个闷脾气让有受不了。金氏扯了扯闻朝青说:“雪朵自个都不在意别人那些闲言,你一个做父亲的人,用得着纠结下去吗?反正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将来所她嫁进低门户去,省得跟一堆女人来受肮脏气。”

闻朝青听后轻叹一声,好半会说:“也行,我们用不着去磨她的性子,她这般性情,在普通人家里生活,反而能担起一个家来。”金氏没有觉得闻春意这般性情不妥,至少自家女儿讲道理,在家里跟兄姐弟弟相处,从来是不会乱争长短的人,瞧着就是一个大气量的人。何况闻春意说得对,反正在闻老夫人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瞧顺眼四房的人,更加没有瞧顺眼过她,她就是美得象朵花,在闻老夫人的眼里,也是狗屎一样的存在。

金氏有时也受不了闻春意生气说的糙话,只是她瞧着她平日里说话,透着一股雅味,就由着她去了。金氏想着好笑起来,把话说给闻朝青听,笑着说:“雪朵还是关在家里妥当,这上一回街,就能学几句糙话回来。”闻朝青微微笑起来,说:“还是要多带着她出门,这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的人,遇事时,都有些怕蛮横的女人。雪意这性子,是会暗着来争输赢的人。雪朵的性子,只有明着来。两个女儿将来都是吃不了亏的性子,做爹娘的放心。”

闻朝青闷了许久的结,一下子松开了,拉扯着金氏进房安睡。一夜风雪过后,第二日雪停了,一大早上,闻欣意满脸羞赧的神情上门来,瞧见金氏一人在房里,她面上神情缓和下来,说:“四婶,我大嫂子有身子,我就说我来跟四婶说话。母亲叫我过来跟四婶和妹妹们说话。母亲说祖母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人,多少还是要顺着些。外面的天气还冷,让春意妹妹在家避一些日子的冷风也好。我,只要府里没有客人的日子,我会过来教春意妹妹绣法”

金氏打量着憨实的闻欣意,点头笑着说:“行,你春意妹妹这些日子不会出院子门,她也爱在家里窝着,她昨日跟我说,她事情多着呢,才不想出去当杵子,杵在那里招呼客人。”闻欣意舒了一口气,面上有了笑容,她打量四周,问:“四叔和弟妹们呢?”金氏笑起来说:“难得天晴,你四叔带着他们去后院看菜地。你要是无事,就在这里多玩一会,你要是有事做,就自个忙去,一家人,用不着讲那些虚礼。”

闻欣意轻摇头说:“今日无事,母亲许我在四婶这里多呆一会,母亲说让我跟四婶学学为人处事。”金氏轻摇头,论为人处事,闻大夫人才是真正会处事的人。闻欣意放着自家的师傅不拜,只怕是自家人教不会自家人。金氏笑着说:“我在娘家没有识多少字,不懂琴棋书画什么的。我只知一句俗话,在那个山头,要学唱那个山头的歌。”

第九十章 打断

漫漫春季,风光正好,风儿轻,鸟儿欢,正是游乐的最佳时节。一大早上,闻朝青带着闻雪意和闻秀玉姐弟去城外爬山,跟留在家里的人,说好会从山里带来鲜物给他们尝鲜。他们三人的眼光,都有些担心的落在闻春意的脸上,却见她一脸磊落大方的神情。

过年后,闻春意再次被禁足五月,要等到夏中时期,才能自在出了院子门活动。一房的人,心里都觉得纠结难受,只有闻春意自已觉得应该如此。闻府的规矩摆在那里,又不是当门面给别人看,自是要时不时要给自已人用上一用,证明闻府的规矩依旧不可违抗。闻老夫人的尊严,是不可以受到任何人的挑拨。闻朝青和金氏不得不开口委婉的劝说女儿,日后在长辈们面前,要学会阳奉阴违的行事。

当然,他们的话没有这般的直白,只是给闻春意理解成这样的意思。闻春意带着闻秀峻两人去后院里菜地拔草,其实就这么几块菜地,主人家的热情全放在上面,一日几番有人来照应,菜地里的草,早已给人随手拔光。闻春意带着闻秀峻从早转到后,再从左行到右,满意的没有寻到一根草。姐弟两人便去后院花坛边上玩耍,花坛里今年种的是花,去年的药草,秋天时,只收获了几朵花。

闻春意一番激情受了打击,也没有那种执着劲了。她今年听从闻朝青的劝说,在花坛里种上花,这种花到了秋天开得多,花香纯正,正好晒干之后,可以装香包当香袋使用。四房的人,都已经摸到闻春意的脉搏,她做任何的事情,都要考虑到实用价值。闻春意听着花坛里的花,除去欣赏之外。还可以另外利用,自是又再一次有了热情,天天带着闻秀峻两人来巡察情况,听从花匠的提议,每隔上几天,才许花儿喝上一次水。

这一对姐弟回到金氏的房内,帮着金氏做了分线的活,又扯着金氏在外面转了几圈,母子三人才进了房,开始忙起自已的正事。闻春意现在除去认字写字外。还要跟着金氏学做针线活。幸好金氏在孕期。加上她自已也不赞成闻春意在这方面学精。按她的话说:“我姨娘当年跟我说,会了就行,学得多,将来累得多。一家人。都会把你当成绣娘用。”闻春意再一次觉得乔姨娘配金府老太爷,是一颗鲜白菜落到花坛里面,白费了一生好光阴。

日子一晃到了夏中,闻府招待亲戚朋友前来府上赏花赏景,闻春意才又一次行到人前来。只是她的名声,在各府流传的话语里面,已经无可挽回的败下去。闻朝青气急败坏之余,还要想法子安抚住快到产期的金氏。闻春意却是一脸不在意的神色,她不怕自已光脚行路。只怕被规矩压着透不过气来。闻春意见闻朝青和金氏为自已担心,笑着说:“爹,娘,你们安心,这几年我小心行事。过几年,别人就会忘记我现在的名声。”

人是多么容易忘记的人,闻春意了解得太深了。有朝一日,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出头了,闻春意这个做妹妹的人,借着东风都不会名声继续败坏下去。闻春意对自已兄姐非常的有信心,闻雪意年纪这般轻,已经带着两个弟弟在闻老太爷面前挂了号,闻府的长辈们皆知,闻秀峻年纪虽小,在才学上面的天分,大约象了他嫡亲的舅舅金风岩。春季时,金风岩过了科考第一天后,夏初时,他顺利过了科考第二天。

象金风岩这般的年纪,能轻松的连过两关,金府的人,连着两次大宴客,就连春季一直禁足在院子里的闻春意,都得到许可,可以去外祖家同喜。闻春意见到金风岩,是她带着闻秀峻两人在花坛里赏花,那个少年行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雪朵,你禁足多日,心里觉得委屈吗?”闻春意被一个少年人突然袭击般的摸了头,她赶紧用双手遮蔽头顶,笑着招呼道:“小舅舅,只要你继续拿书给我看,我一点都不委屈。”

金风岩笑看着闻春意,见到她跟自已这般亲近随意说话,笑着点头说:“行,只是你要的书太过偏门,舅舅要寻人借过来抄写给你。”闻春意笑眯了一双眼,这个舅舅年纪小小,却很有长辈的范。她想想说:“舅舅,我想看游记,姐姐跟我说,祖父说过,读书多的人,有些事情上面未必懂理开通,这时就要多行路,从身边人身边事学习处事的经验。舅舅,我出不了远门,但是我可以看游记学习如何生存。”

闻老太爷跟闻雪意自是说过许多处事的话,闻雪意也会跟弟妹们说上一说。闻春意借着闻老太爷的话,把这种人生经验转给金风岩,她是希望他的路,能走得再远一些,路也能走得再宽些,用不着拘限在金府这样的宅门里面。金风岩年纪轻,又是这样的身世,很是容易走向极端。幸甚,他有一个智慧的生母,在内宅里面,还极力的去保护儿子内心深处那份的温暖,而嫁出去姐姐,从来没有忘记过娘家的幼弟,在能见面时,都不会忘记表达她的关心。

金风岩好笑的的着小小女子跟他说,透过看游记来学习生存之道。他笑着说:“你有兄弟,兄弟都是能成才的人,何至于你要那么的辛苦学习如何生存。再说,我这个舅舅将来也不会让你吃苦头,你还是安稳的过日子吧。”闻春意一脸不赞同的摇头说:“哥哥和弟弟将来都各有各的事情,我自个多学习一些东西,也不会拖累到他们。舅舅也会有自已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大家待我好,而跟着不懂事起来。人,还是要自已先立起来,才不会惹人烦燥。”

在那个时代,靠人都不如靠已来得自在。闻春意上一世是非常懒散无上进心的人,却不曾真正的拖累父母家人,她还是很用心的去学了一些东西,她只不过不喜欢做那种要守规矩的工作,而是喜欢做那种自由自在打零工性质的工作,虽然挣得不多,养她自已是足足有余。而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更加如同草芥一般,如果自已还不能寻到一条自娱自乐的路,这一生只怕都不会有多少开颜的日子可以过。

金风岩的手落在闻春意的肩上,他轻轻拍拍她说:“雪朵,长大了,懂事了。”闻秀峻抬头一脸求同赞赏的神情望着金风岩,瞧得小大人笑起来,同样轻拍拍他的肩说:“峻儿是特别能干人,会认很多字字,会写字,还能种菜,可比舅舅能干许多。”闻秀峻立时笑咧一张嘴,伸手扯着金风岩,指着花坛里的花介绍起来。闻春意一直觉得闻秀峻太过聪明了,这么小的人,只要听过大人说过一次的话,他都能牢记在心里。

金府花坛里种的花,闻秀峻能一一的识别出来,他还能介绍各种花的特点。金风岩和闻秀峻两人开始围着金府赏花赏景,闻春意不得不跟着两人后面听着各种花事。金府的人,很快的来寻金风岩去见客人,闻春意姐弟也只有跟着来人一块前去。金老太爷一脸志得意满神情招呼着客人,金老夫人满脸笑容听着别人夸奖她的贤良。金府成年的男人,听着众人夸奖金风岩的话,各自顺带跟着说些兄长友爱弟弟一类的话。

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个跟着金风岩身后的人,自是受到金府上的人炽热欢迎,何况闻秀峻年纪小小,他的天分已经得到许多人的证明,很多人,把他瞧成金风岩第二。平候府的三夫人和自家姐姐站在偏处,远远的瞧着这一团热闹气氛,她很是不服气说:“小小的年纪,这般的招摇过市,以后落下来、、、、。”她的嫡姐脸立时阴下来了,觉得自家妹子越活越晕了头。娘家的兄弟越往上爬,她们这些出嫁女,在夫家的日子才能越好过起来。

金府大小姐知晓自家妹子心里的郁郁不平,她一直觉得金氏日子应该不好过才行。毕竟当年那门亲事原本是她的,她先放弃,才成全庶妹的姻缘。如今庶妹的日子不说好不好过,至少有一点,她胜过一众姐妹,她男人的房里,如今房里除去她一人之外,不再容第二人。金府大小姐的日子,面上瞧着也没有嫡妹的日子好过,可有一点上面比她要舒服,她的男人在女色上面能稳住,如今房里也只有两三个老妾室。

平候府的三爷,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爱色男人,正因为这样,当年才会执意低娶了容色上佳的金府二小姐。初初两人表现的伉俪情深,平候府三爷也安分了几年。后来旧毛病复发,以至于平候府的三房,年年会进许多妖冶的新人。金府大小姐知道自家妹子这些年过得不顺,她一直忍让着她。毕竟在金府娘家时,妹妹的风头是无人抵挡得了,那时一府的人,把她当成眼珠子般的疼爱着。

金府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这事情上面不能容忍下去。她担心好话不灵,坏话却时时灵验。不管如何,金风岩都是她的弟弟,他走得稳一些,仕途顺一些,将来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他多少都会照应到自已的孩子。平候府三夫人的话,被自家嫡姐生生的打断,她脸色阴霾起来,不平的说:“姐姐如今心里都只有那个贱人的弟弟,容不得我说他的不是。”

第九十一章 来往

金府老大小姐一下子沉下脸,这般不识好歹的话,平候府三夫人说得出口,她却听不下去。她冷声警告的说:“二妹,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娘家兄弟好,我们这些出嫁的女子,在夫家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平候府三夫人脸上露出明显讥讽的笑意,冷声道:“那个只会拾别人便宜贱人的弟弟,几时成了我们的弟弟。”金府老大小姐这些年自以为看清楚自家的妹子,是一个极其势利眼的人,遇事时,只会想着对自已的好处。没有想到,她还是会有任性冲动的这一面。她一脸惊讶的神情看向平候府三小姐,轻摇头说:“这么多年了,遇事,你还是只会怪别人的错,从来不曾想过自已的错。当年的事情,你一心怪在她的身上,觉得她占了你的好处。

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先默许亲事在前,后悔亲事在后,差点害得两府因此成仇。父亲是拖了人说合,千方百计才让闻府的人瞧中了她,得以化解了两家之间的怨气。”金府大小姐相当明白,幸好闻朝青是闻府不得用的庶子,闻府才会为了两府的交情,硬忍下那口闲气。平候府三夫人却不认可金府老小姐的话,她觉得先前的事,已经了了,金氏得了她让夫婿的好处,就永远应该要以感恩的一面与她,姐妹两人各有各的想法,终是不欢而散的分开去。金府老大小姐第一次亲和的跟闻雪意姐妹打招呼起来,还仔细的向闻雪意寻问起来,因身孕未能来的金氏身子可安康?闻雪意笑着感激她的关心,也跟她亲近起来,请她代问府里表姐妹们的好。闻春意一脸佩服神情瞧着金府老大小姐和闻雪意,两人这么快能从互相关系冷漠的亲人,直过过渡成相互友好体谅的亲人。大小两人的脸上神情,配上彼此之间的语气,实在是演得太到位了。

金府老大小姐退去后,闻雪意一脸无奈神情提醒闻春意说:“雪朵。大姨母主动来跟我们亲近,值得你这般的惊讶吗?”闻春意轻摇头,天下熙熙攘攘的人,皆为利益来往而已,她从来不是那种清高的靠喝露水存在的人。她只不过诧异与金府老大小姐的厚脸皮,可以直接转变态度。闻雪意轻轻叹息一声,说:“她是面子情,我们也是面子情。活在这府里的乔姨娘和舅舅,他们能多一个愿意亲近的亲人,总比多一个背地里挑拨关系的人强。”

闻春意是一脸感叹神色瞧着闻雪意。她这么快的时间。能想得这般的透彻。还立时做出相应的反应,自已再世为人,都远远不如她会应付自如。闻春意再一次深深的明白,术业有专攻。这一项她生天不足,后天也缺少地方磨练,再说她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世家名门深宅里的日子,实在不是她这种人能过的日子,日日算计,她想想心里就发寒。闻春意再一次决定下来,她绝对不要去做那只出头鸟,她要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闻春意原本有意想要伸出去的头,再一次安分的缩回来。她就在四房内宅里瞎折腾着吧,反正闹破天,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只会当她是小孩子心思。这一年,闻春意觉得闻府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闻秀然成亲的事情。闻秀然打破庶子年未过二十成亲的规矩。他迎娶比自已年纪大的女子为妻。在成亲以后,以求学的名义,带着妻子去了外地游学。二房闻秀轩的亲事同样在夏天定下来,是闻朝晖官场好友的嫡长女。

而闻大少奶奶因生子闭门休养多日后,总算能在夏天时,自在的出来行走。闻春意觉得她的风韵远胜过从前,少掉那份青涩的感觉,有一种花落果熟的沉稳,为人行事更加的大方周全起来。闻二夫人在她的面前,难得的收敛起来嚣张行事。听说徐府大房最小嫡子,这一年,因为太过嚣张行事,被人直接告进官府里面,最后是找了各种人脉,花了银子跟那人在私下里了结,才算把徐府名声的影响挽回来。

秋天时,闻欣意的亲事定下来了,是安城的五品文官家最小的嫡子。闻府的人,经闻瑞意的那桩亲事之后,对闻大夫人的眼光,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那男子第一次来闻府,闻春意跟在众位姐妹的身后,一块透过屏风转弯处,打量过坐在会客厅里,那个瞧着就是满脸羞赧如女子的温文男子,果然如闻雪意所说,是一个难得的性情温和男子。闻春意再次肯定闻大夫人的眼光,她所寻的人,眼前看来,都是特别合适相配的人。

闻朝青和金氏私下里说,闻府的喜事,只要一开张,只怕近年来,会年年都有一桩喜事要开场锣鼓响当当。他们算着闻雪意的事,思来思去都不觉得来往的人家,有什么样的人适合闻雪意。他们思来想去,又有些担心起来,金氏产期靠近,闻朝青只得常留闻雪意在她的身边,觉得还是长女能撑起事情。何况夏日衣料薄,女儿越长容貌性情越更吸引别人家的目光。闻朝青和金氏都是从小时,就曾经接触过内宅暗事的人,自不想长女被人暗害损名声。

闻雪意本就担心金氏的身子,到了金氏肚子渐大起来的时候,她除去每天去一趟闻老太爷书房,别的时候都守在院子里,亲手煮食给金氏吃,顺带还教导起闻春意厨房事务。闻春意上手速度快得让四房所有的人惊讶不已,她原本就会生火控火。现在对煮饭煮菜料理之事,如同天生就会一样,都不用闻雪意手把手教一遍,她已能站在凳子上煮菜,她煮菜的味道,味道色彩搭配已胜过金氏和闻雪意两人。

闻春意其实不想这么早的大放异彩,只是在这样的大热天气里,站在炉火边上,姐妹俩人的汗水如雨一样下,她还不如早早的学着上手,到时能解脱出一个是一个。闻雪意是深受打击,她教出的徒弟远胜过师傅,还能自主创新煮出新花样。闻朝青和金氏两人是惊讶之余,又暗自放心下来,这样的女儿,更加适合普通人家的生活,只管努力生活着,不用去花那种心眼,在自家小宅门里练习着跟一群的妾室去斗法。

闻朝青和金氏一直觉得小女儿样样平平,什么心眼,都放在摆在明处。她这样的性子,在普通人家是好事,在大门大户的人家里面,显得太没有心眼。两人对小女儿没有心眼的暗自担忧由来以久,如今因她的厨艺天分,两人都觉得暂时可以放下一些心思,她年纪尚小,慢慢来,总能选到一个适合自家小女儿的人家。眼下,夫妻两人要着力在大女儿的亲事上面。闻春意自此当上四房的大厨子,每次只要在一家人兴起时,她都要去煮上一两个好菜。

幸好闻春意两世都是吃货,虽然动手能力不行,至少也要比金氏和闻雪意两人强太多。这一世因为年纪太小,她不得不一直压抑着她爱吃的本色,同时也不敢表现吃货的本色。现在有这样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她欢喜起来,可以以全家人的名义,报自已爱吃的菜名给闻朝青和金氏两人购买,这样深深的能满足她的口福之享受。闻春意郁闷许久的日子,总算盼来一丝光亮。

她想着,慢慢的就能借着买菜,走出闻府这个大宅门,自由的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安城是怎样的一个城池,她来来去去只去了几条街道,她想看得更远一些。闻春意此时还不知她的想法太过美好,相对闻府这样人家,那只能是她的一个梦想而已。有了希望,闻春意小脸上渐渐的有了笑意。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因此误解小女儿起来,觉得她深深的热爱厨事,更加想法子尽量去满足她提出的菜蔬要求。

秋天,瓜熟蒂落的日子,金氏再次生下一子,闻老太爷赐名为闻秀节。闻朝青和金氏欣然接受下来,自从有了冬天生的女儿取名为春意之后,他们夫妻对名字的接受度大大的提升。四房的院子里,再一次有了婴儿的啼哭声音,院子里天天晒着婴儿的许多衣物。新生儿成了四房所有人的关注点,大家都时不时来瞧瞧那个肉团子。闻秀峻初初有些失意,他一下子变成的哥哥,从前他只接受关心,而现在他要学着去关心弟弟。

闻春意对小孩子的心思,虽然懂得不多,多少能体会闻秀峻的心思。闻朝青和金氏两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新生儿的身上。闻春意只有每天扯着闻秀峻去菜地忙活,她觉得累一点,小小人,就不会那么多的杂思。有些事情,有闻秀峻跟着她一块做,两人的力量大,闻朝青和金氏一般都不会反对他们的行事。闻春意和闻秀峻照旧会头挨着头,坐在菜地边上专放的凳上上面,商量着他们明年自以为是的种菜大事件。

头一年种菜,这菜地没有欺他们是新手。第二年,他们有了经验,菜地更加丰厚的回报他们。姐弟两人觉得明年开春后,在现有的基础上面,应该再加多两块菜地。还要在院子里角落处,种上两株果树,过几年,有鲜果子吃。因为有菜地的事情,姐弟两人跟花匠大叔有了来往,一来二去,暗地里,就有些象忘年交般的来往。

第九十二章 亏待

“雪朵,‘孤芳自赏’。”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围着菜地边上转来转去,时不时玩一下‘城门,城门,将’之类追追停停游戏。闻秀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还配上他一脸得意的神情,瞧得闻春意暗自有些好笑起来,估计是昨日跟堂兄弟们混在一块玩耍,无意当中听来的话。

闻春意对闻秀峻这类的有意卖弄,从来是赞赏有加。她觉得孩子就应该有这种好胜心好奇心,不能早早的失了孩子独有的天真活泼天性。她笑着夸赞道:“峻弟现在会连着说四个字的话,我都不太会用四个字说话。只是我们家谁是‘孤芳自赏’的人啊?我瞧不出来啊。峻弟,你跟我说说吧。”闻秀峻更加是一脸得意的神情望着闻春意,笑眯一双眼睛,说:“我们四房自然是寻不到一个孤芳自赏的人,那样的人,是有条件的。”

闻秀峻这话挑起闻春意的兴趣,她没想到年纪小小的人,还知道家有孤芳自赏的人,是要有条件的事。她一脸求知的神情,惹得闻秀峻笑逐颜开起来,伸出小手指向闻春意说:“雪朵,你这就不懂了吗?我们四房在府里条件最差,哥哥姐姐可没有那功夫去孤芳自赏。二房七哥哥和三房八哥哥两人说,只有大房的大姐姐能配上‘孤芳自赏’四个字。二姐姐都配不上这四个字,二姐姐待我们太亲近了,那四个字是要配冷若冰霜的人。”

闻春意听闻秀峻这话,就知闻素意大约前一次回娘家时,又惹恼怒下面的弟弟们。闻春意伸手摸摸闻秀峻的头,低声说:“峻弟,你年纪小,就多听哥哥们说话,可不要凑上去乱说话,知道吗?”闻秀峻立时点头冲着闻春意说:“雪朵,姐姐早招呼过我,哥哥们说的话。我弄不明白意思,听着就是,不要瞎接话。我问过哥哥了,哥哥悄悄的跟我说,他不觉得大姐姐配得上这四个字,大姐姐为人,他可感觉不到有什么清高的味道。”

闻秀峻一脸兄弟亲近的表情瞧着闻春意,就差没有表明的说,我哥跟我比跟你亲近。闻春意对闻秀峻的小心思了如指掌,现在家里再添一个最小的人。他更加需要家人的证明。闻春意笑着说:“哥哥都不跟我说这样的悄悄话。还是峻弟跟我亲近。愿意跟我说直话。”闻秀峻欢快的笑起来,态度鲜明的表白说:“雪朵,你安心,我们两人最亲。天气冷时,我们两人还是要睡在一个榻上。”

闻春意笑逐颜开的看着闻秀峻,这般大小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姐弟两人手牵手往前院走,闻秀峻寻问:“雪朵,我们要种果树的事情,要不要跟哥哥和姐姐说?”闻春意点头说:“自然要跟哥哥和姐姐说,要不,他们两人会生气不理我们两人。”闻秀峻想想点头。又问:“雪朵,你有没有觉得爹娘很喜欢小弟弟,他们都不爱理会我了。”闻春意把话听进耳朵里面,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小弟弟还小,正需要爹娘这般照顾。

峻弟比小弟弟能干。认字多,还会种菜给一家人吃。要是爹娘象照顾小弟弟这般照顾你,只怕峻弟受不了,要躲藏起来。”闻秀峻想想那小小的人儿,只会睡了吃,吃了睡,他想想摇头说:“我才不要跟小弟弟一样,整天只会睡了吃,吃了睡,我又不是青寻姨说的猪。嗯,爹娘还是照顾小弟弟吧,我不用他们照顾,我能干。”小孩子的心思来得快,想通后,散得也快。何况闻秀峻在学着走出四房的院子门,外面的吸引力,远大于四房这个窄小的空间。

闻春意轻握住闻秀峻的手,他未来的天空,是那么的广阔,迟早有一天,他不会象如今这般伴在她的身边。闻春意和闻秀峻回了房,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也回来了,这对兄姐开始查看他们一天的功课。闻雪意查看闻秀峻的功课,神情格外的认真严肃。闻秀玉查看闻春意写的字,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夸了又夸。惹得闻秀峻好几次,直接开口要闻秀玉去查他的功课。闻雪意和闻春意姐妹两人去了厨房,这对兄弟还在那里拉来拉去说话。

在厨房里,闻春意把闻秀峻说的话,转给闻雪意听。她微微笑起来说:“大姐姐有了身子,上次回娘家报好消息,寻了大伯母说话,想要接她姨娘过王家照顾她。我听三姐姐说,大伯母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只说要等到她临产时,才能许她姨娘去瞧她。她回去时,在院子里又遇见兄弟们玩闹,还差一点撞到她,大姐姐当场就发作起来,骂了七哥和八哥两人。”闻春意这才了解那两人为何会这般说话。

闻雪意瞧一眼低头做事的闻春意,提醒说:“以后,你遇见大姐姐,尽量避远一些。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肉贵身重,我们可招惹不起。”闻素意历来不怠见四房的人,一是闻朝青夫妻是闻府最弱一房。二是闻雪意抢了她长孙女的风头。三是从前府里传言闻春意大后,会长得比她美丽。闻春意通过闻素意的种种表现,得出这般的结论。闻雪意听她的话后,拍手笑起来赞同的点头,说:“她不敢怨二姐姐和三姐姐的嫡女身份,只能从我们身上找原因。

可怜她算计来算计去,嫁进王家为三子嫡妻,就没有算计到王家那位姑爷的心性。三姐姐说,她回来在大伯母面前哭,说那位姐夫要用她时,哄人时,可以哄得老天都不下雨。可是冷人时,同样可以让大晴天落大雨。”闻欣意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人显得灵光许多,行事不再那么一板一正的。闻雪意不喜欢那位大姐姐,她在外面表现得平和,在闻春意面前越来越不掩饰对一府姐妹的看法,也表露出对那位大姐姐格外不喜的一面。

闻春意听闻欣意提过几次,闻素意那位婕娘最爱挑事。她有些好奇的跟闻雪意说:“姐姐,大伯母为何不顺势让大姐姐接她姨娘出去,免得她姨娘事后又在那跳脚说大伯母为人不贤慧。”“噗”闻雪意笑了起来,说:“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说正室不贤,那她如何生下女儿的?是大伯母宽和,才由得着她跳来跳去,不懂一点的规矩行事。大姐姐夫家上有长辈主持家务,身边又不少服侍的人,她用得着从闻府接一位姨娘过去服侍吗?

何况这位姨娘没有什么特别本事,她去了,如果不小心,给别人府上添一些麻烦,到头伤了两家人的和气。这等到大姐姐临产时,大伯母叫她姨娘过去一下,既给她夫家知道,她姨娘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嫡母都愿意给她这一份情面。这样也不会给两府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闻春意这时想起来了,这个时代,有那家的姨娘,可以堂堂正正的出门去别人家做客,这是给主人家打脸的行为。

金氏生下孩子后,金府大少奶奶带来乔姨娘做的小衣物,金氏都要说上一连串的感恩话。闻春意听金氏提过,乔姨娘做了姨娘之后,几乎轻易不出金府的大门,除去给金老夫人请安外,她时常呆在自已的小院子里。正因为她这样的安分,金府老夫人才容下了她和她生的女儿,最后又在金氏救急嫁给闻朝青时,许她再生下一子。闻春意对闻素意没有什么好的感觉,觉得她投胎错了,偏偏又从来不肯认命服输。

她明明可以通过成亲这样的大事,改变自已下半生的日子,也许可以过上另一种安然的生活。她却放弃长辈为她选择的平顺大道,顾着面子,要选一条瞧着繁花似锦,实际上越走越窄小的道。姐妹两人煮好菜,由着仆妇端菜进房用餐,闻雪意轻捏下闻春意的手,提醒说:“娘的身子骨还没有恢复,可不能给她听见这些不好的事情。”闻春意点点头,随着闻雪意一天天年纪增长,哪怕她还未到相看的年纪,金氏还是有些担心起她的亲事起来。

金氏在内屋用餐,以免伤到风。闻朝青陪着儿女在外屋用餐,餐后,他照例一一寻问儿女一天的事情。闻雪意笑着说,给祖父请了安后,就去了大房陪三姐姐做绣活。闻秀玉说先生新教的功课。闻春意没有什么新鲜事情提,只有提及明年开春想种果树的事情,闻秀峻立时在一旁跟着点头说:“爹爹,在院墙角边种果树,不占地方,过几年,树高了,也有果子吃。”闻朝青笑了笑,点头下来说:“好。”

闻雪意提醒说:“爹爹,这事情,我们还是要跟大伯父大伯母说一声。”闻朝青笑着说:“你大伯父早等着那里,就瞧他们两人几时会提出来种果树的事情。种吧,你大伯父大伯母都不是小气之人。”闻朝青眉头微微皱起来,问闻雪意:“有没有去给你祖母请安?”闻雪意笑着点头说:“我和三姐姐去给祖母请过安,我们进了院子里。只是祖母身子不适,只能隔着房门给她请安。”

闻朝青微微叹息一声:“你祖母也是辛劳一辈子的人,有时话不中听,你忍着吧。”闻雪意轻点头说:“爹,我听祖母的声音,非常的虚弱。三姐姐想留下来陪她一会,她都不许。我和三姐姐说好了,明日我们分开去请安,也许祖母会许三姐姐留下来陪她说话。”闻朝青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嫡母,她待他虽然一直冷漠,却从来不曾亏待过他。

第九十三章 稳坐

闻春意抬眼瞧见闻朝青眼里浮现的那种不明神情,瞧着都能感受到他纠结心绪。闻春意垂下眼,在心里轻叹息一声,嫡庶之间的鸿沟,那能这么快的涂抹平和。闻春意有些庆幸起来,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没有被养成那种阴险奸诈的性情。

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是心里有阳光的人,只要不被人逼迫得太急,他们两人此生大约就是这般平顺的过下去。闻朝青终究是无心思再多说两句,闻雪意带着弟妹很快的退出房去。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金氏轻语哄着他。闻雪意瞧着弟妹们稚气的小脸,想着闻朝青在提及闻老夫人时,仿佛永远都只能说一半咽一半话的神情,她的眼神郁静下来。闻府眼下是他们的家,将来就是搬离出府,这里也是他们断不了根。

闻雪意越大越明白,闻老太爷夫妻老去后,四房搬出去后,地位上落下去,经济上同样会有种种的拘谨。闻老夫人自秋天开始,小病缠绵不休,院子门虽然比从前易进去了,她却明显表露出她的态度,更加不喜见到如她这样的孙儿孙女。闻雪意年纪渐大,她能体谅闻老夫人做法,谁愿意在病中,还要去应付一些不想面对的人。只是孝道在那里,四房的人,闻朝青夫妻不方便出现在闻老夫人面前,那只有她这个长女,在此时要谨记得日日去请安。

闻春意伸手握住闻雪意的手,她这个长姐活得太难了,年纪轻轻就要为一房人的未来精心布置谋划。闻雪意反握住闻春意的手,问:“我听三姐姐说,你学会了一种绣法,就想着要学新的绣法?你为何不沉下心思,把一种学精之后,再去学另外一种绣法?”闻春意立时抽出自已的手,抬眼望着她说:“三姐姐要嫁人,我又学得慢。我担心学精一种绣法之后,三姐姐已经嫁了人,那时我就无法再学新的绣法。”

闻雪意默然下来,闻春意学习东西瞧着是非常快的人,却是那种永远也无法学精的人。闻老太爷就曾经说过,这世上天才少,有天分的人,也不多,太多数人,都是那种才智平庸的人。 闻雪意是希望弟妹有出息。眼下瞧着闻春意的天分。也就那么多。幸好她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闻秀玉打量一眼闻雪意的神情,又望了望低垂着头,瞧着有些委屈神色的闻春意,他笑起来说:“姐姐。我们家出一个三姐姐这样的人,已经是福气。

要是再出一次跟三姐姐一样的人,只怕福气多了,也会有些经不住。雪朵说得对,眼下还是要先把绣法学到手,以后有兴趣可以慢慢的去练习,反正她年纪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闻秀玉不懂女子对绣法的追求,他只是觉得多学几样。总是没有什么坏处。何况闻春意说得也对,闻欣意出嫁之后,闻府的女子,总不好意思时不时上她夫家去请教绣法的事情。闻雪意原本是想端正一下闻春意的态度,给闻秀玉这话一说出口。她什么都不好说了。

她白眼对着闻秀玉说:“我这不是担心她贪多嚼不烂吗?”闻春意脸上露出灿然的笑颜,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个技艺高超的绣娘,学习绣法,也不过是出于好奇心。她笑着说:“我学了后,用不着去嚼烂。反正我只是学学,又不能靠这种技艺吃饭。以后家里人,谁有兴趣,我都可以教谁。”闻雪意和闻秀玉立时明白闻春意的心思,原来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学精过,只想学着应付一下。

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都是那种学一样东西,要尽最大努力学精的人。可是下面两个弟妹,瞧着胚子就有些歪起来,他们觉得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两人都只愿意学学表面的功夫,只图将来可以应付人了事。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自是想了许多的法子,想改变这两人的心态,可惜他们努力了半天,都没有这两人懂得那些花巧功夫。闻朝青就私下里劝过他们,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只要弟妹不坏心,你们就由着他们去。

闻朝青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从来不觉得两个小的是那种荒诞的人,瞧瞧他们在自家后院做的事情,都是做一样学一样想一样。闻雪意和闻秀玉是一脸无奈神情,瞧着两个弟妹又凑在一块嘀咕起来,这两人凑在一块,想的都是那些实用的事。包括树叶落下来,晒干先用来点火,灰就可以用作肥料之类的事情。闻雪意和闻秀玉都非常奇怪,为何自已弟妹跟穷人家的孩子一样,闲着时,一门心思都钻进钱眼里面。

四房的日子,在闻府是最差的日子,可相对外面普通人家的来说,却算得上是好日子。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的心思都用在功课上面,从来没有想过家用之类的小事。他们都想不通为何弟妹两个,年纪小小却最关心家用这一块,还一门心思的用在种菜种花上面。自金氏临产时,闻朝青就吩咐仆妇在后院收拾一个院子出来,专门给四人做书房用。四个人往后院走去,兄姐谈的是功课,弟妹说的明年要种的果树品种。

在书房安坐下来,各坐一方安静的写字。大丫和二丫静静的随侍在一旁,她们瞧见闻春意和闻秀峻写了几张纸后,两人就不安分的互相使眼色说话。大丫和二丫交换下眼神,两人一致当做没有瞧见一般。她们早已瞧明白,四房两个当家主子是性情宽厚的人,对下面的人放任行事。瞧着眼下是自家小姐年纪轻轻,就已经当四房大半的家事,算是四房里面最历害能干的主子。可是这几年下来,她们早已瞧明白,自已主子最易被各种规矩限制行事。

十三少爷的心思,也用在功课上面,轻易不会去管闲事。以至于四房里面两个年纪小的主子,不知不觉中已能做成一些事情。大丫和二丫早瞧明白这对姐弟有心行事时,那是各种方法都要用上去,一定要成事的性子。大丫和二丫在闻府里呆久了,知道四房的处境,两人都足觉得有十八小姐和十六少爷这般只要占理,他们就能翻天复地的性子。四房的人,在台面上依旧还是会吃亏,可在台面下,却无人再敢随意伸手过来。

大丫和二丫暗地里感叹闻春意生性太过懒散,只要事情没有惹急她,她都可以视而不见的放过去,而且还喜欢什么事情,都放在明面上来解决,都不去学学别的小姐,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个最会装端婉,背地里什么,却是非常小性子的人。大丫和二丫私下里提醒过闻雪意,却被她训斥说:“她用得着行那阴私的事情吗?放着大道不走,去走那损人不利已小道,她又不是傻子。你家十八小姐精着呢,才没有你们想的这般傻。”

大丫和二丫自此不敢在闻雪意面前,提及闻春意的事情。闻春意瞧瞧写的张数,她放下笔,揉搓起手腕,顺带叫闻秀峻说:“峻弟,我们去外面看月亮。”闻雪意头也不抬的说:“雪朵,今天是阴天,你几时见过阴天的夜里会出月亮?”闻春意瞧一瞧窗外,黑沉沉的一片,想了想说:“我和峻弟去观气象,瞧瞧明天能不能变成晴天吗?”闻春意的话里话外就是要出门去,闻秀峻自然是跟从者,他跟着说:“姐姐,我们瞧了进来,跟你和哥哥说。”

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快后面有人追一样出了房门,闻雪意轻摇头不已,闻秀玉笑眯眯的说:“姐姐,由着他们去。我瞧着雪朵今年的性情变得开郎许多,脸上还多了笑容。不象从前,总是沉着一张脸,瞧得我都跟着她一块阴着脸。”闻雪意也能感受到闻春意的变化,那张小脸上是多了一些表情。只是闻春意也只在自家人露出真性情,出了四房的门,她依旧是那个沉着一张脸,满脸木然神情的小女子。

闻雪意轻笑起来说:“小女子,天天阴着脸,太不讨人喜欢了。她现在变得活跃起来,虽然容易惹事出来,我还是喜欢她现在这样。”闻春意和闻秀峻很快进房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地方。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也写完字,两人收拾干净自已的桌面,还要顺手查看弟妹写的字,顺带帮着收拾他们的桌面。大丫和二丫把用过的笔墨纸砚收整放起来,又顺从闻雪意的意思,把棋盘摆了出来。

闻雪意和闻秀玉分坐两端,闻春意和闻秀峻就要做观客。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平日都是极其友善的兄姐,只是这两人下棋时,那是六亲不认的性子,绝对不容许弟妹有任何多余的捣乱。闻春意和闻秀峻屏气凝神的观他们下棋走步,偶尔两人交换下小眼神,无人敢轻易挪动一下,就怕不小心会惹到专心的兄姐。远远的听上去,前院有了一些动静。闻春意刚刚抬起身子,闻雪意的冷眼就扫了过来,她不得不端正坐下去。

闻春意只能抬头望向大丫和二丫两人,见到那两人一脸怕怕的神情冲她轻摇头,她只能忍着好奇心坐在原处。闻秀峻瞧一瞧入神的兄姐,同样那小眼神往房外飘走。总算听到有人往后院走来的脚步声音,闻春意和闻秀峻的脸上都出现了喜色。大丫和二丫轻轻的拉开房门,惊讶的叫一声:“小姐,老爷过来了。”

第九十四章 备

房内四个孩子同时迎了出来,迎进来深皱着眉头的闻朝青,他满脸沉静神色安稳的坐下来。闻朝青久久不语,四个孩子互相看来看去。好一会后,闻秀峻在兄姐的示意下,仗着自已年纪小,不得不伸手轻轻去拉扯闻朝青的衣角。

闻朝青仿佛被他惊醒一般的看向他,然后抬眼望着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说:“雪意,你明天跟着姐姐们去给祖母侍疾,秀玉,你下学回来,带峻儿一块去给祖母问安。”闻雪意和闻秀玉姐弟立时应承下来,两人瞧着闻朝青的神色,眼底都有着探寻的意思,却识趣的没有开口寻问。闻春意听着没有自已的事情,她的眉眼淡淡,闻老夫人入秋生病,至今才要求儿孙们服侍在身边,大约是病情加重了。

闻朝青立起来,吩咐四个孩子要早些回去歇息,他便候在房门口。闻雪意和闻秀玉只能丢下未下完的棋局,吩咐大丫和二丫不用收拾起来,就这般放着,以待明晚继续。闻朝青把儿女送回去之后,进了金氏的内屋,瞧了瞧睡在小床的小儿子,又瞧瞧了睡沉下去金氏安宁的脸,他才转身往外面榻位睡去。这一夜,闻朝青觉得自已在做梦,儿时的他,那双因不懂事,而瞧着闻老夫人渴望她注目的眼。

年少时,知自已永远不能如嫡兄弟那般张扬活着,他学着压制自已的天性,渐渐的习惯成自然的低调起来。成亲时,嫡妻由嫡女变成庶女,他心底暗松了一口气。闻朝磊虽然娶得世家嫡女为妻,可那三嫂子为人处事格外的嚣张,瞧着他的眼神,都有掩饰不了的不屑神色。闻府人人都觉得他吃了亏,只有他自已觉得自已占了便宜,从此在自家里,不用处处矮人一头,他在自家里。可以抬头做当家男人。

闻朝青早晨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他坐起来,已听见里屋金氏哄着孩子的声音,他瞧一瞧外面的天色,重新平躺下去,想着再睡一会,就没有这般的辛苦。闻雪意带着弟妹进来请安,闻朝青端坐在主位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冲着儿女低声提醒说:“你娘亲刚刚睡一会,你们先不用急着去给她请安。”闻雪意带着弟妹们退出房。四人一块进厨房去。两个仆妇已煮好早餐清粥和小菜。正准备端出去。

闻雪意赶紧阻止说:“我们的份。就留在这里,我们在这里用餐。”四房老爷夫人没有那么的重规矩,仆妇们笑着把四份餐食端放在厨房一侧的桌上。用完餐后,闻雪意和闻秀玉两人是最早出院子门的人。闻春意带着闻秀峻再次去见了闻朝青,见他已经再跟清醒过来半卧在床上的金氏说着话,姐弟两人跟着凑了过去。金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说:“你们喜欢小弟弟吗?”

这样的话,昨日金氏已经问过他们两人,不过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还是笑着点头说:“喜欢。”姐弟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身子已经凑近小床边去,小小婴儿好象一夜之间又变得大了一些,脸也张得开起来。闻秀峻用小手指轻轻的点点婴儿的脸。低声说:“雪朵,弟弟的脸,太嫩了,我都不敢重一点碰他。”闻春意瞅他一眼,提醒他说:“峻弟。有了小弟弟,你以后就是哥哥了,你不能教坏了他,记得要叫我姐姐,不许再叫我的名字。”

闻春意总算找到机会,在闻秀峻面前申明自已姐姐的身份。闻秀峻有些怏怏不乐的‘嗯’一声,在他的心里,他觉得闻春意太不象姐姐了,实在是闻春意太能放下架子,时不时陪着他在榻位上打滚。闻春意重新回到童年,早决定不去做一个假淑女,她要做一个会玩泥巴的孩子。可惜闻府却没有这样的条件给她,她只能在陪着自已的弟弟时,顺带的拾一回孩子的乐趣,跟着他打打滚,顺带做一些小大人做的事情。

金氏瞧着一对小儿女,那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明朗起来。她笑着对闻朝青说:“雪朵和峻儿两人都是如节儿这般小小的长大,转眼间,他们就这般大起来。”闻朝青见两个孩子看着小婴儿不放松,便低下头跟金氏说着话,顺带把府里的一些事情告诉给她听。金氏听闻朝青说的话后,她的眼里闪过无奈的神情,轻声说:“他大伯考虑的周全,我现在身边离不得人,有雪朵陪着我,你也能安心。”

闻朝青和金氏交换下眼神,谁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感叹神情,瞧一眼还不知事的女儿,两人心里都暗自庆幸着她不爱出院子门,对一府人的偏见,也能漠然置之。闻春意偏过头,瞧见闻朝青和金氏脸上的神情,她笑着提醒说:“爹爹,你今天不用出门吗?”秋季时,闻朝青的事务多了起来,不会象夏天时,有那么多的空闲。闻朝青出门后,金氏伸手握住闻春意的手,说:“雪朵,娘近来身子虚,你守在娘身边,可好?”

闻春意自从听了昨夜闻朝青的话,心里多少明白,闻老夫人对她的不怠见。她笑着点头对金氏说:“好。你和节弟两人睡了,我和峻弟就在外面坐在玩耍,我们两人不会去外面乱跑。”金氏轻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闻春意的头,低声说:“我家雪朵这般的性子,是人见人喜欢的性子。”闻春意微微笑起来,在金氏的心里,他们四人就没有一人不好。闻秀峻凑了过来,金氏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赞他:“你爹爹说,你明年还要种菜给弟弟吃?“闻秀峻立时笑着点头,把明年决定要种的菜名,一一报给金氏听,还提了提花匠大叔的话:“娘,花匠大叔说,这几样菜,煮出来的菜汤,都可以给小弟弟用。”金氏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快乐,她笑瞅着一对小儿女,直到闻秀节再次啼哭起来,仆妇立时赶了过来,解开包着他的包,清理过后递给金氏,才顺带把两个孩子带出内屋。闻春意牵着不住回头的闻秀峻,笑着说:“峻弟,你想跟小弟弟抢食吗?”

闻秀峻的小脸红起来,立时否定说:“我才不会做跟弟弟抢食的哥哥,我只是想看弟弟喝母奶的样子。”闻春意低低的笑起来,闻秀峻恼羞成怒起来说:“雪朵,你从前也是这般瞧过我喝母奶的样子,我瞧一次弟弟,有什么关系。”闻春意赶紧收敛脸上的笑意,轻摇头说:“我记性没有峻弟好,多亏峻弟提醒我,原来我小时做过那样出糗的事情。”原本按照闻府的规矩,孩子生下来都会有乳娘照顾。

四房的几个孩子,不知为什么,出生之前,府里同样会请好乳娘备用,却在他们出生之际,因为各种各样的奇怪原因,被清退出去,临时来不及再选乳娘,不得不由金氏亲自照顾着。闻秀节出生前,闻大夫人不想再碰到那样的事情,亲自为孩子选好了两个丰胸的乳娘。结果老姨娘过来一趟,她瞧着当中的一个乳娘,觉得别人的胸太大,瞧着就不顺眼,随口就训斥几句,那个乳娘因此无奶,不得不早早清退回去。

而另一个乳娘,在闻秀节出生这一日,突然肚子不舒服,无法尽责任。闻朝青叹息不已,觉得自家的孩子,大约天生跟亲娘亲近。金氏却暗喜在心,她喜欢亲自照顾自已的孩子,这样,无人可以代替她在孩子心里的位置。金氏与乔姨娘亲近,自出生由她亲手照顾,两人一直相当的亲近。金氏瞧过闻朝青待老姨娘的淡漠,亲母子之间有一层涂抹不掉的隔膜。闻朝青反而对照顾过他的乳娘,有一份亲情,年节时,背着人,会上门去探望她。

闻春意和闻秀峻两人说着话,在榻位上坐定下来,把闻朝青吩咐过的书,两人凑在一块看起来。闻春意看书原本就快,只是为了将就闻秀峻的速度,她不得不跟着慢下来,顺带再理解一下书中的意思,反而比从前那种快速度,更加能体会书中种种的绝妙描摹,时时回思一番,觉得那些生涩的字眼,都能读着一种别样的韵味出来。闻秀峻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着,时不时还要随口考考闻春意的认不认识。

仆妇由内屋出来,瞧着两个低头在一块的姐弟,她的眼里闪过笑意,放轰脚步端着脏衣服往外面走去。金氏在房内,听着外屋两个孩子一问一答的声音,她渐渐的放平心绪,很快的安睡下去。午时,闻春意带着闻秀峻进了厨房,她没有君子远苞厨的想法,人要生存时,会煮食是根本的需要。闻春意翻了一番厨房里的菜蔬,这些日子,只有这几样菜,她随口问闻秀峻说:“峻弟,你想吃那一种菜?”

闻秀峻随手指了一样菜,说:“我吃这一样菜,我要自已煮。”闻春意把那一样菜拾起来,笑着说:“你先学着洗菜吧,煮菜的事情,再等等吧。爹娘答应下来,我才敢许你上灶当大厨。”仆妇笑着准备温水,由着闻秀峻按着闻春意的指示洗菜。她们在一边清理起肉食,这样的粘手事,自要由着她们先备好,不要脏了少爷小姐的手。

第九十五章 忠心

闻春意很多的时候,无比庆幸自已活在四房,还能得一些安宁无拘束的日子。闻老夫人这一次病起,缠绵至过年前,才慢慢的恢复过来。只是还是伤了元气,日后更加需要小心谨慎的静养着,轻易不能再生气。

老姨娘再一次无法接近闻老太爷的书房,再一次被暗地里禁足在自居小院里。闻二夫人开恩,特设小厨房给她用。闻朝青听到消息后,自已跑去看了老姨娘,回来一脸的愤然对金氏说:“口口声声,说待我和老六如何精心细致的照顾,现在应该是我们报生恩时。她要我给老六去信,叫老六回来一趟。到如今,她还不是一个明白人。她除去生了我们外,何时在我们身上花过心力,只是我们大后,才来接近我们兄弟两人。”

金氏这一次生子后,精力没有从前旺盛,听着闻朝青的话,知道老姨娘大约又做了打儿子脸面的事情。她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劝闻朝青感恩老姨娘的生恩。实在是生恩,许多的时候,都抵不过养恩。金氏嫁进府后,她先前想过要亲近老姨娘,她认为,老姨娘能在精明能干的主母眼线下立足多年,还连生两子,又能保住两个儿子平安长大,那一定是一个行事相当有度聪明的妇人。

可惜现实很快的让她明白过来,老姨娘就是一个没有心眼的女人。闻老夫人的算计,大约从年轻时开始,就没有真正的错漏过,她连同儿子辈将来的辅助人选,都能从小时开始培养起来。她容下老姨娘这个少不了男人的姨娘,由着她在内宅里任性行事,只在她有想法越过底线时,再把她禁足一些日子以示惩罚。外面的人,瞧着都觉得她的手腕太软,养大了老姨娘的心。她待三个庶子衣食样样照顾周全,闻老夫人在安城。素来有贤达慈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