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俊秀的少年郎眼底隐隐泛着水光,双手紧紧的握着乐平公主的手,喃喃道,“要不再等等?反正今天没有宵禁?今日一别,我们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即使能相见又如何?那时候已经罗敷有夫了。

郑琬琰闻言神色一动,张嘴刚想答应,身后的阿金悄声提醒道,“公——娘子,时辰差不多了,明日还要回家呢。”郑琬琰和卢成一路上柔情蜜意,说不尽的话,可阿金却提心吊胆迄今,她既怕公主会被不知情的贱民冒犯,又怕公主私会卢少君会被人发现,那么她就没命了!

郑琬琰听到阿金的话,神色几变,终于下了狠心道:“成郎,我先走了,我们——来日方长!”

“阿琰!”卢成伸手想拉郑琬琰的手,但被阿金不动声色的挡去,开玩笑,公主再不回去,就真瞒不住了!

卢成痴痴的望着表妹登上画舫,画舫一路疾驰而去。

“少君,我们也回去吧。”侍卫见卢成站在河边不动,担心他着凉,小声的说道,他们并不知道郑琬琰的身份,就当卢成是出来私会某个世家小娘子的,这种事在世家少君中很常见,大家都见惯不惯了。

“嗯,我们走吧。”卢成心不在焉的说。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群壮汉围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卢成的侍从警觉的将卢成保护了起来。

那些壮汉一声不吭,还没等侍从拔刀,就将那些侍卫连带卢成一个个的丢入了淮水中,旁观的民众在见那些壮汉的时候,就吓得一哄而散,等城守的兵丁赶来的时候,那些壮汉早就不见踪迹了。冬天的淮水,河水冰冷刺骨,等卢家的侍从在兵丁的帮助下哆嗦的将卢成捞起来的时候,卢成已经面白唇青的晕过去了,吓得侍从们急吼吼的大喊着救人。

这慌乱的一幕被一名身处淮水河畔一栋二层民居里的人尽收眼底,那人薄唇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郎君。”高囧的近卫悄声走到了他身后,“已经处理完了。”

“去派人保护公主了吗?”高元亮问。

“兄弟们都去了,保证公主一路上安全。”近卫面无表情的说,要不是这女人是公主,他们早就把这水性杨花的贱妇给杀了!他们家郎君哪里比不上那文弱没用的花架子了。

“回去吧。”高元亮转身往楼下走去,“等了一夜,兄弟也累了,回头带你们好好乐呵乐呵去!”

“多谢郎君!”近卫低着头跟在高囧身后。

高囧回到家中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高威的书房,“哈哈——”还没进入书房,就远远的就能听到高威的大笑声。

高囧微微扬眉,父亲今天似乎很开心?他款步走入书房,诧异的发现高严居然也在,而且他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的弟弟,今天居然也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要知高严因平时容貌过于出色,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一向衣着简单,神情冷漠,让人不敢亲近。

“元亮你回来了!”高威眉飞色舞的招呼着长子。

“是的,父亲。”高囧朝高威行礼。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呢?可有和公主说上话?”高威关切的问。

“宫规严谨,我怎么可能见上公主呢。”高囧笑了笑说,但话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也对。”高威轻拍长子的肩膀,“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他又对高严说,“放心,等明天一下朝,我就去陆家提亲!”

“提亲?”高囧脚步一顿。

“哈哈,元亮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又有喜事了!仲翼要娶安邑县主了!”高威一想自己长子尚主,而次子居然还能娶到世家嫡长女,还不是普通的世家,是上姓士族中的吴郡陆氏啊!那个十世八公经史传家历代才子辈出的吴郡陆氏!高威感觉自己都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仲翼,你放心,阿父这次亲自上门去提亲,保管让你和安邑县主的婚事风风光光的!”高威豪爽的说,高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多谢父亲。”高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皎皎嫁给自己已经够委屈了,他可舍不得再在婚礼上委屈她。

安邑县主?高囧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他努力的回想着陆希的容貌,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陆希到底长什么模样,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看似性格很温柔的女郎。陆家的女儿,有这么好娶?不过想来没有陆家的默许,高严也不会让父亲去陆家提亲,陆希和高严就算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妹吧?高元亮突然脑海中闪过郑琬琰同她那个情郎依依不舍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经过了初七一夜的喧嚣,初八清晨的分外的平静,天际中透着微微的蓝,仿佛越窑新出青瓷,莹洁光润。

袁敞无精打采的坐在花厅中,身旁茶釜中的泉水烧的“咕咕”的作响,他双目无焦距的望着那茶釜,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呢?水开了。”男子清雅温润的嗓音在花厅中响起。

袁敞呆愣愣的伸手就要去拿那茶釜,却半途被一双手拦住,“烧过了,撤了下吧。”来人吩咐道,玄色的衣摆滑过光滑的地板,暖阳透过窗纸射在衣袂上,衣袂边缘泛起了淡淡的金辉。

“阿舅。”袁敞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来人见袁敞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嘴角微勾,半靠在软榻上,戏谑道:“怎么?昨天和陆家那丫头玩的太累了吗?”

侍女们上前,有的给男子洗手净面,有的给他褪去身上的配饰更换常服,有的跪坐于男子身后,散开男子的发髻,用沾了零陵香油的牛角轻轻的揉按着男子头上的穴位,男子闲适的半闭起眼睛,琤琤的古琴声在屋内中流淌。

“皎皎不在。”听阿舅戳中他的痛处,袁敞神情更沮丧了,昨天他本来计算的好好的,等赏花宴一散会,就在外面等着皎皎,然后接她去灯会完,结果他在外面眼巴巴的等到好一会,才得到皎皎已经外出的消息。

王钰望着恹耷耷外甥,手一抬,弯起的修长食指准确无误的敲在了袁敞额头,“我给你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袁敞捂着额头,来不及叫疼,听到舅父的问话,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哈哈——”他干笑两声。

王钰接过丫鬟递来的枸杞饮,轻啜了一口,见外甥这样,他长眉一挑,“还没看完?”

“全看完了!”袁敞连忙说道,“就是看的不太仔细。”虽然王钰很疼爱袁敞,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好,可袁敞还是非常敬畏王钰,因为王钰惩罚起自己来,也比其他疼爱他的长辈狠多了。

“有什么想法?”王钰将茶盏放在丫鬟递来的托盘上,随口问道。

王珏这个问题,让袁敞沉默了好一会,王钰也不催促他,只安静的听着琴伎弹奏的乐曲。这是王钰这么多年来的习惯,每次下朝后,他爱听一会琴曲,静坐上一个时辰后,才开始处理公事。身为掌管吏部和户部的中书令,王钰有时候甚至可能比皇帝还要忙。

袁敞看着王珏给自己的资料,是全国各地的户籍资料,当然并不是全部,而是袁敞今年去过的地方的户籍资料,“据云南郡户籍记载,云南郡统县九,户九千二百,其中青蛉县,户六百,口二千八百三十一。从先帝迄今,两位陛下仁慈,年年减赋税,大宋休养生息多年,可青蛉县十年间,不过长了百余口人。我今年去过青蛉县,虽没具体探查过到底有多少人,但肯定不止区区两千人,一定是有人在私庇人口!”

“果然要出去走走才长见识。”王珏适时的夸奖了袁敞一句,小孩子嘛,还是要多以鼓励为主。

袁敞脸一红,“阿舅,您别夸我了,这事皎皎都知道。”

王珏笑着轻拍袁敞的肩,示意袁敞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陆琉是把长女当儿子养的,会和女儿说些政事也不奇怪。

“阿舅,此风若增长,大宋危矣!如今大宋财政大半靠田租赋税,然人口始终无长,大片的荒地无人耕作,而如今的大宋内有天灾,外有外族虎视眈眈,少了赋税壮丁哪里有什么钱粮去赈灾军士击退外族?”袁敞一直知道目前各地的豪强和世家私庇人口,可他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须知大宋大半税收都靠了田赋,可如今人口大部分都被豪强庇下,这就意味着,大部分属于朝廷收入的税收,纳入了各地豪强手中。

王钰见袁敞如此说,微笑颔首,“那依你之意,应该如何解决呢?”

“先要从律法上入手,私逃故土者,罪及妻子!”袁敞掷地有声的说,“对于一些人丁调零的大郡,最好是从人口大郡中迁移民户。”

王钰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外甥的话。

“但这些只能治疗肌肤之疾,想要根治光靠律法远远不够,尤其是故土难离,若强行迁丁只会弄巧成拙。”袁敞话音一转说,“这些年陛下连年减租,赋税已经比一些私税要低许多,定有许多逃户会想回故籍的,同时还可以推行屯田制!”

听到外甥提起屯田制,王钰饶有兴致的直起身体。

袁敞越说越顺,将自己这几天的设想都说了出来,比如要让朝廷将大量无主的荒地直接分给没有田地的平民,朝廷可以租借耕牛给平民使用,同时征收一定的田赋…

王钰越听越欣喜,最后哈哈大小的拍着袁敞的肩膀,“好!好!果然是袁家的儿郎!子慎后继有人啊!”子慎是袁敞的父亲袁审的字。

袁敞得了舅父的夸奖,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王钰目光柔和的看着袁敞,“墨奴,你若真喜欢安邑县主,阿舅替你去向陆元澈提亲如何?”

袁敞听了舅父的话,一怔,半晌才道:“阿舅,皎皎怕是不喜欢我呢。”

“没出息!”王钰很顺手的又敲了外甥一下,“若是安邑县主嫁了你,她还能喜欢他人不成?”

“算了吧。”袁敞还是摇头,“反正皎皎还小,不急。”袁敞很喜欢和皎皎在一起玩,可他也不愿意让皎皎不开心,反正他现在和皎皎这样玩也很好。平时皎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有他一份,他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也就皎皎会喜欢,袁敞想着,就算皎皎嫁了旁人,他也可以找皎皎玩嘛!

王钰对外甥未来的未婚妻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就希望她出身不低,人不要太蠢就够了,安邑县主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但若是不行,也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他对袁敞吩咐道:“既是如此,把今天同我说的内容,写一篇策论出来。”

袁敞听到王钰的话,刚因受到舅父夸奖而飞扬的眉眼,顿时垮了下来。

“不愿意?”王钰含笑问,他容貌本就俊秀端雅,如今这一笑,更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愿意!”袁敞看到舅父这笑容,即刻打了一个寒噤,乖乖的下去写策论了,他本来是想去找皎皎玩的,今天都初八了,皎皎一定回来了,说不定又会做什么好吃的了…

而在袁敞苦命的写着舅父布置的功课之时,高威带着二十几名兵丁,提着几十个不甚起眼的箱子,低调的登上了齐国公府陆家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高严我会这么好心,给你解决情敌吗?这个情敌,你会有一辈子的!

古代其实和袁敞一样的人,还挺多的,其中不是所有人都会想着去报仇什么的。。。就比如说嵇康被司马昭处死了,然后嵇康就留书给他儿子嵇绍,让他好好效忠晋朝,然后嵇绍就当了司马家的高官侍中,最后还为了救晋惠帝而死,当然袁敞不会和嵇绍一样。。。

☆52将行益州(上)

高严等天一黑,担心夜露深寒,就让陆希回画舫了,让陆希看了一会灯会后,就送她回去了。陆希到别庄的时候,陆言等人都还没有回来。

“姑娘,小心脚下。”陆希走得急,就带了春暄和烟微两个丫鬟,余下的都是高家的下人。犊车一直驶入别庄二门才停下,几个小丫鬟率先从后几辆车中跳下,打了灯后,九月和烟微两人,才扶着陆希下车。高严并没有露面,而是在离别庄不远处看着陆希犊车驶入别庄。

“大娘子。”穆氏接到通报,匆匆的带来赶人,一见陆希忙去摸她的手,察觉她掌心干燥温暖,才松了一口气,陆希就派人说了一声,自己暂时不回来了,连丫鬟也就带走了春暄烟微两人,这怎么能不让穆氏着急?

“回来了?”陆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耶耶?”陆希回头,就见陆琉站在身后,她开心的快步上前,“你看,这灯笼漂亮不?”陆希手心托着两个小小的牙雕灯笼。

陆琉原本憋着一肚子火气,想对高严发作,可偏偏这小子居然不出现,见女儿开心的捧着小灯笼朝自己过来,陆琉满肚子火气,顿时不翼而飞,罢了!皎皎喜欢也就够了。他目光瞄了一眼那牙雕灯笼,这小子也算费心了,这种工匠可不好找,思及此,他微微点头,“是挺漂亮。”

“耶耶,我今天去东西市了。”陆希又像是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拿出一只小葫芦,拧开口子,“耶耶,这是我从东市买回来的酒,你尝尝,口感很不错,据说卖酒的人说,那是他们家祖传的方子。”陆希挽着陆琉的手,绝口不提高严,只同陆琉说着趣事,还把买来的小东西给陆琉分享,陆琉不由心下大爽。担心女儿着凉,赶着她先去梳洗。

施温等陆希离去后,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陆希买回来的酒,轻啜了一口,舒服的舒了一口气,对陆琉道:“郎君,大娘子还真有心了。”

陆琉似笑非笑,“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谁有心了。”陆琉怎么说也在官场混了十来年,陆希这点小把戏还不够他看的,这丫头一回来就这么殷勤,摆明着就是讨好,知道自己舍不得说她。

施温笑道:“大娘子开心,郎君不也就开心了。”

陆琉听了施温的话,摇头一笑,“你也不会给她说情,难道我还不希望她好吗?”陆琉眼底闪过怅然,叹气道,“仲翼这孩子个性是偏激了些,可好歹对皎皎是一片真心,有他照顾皎皎,我也放心了。”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施温听着陆琉的话,心中颇不是滋味,“郎君,瞧您说的,回头等大娘子嫁人了,你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陆琉听着施温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大怒道:“高严这臭小子休想!皎皎没满十八岁之前,他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陆琉因这妻子和母亲身体都不怎么好,长年绵延病榻,陆家有不少医书,他又跟着御医学了不少,本身已经算医术非常不错的大夫了,若不是自矜身份,不屑去当医士,说不定早能混个名医头衔了。

也正是如此,他知道女孩子晚点成亲生子,才对身体和孩子更好。他能这么心无芥蒂的介绍高严,也正是精通医道的缘故,在他看来高威那老小子根本就是害死自己夫人的罪魁祸首,若是他夫人根本不是难产而死,而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晕过去而已。当初若能稍微找个医术精深些的大夫,让他夫人缓过气来,也不至于让在钉死的棺材里拼命生下孩子。

施温听郎君这话,心中暗笑,看来高少君娶妻之路还有的走呢。

“耶耶,你说什么?”陆希梳洗完毕,换了衣服来找陆琉,就听到父亲的说什么“滚远些”,难道有人惹他生气了?

陆希是散着头发进来的,所以侍女们提早在施温面前隔了一扇屏风,施温也不打扰父女说话,先退下了。陆琉见女儿一头湿发,皱眉道:“怎么不擦干才出来?”

“已经半干了。”陆希坐在陆琉身边,“耶耶,你别生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一声不吭的就出去了。”

陆琉接过柔软的棉帕,给女儿擦着头发,“今天玩的开心吗?第一次去东西市吧?”

“开心,耶耶想不到东西市这么大。”陆希提起刚刚的所见所闻,“耶耶,我过几天能不能再去一趟西市?我想画一幅西市风情图。”

“哦?你想怎么画?”陆琉饶有兴致的问。

陆希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陆琉听完后很赞同女儿的设想,“要真能画出来也很不错,这件事让长伯给你安排吧。”

“好,耶耶你真好!”陆希笑着揽住了陆琉的手,头靠在他手臂上。

陆琉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陆家人休息了一晚上,等第二天快巳时的时候,才起程离开别庄。照理今天是初八,陆琉是要去上朝的,但因他十五就要离开,皇帝就特许了他这几天可以不用去官署,也不用上朝。

“郎君,您回来了。”长伯一见大队人马出现在街口,就赶忙应了出去。

“怎么了?”陆琉见长伯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奇怪的问。

“郎君,高大人来了,来了有好一会了。”长伯说。

“高大人?”陆琉一愣,不理解高威这时候来干什么?

“哈哈,陆大人,你回来了。”高威一见陆琉笑的万分亲切。

“…”从高太皇太后算起来,高威和陆琉是同辈,可同皇帝算来,高威和陆琉还差了一辈,陆琉平时除了高严外,和武官一向没什么交情,突然见高威如此亲切万分的笑容,真有点不适应。

陆言瞪大眼睛,“这人是谁?他们想干什么?”莫怪陆言对武将印象差,主要是刘家给她的印象太不好了。

“是高威吧?”常山扫了高威一眼,吩咐下人,“我们先进去。”

陆希看到高威也吃了一惊,对春暄使了一个眼色,春暄会意的招来小雀,对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小雀一溜烟的跑到了门房处,等陆希到了二门,下了犊车后,小雀就回来了。

“姑娘,门房说,高大人刚过午时就来了,带了二十几个侍卫,一人还提了一个看起来挺沉的木箱子。”小雀口齿清晰的对陆希说道,“长伯原本想让高大人回去候着,等大人到了就派人去通报,高大人执意不肯走,后来长伯就伺候了高大人和几位军爷用了午食。”

“箱子?”陆希额头冒汗,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客厅中,高威对陆琉客气的说:“某不知道陆大人刚回府,多有打扰,不便之处,陆大人多多谅解。”

陆琉想着他以后也是自己的亲家,也客气的说:“高大人客气了,你稍候一会。”

“陆大人,某今天来也没什么大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高威连忙拦住陆琉笑道,心中暗忖,这可是自己以后的亲家,人家还没答应把女儿嫁过来呢,总要客气的店的。而且高威是武人,不认几个字,对文人有一种天生敬重,更别说这里还是吴郡陆氏的府邸。

陆琉见厅外还留了那么多箱子,看高威这仗势摆明着就不准备带走这些箱子,当然不会让他现在就走,“高大人,琉换身衣服便来。”说着径直走了进去。

高威也是客气几句,要是今天能定下来就好了。

陆琉换好了衣服,就派人请高威入书房,陆琉的书房明朗开阔,除了几尊木雕外,别无其他装饰,连书册都不多,高威进入后到有些惊讶了,他书房里的书都比这里多多了。

“高大人喝茶。”陆琉示意侍女温酒来。

高威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对陆琉道:“元澈老弟,某也不和你绕弯子说话了,某今天登门就是为了我那二儿子来提亲的。”

陆琉端着茶盏,沉吟不语。

高威也不催促,盘坐着等着陆琉说道。

“高大人,你知道,我这长女从小丧母,性子又乖巧,我就难免偏疼了些。”陆琉缓声道。

“元澈老弟你放心,你家闺女嫁到我们家,我们高家上下没人会给她受半点委屈的!”高威拍着胸脯说。

“女子嫁人,本应侍奉公婆,尊敬兄姐弟妹,何来受委屈之说。”陆琉听到高威的话,嘴角轻扬,但还是极为客气的说。

高威听到陆琉的话,心里大为舒爽,世家女的教育,高威还是放心的,怎么说也比他那个大儿媳妇强上无数倍。高威想到近侍告诉他的消息,心中就不郁,他让元亮尚主,就没想过未来的公主长媳能温柔端庄尊敬公婆善待弟妹,但也不想儿子尚一个还没嫁进门,就急着给儿子戴绿帽子的儿媳妇。

“但是皎皎年纪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且我十五日便要去益州,如果现在就定亲的话,难免太仓促了些。”陆琉虽然答应了陆希和高严的婚事,可也没想让女儿十三岁就嫁人。

“这——”高威也知道世家大族规矩大,这么赶着定亲,人家是肯定不愿意的。

“高大人,你看这样如何?反正仲翼和皎皎年纪也不大,不如等我三年后回建康,两人再议亲?”陆琉建议道,他心里盘算着,皎皎十六岁议亲,到时候再拖个两年,等十八岁出嫁年纪刚好!他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给女儿置办些嫁妆。陆希的嫁妆,在袁夫人去世之前,袁夫人就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可陆琉还不是太满意,总想着再添一些东西进去。

“这——”高威从心里来说,他是不愿意等三年后再定亲的,话说兵贵神速,不趁着这会陆琉松口的时候,把事情定下来,到时候陆琉反悔了怎么办?但陆琉说的也在理,陆希怎么说都是陆家的嫡长女,定亲议亲肯定不能太草率。陆琉今天对自己这么客气,可见他也是有心要把女儿许给仲翼的…高威眼珠子转了转,反正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慢慢磨就是!高威笑着对陆琉拱手道:“元澈老爹,这件事是某考虑不周全,你可别放在心上!”

“高大人言重了,我们为人父母的,还不是一切都为了孩子考虑。”陆琉道。

“老弟赶了一天的路,某也不打扰老弟休息了,某先回去了。”高威起身说。

“高大人慢走。”陆琉也不挽留高威,但见高威居然看也不看院子里丢下的箱子,连忙喊住高威,“高大人,你忘了拿东西了。”

“哈哈,元澈老弟,你叫子畏就行!”高威对陆琉笑道:“这都是些小东西,我今天还吃了你们家一顿饭,这些算是回礼了。”

“子畏兄客气了,一顿便饭何足挂齿,这些礼物,你还是带回去吧!”陆琉婉拒道。

“哎!我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小礼物。”高威对陆琉说,“你放心,我真没别的什么意思。”他见陆琉还要婉拒,连忙摆手道:“哎,元澈老弟,我先走了啊!你别送了!”

陆琉哭笑不得的望着高威大步流星的离去,无奈的摇头。

“郎君,这些箱子要送去高家吗?”长伯等高威走后,上前请示道。

“算了,理出来后,照着礼单再回一份厚礼回去吧。”陆琉不在意的说,转身往净房走去,赶了大半天的路,若不是高威拜访,他早就去沐浴了。

长伯应声后,吩咐下人把箱子抬去后院整理

一人刚想抱起一只还不足一尺见方的小匣子,可没想到入手觉得非常很沉重,他一提劲,匣子还是没动。

“怎么了?”长伯问。

“管事,这箱子看着小,可真沉。”下人道。

“沉?”长伯可是亲眼见那些兵丁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进来的,这些箱子有大有小,长伯吩咐道:“把箱子打开。”

众人一开匣子,就吃了一大惊,有人忍不住惊叫道,“是金子!”那只小匣子里居然满满的一匣子全是摆放整齐的金条,而同样差不多大小的这种小匣子还有五只呢!

长伯苦笑的望着这二十多只箱子,看来还是要请示郎君啊!这份礼看来是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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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将行益州(中)

高威出了陆府后,想着陆琉虽说答应了自己,可既没有给他陆希的八字,也没说个具体定亲时间,三年后?高威摸摸下巴的浓须,万一这三年他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郎君?”近卫见高威站在马匹前不动,迟疑的叫了一声。

“走,入宫去!”高威翻身上马,决定找自己那皇帝女婿掰扯去。

“你说乞——元澈答应把皎皎嫁给阿严?”听到这个消息,饶郑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面露诧异,他一直以为陆家想把皎皎嫁给袁敞呢。就算不嫁给袁敞,他也真没想到陆琉会把爱女下嫁到高家去。郑启倒不是看不上高家,不然他也不会把爱女下降高家了,只是高家毕竟不是士族,高严也不是高囧。

“皎皎的终生大事,当然是她自己做主。”

郑启突然想起了陆琉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说来除了袁敞之外,高严也是和皎皎青梅竹马长大的,要论才貌也足可以和皎皎媲美,到是还真挺符合他那几个条件的。郑启莞尔,元澈这小子还是那样胡来!

“对,陛下,元澈老弟倒是没拒绝我,但又不肯定亲,也没给我陆大娘子的生辰八字,你说他这是算婉言拒绝吗?”高威抓了抓脸上的胡子,颇为苦恼的说。

郑启似笑非笑的望着高威,这老小子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要是想拒绝你,还需要‘婉拒’吗?直接赶你出去就是了。元澈也就这两个女儿,又一向疼爱皎皎,你这会去提亲,他怎么肯答应?皎皎还小,你就先等上三年再说吧。”

“嘿嘿嘿——我这不是不知道元澈老弟的心性,特地来向陛下讨教吗?”高威贼兮兮的笑道。

“你这老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郑启笑着拿起一本奏折丢到了高威身上,说出来高威最想听的话,“好了,朕知道了,等元澈回来了,我会亲自跟他说的。”不过元澈什么时候肯嫁女儿,他可管不了。郑启可是记得清楚,元澈当初和他说过,他要让女儿满了十八再嫁人的。

“是!”高威来郑启这儿,也不是指望郑启能说服陆琉,让两人现在提亲。而是有意让郑启知道,陆家的大娘子他们高家定了,回头如果真有人横插一刀——他们高家可不会卖帐!真闹出什么事来,陛下面前也好交代。

高威和郑启扯了一会,就得意洋洋的走了,郑启等高威走后,想起昨天乐平的举动,脸色一沉,看来他是太宠乐平了,把她都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起身往皇后宫中走去。

高皇后这会正在搂着九皇女,教她说话,见郑启进来了,笑着将九皇女放到郑启怀中,“正好育郎你来了,快给她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这不是她之前就听过了吗?”郑启掂了掂手中的小胖娃,“貌似又沉了些。”

“这故事啊,我天天跟她说个十来遍,可就小缠人精还是天天缠着我说。”高皇后点点九皇女挺挺的小鼻子,九皇女以为阿母在同自己玩,笑嘻嘻的去抓高皇后的手。

郑启失笑,见外头天气还不错,就对高皇后说:“走吧,我们去大母那儿,我有好消息同你们说。”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高后抬手轻挽鬓发道。

“等去了那儿再说,省得我再说第二遍了。”郑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