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希离开后,高威对长子道:“我们后天就回建康。”

“父亲,圣上除了退兵令之外,就没有其他命令吗?”高元亮问。

高威摇头,“没有。”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挥军北上,眼看着就要攻下白道了,圣上却快马加鞭下令他退兵,这个命令别说底下人了,就是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次是立了功,但这只不过是开始而已,圣上能给你们这个历练的机会,就已经是他的爱重了,赏赐之类的都是其次的。”高威和胡敬已经商量过了,两人都认为圣上不大可能再次提升两人的官职,最多让他们担任个勋官的职位罢了,所以他提早给儿子说了一声,省得他们到时候不忿。

高元亮和高严都没在意,他们目前的职位,已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就算高威不说,他们也不会认为皇帝会大肆封赏他们。

“我们能有这么一天,全靠先帝和陛下和爱护,陛下这些年对我们高家爱护,那是我们的荣幸,你们切不可借机持宠而娇!”高威沉声吩咐两个儿子道,“尤其是仲翼你!你之前不让流民进城,圣上不会罚你,但朝上肯定有人借此弹劾你,这几天你给我夹紧尾巴,踏踏实实在涿县好好干!要是敢乱翘,老子先灭了你!”这些日子皇帝也太抬举了高家了,再看圣上这几年对谢家的态度,两相对比,让高威心里有了危机。看着两人都立了功,担心他们得志后猖狂太过,就先给他们敲敲警钟。

弹劾算什么?自从他来了涿县后,被弹劾的次数多的去了,尤其是他每次那人头堆城墙的时候,高严根本不当回事,“我知道了。”

高氏父子在商议这次退兵的事,陆希也在和施平聊着这次突然退兵的事。

“祖翁,你说这次圣上莫名退兵,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陆希担忧的问道,经此一战,高家会不会风头太盛了?陆希原以为这次援军除了高家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可没想到陛下居然让就让她家翁和大伯来了。可能高家作战能力是强,但大宋会打仗的也不止高家一家人,先不说太子妃的谢家,另外三个四征将军哪个不是随着先帝南征北战久经沙场的老将?有必要这么抬举高家吗?

“应该和高中护没关系。”施平倒是不怎么担心高威,这老头在官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心里门清着,只是高后无子,将来怕是有的闹,不过或许已经开始了…“听说这次上书弹劾的郎君的就有元家的人,已经被陛下训斥过一顿了。”

“陛下这是在制衡外戚吗?”陆希问,谢家元家和高家同样都是外戚,比对起来,谢灵媛和元贵妃已生子,而高皇后并没有孩子,陛下这会是在给太子铺路吗?抬高家压谢家和元家,让三家相互制衡,相互内耗?

施平迟疑了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就把水迹给拭去了,但已经足够陆希看清了,陆希脸色微微一变,惊疑不定的望着施平。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施平说着,这些年皇帝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压这谢家和元家,从谢药撤职后,谢家年少辈就很少能入中枢当职了。而元家底子薄,除了元昭和元尚师,也没有其他特别出挑的人,即使不用皇帝打压,等元昭一退,元家也坚持不了多久。皇帝的作为,施平并不奇怪,毕竟太子陛下个性过于优柔,有个过于强悍的舅家和岳家,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奇怪的是,从今年九月开始,陛下已经呵斥了谢芳三次了,元家下属的几家附属的官吏,也有好几家被贬下去了。

而相对的陛下这些日子对高家的厚爱,让他隐隐觉得,这已经不算是在敲打谢家和元家了,反而是想让元家谢家和高家形成一种制衡,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三家相互牵制相互内耗,没有一家可以独大。可以让太子登基后顺利的渡过最初时期,等新帝手握大权后,这三家外戚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这做法本身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陛下前几年也是一直在缓慢的为太子登基铺路。

但从今年下半年开始,陛下连续的几件事似乎都做的太急了,如果是先帝,施平不会觉得奇怪,可今上他并不是这种急性子,且他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太子年纪也不大,没什么特别情况,皇帝已经不会如此着急。加上他这次突然下令召回高威的举措,施平就忍不住怀疑京城是不是出事了,很大的可能就是今上的身体可能出问题了!

皇帝的健康是所有臣子最关心的事,但一般来说陛下的身体状况,除了几个最亲近的太医署官员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施平也不可能派人去太医署查探,他还没活够。可从平时的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圣上似乎今年夏天开始,就一直有些小毛病,甚至还去行宫休养了一阶段。

“大娘子,最近阳城县主可有给你写信?”施平问。

“有,她还给我送了一把先秦的匕首。”陆希对施平摇了摇头,她明白施平的意思,祖翁在问她阿妩有没有向她说过宫里的情况,阿妩当然跟她提了不少宫里的趣事,但也仅仅限于她和阿薇而已,余下人也就泛泛带过,帝后的情况一句都没有提。这不是阿妩在防着她这个阿姊,而是有些规矩对于她们来说,从小是刻在骨子里的。

什么事可以用来闲聊什么事一句不能提,不用特别提醒,甚至不用动脑子去想,就会下意识这么做了。就如陆希会和陆言聊阿崧聊涿县的趣事,但有关高严公事的一切,她都不会提。哪怕现在她和施平说话,即使确定不会有人传出去,有些犯忌讳的字眼也不会提,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过事情要是真如祖翁猜测的,那么陛下这一系列举动也好解释了。

施平对原本也只是问一声罢了,并没有报以任何希望,他抬手摸了摸崧崧的小手,对陆希道:“大娘子,这次不仅阿崧得了一个勋官,想来郎君也会有册封的。”就施平来看,高严哪怕这次立了大功,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奖励。

“是啊,崧崧现在都是武骑尉,崧崧开不开心?”陆希逗着儿子,陆希对高严升不升职,并不是太在意,以高严的出身,只要他行事不是太不靠谱,高官厚禄随着年纪的上去,慢慢的都会来的。高严现在也才二十二岁,升职太快,将来升无可升怎么办?自古能像霍骠姚一样的,毕竟是少数,再说霍去病既便是战功赫赫,留下了封狼居胥的佳话,还是被太史公记录到了佞幸传!

阿崧对阿娘咯咯一笑。

施平看到憨态可掬的小崧崧,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从陆希手中抱过阿崧掂了掂,“唔,这些天胖了,小崧崧越来越大了。”施平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小孩子。

陆希摸摸儿子的胖下巴,“祖翁,等等崧崧大了些,你给他开蒙好不好?”

“哈哈,当然好。”施平朗笑。

高威在涿县略作整顿后,第三天就整顿出发了。出发前老人家对孙子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对着高崧崧的小蚕豆再次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惹得高崧崧愤怒的嚎叫起来,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陆希对儿子报以万分同情。她前世家里很多年都没有孩子,陆家也人丁单薄,等她自己生了儿子后,才知道原来基本上所有男孩子小时候那颗小蚕豆都会被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叫娱乐大众。陆希很爱儿子,但儿子不比女儿,女儿再怎么娇养都不为过,可儿子还是粗手粗脚点好,所以她对家翁的举动一向不阻止。高家这么多儿子,人家养儿子心得肯定比她多。

高威走后,没人霸着高崧崧,陆希又早习惯了整天和儿子腻在一起,高严每次回家,看到妻子兴高采烈的陪着儿子玩闹,心里就万分不爽。平时他要回军营,就默许了妻子和儿子一起睡,但是等他一回来,他不许儿子晚上和他们一起睡,

对高严的决定,陆希也没反对,就算平时她也不和崧崧睡一起,崧崧都是睡单独小床的。再说崧崧睡的早,等两人睡觉的时候,他早睡熟了。陆希唯一头疼的就是,她努力的把崧崧的成长的一切跟阿兄分享,平时尽量的让父子两人互动,怎么这两人就是亲近不起来吗?不是说男人喜欢儿子是天性吗?

“嗯——咳咳——”高崧崧小肥爪巴着陆希衣襟,怎么都不肯放手,和对着祖翁哇哇的怒嚎不同,高崧崧对阿娘撒娇的时候,一向是吚吚呜呜的抽噎,一双和高严类似的凤眸水汪汪的瞅着陆希,豆大的泪珠挂在腮边,小模样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你这小坏蛋,每次都这样!”陆希亲了亲儿子的小胖脸,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捏捏他的小鼻子。高崧崧以为陆希不会让他走了,小脑袋忙往陆希怀里蹭,阿娘最好了,崧崧最喜欢阿娘了。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带小郎君下去!”高严低沉的声音从花罩内传出,这臭小子每次都会摆出这副样子!

高严一发话,下人们再也不敢耽搁,连忙抱着高崧崧退下。

“哇——”高崧崧放声大哭,哭得好伤心好委屈,阿娘不要崧崧了!

陆希揉了揉眉头,这对父子真是天生来克她的!不就一个晚上吗?还就住在她隔壁,有必要哭得这么生离死别呢?还有一个更过分!多大的人了,还和几个月的小娃娃计较!

“怎么了,别担心了,这臭小子哪次不闹上这么一场?你不在就不哭了。”一双手从身后伸来,将陆希搂紧了宽厚而熟悉的胸膛,“男孩子就不能太娇惯。”高严振振有词道,“谁家孩子这么大,还跟阿娘一起睡的?”

“阿崧还不到四个月。”陆希嘴角一抽,三个多月的娃娃哪里算大了?

“所以我不是让乳母照顾他了吗?”高严搂着陆希,委屈道,“皎皎,你老想阿崧,怎么就不想我?难道就因为他比我小?”高严很悲愤,自从有了儿子后,他在皎皎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

“咳——”陆希听到高严的话,哭笑不得,“他是你儿子!”

“我也是你夫君!”高严理直气壮的说,随即又抱着陆希道,“皎皎,崧崧天天陪着你,我难得才回来一次,怎么说我都比他重要对不对?没有我,哪里有他?有了我,我们想要多少个他都行!”

“…”听着高严的话,陆希都以为自己是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而高严是一个深闺怨妇,陆希承认她在儿子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但她也没有有了儿子忘了老公吧?

高严抱起陆希走进了花罩,把她放在书案前后,开始解衣衫,动作迅速。

“阿兄,你在干什么?”陆希奇怪的问,两人孩子都生了,陆希当然不会明知故问些“单纯”的问题,但高严的行动实在很诡异,自顾自的脱衣服,还离自己远远的站着,要是换了往常,他早巴上来了。

“皎皎,我好看吗?”高严将自己脱光后,站在陆希面前,有意展现着他傲人的身材,皎皎不是最喜欢他的八块腹肌了吗?

陆希心里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比高岳好看多了吧?他就是一团肉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你要画就画我。”高严对陆希画的那些高崧崧的裸体像不满很久了,皎皎都没给自己画过像!

“…”

一副近乎完美的男性躯体完全的展现在陆希眼前,身体线条完美如雕塑,不是过分的强壮贲张,而是如黑豹般优雅而充满攻击性,肌肤在烛光下呈现着玉石般的光泽,顺着如山峦般起伏的腹肌下去是完美的倒三角…高严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阗黑的凤眸里尽是一片足以让人溺毙的深情…

陆希原本对高严无端吃儿子醋的行为感到啼笑皆非,可是对上高严双目的时候,她心头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轻轻柔柔的,但又有让人无法忽视,她怔怔的和高严对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高严的裸体,但是今天的高严似乎格外的不同,让她完全的移不开视线…

高严脸上泛起了迷人的笑容,缓缓的朝陆希走去,肌肉随着他轻巧敏捷的步伐微微的起伏,陆希目光跟随着高严的举动,他跨过书案,轻巧的将陆希抱了起来,“皎皎,以后要画也只画我一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高崧崧(坦胸凸胖肚肚):麻麻,人家身上软软的肉肉的,又香又嫩,比虐婴犯好多了,画我画我!

高严(健美先生状):老婆,看我有肱肌腹肌…我才是真男人!

☆114暗流(四)

陆希是被高崧崧咿咿呀呀的哭声惊醒的,她含糊的叫道:“阿艾。”阿艾是阿崧的奶娘,手往床外伸。

“要喝水?”高严察觉的妻子的动静,也没睁眼,把陆希往怀里搂了搂问。

陆希这才反应过来,崧崧不在自己房里,“崧崧哭了。”陆希推着他,“我要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

高严手快,将她再次裹到了被褥里,“你别动,我去看。”

陆希狐疑的望着他,他不会就去瞄一眼吧。

高严先把一杯温热的陈茶递给陆希,让她漱口,在拿过一旁温好的灵芝茶,“喝点水,我去把他抱来。”灵芝养气安神,又不容易上火,比人参好多了,陆希出了月子后,晚上就时常喝灵芝茶。高严借着灯光,瞄了一眼更漏,已经寅时了,他一会也要回驻地了,就让这臭小子来陪皎皎吧,高严一向自认自己是心胸宽大之人。

陆希听到高严的话,先是抬头望了望窗外,唔——一片漆黑,还看不到太阳。

不一会,高严就抱着哼哼唧唧的小猪进来了,他抱孩子的姿势,还是相当熟练的,这是陆希在怀孕的时候,逼着他学的。

陆希忙接过儿子,高崧崧一到气息熟悉的怀里,小脑袋就不停磨蹭着,陆希只在刚刚起身的时候,披了一件衣服,高崧崧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小嘴一张,叼住了阿娘的乳头,这举动让高严脸色顿时黑了,“奶娘呢,还不进来!”

“等等。”陆希放在阿崧没有在吸,只是含着,眼睛又闭上了,呼吸平稳,显然快睡着了,她轻轻的移开了,可刚移开,高崧崧就闹了起来,直到陆希再次让儿子含着,他才安静了下来。

这下不仅高严眉头打结,连陆希也皱起了眉头,她知道有很多母乳喂养的孩子,睡觉或是发脾气的时候,要叼着母亲的乳头才能安静下来,陆希疼儿子不假,可她从来没惯过儿子这些坏习惯,他哭的时候,陆希也很少抱他,只让他一个在床上哭,等哭够了再抱他亲他,所以阿崧平时很少哭,乖巧极了。

“难道他平时一直这样!”高严很认真的考虑,怎么才能在皎皎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好揍这臭小子一顿,他不是爱哭吗?让他一次哭个够!

“没有,我从来不惯他这种坏习惯。”陆希的话,让高严神色微缓,陆希把熟睡的儿子放在小床上,“阿兄,你要回军营了?”

“对,时辰差不多了。”军营是一向是卯时开始训练。

丫鬟们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早点,一大半全是高严的爱吃的荤食,陆希大清早起来一向没什么胃口,就陪着高严喝了一碗紫米粥半个水煮蛋和两片薄乳饼,就不肯吃了。陆希小胃口是从小家里惯出来,陆家习惯亥时睡寅时起,午时再睡一个午觉,所以陆家以二餐制为主,当中夹杂三四顿点心时间。

所以导致陆希基本上除了辰时末的朝食和申时初的哺食吃得比较认真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感觉肚子饿了,就吃些小点心,陆家信道,对养身较为重视,故每顿点心的种类,也有按时间段详细的划分。高严一开始是担心陆希吃这么少,身体能承受的住吗?后来知道了陆家的饮食习惯后,也就没多说什么了,但要是陆希跟他一起吃,他总爱喂投些食物,就如这时他舀了一勺木耳炒鸡子喂到陆希嘴里,“这个味道还不错。”

“阿兄,我让人泡了点鹿茸血酒,你一会带去,隔三日喝一小口,一小口就好,不能太多,不然会上火的。”陆希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高严说,陆希这几个月一直在少量服用鹿茸补身。她一直担心高严训练量这么大大,尤其是北方气候又冷,他整天穿着不保暖的铁甲在外训练,现在年轻没什么,等年纪大了,肯定身体一堆毛病,最起码的关节炎是逃不过的。

她在询问过疾医后,用鹿茸和鹿茸血给他泡了些酒,少量的喝上这么一小口,不仅能补充消耗的精力,还能消除体内郁积的寒气,但高严身体强壮,本身并不需要服用补药,故不能天天喝,不然补阳太过反而损阳。陆希还让疾医开了好几副药浴的方子,交给小刀,让他五天中抽出一天时间给高严泡药浴。

高严听说陆希给他泡了鹿茸酒,神色有些诡异,“皎皎,难道这些天你觉得我不行了?”鹿茸壮阳,就算他不懂医术都知道的,高严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难道这几天他没有能满足皎皎,让皎皎觉得需要给他泡鹿茸酒了,他伸手抱过妻子,很郑重的申明,“要不我们再试试?我一定能满足你的!”

“走开!”陆希毫不留情的拍掉了他伸来的狼爪,对高严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有丝毫心软,“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这些东西我都交给小刀了,他会督促你服用的。”穷学文富学武,学武之人讲究的是练气化精,照着道家的说法,人体内有先天元气和后天元气两种,先天元气是人的本源,后天元气靠食物养气等摄入。

像高严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所需的营养,光是食补根本满足不了他后天元气的消耗,等先天元气消耗干净,再强壮的人,一到四十岁也不行了。武人老年大多百病缠身,容易猝死也是这个道理。旁人陆希管不了,她可不想自己老公最后落得一身病,所以身体要从年轻开始养。

“皎皎,你真没觉得我不行了?”高严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你要是想不行,我现在就成全你。”陆希怒道,拿起食案上切肉的小刀就要冲高严下面比划。

高严双脚下意识的并紧,快速而小心的把刀从陆希手里夺下,然后搂着妻子亲了亲她不自觉嘟起的嘴,“那可不行!不然我们漫漫长夜怎么度过?”见皎皎小脸依然绷得紧紧的,担心自己下次回来的福利,连忙保证道:“放心,我一定照着你的吩咐去做的,绝对养好身体。”

“随你!”陆姑娘感到一片好意白瞎了,再次傲娇了,扭过头不理高严。

高严知道她小性子,哄着她,“今天下午有一场冰嬉,想不想看?”

“冰嬉?是你们兵营里的冰嬉吗?”陆希有些心动,自从生下高崧崧后,她就没怎么出过房门,这主动宅和被迫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对,但是城里的那些官员和家眷们都会参加,下午我派王直来接你?”高严说。

“好。”

等高严走后,陆希把阿崧现在要含着乳头才能睡觉的坏习惯和穆氏说了一遍,末了对穆氏吩咐道:“阿媪,你去和阿艾说一声,让她以后别这么惯阿崧,阿崧毕竟是男孩子。”

“我知道了。”穆氏点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跟她说一声,以后别再犯就是了。”陆希说。

“大娘子放心,我有数的。”

穆氏知道陆希的脾气,给陆希换好衣服后,就和烟微一起退下了,陆希把儿子放在床上,拉下了幔帐,就点亮了房里的灯,坐在书案前,翻着祖父留下的笔记。这是她最近才翻出来的,都是祖父记录的一些心得随笔,她以前没在意,上回无意间翻到,感觉非常有意思,这几天一直在看,也不知道家翁到了建康没有,希望高皇后会喜欢她这次带去的礼物。

建康椒房宫里,高皇后满脸笑容的翻开着父亲给自己带回来的皎皎的信,厚厚的一叠,拆开一看全是一个小娃娃,从小猴子样子变成一个小胖娃,每张容貌神态无一不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就这么看着,便可感受到画者笔下流露出来的浓浓的爱意,“这就是阿崧吗?真是漂亮的孩子!”要不是现在阿崧年纪还太小,高皇后真想派人去接皎皎和阿崧回京。

“是的。”高元亮坐在高皇后下方,“画的很像,想不到涿县还有这么好的画师。”他看到这些画的时候,也有些诧异,画像他见多了,可第一次见有人专门给孩子画这么多小画像,这陆家果然臧龙卧虎。

“这一定是皎皎画的,也就她有这个本事了。”高皇后说,看描绘的那么精心,就知道一定是出自皎皎的手笔,“吴郡又进贡了一些新茶,我让人泡给你吃。”

高元亮没有反对,他也喝茶,但对茶道没什么研究。

一名肤白若雪的少女端着茶盏,垂着头款步走来,这名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容貌不过清秀,但一身雪白的肌肤给她加了不少分。大宋以白为美,但真正肤白如雪的人还是不多见的。要是旁人看到这等小美人,早就多看几眼了,可高元亮压根眼睛都没抬一下。

高皇后等那少女下去后,她说道:“这女孩姓柳,是柳昭仪的侄女,你一会带她回去吧。”

“好。”高元亮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他入宫的时候,父亲已经和他提过这件事了,说是阿姊给他选了一个侍妾,他也想要个孩子了,既然阿姊给他找了,就让这个女人生吧。

“元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亲年纪也大了,你别让他担心了。”高皇后对高元亮吩咐道。

“阿姊,你放心,我会的。”高元亮说。

高皇后叹了一口气,他们母亲去得早,高皇后长姊如母,对两个弟弟一直关爱有加,哪怕是面对恶毒的第一任继母,高后都一直竭尽所能的护着仲翼,所以看到仲翼和皎皎感情那么好,她真心希望元亮也能娶个跟他琴瑟和鸣的妻子。可是他们坚持要尚主,还等了这么多年,高皇后眼看着元亮年近三十无子,她心酸之余,真想对愁苦着脸的父亲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可她心里毕竟是疼爱是弟弟的,既然琴瑟和鸣的妻子不可能有了,那么就给元亮找个能干的侍妾吧,一个可以给元亮生孩子有能力自己教养孩子,又不会痴心妄想让他后院起火的侍妾。小柳氏就是高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柳昭仪长兄的嫡长女。

柳昭仪是元家送来的,柳家也是依附于元家的官员家庭,可自从那次太后寿诞上,柳昭仪落了元贵妃面子后,柳家就彻底被元家冷藏了。郑启除了太子外,对余下的皇子都不怎么太上心,尤其是谯王年纪小,学业也不高不低,要不是因为阳平完胜乐平的生子能力,让郑启有了印象,他快都忘了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谯王年幼体弱,去了谯郡后,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柳昭仪就谯王这么个命根,怎么能不急?让阳平求了崔太后好几次,要调谯王回建康休养,可已经有封地的郡王想要回建康,是需要皇命的。崔太后说了一次,郑启没应,崔太后也就没提了。自从常山死后,他们母子的感情越来越冷淡。柳昭仪情急下,就求到了高皇后身边,高后看上了小柳氏,柳家付出了自己的嫡长女,代价是高后让已经病了快有大半年的谯王回建康休养。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了一天的东西,累得腰酸背痛。。。还是十一点开始写的。。。

☆115暗流(五)

“柳昭仪的侄女?”陆言抱着侯莹的次女听着侯莹说着最近高家的事,眉头一挑,“这柳家卖女儿倒是习惯了,他们不是惯会钻精吗?这次怎么挑了这么个人?这高元亮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陆言对高元亮一向没什么好感,天底下好事全被他占了,妻子是太子之妹,他本身又被阿舅这么看重,他年近三十无子怎么了?天底下无子男子多的是,谁拦着他不许纳妾了吗?陆言平时和乐平不对付,但乐平再怎么说也是她表姐,陆言从小到大都是帮亲不帮理的个性。“也不知道舅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听说是为了谯王,柳昭仪想让谯王回京城休养。”侯莹摇头叹了一口气,她受大家嘱托,也去劝过乐平,可从乐平身边的宫女问到的情况,却让她吃惊。乐平和高元亮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淡的,新婚的时候,两人说不上有甜蜜期,也算好了一段时间。但好日子不过持续了十几天时间,乐平喜欢新衣服研究漂亮的首饰,这点爱好作为女孩子来说,无可厚非,可偏偏高元亮对这方面完全不通。不通就算了,他还不屑一顾。

高元亮平时跟乐平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乐平想让高元亮陪自己出去散步,他都不肯,说是要练武。若是换了一个性格软和些的女子,说不定就忍了,可乐平是谁?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哪里受得了这样不解风情的夫君,直接让女官把高元亮赶走了,而高元亮也没有低头,夫妻两人后来就越来越冷淡。听了宫侍的叙述后,侯莹对高元亮也没什么好感,乐平是任性,可高元亮也好不到哪里去。高元亮既想要荣华富贵,又想老婆把他当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这让侯莹想劝都无从劝起,只能说两人都太不懂事了,枉费了两家长辈的苦心,让长辈在身后给他们收拾烂摊子。高皇后就算是给弟弟挑选侍妾,选的也是柳家的女儿,这还是给了元家面子。要是没有高皇后从中周旋,陛下又看在高中护和高后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高家现在还能这么太平?雨露雷霆都是君恩!

“谯王?”陆言一愣,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被她骗得团团转的傻小子,也不知道他身体是不是好一点了?“你说谯王要回来了?”

“对,陛下已经下旨往谯王回京休养了。”侯莹说。

“听说他身体一直不好,这次回来,也能养养身体了。”陆言说。

侯莹道:“休养身体是一回事,柳昭仪更急的是他的婚事吧。”

“婚事?”陆言不解。

“谯王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要是整日在谯县,陛下想不起他,谁知道将来给他娶个什么样的王妃?”侯莹说,先帝还有庶子到了三十岁都没有成亲,后来还是皇帝做主,给他选了一门亲事。

提及婚事,陆言眉头就纠结成一团,“阿姊,你说为什么要嫁人呢?我一个人过,日子不是很舒服吗?你看阿姑不就是?”尤其是看到自己两个姐姐成亲后的一堆烂事,陆言就越发的不想成亲了。自己两个阿姊,跟夫君感情都算很好,可一个连生了两个女儿,焦急的想着什么时候生儿子;另一个在七八万敌军的围困下,在井里生儿子,陆言都不敢想那情景,会出人命的!

“有了丈夫,就能跟他说说心里话,当然不成亲你也可以养侍卫,但是心里话可以跟侍卫说吗?”侯莹含蓄的把男宠改成了侍卫。

“可我不是还有阿姊你嘛?”陆言说。

“这…”的确说心里话有好姐妹,想要男人可以养男宠,寂寞了还能收养几个孩子,所以侯莹还真说不上成亲到底有什么特别让人心动的好处。

“你看乐平,谁都说高元亮好,可她就是过的很痛苦。”陆言说。

“她是没找到对的人。”侯莹叹气,高元亮是很不错,少年英才,又不好女色,一心上进。家翁是武人,个性爽直,大家是填房,没立场管原配长子房里事,家中弟妹也都是和善之人,还有一个一心为阿弟打算的大姑皇后,这样的夫婿,哪怕不解风情一点,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但前提是——他要娶个门第略低,以夫荣妻贵为目的的妻子。

而乐平她是公主,荣华富贵都有了,哪怕是夫君位极人臣,给她册封了一个一品国夫人又如何?也不过和她出嫁前的身份差不多,所以她要的从来不是夫婿能给她带来多少荣耀,她只想要一个琴瑟和鸣的夫婿,可高元亮根本给不了乐平想要。要是乐平和高元亮都能懂事点,各退一步,这两人也能相敬如宾,可现在——高元亮纳妾,乐平过自己的日子也不错,就跟豫章从母差不多。“不管你成不成亲,我就希望你幸福。”她疼爱的对陆言说。

“阿姊,你放心,我不是乐平那个笨蛋。”陆言扬眉一笑,

“对了,你怎么是不是跟刘铁在一起玩?”侯莹问。

“刘铁?没有啊?怎么了?”陆言问。

“没什么。”侯莹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有人说闲话?”陆言了然的问。

“也不是。”侯莹说,“我就觉得这孩子性子太跳脱了。”

“你直接说他粗鲁不讲道理就好了。”陆言撇嘴。

“那你还跟他一起出去玩?”侯莹挑眉。

“我哪有跟他出去玩,明明是他自己厚脸皮跟过来的,我难道还赶他走不成?”陆言反驳,刘铁喜欢缠着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陆言一向对他没感觉,对他纠缠也很少回复,要是真较劲回绝了,他说不定更来劲了。

“这孩子。”侯莹无奈的摇头,刘铁这人,要说讨厌也说不上,相处久了也知道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待人也真诚,就是爱找阿妩玩,阿妩不理他,他也不生气。要说他缠人吧也不算,可老让他这么跟着阿妩,也不是一回事。

“阿姊,你别担心了。”陆言一笑,“他还比我小一岁呢,等来年他父亲把他往军营里一丢,看他还有那个闲工夫。”

“也是。”侯莹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你说皎皎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在涿县也太辛苦了。”

“不知道,估计要明年元旦吧。”陆言说,“要我也愿意去涿县,那里天高地广,比建康好多了。”

“你们两个——”侯莹无奈,“真是有福不享,整天就爱自己折腾自己。”

“殿下!殿下!”谯郡谯王府邸,一名年近四十两鬓斑白的内侍,激动的冲进了谯王书房喊道,“建康传旨意来了!娘娘一定是劝通陛下,让您回去养病了!”

书房里,谯王正在看书,他今年十六岁,因生病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相貌俊秀,原本看到老内侍进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但听到内容后,他脸上笑容不变,但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殿下,你不开心?”冯远奇怪的问,谯王个性内敛,常人很少能察觉出他的情绪,但是对冯远来说,他从小就伺候谯王,对谯王的情绪波动非常敏感。

“阿母为了我能回京,一定求了不少人。”谯王眼底浮现怅然,他真是不孝,没有能给母亲分忧,反而让母亲一次次的为自己担心。

“殿下若是担心娘娘,等回了建康后,好好孝顺娘娘就是了。”冯远安慰谯王道。

谯王微微颔首,心中却隐隐忧虑,以阿娘在宫中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劝说父皇让自己回京,定是后面有人帮忙,无论是谁,都可能白帮,也不知道阿娘付出了何等的代价。其实他是真心不想回京城,这里虽然地方简陋些,可比建康自在多了。

宫里柳昭仪正对着阳平落泪:“总算你阿弟可以回京了。”

阳平看着母亲喜极落泪,也没扫母亲的兴,提及表妹的事,“阿母,阿弟什么时候回京?”

“大约一个月后吧。”柳昭仪盘算着,“这次一定要让你阿弟娶了王妃再走。”

“弟妹的人选,你想好了吗?”阳平问。

“选了几家,你也帮我参详参详。”柳昭仪说,她选的基本都是世家旁支的嫡女,家中父兄官位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

“都挺不错的。”阳平思忖了下,“等一会我去给大母请安的时候,先跟大母提一声。”让阿弟回京,大母没立场多说什么,但让大母提一声让阿弟成亲,大母应该会答应吧。

“好。”柳昭仪对阳平道:“不用太急,横竖你阿弟都耽搁这么久了,还有这次是委屈了阿琬——不过高元亮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高家算什么好归宿?光是乐平,就够阿琬受的了,阳平暗自腹诽,但也没多说什么,人都进高家了,阿舅也是心甘情愿的,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

“子羽这几天如何?”柳昭仪关切的询问着女婿。

“他还不错,这几天他想外放,家翁正在安排。”阳平说。

“外放,你要跟着子羽走吗?”柳昭仪一愣,忙追问,她可舍不得女儿离开建康受苦。

“不,应该是子羽自己去吧。”阳平说,她和崔振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没必须要跟着他去外放,一来是她不一定受得起那个苦,二来她留在建康也能帮着子羽打点些事务,不然等他外放回来,说不定建康在就忘了子羽这个人了。

“那就好,不要跟着去,太辛苦了。”柳昭仪说,“再说建康也离不了人。”

“对。”

☆116暗流(六)

“公主。”阳平从宫中回府的时候,宫侍们上前向她行礼,同时小声的通报:“驸马在陪大郎二郎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