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陆希白了他一眼。

“那就先试试船好了…”高严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随即响起了低低的喘息声。

船是无根之物,稍稍一用力,就随着水波荡漾,惊得船下的锦鲤纷纷甩着尾巴游走,一片片的水花溅起,一圈圈的水波从荷花深处漾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狮子跟我说,元家是“杀妻一时爽,全家乱坟岗”,我觉得很贴切啊,要是再有一个横批就好了。

☆126隐瞒

建康高府,这些天访客如车水马龙,高家当家少女君成娘子这些天忙得恨不得自己生了三头六臂。

“女君,喝点灵芝茶提提神。”成娘子的乳母心疼自家娘子,见她稍稍有空,连忙端来了熬好的灵芝茶给她提神,又伸手给她揉肩。

成娘子轻啜了一口灵芝茶,目光扫过身边一直默默伺候她的貌□道:“你有了身孕,就先下去休息吧。”

“奴告退。”那名少妇看起来约有二十岁左右,容貌不是特别美艳,却也有十分的清秀,加上那身温柔似水的气质,让人初一看就心生好感。

那名少妇退下后,乳母忿忿不平道:“女君你对这贱婢也太好了,哪家人家的丫鬟有这么好运的?整天躺在房里休息的?就是大郎君房里的柳媵人都要天天去正房请安呢!”这柳媵人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出身,说的不好听点,柳媵人的父亲官职和成娘子的父亲是一个品阶的。她又是皇后赐下的,论身份要比这个从小卖身到高府的侍妾高贵多了!她肚子里还有大郎君迄今为止的第一个子嗣呢,不还是天天去乐平公主上房请安?

这名少妇是高回的侍妾,娄氏只有高回这么一个儿子,把他当成了自己终生的指望,对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精挑细选的,出现他周围的丫鬟也各个都是容貌秀丽,性情稳重柔顺,不是魅主的狐媚子类型。这名少妇自打八岁起伺候高回迄今足有十二年,深得高回喜爱。

成娘子怀孕生下高回的嫡长子后,娄氏就让成娘子给高回的两名大丫鬟开脸,现在这两名侍妾都怀孕了,虽说天天来请安,可成娘子每次让她们站一盏茶时间,就让她们回房休息了,另一人因胎像不好,这几天成娘子干脆就免了她请安。

“你都说了,连柳氏那身份做了妾,也只能做妾该做的事,更别说她们不过是两个丫鬟,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成娘子道。

“可是长房那里毕竟是公主。”这也是乳母最担心的,公主有封邑有皇家撑腰,不比寻常夫人,自家女君可没有那么显赫的娘家。

“阿媪,天家的事不是我们能讨论的。”成娘子打断了乳母的话,单纯以女人的角度,成娘子还是挺同情乐平的,现在陛下还在,她在高家的地位肯定不会有变,可那天太子登基,她一个跟太子不是同母的公主,即使高家不可能宠妾灭妻,将来的日子也可想而知。更别说她下面还有一个身为太子表妹又有身孕的妾室,“我们现在先把小郎君的抓周宴办好才是。”

“女君,小郎君真会回建康办抓周宴吗?”乳母对高崧崧也是久仰大名,但他不是在涿县吗?现在已经七月了,能在九月赶回来吗?

“家翁不是已经派人去接了吗?应该能赶回来。”成娘子说。

“女君,到了十二月就是我们家小郎君的抓周了,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大办一场?”乳母试探的问。

“到时候再说吧。”成娘子也不确定,不过想来高家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大办两场抓周宴。都说长孙幼子心头肉,即使高家在高崧崧出生后,她也已经为高家生下了第二个嫡子嫡孙,小柳氏和高回的两个侍妾也已经有身孕,还是比不上高崧崧在高威心目中的地位。

成娘子对自己儿子的不受重视,丝毫没有任何失落。本来在家翁心目中,高回就远远不及两位兄长,但他也没有薄待他们,她相信只要自己安分做她该做的事,该是自己的总会是自己的。高囧高严两兄弟的表现,已经让成娘子起不了一丝的嫉妒之心,就是她家翁倾心培养自己那位夫君,他也不能做到他两位兄长如今这成就。只是建康涿县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二嫂能不能赶回来。

“女君,昨天阿楚来找我说话。”乳母说。

“她来做什么?”成娘子问,阿楚是她叔母的心腹仆妇,她母亲和叔母关系一向不大好,她当初出嫁的时候,叔母也说了不少风凉话,这几年见她在高家过的还不错,又转而跟她和阿娘好起来了。成娘子也没远着她,但也没有特别亲近。

“她是来问,团郎君的婚事。”乳母说,“问我团郎君有没有成亲了,有没有看中人家,我当时就含糊了几句没应声。”

“高团?”成娘子微微挑眉,随即想起她叔父还有一个很宠爱的庶女没有出嫁,他们果然打的好算盘!高家那几个庶子中,稍微有点出息的也就高团一人了,他们居然打上了高团的主意。

“娘子,说来团郎君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家不是也有——”乳母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成娘子打断了,“五叔的婚事自然有大家家翁定夺,哪里轮的上我来做主?”成娘子心中暗忖,高家几个郎君的婚事莫说是她了,就是她那位大家都做不了主,再说以高家现在的门第,高团目前的职位,就算娶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嫡女也不为过,要娶庶女也能求娶上世家女,她们家算什么?

“也是,我也只是想着,要是能让六娘子嫁来的话,女君也能多个帮手。”乳母说。

“她?”成娘子冷笑,她那庶妹不给自己添乱就很不错了。

高威知道皇帝允许高严和陆希回来参加太子婚礼后,乐颠颠的一路跑回家,连着陛下的旨意一齐修书一封,送到了儿子手里,上面大意很简单,就是他老人家想孙子了,高崧崧也要周岁了,机会难得,他高严不来没关系,孙子一定要到!高威琢磨着,太子成亲是来年三月,孙子趁着今年九月回来,还能在家待上小半年,这么多天不见,他可想死小孙孙了,这小半年足够让他好好跟小孙孙亲热了,高威嘿嘿直笑。

只可惜他老人家算盘打得响,他那个熊儿子却丝毫不理会,看着老爹通篇废话的书信,他随手往博物架上一丢,就当没收到这封信。太子来年三月才成亲,现在还不到七月,回了建康,他不是要大半年见不到皎皎了?这么吃亏的事,他会做吗?高岳马上就要周岁了?高严琢磨着,再忍两年,就不用看到这臭小子整日霸着皎皎了。

“阿嚏!”房里被陆希养得粉嫩圆润的高崧崧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百岁!”穆氏连忙跟着喊了一声,把高崧崧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摸他的小手,确定体温很正常后,吩咐下人将窗关了。

“呜呜…”高崧崧小手挥动着,很不耐烦穆氏的抱着自己。

“真是个小祖宗。”穆氏笑着将高崧崧放到了床上,她也是陆家的老人了,陆家的孩子大部分都很乖巧,像高崧崧这样小霸王脾气的还真没见过。

高崧崧一到床上,就专心致志的看起画在软布上的各式漂亮图案。只是陆希画了形状后,让下人染色装订起来的,色彩鲜艳又抓不烂,很适合精力过分旺盛的高崧崧小朋友把玩。

春暄端着蛋羹进来,见高崧崧专心致志的翻着画册,悄悄的让人把蛋羹放回灶上热着,大娘子说过,小郎君看书玩耍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他渴了饿了自己会叫。

“大娘子回来了吗?”穆氏也悄悄退到了花罩外,问着春暄。

“没有呢。”春暄摇头,“大娘子是和庄娘子一起出去的,两人许久未见,应该有不少话说吧。”

穆氏点头,“也是。”

涿县四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水草丰美,最适合的就是养马,这里有着大宋最大的马场,在这里随处都可以看到神骏的好马而不引起人的注意,但是——

“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涿县县外的官道上,一队马队疾驰而过,走在官道两旁的人纷纷抬头,就见为首一条淡金色的身影如淡烟般飘过!

“血汗宝马!”一名趟子手失声惊呼。

“你莫不是眼花了吧?怎么可能有血汗宝马呢?”旁人取笑道,既便是宝马如云的涿县,血汗宝马也属于传说中的马匹。

“怎么可能!我还没老眼昏花呢!”那人气红了脸,“那真是血汗宝马!”

“哈哈——就是我们高郡尉和庄太守都没有血汗宝马,你说其他人怎么可能有?”大家哈哈大笑。

“那可不一定!”那人嘀咕道,“说不定从那里来了个贵人呢?”

“怀玉,你这匹马跑的可真快。”庄三娘惊叹的望着陆希骑着的这匹淡金色的骏马,她的马也属于骏马,可在陆希这匹马面前,就跟一头小毛驴似地,“这是什么马?从西域引过来的吗?”她刚刚拼命追赶,都没有赶上陆希这匹马,她能看出陆希这匹马似乎还没有尽全力。

“我也不知道。”陆希翻身下马,爱怜的摸了摸乖乖的马脸,让下人给她喝水喂豆饼,“是阿兄给我的。”因之前的身体底子打得好,陆希在疾医精心调养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高严在疾医再三保证下,总算松了她的禁马令,允许她每天骑马半个时辰。今天庄三娘难得回娘家,来找她玩,两人就骑着马出城散心了。

“真漂亮。”庄三娘赞道,又问陆希道,“怀玉,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建康?”

“还没定,你和王郎君什么时候走?”陆希问,太子成亲,诸位皇子肯定要回京祝贺的,庄三娘会去建康也不奇怪。

“我们过几天就走,广阳王让我们先带着小世子先去建康,他和王妃等过了元旦再去。”庄三娘说。

“我可能也要过了元旦再去呢。”陆希说,阿兄不能离开涿县这么久的。

“过了元旦?那阿崧的抓周宴怎么办?”庄三娘困惑的问。

“当然是在涿县办了。”陆希有些困惑,崧崧的抓周宴和回建康有什么关系?

“高中护不是说要在建康给阿崧办抓周宴吗?”庄三娘说,这件事她还是昨天听乳母提起的,乳母也是从高家管事口中得知的。

“我一时忘了。”陆希迅速改口,心里暗暗疑惑,她确信三娘不会信口开河,但她又不知道这件事…陆希心中已经很快速的锁定一人了。

“怀玉,你也回去盘算下,要是出发日子差不多的话,我们就一起出发好了。”庄三娘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好。”陆希点头,等回去后,她先叫来了高家的管事,确定了建康家翁的确传来了消息,让她带阿崧回去抓周,不由怒道,“把郎君给我叫回来!”

“唯。”家里的管事连连应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让女君知道了这件事,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跟郎君交代啊。

高严正在驻地和施平商量着明年扩大马场的事,听到高家下人的传话,他微微一愣,皎皎怎么想到喊自己回去了。他倒是不担心家里会出事,皎皎身边全是自己的人,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亲卫早就来回报了,哪里轮的上家中下人来传话。

“郎君,女君是知道太尉让阿崧回建康抓周的事。”家中管事说道。

“是谁敢这么多嘴?”高严皱眉道,他不是下了禁口令吗?

管事低头呐呐道:“我也不知道。”

“拖下去。”高严眉眼也不抬的对亲卫下令道,高家是武将世家,高威一向是拿军法当家法用,高严受父亲影响颇深,家中也实行军法那套,所以陆希管家才会格外轻松,因为家中管事从来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而高氏父子治军又极严,对于违背军令的人一向杀无赦。他明明吩咐了谁也不许和皎皎说这件事,这管事居然还是把消息漏了出去,高严如何不恼。

“等等!”施平连忙阻止道,“郎君,他毕竟不是军士,再说阿崧马上也要抓周了,大喜的日子,别为了这事扫兴。”要是军士违反军令,他肯定不会阻止,但这管事毕竟是高威派来的,他就这么杀了,不是扫高威的面子吗?

高严还是冷着脸让人把管家拖了下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着皎皎喊他回去,肯定是因为回建康的事,他对施平说,“施先生,皎皎身体还没好,你干脆修书一封给父亲得了。”

施平都没想到高严居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难免有些哭笑不得,“郎君,既是高中护的吩咐,你又何必——”

“不行。”高严一口拒绝,他看不想跟皎皎一别大半年。

施平无奈,“郎君,这件事你还是去和大娘子说吧。”他可不趟这浑水。

高严得不到施平的支持,只能先悻悻先回别院,皎皎都叫他回去了,他不敢不回去。

☆127婚后第一次争吵

别院里,陆希已经哄了阿崧睡下,调整了灯光在书案前看书,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朵幽幽吐着芳香的碗莲。

“喜欢吗?”高严从身后靠了过来,把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她额角。“我让人从吴郡运过来的,死了不少,就这株活了下来。”高严将碗莲放在陆希书案前,亭亭的玉莲盈盈的碧叶,以及两条在水下悠游的小锦鲤,“你看书看累了,也可以换换眼睛。”高严讨好的说,碗莲是吴郡的特产,北方因气候水土缘故,根本长不出来。

陆希没吱声,继续翻书。

“皎皎,你在看什么?”高严问,但陆希还是不应声。

“皎皎,阿崧睡了?”高严瞄了一眼睡的快流口水的小胖娃,心里哼了一声,这小子睡得倒是熟。

陆希干脆侧过身体,不看高严。

“皎皎,你怎么不理我?”高严见陆希真生气了,干脆一把抱起陆希,把她往床上一放,揽过陆希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不喜欢碗莲?那你喜欢什么?我派人抓两个小貂儿给你?”高严哄着她说,见陆希瞪着自己就是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谁惹你不开心了?”

“你少给我装傻!”陆希怒道,“我问你,家翁是不是要我带阿崧回去抓周?”

“是。”既然皎皎都发现了,高严当然不会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希气坏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亏得三娘是厚道人,两人回去的时候,三娘还隐约的提了一声,她不会让下人把这件事传出去的,不然她脸就丢大了!

“我只是不想你跟阿崧离开我半年。”高严额头抵着陆希的额头,“再说这里乱,我哪放心你跟阿崧单独走?”

陆希见他说的振振有词,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错了。”高严哪里会在陆希气头上火上浇油,万一皎皎生气了,抱着高岳回建康了怎么办?

陆希见他那副认错态度诚恳,死不悔改的样子,心里怒气更甚,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该说的全说了,“你——”

“皎皎,建康这么远,你过来的时候都生病了,我哪里放心你单独回去,还有阿崧还这么小,哪里受得了长途颠簸?”高严解释道。

“所以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陆希忍着气说。

“我只是担心你。”高严低声说,“不让你知道父亲的来信是我不好,可你要是知道了,不是两面为难吗?我写信跟父亲解释,反正等我们回了建康,再给阿崧办抓周也行。”

“你一切都给我打算好了,我都不要动脑子了。”陆希轻声道,手却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

“皎皎,我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为琐事烦心,别生闷气了。”高严轻柔的摸着陆希的手,让她团起的拳头松开,又低头要去亲她的唇,“皎皎松手,你会抓疼自己的。”

陆希别过脸,高严的吻落在了她鬓发边,高严一顿。

“你出去。”陆希说。

“皎皎——”

“出去!”陆希用力的推着他,“我不想看见你!”

陆希的力气对高严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他稳稳的搂着陆希,安抚着她,“皎皎,别打我,打我你手疼,要不你咬我几口?”说着把手凑到了陆希嘴边。

“啪!”陆希一巴掌排开高严的手,声音非常响,陆希的手一下子拍红了。

高严吓了一跳,忙松开了陆希,心疼的要看她的手,陆希顺势挣脱了高严的怀抱,站了起来,扬声喊道:“阿媪!春暄!烟微!”

高严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穆氏等人进内房的时候,就听陆希说:“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回建康!”

高严心中也有些慌乱,这种事他不止做过一次,皎皎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他走到陆希身边,也不敢抱她,就怕她又打疼自己手,“皎皎,现在天色晚了,有事我们明天再商量如何?”又对穆氏等人下令,“都给我出去!”

穆氏春暄和烟微面面相觑,不由有些束手无措,大娘子和郎君成亲这么久,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我说了收拾行李!”陆希说着走到儿子小床边上,就要去抱儿子。

却不想身体被人腾空抱了起来,皎皎平时无论做什么事,高严都不会反对,可他唯一不许的就是皎皎离开自己,“出去!”高严对穆氏等人厉声喝道。

高严平时对陆希身边的几位近侍称不上和颜悦色,可也没对他们发怒过。他的呵斥就是身边的亲卫都害怕,更何况是穆氏她们,她们吓得脸都白了,要不是相互扶持着,都要瘫软到地上了。

“你们都出去吧。”陆希对穆氏她们说道,她和高严吵架,何必为难旁人呢?

“大娘子——”穆氏颤巍巍的想说话。

陆希摆手,“阿媪,你们下去吧。”她先前的怒意已经全散了,神色也恢复了平静。

“皎皎,我真错了,你别生气了。”高严等下人出去后,把陆希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跪在她面前,“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我——”高严看到陆希眼泪突然落下来,几乎是惊慌失措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离开,所以瞒下了家翁的信;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把我的大部分侍女都换成你的女侍卫,让她们寸步不离的保护我;我知道你担心有人会骗我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我跟人通信的每封书信你都会先看过;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所以让大夫每个月给我把脉两次,脉案你都亲自看过,我的小日子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结束,你比我清楚;我知道你有人给我委屈受,所以我每天一举一动,你都让人记下来。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都一清二楚,平时餐桌上就没有我不爱吃的东西…”

陆希越说眼泪流的越急,她知道高严因为从小身世的缘故,性格思想跟她有很大的不同,他对她过分的保护的是他童年太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以前不是没反对过,可每次看到高严那样,她又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忍了。可现在呢?面对他变本加厉的控制欲,她真不知道她是该继续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

“你说你没有不喜欢崧崧,可是你有真心抱过他的时候吗?你说男孩子不能过分溺爱,我听你的,可是崧崧才这么小,你——”陆希说不下去了,高严不喜欢阿崧,她不是看不出来,她一直努力的想缓和,她不想阿崧长大后会认为父亲不喜欢自己,“阿崧是我和你的儿子,你就这么对他,你这也算喜欢我的吗!”这是陆希最不能容忍的,阿崧是她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宝贝,也是他的儿子,他凭什么不喜欢!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高严不是不知道皎皎不喜欢他这么做,可即使皎皎不愿意,高严也说不出他以后做不到的承诺,“要是你不喜欢那些女侍卫,我让你那些丫鬟继续伺候你,皎皎,你别哭了。”高严几乎是哀求道。

陆希听了他的话,无力感再一次涌起,她自认自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对高严,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皎皎,我明天让人准备行李,你跟阿崧回建康,但等过了三月,你跟我回来好不好?”高严是真害怕了,他从未见皎皎如此过,一想到皎皎要离开自己,高严眼睛都红了,他也不敢再去碰皎皎,而是把双手握拳放在了地上,几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坚实的实木地板被他硬生生的压出了几条裂缝,“皎皎别离开我,我只有你。”

他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到皎皎的,皎皎给他一切,她会对他笑他被父亲打的时候她会替她哭他受伤的时候她给自己上药她不会嫌弃他的出身,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自己…阿姊和老管家是对他很好,可他们关爱的不仅仅只有是他,只有皎皎是完全属于他的,她是他妻子,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他只有皎皎,他也要皎皎只有他。他伸手轻轻的握住了陆希的手,不敢用一点力气,凤眸专注的看着陆希,眼神中隐隐露出他几丝竭力掩饰的恐惧,“皎皎,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他一遍遍的重复着。

陆希看着他这样,心里一阵钝痛,“阿兄——”她忍不住扑倒了高严怀里。

高严见皎皎叫自己阿兄了,心头一松,“皎皎——”他不停的亲着陆希的额头脸颊嘴唇…紧紧的搂着她,他知道皎皎不会离开自己了,也不生气了。

不过还没等高严彻底放心,就听陆希问,“崧崧呢?”

“什么?”高严一愣。

“我说你对崧崧!”提起他对儿子的态度,陆希又怒了,“你到底是嫌弃我还是崧崧!”

“我从来没有嫌弃你!”高严下意识的答道,皎皎是他的命,他怎么可能嫌弃皎皎?“倒是你开始嫌弃我了。”高严嘟哝道,皎皎现在心目中除了高岳还有谁?

“那你是嫌弃崧崧?”

“没有!”高严飞快的否认,死都不能承认,不然皎皎又要收拾行李了。

“你就是有!”陆希的怨气憋了很久了,她勉强可以忍高严对自己隐私权的过分侵犯,可绝对不能容忍高严讨厌崧崧,她的孩子绝对不可以“有父亲不喜欢他”这种概念。

“我真没有,你看我都给他换了很多次尿布了。”高严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他实在不懂,他对高岳都这么好了,为什么皎皎还说他对他不好?他都忍着皎皎让高岳跟他们睡一间房了,晚上还起来给他换尿布,他哪里对这臭小子不好了?

无论前世和今生,陆希生长的环境和高严差的太远了,所以她无法了解高严的想法,也想象不到高严小时候的日子。在陆希印象中的高威亲切爽朗,因为高威对陆希一直都很和善,她并不了解真正的高威。高威和前妻感情很好,在前妻因高严而丧生后,他有很长的一阶段是痛恨着这个儿子,甚至还想过要溺死这个儿子。如果没有高后和老管家,高严在襁褓之时就都活不下去。而且高威因常年征战,脾气非常暴躁,他治军又严厉,对两个儿子教养也套用军中那套规矩。

即使是高元亮,也时常挨高威打骂。有次高威带着高元亮和几名亲卫出去打猎,他给了高元亮三支箭,让他打三只猎物,结果高元亮带回来两只猎物,高威就让人打了高元亮三十军棍!当时高元亮年仅十岁!连高威疼爱的长子都有如此待遇,更别说是他不喜欢的次子了。高严五岁的时候,大冬天就被高威丢到冰冷的河水中,命令他跟着高元亮身后一起游上来,游不上就淹死。

有这种童年经历的高严,根本没有父子之情这个概念。他自觉他对高岳已经非常好了,比父亲对自己好多了。他都给这臭小子换过不知道多少次尿布了!他小时候高威不掐死他就很不错了,换尿布那是想都别想的!高威是近几年,年纪大了,又长年在京城休养,不出去打仗,心结渐渐解开,心也柔软了起来,才开始重视起亲情的。

高严看了看时辰,上前搂住陆希,“时辰不早了,皎皎你要骂我,也明天再骂,现在该休息了。”

“你少转移话题!”陆希拍掉了高严的手,可一搭上高严的手,她就眉头一皱,好疼!这是刚刚陆希打掉高严手臂时候拍红的。

“皎皎疼不疼?”高严连忙握着陆希红红的掌心爱怜的亲着,“我去给你上药。”

“不用。我在跟你说崧崧的事。”陆希板着脸说。

“皎皎你要我对崧崧怎么样?”高严虚心求教,只要皎皎不离开自己,他可以对他更好一点。

“以后你每旬都要跟崧崧有两个时辰的相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你要跟崧崧和睦相处,绝对不可以弄哭崧崧!至于安排在哪天,每次花多少时间,随便你。”

高严眉角跳了跳,一旬十天,他五天才回来一次。

“你不愿意?”陆希平静的问。

“愿意。”高严想都不想,立刻答应了。

陆希这才稍稍满意,她暗暗告诉自己,夫妻是要慢慢磨合的,他们正在磨合阶段,可以慢慢来,但是阿兄和崧崧一定要先解决,马上阿崧就开始懂事了。

“皎皎,时辰不早了,先睡吧。”高严拧了帕子轻柔的给陆希擦脸。

“那我们去建康的事呢?”陆希问。

“我会准备的。”高严无奈的说,不答应又如何?再让皎皎哭?他可舍不得,他心里盘算这次护送皎皎的人选。

陆希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就放心的合眼睡觉了,她哭了一场,放下了心事,很快就睡着了,可高严就这么睁着眼睛,看了她整整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吵架,就是比谁会更装可怜。。。高严胜出,陆希心疼了。。。

然后心疼这个描写,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特别好的形容词

然后小狮子跟我说,她总结了很多,针扎:是亲人死掉的痛;被捏碎:是被爱人背叛虐的痛;钝疼:钝器所伤心疼的疼;绞痛:是嫉妒恨求而不得疼…任君选择,总有一样适合的 ~

☆128和好

陆希和高严婚后的第一次争执,不仅让高严一夜没睡,连穆氏也着急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匆匆起身来到正房。

正房里灯已经亮了,但是丫鬟们还没有进去,穆氏悄悄的问昨天轮值的夏暑,“大娘子和郎君如何了?”

“昨天一会就睡下了。”夏暑说,昨天大娘子难得的发脾气把她们都吓了一跳,幸好一会房里的灯就暗下来了。

房里,高崧崧正蹬着小腿,小手不停揉着半闭半合的眼睛,高严面无表情的给他换了一条干净的尿布,顺手给他擦了擦脏兮兮的小屁屁,动作非常熟练。高崧崧吚吚呜呜的叫着,高严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也是睡意朦胧的,正捧着茶盏,一点点喝水的妻子,还是一把捞起儿子,把他塞到了两人的被窝里。

陆希下意识的搂住了儿子,往高严怀里蹭,高严低头亲了亲陆希睡得红红的脸,喝光了陆希剩下的半杯茶水,也顺势躺下了。“阿兄,你今天不回驻地吗?”陆希靠在高严怀里迷迷糊糊的问,时辰好像不早了。

“我过一会再回去。”高严搂着陆希,一想起皎皎马上要离开自己,他就满心不舍,“皎皎,要不让王直和司漪送崧崧回去如何?反正是他办抓周宴。”他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就怕皎皎又不开心,认为自己不重视高岳。

陆希睁开了眼睛,见高严近乎忐忑的望着自己,她心头一软,伸手搂住了高严的脖子,亲了亲他紧抿的薄唇。

高严心头一喜,“皎皎,你答应了不走?”

陆希还没说话,高崧崧就不满意的蹬脚抬手,寻常这个时候陆希已经差不多起来了,高严也回驻地了,陆希都会跟他玩上小半个时辰,才会开始吃早点,这会他等了好久,等不来阿娘软软的香吻,小霸王不满的哼哼唧唧起来。陆希也没等高严脸黑,扬声道:“夏暑,把阿崧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