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断击打着车窗和挡风玻璃,雨刷器左右摆动,水珠被迫堆积在一起,汇集成细细的一线从边缘流下。

车内很安静。

雨幕中,红色信号灯闪烁变为绿色。梁宴辛瞥一眼,踩下油门时淡淡开口道:“怎么把司机打发走了?”

“我们就三个人,不想分两辆车,所以我就直接让司机回去了。”余音容说,“本来想麻烦他们到时候送送我,结果治尔应酬时喝了不少酒,你赵姨不放心,就让司机接人去了。还好,今天有阿湛在。”

梁宴辛神色不变,“我记得贺家没什么人在莛城。”

“是啊,不过现在有把生意拓展过来的打算了。毕竟莛城经济这方面一直强势,他们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刚才那家店是贺湛的?”

“是他的。这回也是因为这个才提前过来。”

他忽地轻笑,“才刚来,就帮别人把终身大事都打算好了。”

“我这不是喜欢书瑜,所以不想便宜了别人嘛。”

不想便宜别人?

他语调漫不经心,“亲儿子也算别人。”

“你?你年纪跟书瑜也不合适呀,阿湛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而且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各方面都很不错。”

余音容没深想,随口答了之后才又多琢磨了片刻——他说话时还是那副不上心的样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出于真心才这么说的。

她的儿子,她当然了解。

但为了显得自己没有顾此失彼,她还是接话问道:“怎么,你总不会真的对书瑜有什么心思吧。”

梁宴辛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扔出两个字。

“没有。”

“真的?”果然。余音容正低头在包里找着东西,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出于习惯依旧随口多问了一句。

驾驶座上的人没再说什么,她这下确信他的确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从前这类问题他通常懒得回答。

梁宴辛忽然扯了扯唇角。

真的?

在五年前,或者在刚才之前,是真的。

他单手支在车窗一侧撑着额角,漠然盯着路口红灯的倒计时。

那天在飞机上,他承认自己有一时冲动作祟,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动了那点心思,他根本不会被这种冲动左右。

只是这种心思有多少,他并不确定。

“对了,宴辛。”余音容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帮我个忙?”

梁宴辛略一回神,挑眉,“什么忙。”

“我想了想,觉得今天这事的确是我脑子一热,有点冲动行事了。第一次见面就没忍住牵了红线,就算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小姑娘也有点唐突。”余音容神色无奈,“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表示一下心意和歉意,不过要你帮忙才行。”

……

车在温家别墅的大门前停下。

雨已经停了,地面虽然湿漉漉的,但却不用再撑伞。贺湛从驾驶座上下来,替坐在后座的母女两人拉开车门。

“今天麻烦你了。”赵棠如笑道。

“阿姨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那就不耽误你了,快回去吧,”赵棠如礼节性地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别的什么,邀请贺湛“进去坐坐”、“喝杯水再走”都并不合适,她也不希望给这个晚辈这种信号,所以并没有挽留。

“好。”贺湛当然明白这一点,于是只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温书瑜,目光温和,“温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见。”

温书瑜不置可否,笑了笑,“今天多谢你,路上小心。”

闻言,贺湛礼貌地微微颔首,转身上了车。

车很快发动并驶离。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才二十一呢!”温书瑜憋了半个下午,现在终于能说出来了,“你着急哥哥们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我也不放过了。”

赵棠如张了张嘴,最后在女儿控诉的目光中无奈坦白道:“我和你余阿姨今天偶然谈起才临时有了这个念头,只是抱着让你们交交朋友的念头,没有催你的意思。”

“这还不叫催我?”温书瑜轻哼,“又是去别人店里又是让他送回家的,你们这也做的太明显了吧,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让他送这件事真的是意外,谁能想到你二哥突然喝了那么多酒,不让人省心。”

“以后不要这样了,”温书瑜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和余阿姨是好意。”

“好,这回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有什么一定提前和你商量。”赵棠如点了点头,正色道。至于心底真正的担忧,她没有说。

这种事再担心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想让女儿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

两人走上台阶,沿着花园的长径往里走。

赵棠如想了想,说:“不过,妈妈还是想问问你,像贺湛那样的你真的不喜欢?”

“人虽然很好,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那你有没有理想型?和妈妈分享一下。”

理想型?

温书瑜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道:“稳重绅士,脾气好,会尊重人,而且不能比我大太多了。”

赵棠如失笑,“你这么一说,听着又像是在形容贺湛一样。”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但我也不会个个都喜欢呀。”温书瑜讪讪地笑了笑,“还是要看感觉嘛。”

“也是。”赵棠如失笑。她想起刚才在咖啡厅时,贺湛虽然看得出是有些心动了的,但自家女儿显然只有客气,根本没有半点脸红悸动的模样。

“我现在就盼着你结束学业后回国,让我能真正踏实放心。”她轻叹,目光温柔地看着身边已经从少女蜕变长大的女儿。

做父母的,哪能有不担心、不牵挂的时候呢。

……

回了卧室换好家居服,温书瑜顿时懒洋洋地瘫在了床上。

今天又是水疗又被芳疗师按摩放松身体,一彻底放松后就不想动弹。

忽然,她想起了刚才换衣服时在衣帽间看到的那条裙子。

她刚看到时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一问才知道是张婶把她原封原样放在盒子和纸袋里的裙子取出来挂好了。

那是梁宴辛赔给她的那条,但拿回来后她就放在了衣帽间,根本没打算拆,更没打算穿。

温书瑜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她刚才都看见了,那条裙子后腰是镂空的!这个设计几乎瞬间就让她想到自己在游轮晚宴上穿的那一条,还有他抱住自己时硌着她后腰的那块冰凉的手表。

梁宴辛他是什么意思?故意的?!

温书瑜越想越生气,蓦地起了身,准备把那条裙子锁进箱子里眼不见为净。

*

早上,温书瑜洗漱完从楼上下来。

“眠眠,来。”客厅里的赵棠如朝她招手,“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她走过去。

“你余阿姨说昨天的事情她有点过意不去,想表示一点歉意和心意,但是觉得平常的东西没什么新意你也不缺,就想请你去梁氏投资的马场玩儿。顺便让你挑一匹合眼缘的马,她送给你作为‘赔礼’。”

“赔礼?”温书瑜愣了愣。

“如果不你不介意就收下,这样她也好受点。”赵棠如解释道,“正好你不是好久没骑马了,还说在家里闷得慌?过去玩几天也不错。”

温书瑜有点犹豫地看了赵棠如一眼,心里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虽然她不想再和梁宴辛有太多交集,但是这回这件事显然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天天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会闲到跑去马场?

更何况她也清楚这份礼物要收下才是“不介意”的意思。

天天看着宋葭柠和曲芸周在霖城逍遥自在,而自己只能暂时待在家……温书瑜有点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母亲大人都发话了,父亲和两个哥哥肯定也只能同意。

“爸说可以让我选他放心的地方去玩,”她笑嘻嘻凑过去,“这回去马场的话算是让他放心了吧?”

赵棠如轻哼一声,瞥她,“果然,一听见这个你心就立刻飞出去了。”

“我就是觉得一直待在家里无聊嘛,爸爸哥哥都有生意要忙,你也会和朋友出去喝下午茶,家里就剩我一个。”温书瑜故意苦着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一这样,赵棠如就立刻心软了,“好了好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你爸那边我跟他说,现在我先跟音容回话去。”

说完,赵棠如站起身。

“记得替我谢谢余阿姨哦!”温书瑜神清气爽地抱着抱枕叮嘱。

*

梁氏投资的与其说是马场,倒不如说是是一整个庄园,马场只是庄园中的一部分,里面当然也就不止骑马这一项娱乐可供消遣。

炎炎夏日,游泳肯定是少不了的,因此温书瑜在收拾行李还带了泳衣和防晒霜,以备不时之需。

抵达庄园后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会,顺便躲过午后最厉害的阳光,直到四五点才让人带着自己去了马场。

温书瑜先去马厩挑选送给自己的那匹马。

她对马匹了解并不太多,但基本的一些还是知道的。这些马一匹匹都肌肉漂亮,皮毛光滑,其中好些都属于赛级。

忽然,她脚步停了下来。

面前这匹黑色的马在阳光下黑得发亮,体型轻盈紧凑,颈部至背部的线条格外优美。最特别的是雪白的四条腿,像戴着白手套穿着长靴。

“它好漂亮。”温书瑜赞叹,“是阿拉伯马?”

“温小姐好眼光。的确是阿拉伯马,同时它也是这一批里最漂亮的一匹。”马场负责人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数,“阿拉伯马很聪明,性格也温驯亲人,选它很合适。”

“那我就选它。”温书瑜立刻干脆地道,说着又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马儿漂亮秀气的锥型吻部。

不仅漂亮,还很合她眼缘。

马温顺友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她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它叫什么名字?”

“Fawn,意为小鹿。因为它跑起来格外轻盈。”说完,负责人又建议道,“全新的骑马装已经备在更衣室了,您要不要现在换上试着骑一骑?”

“好,带我过去吧。”

换衣服时温书瑜有点意外——准备给她的骑马装尺码竟然非常合适,几乎能媲美她从前量身定做的那几套。

她心情颇好地对着镜子整理妥当,然后推门走出去。

Fawn被负责人牵着停在栅栏前,温书瑜笑盈盈地快步上前,一声雀跃的“Fawn”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这么突兀地噎在了嗓子里。

她愣愣地看着背靠着栅栏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人穿着利落的黑色长裤与及膝黑色长靴,懒洋洋支着的腿显得愈发修长。而搭在栅栏上的那只手的指间握着一条漆黑的马鞭。

他正盯着她。

那种好整以暇落定在她身上的目光,让温书瑜猜测是不是在自己看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看到自己了。

她难以置信地顿住脚步,一时间没有继续上前。

见状,男人一挑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怎么不过来了,怕我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梁叔叔获得二人世界*1

其实很多时候是有进展的啦,不过大概因为是心理变化所以有点不明显~

第28章 挑明

“怎么不过来了, 怕我吃了你?”

怕我吃了你?

温书瑜像被烫了一下, 脚尖蓦地动了动,还没真正抬脚往前走又被她及时刹住车。

“你怎么在这里?”她表情有点僵硬,尽力坦然地回望着对方。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心跳像忽然慢一拍,脑海里又钻出来举止过于亲密的画面。

头顶阳光晒得她脸颊微微发热。

男人朝Fawn抬了抬下颌,“替人办事。”

“余阿姨让你来的?”说完, 温书瑜若无其事地朝马儿慢慢走过去。

他眯眼盯着她, 手指摩挲着手里的鞭柄,然后微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她张了张嘴,憋出四个字:“麻烦你了。”

猝不及防遇上好事叫“巧”, 坏事叫“倒霉”。她都不想去想自己为什么倒霉了——只是来马场骑马都能遇见,这个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如果是为了安排马匹的事,底下那么多马场员工可以负责, 怎么说也不用他这个“梁少”亲自跑过来。

温书瑜轻松惬意的心情溜得一干二净。

她强打起精神, 努力忽略男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走到Fawn身边摸了摸它, 慢吞吞舒了口气。

“我想骑一圈,”温书瑜对负责人说道,“我们走吧。”

惹不起她就躲,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她去骑一圈回来他总该走了吧?

然而负责人站在原地没动,反而看了看梁宴辛的方向笑着说:“我的马术水平比不上梁少, 所以由梁少陪着温小姐练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温书瑜一愣。

梁宴辛身上是穿戴着简单的骑马装的,可她刚才以为他是去跑马场骑了一圈回来还没换衣服……

陪她骑马?她才不要呢!

“不用了。”她想也没想就拒绝,接着客气地微微一笑,“梁先生这么忙,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梁宴辛没说话。

不太强盛的阳光下,她一只手贴在乌黑锃亮的马匹身侧,显得五指愈发纤细脆弱。

包围着她那只手的大片黑是压倒性的,可孤零零的一点白却显眼得几近刺目。

他眼瞳不着痕迹地微微紧缩,蓦地起身走过去。

负责人正牵着缰绳不知所措,见状立刻递过缰绳,转身离开前朝温书瑜讨好地笑了笑,“温小姐,祝您玩得开心。”

温书瑜睁大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负责人就已经脚步飞快地走远了,而刚才看着栅栏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也已经走到了面前,垂着眼握住了缰绳。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回过神后又赶紧停住。

梁宴辛淡淡道:“催我走?”

“这是梁氏的马场,我没权利要求梁先生这么做。”温书瑜唇角笑容摇摇欲坠,说完,低头就要去拿缰绳。

男人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她又加了点力气,结果还是一样。

“梁先生?”

“上马前,先了解马的脾性、习惯。”他垂眸看一眼她攥住缰绳的手,蓦地又一掀眼,“急什么。”

“那我需要的是Fawn的驯马师。”

“Fawn是我挑来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温书瑜隐约听见他轻笑一声,“还需要什么驯马师。”

他挑的?他取的名字?

她被这话堵得一噎,“梁先生总不会想说,我刚才在马厩里看到的那几匹马都是你挑选的,名字也都是你取的吧?”

“没那么巧。”他盯着她,“就它而已。”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只是这么看着她而已。但温书瑜却被他浅棕色的眼瞳给看得下意识别开脸。

他总共就亲自挑了一匹马,而她还正好选中,这叫“没那么巧”?

温书瑜觉得他这句话就是故意的。

一旁的Fawn乖乖停在原地,黑色的大眼睛显得无辜而茫然。她被它这副模样弄得气结——Fawn实在太合她心意,她舍不得换,而且这么做也太刻意幼稚了。

“梁先生眼光不错。”她按捺住恼意敷衍道,末了反问他,“所以现在是要亲自给我介绍Fawn吗?”

身侧的人松开手,梁宴辛手里握着的缰绳蓦地一松。

他一侧唇角难以察觉地抬了抬,转而看向旁边的马,抬手随意摸了摸马颈,开口道:“Fawn聪明,温驯,对外界和情绪敏感,跑几圈就活泼兴奋。”

温书瑜眼睛盯着Fawn雪白的马蹄,听他讲着。

男人的嗓音磁性低缓,用这种平静随意的口吻说话时尤其悦耳。

她没忍住抬眸去看。

他侧对着她,眼眸半垂,鼻梁到眼窝的线条与弧度从挺立到凹陷,薄唇与下颌线条分明。

男人背后是开阔的草地和白色栅栏,头顶落下已经不再刺眼的阳光。

或许是比平时略专注的缘故,他身上那种隐约的痞劲消失了,只是眉眼间多了不加收敛的难驯不羁。

让人莫名好奇他纵马的样子。

想到这,温书瑜忙终止脑子里的念头,告诉自己什么“专注、稳重、认真”都是错觉。

就像五年后第一次见他那次,她以为他变了很多,现在看来改变是有的,可结果证明还不是本性难移。

讲到一半,梁宴辛抚着马颈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面色不变,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先骑着慢走慢跑,等你们彼此适应了节奏再提速。”

话说到这里,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挪开。

他这才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眼底神色未褪,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温书瑜蹙眉。她表面是一副坦然镇定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发虚。

她刚才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好像差点就被发现了。

梁宴辛抬手递过缰绳,漫不经心一抬下颌,“上去吧。”

温书瑜也并不想刨根问底,伸出手就攥住了缰绳,结果对方依旧不松手。

“你干什么?”她心里刚压下不久的小火苗蓦地又往上窜了一截,“一次又一次,这么捉弄我很有趣吗?”

他对她的怒气恍若未觉,“赔你的裙子,没拆开看看?”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温书瑜一愣,下意识就要反驳他的话说“拆了”,结果反应过来后一句话在嘴里一个急转弯。

“当然没拆,大概被家里佣人收起来了吧。”她眨了眨眼,“我也不清楚。”

“不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我挑了和游轮那晚相似的款式,”男人若有所思地略一点头,语气散漫,“因为只对那一条印象深刻。”

温书瑜浑身一僵。

要说他赔给自己的那条裙子和游轮晚宴那条有哪里“相似”,就只有后腰镂空这一个地方的设计了……他还故意强调“印象深刻”,怎么可能单纯是在指裙子?

又是这种轻佻又暧昧的措辞。

今天、还有重逢后每一次他令人浮想联翩的言行都在这一刻一齐充斥在脑海中。就像情绪的瓶子忽然哗啦一声,装满了倾盆而下的水花。

这一瞬间她的确又气又恼,但或许是情绪波动到达顶点,她攥紧手,蓦地平静了下来。

“你强调这个,是想说什么?”

梁宴辛盯着她,“看来是拆过了。”

“就算我拆过了,那又怎么样?”温书瑜咬着牙,微微一笑,“梁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言行不太合适吗?”

“不合适?”他挑眉,“什么叫不合适。”

“上次游轮上你帮了我,微博的风波也是你出手帮的忙,这些不可否认,当然,我很谢谢你做这些,我也道过谢了。但是其他的事,在我看来只能用两个字说明。”

说到这,她顿了顿,接着翘起唇角,笑盈盈地说完:“梁先生,知道‘打脸’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个词出口的那一刻,温书瑜终于痛快了。

憋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她已经彻底受够了时不时就要看见他,再被他这种态度一次次提醒五年前那些发生过的事。

她以为自己忘了,但其实还记得很清楚。

当然她也气自己,明知五年前就是因为他的种种言行而浮想联翩,而五年后再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时却还是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五年前,梁先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所以忘得一干二净。但至少你应该记得自己是怎么拒绝,怎么冷处理,又是怎样轻蔑的态度。”

“所以,梁先生应该继续像五年前那样保持着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践行你那句‘没兴趣’。而不是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切随你消遣。”

说完,温书瑜夺过缰绳,左脚踩进脚蹬,一鼓作气骑上了马背。

Fawn打了个响鼻,下一秒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引导着让马走进跑马场。

把这些话统统都说出来之后,其实温书瑜有一瞬间的后悔。

这样说一大堆会不会显得她孩子气斤斤计较?或者显得她太小题大做了?

但这后悔很快被她抛到脑后,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觉得自己早就该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这些想说的话了。五年前在走廊上狭路相逢时她就应该说些什么,不然也不至于这几年来还一直耿耿于怀。

……

Fawn的确很聪明,性格也很温和。

温书瑜骑着它在跑马场里慢慢走的那几圈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它一直很听话。

等她稍微从刚才的事情里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尽量专心地驱使着让它慢跑起来。

一人一马磨合得很快。

发觉自己这项技能并没有生疏太多后,她稍微放下心——如果这么干脆利落地牵着马就走可马却不配合她,那也太丢脸了。

事实证明,她不用梁宴辛这个技术高超的“老师”教导也能做得很好。

温书瑜克制着不去想他听见这番话可能会有的反应,也克制着虽然她注意着不往栅栏那边看——她知道他还没走。

可是她在刚才那场对峙中抽离出的好胜心却并没有得到安抚,反而继续蠢蠢欲动。

温书瑜忍不住去看不远处的几个障碍物。那几个障碍物的高度都不高,和她当初学骑马时尝试过的差不多。

她抿了抿唇,忽然让Fawn稍微提了速朝那边跑去。

通常来说,骑马者不该一来就和“新伙伴”一起试着跨越障碍,但是她有一定基础,Fawn不仅聪明,同时也接受过这类训练。

莫名的冲动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临到障碍物前,温书瑜按照记忆做出起跳姿势,与此同时心跳也加了速。

Fawn轻巧一跃,稳稳落地。

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她整个人还有点没回过神,Fawn就已经完成了跳跃,并且转眼就逼近了下一道障碍。

温书瑜赶紧调整姿势,可奔跑中的Fawn似乎感知到了她不坚定的情绪和略显局促的动作,交错踏动的四条腿节奏顿时改变。

忽然,Fawn仓促地横移,慌乱的前腿撞翻了横杆,马背上的温书瑜顿时失去了重心和着力点。

一切变故快得明明就在眨眼间,可却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温书瑜脑子一空,整个人像跌入了慢速模糊的空间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马身扭转向右,而自己只能失去控制,从马身左侧滑坠。

电光石火间,脑海里储备的知识变成本能驱使着她脱开脚蹬,同时在半空松开了手里的缰绳。

——下一秒,时间仿佛回到正常流速,她蓦地摔落在草地上,接着不受控制地翻滚了两圈,草屑和土块随之扬起飞溅。

一切感官知觉归位,耳朵里重新涌入声音——Fawn踏着草地的凌乱马蹄声,还有横杆滚动的碰撞声。

刺耳,纷杂。

她茫然地躺在原位,下一秒,身上后知后觉涌现痛感,眼里也被刺激得溢出眼泪。

温书瑜蹙眉眨了眨眼,刚想忍着疼尝试坐起身顺便看看伤势,支起的左侧肩头却突然被一只手握住,整个人又被迫躺回去。

头顶大半视野被阴影遮挡。

来人脸色格外难看,眉心紧拧着,冷沉的眉眼上下粗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摔着哪里了?”他紧拧着眉,克制着语气,“还能不能动?”

直到这一瞬间,温书瑜才真正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由于一时的冲动和大意,她竟然惊险万分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万幸Fawn的个头和障碍物都不算太高,她的反应也足够及时,否则大概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可是,让她在说了那番话之后再当着梁宴辛的面这么不自量力地从马上摔下来,只让她觉得沮丧又难堪。

“怎么不说话?”男人皱着眉问。

因疼痛而堆积在眼眶里的眼泪蓦地就有了溢出来的兆头,温书瑜忙别过脸,同时身上发力想侧过身背对他。

他握着她左肩的手微微一用力,“别动。”

她被迫仰躺回去,通红盈满眼泪的眼睛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一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从眼角溢出来,飞快沿着脸侧往下淌,最后轻轻砸在梁宴辛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温终于挑明啦!梁叔叔也终于能认识到这件事对眠眠的重要性了!完结撒花(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9章 吻了下来

蓦地, 梁宴辛手背上洇开温热。

他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短暂地陷入了诧异与怔忪里。

手背上那一点可怜的温度渐渐消失,他没去看自己的手,而是直直盯着她通红的眼睛和湿漉漉的眼角。

等温书瑜意识到眼泪滑出眼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呼吸一滞,忽然用力坐起身,猛地推开他。

大概是因为猝不及防,对方握住她左肩的那只手因此而脱开。温书瑜一鼓作气站起身想从出口离开, 但动作因为疼痛免不了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