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暮云笑而不语。

舒渔默默退后两步,专心看他做菜。

都说君子远庖丁,但她看着这个男孩拿着菜刀和锅铲的娴熟动作,只觉得帅气得让人心跳加速。

虽然只有两个人吃饭,卫暮云还是做了三菜一汤。蒜蓉开背虾,葱姜炒蛤蜊,干煸豆角,海带豆腐汤。

那汤里的豆腐块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菊花,也不知是怎么切出来的。

没了谷阿姨在旁边,舒渔也没跟他客气,禁不住香味诱人,卫暮云还在盛汤的时候,她就抱了两个碗打了饭,一碗给自己,一碗给今天中午的卫大厨。

卫暮云看她猴急的模样,抿嘴闷闷地笑。

舒渔梗着脖子道:“你别笑啊!要是你做得不好吃,我是不会给伙食费的。”

卫暮云还是笑,坐在她对面,淡定地夹了一只虾放入碗中。

那蒜蓉虾似乎是放了什么酒,将浓浓的蒜味盖掉了不少,竟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舒渔一连吃了几只,才又去吃别的。

不得不说,卫大厨确实得了谷阿姨的真传,做出的菜看起来普通,但味道绝对令人口齿留香。

一顿饭吃下来,舒渔对这个男孩再次刮目相看。

放下碗筷,打着满足的嗝,看着他笑嘻嘻随口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谷阿姨其实是躲避仇人追杀,隐居小岛的神厨对不对?”

卫暮云摇头失笑。

舒渔又道:“不然怎么会把普通的家常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刚刚那海带豆腐汤简直是有些神奇。那豆腐被他切成菊花状却没有散开,这样的豆腐跟整块的有很大区别,入味且没有了豆腥味。

若是换做平时,舒渔是不太回去考虑这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汤的,但是他做出的汤,却让她喝了整整一小碗,要不是肚子装不下,她还想再来一碗。

舒渔吃饱喝足,也不想再出去,搬了把椅子在葡萄架下纳凉。

虽是盛夏八月,但小岛总是有海风吹过,并不像城市那样闷热。

卫暮云拿了一盆切好的冰镇西瓜坐在她旁边。

舒渔立刻喜笑颜开地拿了一块送入口中,又斜着眼睛含含糊糊道:“我叫舒渔。”

他姓卫名叫暮云,她昨天就从谷阿姨那里知道了。但是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卫暮云笑着点头,低低附和了一遍:“舒渔。”

舒渔听着他嘶哑的声音,问:“你的嗓子受伤很严重吗?”

卫暮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又口型告诉她:“医生说好好休养,会好的。”

舒渔了然地点头:“所以暂时不能工作了吗?”

卫暮云轻描淡写摊摊手,笑:“不急的,等好了再去工作,正好可以在家陪陪我妈。”

真是个孝顺的男孩。

昨晚听谷阿姨说过丈夫已经过世几年,但看着母子俩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她觉得很羡慕。

她自己的父母都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收入不菲,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过去那些年,他们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想要的总是太多。

这两年,两人有了新生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有没有变得快乐一点?

应该会有吧!

毕竟不用再因为她而逢场作戏。

看着舒渔表情变得沉郁。

卫暮云笑着在他面前挥挥手,用口型问:“怎么了?”

舒渔赶紧咧嘴笑着摇头。

此时又有客人来住宿。是一对情侣,看到院子里的两人。男孩笑道:“老板老板娘,我们昨天打电话预定过的。”

卫暮云和舒渔都因这称呼而怔了一怔,相视看了一眼,继而又摇头失笑。

他起身引着两人进屋,因为嗓子的原因,并没有跟人解释什么。

舒渔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了门游荡。

卫暮云安置好客人,下楼时看到舒渔已经不在,兀自对着那空荡荡的椅子浅浅地笑。

入驻的小情侣下楼出门,女孩随口道:“老板,你家老板娘呢?长得真漂亮。”

卫暮云用他那只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嗓子笑着点头:“她出去了。”顿了顿,又道,“我也觉得是呢。”

女孩拉着自己男友娇嗔:“看到没有,人家老公都夸自己媳妇儿好看,就你天天说我丑。”

男孩笑:“你本来就丑,要是你有人家老板娘漂亮,我天天夸你美。”

“去你的!”

失落

舒渔傍晚回来的时候,谷阿姨也逛街返家。

她正在给卫暮云欣赏自己的战利品,还让他试穿给他新买的T恤。

女人大概不管什么年龄,都喜欢买东西。她买了好几袋子衣服,是那种批发市场的塑料袋,里面的衣服想必也就是从那种市场上买来的。

但是这并没有给母子俩的快乐打折扣。

看到舒渔进屋,谷阿姨笑道:“小舒,你看我给暮云买的衣服怎么样?”

舒渔上下打量换上一件红T恤的卫暮云,点头:“超级帅的!”

卫暮云脸上有点浮现一丝赧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谷阿姨得意地点头:“我就说好看,年纪轻轻就要穿色彩鲜艳的。男孩子怎么就不能穿红色了?”

舒渔大笑,看来母子俩之前已经因为红色的问题争执了一番。

因为不是热门小岛,民宿的游客并不多,大多都是本市的人,在岛上不过住个一两天就离开。

舒渔看着小小的民宿迎来送往,感叹人生都是这般过客匆匆。

在岛上的日子很简单,每天不是闲逛就是发呆,舒渔整日最期待的就是吃饭的时候,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每每都让她吃得心满意足。

她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有时候几乎有种错觉,这里是就是自己的家,恨不得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不过几天,她和卫暮云彻底熟悉起来。

这个男孩有着海岛人的阳光开朗,也有着他特有的羞涩内敛。他嗓子受伤,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便干脆不太说话。

他每天都在喝中药,黑乎乎的一大碗药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气就能闷完。

舒渔想这是一个勇敢的男孩。

她本想跟卫暮云学冲浪,但小岛风平浪静了好多日。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得了一个有风的日子,海浪涌了起来,正是适合冲浪的天气。

正好谷阿姨也在家,舒渔一早就拉着卫暮云去海边。

岛上的孩子已经下了水,好几个孩子正跟鱼儿一般游得欢快,老远就听得到他们的叫声笑声。

“暮云哥哥!”有孩子大叫。

抱着冲浪板的卫暮云无法用声音回应,就笑着朝他们用力挥手。

舒渔笑着推了推他:“你先表演一个给我看看,要是技术不过关,我就找那边的小朋友教我了!”

卫暮云转头看了她一眼,阳光下的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朝她有些得意地挑挑眉,然后迈步朝水中跑去。

借着海浪退去的时候,他趴在冲浪板上滑动,又在下一个浪打来时,站上冲浪板踏浪而行。

随着海浪翻滚,他时而踩在浪头上,时而顺着水坡滑下来,灵活得像一条奔腾的海豚。

站在海滩边的舒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其实她看不清卫暮云的模样,只看得到他光着膀子,随浪起舞的身影,但这样的他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帅极了。

卫暮云玩了两个浪头,就踩着冲浪板滑了回来,站在舒渔面前笑着用口型问:“学吗?”

舒渔笑眯眯点头:“当然。”

卫暮云将冲浪板放下来,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安全脚绳,蹲下身套在舒渔脚上。

“还要绑这个?”

卫暮云抬头看她:“安全。”

舒渔了然般点头,毕竟是挺危险的运动,要是被打下水,至少还不能拉回冲浪板趴在上面飘回来。

一切检查完毕后,卫暮云从最基本的教她。

开始只能趴在板子上双手划水,被他推着往前走,算是熟悉板子。

慢慢的卫暮云可以松开手,让她自己滑动,水不算深,浪也不凶猛,所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舒渔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尝试着站在冲浪板上,但是几次都翻下来,滑稽的样子,惹得卫暮云大笑。

就在她翻了几次累得够呛,回到岸边休息时,海滩上走来了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

“暮云哥!”女孩见到岸边的人,呼唤着卫暮云的名字跑过来。

卫暮云转头看到她也朝她挥手。

舒渔笑着戏谑:“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卫暮云瞪了她一眼,她装作一脸无辜地别开眼睛。

女孩跑过来:“我去你家找你,谷阿姨说你来了海边。”

“有事?”

女孩道:“今天晚上有一直民谣乐队在学校的操场表演,你想去看吗?”

卫暮云笑着看向舒渔。

舒渔嘿嘿笑道:“你们聊,我下水去了。”

说完抱着滑板,跑进了水里,又趴在上面往前方滑去。

岸边的女孩咦了一声:“她不是你家房客么?”

卫暮云点头。

女孩又道:“你教她冲浪?”

卫暮云再次点头。

女孩看向水中的舒渔时,趴在板子上的人也悄悄转头看向岸边。一男一女也不知在说着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滋味,干脆用力划水,什么都不再想,在浪来临之前,她尝试着站在板子上,这回竟然叫她站稳了。她又借着浪势往前一冲,竟然又冲了上去。

失重的身体让人兴奋又恐惧,舒渔已经完全失去平衡,只任凭海浪带着自己。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一个浪峰直接拍进了水中。

本来在岸上跟女孩说话的卫暮云,忽然面色大惊,不等女孩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跑下了水,快速朝前方游去。

好在舒渔绑着安全绳,呛了几口水后,摸到冲浪板浮了上来。

只是脑袋晕,膝盖疼。

大概是刚刚翻到的时候,磕到了板子上。

卫暮云很快游到她身边,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问:“怎么样?”

舒渔被吓了一遭,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故意迁怒他:“都怪你,要不是你重色轻友,光顾着跟美女聊天,不来指导我,我也不会这么惨。”

她的语气像是一个任性的女孩。

卫暮云哭笑不得,拉着板子往回游。

舒渔干脆也不再划水,懒洋洋趴在上面,任由他拉着自己。

到了浅水处,舒渔站起身,往膝盖上一看,准时哇哇大叫起来。

原理是膝盖磕破了,还正冒着血。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指头被划了一下都会大惊小怪的那种。更何况膝盖上那么大一处伤。

卫暮云皱了皱眉:“便利店有药,我带你去擦点。”

还没离开的女孩也走过来,看到舒渔的膝盖,轻呼了一声:“是磕到冲浪板吗?你胆子好大,我在海边长大的都不敢玩这个。”

舒渔干干笑了笑:“看来接下来几天是玩不了了。”

卫暮云起身示意她跟自己走,她却故意不动,耍赖道:“好疼啊!”

他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无奈地笑了笑,半蹲下身。

舒渔抿抿嘴,笑着爬上他的背。

一旁的女孩怔了怔,不知是失落还是茫然。

傍晚女孩来邀卫暮云去学校操场看表演,因为舒渔膝盖受伤不方便走路,就默默祈祷卫暮云也不要去,但是显然祈祷没什么用,他还是跟着女孩一起出了门。

舒渔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拐弯抹角地跟谷阿姨打听。知道那女孩名叫小叶,家就在附近,如今是岛上的小学当老师。

原来是青梅竹马,舒渔有点酸溜溜地想。

后来谷阿姨也出去串门,留她一个看房子,她更是有些惆怅万分。

天黑下来的时候,有人来住宿,是个年轻男孩,舒渔一瘸一拐帮他办好了入住。那男孩看她一个人在家,也就没出去,变着法子跟她搭讪。

因为同是学生,便有很多话题,而且男孩很幽默,舒渔跟他聊得很开心。

卫暮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舒渔被男孩逗得花枝乱颤,愣了愣朝她挥挥手,舒渔斜眼看了下他,敷衍地问了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说完又跟男孩谈笑风生。

最后上楼的时候,还是男孩扶着她走上去的。

这一晚躺在床上的舒渔,有些辗转难眠。

她到底在想什么?

卫暮云和小叶老师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起出去她有不高兴的?

她不过是个住一段时间就会离开的房客。

但是脑子里浮现卫暮云俊朗阳光的脸,和在海中遨游的身姿,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冷战

隔日,舒渔想着自己老缠着卫暮云也不是办法,虽然他跟小叶老师不是恋人,但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像试图个插足的小三。于是陈慕约她一起出去玩儿,她便答应了。

陈慕就是昨晚住店的那个男孩。

雨浪岛虽然小,但要玩起来,一整天也是可以打发的。

陈慕很会逗女孩子开心,舒渔也就暂时忘却那点属于女孩子的隐秘烦恼。

天黑下来,舒渔想着回去,陈慕却拉着她去海滩边:“我看到网上的攻略,说在海滩边看星空,特别漂亮。”

“真的吗?”舒渔还真没尝试过。

陈慕点头:“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夜空空旷无云,很快就星罗密布。这是舒渔在市区里没有见过的风景。

她坐在沙滩上,往后撑着身体昂着头感叹:“真的好美啊!”

旁边的陈慕看着她:“我觉得你更美。”

舒渔不明所以地转头,只见他睁着一双灼灼的眼睛,忽然凑过来。

猝不及防间,舒渔只慌乱歪头,陈慕的嘴唇还是落在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