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阵……这个阵属下也是无意得知,说起来颇有些尴尬……”

“说!!”

“回望舒君,是这样的!”那公子见慕容怜动怒,忙回答道,“这个阵法若是用法术攻击他,或者用高阶武器打他,那都不会触发。可若是用一般品级的召唤武器、或者拳脚伤害他,并让他觉得很害怕,就会有很多道光剑就会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这也是……”他说到此处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完,“这也是顾茫在落梅别苑那么久了,也没人能真的把他怎么样的原因嘛……”

慕容怜怒气难消,恨恨地盯着桌子对面顾茫,“这是什么愚蠢可笑的阵法?!”

那公子摇了摇头:“顾茫以前是术法鬼才,当初他不知自创了多少咒诀,很多都极其无聊,除了能讨姑娘傻笑,其他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个,或许也是他早些年创着玩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想起来了。

修真学宫的藏书阁中至今还存有一些顾茫少年时涂改过的卷轴,上面写着些乱七八糟的小法咒,什么冷菜迅速变热的,可以在一炷香的辰光把自己变成一只猫的,还有能变出一团在冬天揣进怀里暖身的火,诸如此类。其中流传最广的是一个名为“将军说的都对”的法咒,传说顾茫早年在军中总爱逃那些冗长又无聊的军会,为了不让统帅发现,特意琢磨出了这种术法,能够将一块木头点化成自己的模样坐在原处听将军废话,自己则逃之夭夭,不知去哪里快活逍遥……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也是哦,防拳脚不防法术,简直是荒谬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护阵。”

“顾茫这家伙就是喜欢乱七八糟瞎折腾。不过还真是给他歪打正着,这种无聊的小法术居然还保护了他。”有人笑了笑,“不然的话,他早就该被弄死在床上了吧。毕竟在重华想睡他的人恐怕不少,可惜一直就没人能破了这道阵。”

岳辰晴在旁边听了,挠了挠头嘀咕道:“靠,这什么阵?高岭之花阵?”

“得了吧,顾茫高岭之花?”另外一个小公子笑起来,压低声音和岳辰晴开玩笑道,“这干脆编副对联算了。”

“顾茫高岭之花。”岳辰晴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下联是什么?”

“墨帅浪荡风流。”

岳辰晴拍腿大笑:“哈哈哈哈虽然根本就不对仗,但是——”

“笑什么!”蓦地被慕容怜打断了,慕容怜恼羞成怒道,“没规没矩,当心我给你爹小鞋穿!”

“我没有!我哪敢啊。”岳辰晴忙道,“顺便提一句,只要望舒君能开心,别说给我爹小鞋穿了,就算给我爹女鞋穿都没关系!”

慕容怜瞪了他一眼,想到今日夜宴威风不得,反而还落了一道伤疤,拂了一张尊面,心中难堪,于是转头恨恨道:“还不快来人?!”

“听凭主上吩咐!”

慕容怜一拂衣袖,点了点顾茫:“把这头蠢猪带下去。我不想再见他。另外给我从落梅别苑再调几个懂事聪明伶俐的来。至于惩罚——”

他磨着牙根,余光瞥见墨熄的脸。

不知为什么,墨熄在看到那阵法之后神情就有些古怪,还往顾茫的颈侧看了好几眼。

“墨帅……你就没话要说?”

“……”墨熄回过神,把目光从顾茫身上收回来,双手抱臂,冷淡道,“望舒君不是打算成人之美,把顾茫割爱给我么。”

慕容怜一怔,随即颇不要脸地说:“说说而已,君上谕令由我来处置他,哪儿能随意易主?”

墨熄原本也知道他这人不会讲话作数,什么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对慕容怜而言简直是放屁。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荒唐儿戏,君上的旨意,如果没有君上自己收回,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改动。

于是抬眸迎上慕容怜咄咄逼人的目光,说道:“即是这样,望舒君的人,望舒君自己处置就好,又何必问我。”

“既然你这么讲了。”慕容怜嗤笑,转头吩咐道,“带下去,赏他八十鞭,克扣他饮食一个月。”顿了顿,阴鸷地补上一句。

“饿死也是自找的。”

“……”

顾茫被押下去了,望舒府上的奴仆过来把狼藉一片的案几收拾干净,重新布置几道新菜,夜宴重开。

一片议论唏嘘中,唯有墨熄没有说话,在周围觥筹又起的时候,他重新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顾茫被带下去的地方,手指在没有人瞧见的暗处缓缓捏紧。

墨熄不爱饮酒,更讨厌宿醉。

但那天从望舒府回来之后,他坐在自家空幽的庭院中,拍开了一坛陈年佳酿,一觞一盏,独酌直至见底。他看着吴钩当空,云开雪霁,他忽然问侍立在身边的管家:“李微。你跟了我几年了?”

“回主上,七年。”

墨熄喃喃:“七年……”

七年前,他追击投敌的顾茫,深入敌营,被顾茫刺了胸膛,命悬一线。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微就是在那个时候奉了君上的命令来羲和府照看他的。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墨熄不甘心地想,所以,自己是究竟因为什么而放不开,又是因为什么,而忘不掉呢?

酒喝多了,未免有些醉意。他不愿意失去理智,所以李微欲再给他斟上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必了。李微应了——美色当前而不乱,美酒当前而不醉,在欲望面前能真正做到收放自如的人并不多,墨熄是其中一个。

“你觉得,我和顾茫怎么样?”墨熄忽然问。

李微愣了一下,犹豫道:“……不……太配?”

“……两个男人你说什么配不配,我看你也喝多了。”墨熄瞪了他一眼,“重新说过。”

李微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哦,您二位的关系么?人人都知道不好呀。”

“那以前又如何?”

“以前……”李微琢磨了一会儿,“以前我也没有福分侍奉在主上身边,但我听说主上和顾帅是学宫师兄弟,也是军中同袍,帝国双帅,还有就是……唉,不知道,其他我也想不到了。有人说您和顾帅那时候挺熟的,也有人说顾帅是阳光普照,跟谁都暖,所以可能与您也并没有那么熟,差不多就这样。”

墨熄点了点头,不置评价。

师兄弟,军中同袍,王国的两位帅将。

这是大部分人对于墨熄和顾茫关系的印象,好像没什么毛病。

李微好奇地问了句:“那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呢?”

“我和他?”墨熄居然很浅地笑了一下,垂着长睫毛,那笑痕里藏着点什么苦涩的东西,“不好说,说不好。”

顿了顿,慢慢道:“也不该说。”

重华没有人会相信,顾茫对于曾经的墨熄而言,就像清泉之于一个行将渴死的旅人。

在遇到顾茫之前,墨熄有抱负,有担当,意志坚定,困苦不畏,但他心中更多的其实是恨。

少年时,他曾经那么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可他得到了什么呢?父亲战死,母亲背叛,伯父祸乱,仆从一个比一个会看眼色,嘴上称他为少主,却都在替伯父做事。他周遭四顾,竟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当时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的太不好,才会受到命运这样的苛待。

他就是在那时候遇到顾茫的。

那时候的顾茫那么善良,那么正直,哪怕只是个奴隶,有着卑微到尘土里的身份,他也从来不去怨恨什么,从来不去指责什么,墨熄一开始跟他伏魔除妖的时候,脾气不好,没少冲撞他,但顾茫都笑嘻嘻地包容了——他总是在体谅着别人的不容易,尽管他自己已经过得那么辛苦。

他总是在努力地呼吸着生命中的每一丝善意,然后拼命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冒充慕容怜买药一事,他明明知道会被责罚,甚至会失去在学宫修行的权力,却还是执意做了。而事发后,跪在学宫的忏罪台上,顾茫什么都不辩解,只涎皮赖脸地说自己是觉得好玩。

可哪有奴隶会为了好玩葬送自己来之不易的出头机会?

分明是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些村民常年为瘴疫所扰,病痛缠身。

他觉得不忍。

但是他太卑微了,卑微到连用最低的姿态,最轻的声音,低低说一句“我就是想救人”都会被无情耻笑。哪怕他把滚烫的胸腔生生挖开来,让他们看到他快要难受到死去的心,他们也只会讥笑他的热血,怀疑他的善良,讽刺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颤抖的真心。

他都知道。

所以他不辩。

人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自己都这幅境地,一个望舒府的小奴隶,不去忧心自己下一顿该吃什么,该怎么讨主上欢心,却去挑这救死扶伤的担子——好一个不自量力的丑角。

可也就是他当年的那一份不自量力,那一颗流着热血的炙烫的真心,将本已对人性失望透顶的墨熄拉了正道。

“主上。”恍神间,李微在身边劝道,“夜深露重,您该去歇着了。”

墨熄没有马上应答,他的手仍撑在眉前,扶遮眼,听到管家的声音,他稍侧过脸,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似乎在擦拭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低缓,很轻地道了句:“李微。”

“在。”

“……你说。”他沉吟道,“顾茫……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曾失忆?他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岳岳的区别待遇》

慕容怜:笑p啊笑!老子助攻还要受伤!不干了!你笑什么岳辰晴!再笑给你爹小鞋穿!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开心,给我爹女鞋穿都行!

岳钧天:竖子不孝!!

慕容怜:行,够不要脸,那如果我给你哥女鞋穿呢?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开心,给我哥童鞋穿都行!

江夜雪:……你终于肯叫我哥了?

慕容怜:靠!那如果老子给你四舅童鞋穿呢?!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开心——等等?啥?!你要给我四舅童鞋穿?不行!!!不许你接近我四舅!!!!

神秘的四舅:………………

日常感谢追文的小伙伴~~

第18章 脏兮兮的祸水

李微愣了一下:“什么?”

墨熄依旧没有抬眸,深邃的眉眼都在手覆压的阴影里,低沉的声色带着鼻音:“或许他还记得一些事情,他的心智根本就没有完全损坏。他装的。”

“这怎么可能?”李微大睁着眼睛,“顾茫的病症是神农台确诊的,重华最好的姜大夫也来替他诊断过,他的灵核碎了,魂魄丢了两个,头脑坏了,他觉得自己是一匹狼——”

“你见过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伤人的狼吗?!”

李微惊呆了。

是他的错觉吗?羲和君的眼眶竟然有些湿红。

“主、主上何出此言啊……”

墨熄合了合眼眸,他的怒火并不是针对李微的,他只是真的不愿再听到类似于“顾茫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话了。

“在望舒府。慕容怜给了他两个选择,是断我一条臂膀,还是划他自己的脸。”墨熄转过头,望着树影摩挲,半晌,喃喃道,“他选了后者。”

李微:“……”

“你告诉我,什么狼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微心道,告诉你?我告诉你啥啊!你看你那暴脾气,我要说顾茫或许是压根就没听懂望舒君的问题,你不得跳起来踹死我啊???

打那天开始,墨熄就有点魔怔。

虽然李微后来趁他心情还行的时候,委婉地跟他表达过类似“顾茫现在脑子是真的不好,很多词他都听不懂,跟他沟通就和三岁小孩一样,有时候一句话得重复好几遍”,但墨熄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一点微弱的希望。

最后李微没办法,说:“那主上您要不去和神农台求证一下吧。”

“……”

神农台有很多慕容怜的人,墨熄并不想去。

李微又献计献策:“那您去御药馆,问问姜药师吧。”

姜药师是个高冷且刻薄的人物,墨熄对他并没什么好印象。但最终还是捱不过心中煎熬,前去拜会。富丽奢靡檐牙高啄的药王府外,小童诚惶诚恐地说:“羲和君,我家姜掌柜出门采药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去期不定,或三五天,或三五月。”

“他说自己去哪里了没有?”

“掌柜采药,会跑五湖四海。”

墨熄甚是无言,看着那小童摇头晃脑作答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转马回府了。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了,成天在琢磨顾茫的事情,这天晚上,墨熄睡下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竟又模模糊糊地回到了多年前,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事,一刻也等不及想去表白的那天。

正值寂夜,是塞外边关。

他很年轻,只二十不到。那时他还并不是威震四海的羲和君,顾茫也还压在慕容怜名下没有声名。

他们与燎国激战,死了好多人,墨熄收拾同袍遗物的时候看到了一封血迹斑驳的鸿雁情书,他捏着那封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书信,怔怔看了很久。

墨熄家门不幸,自幼见到的都是尔虞我诈,背叛利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炙热的、真切的爱情。

战死的修士是个糙汉子,平时连书都不爱看的人,却在烽火硝烟里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信中不聊战争苦楚,不谈功勋立业,只讲姑娘眉梢的一颗痣,庭中栽的一丛新苗。

明年繁花烂漫时,小嫣清唱我吹箫。

——拙笨的、甚至不那么工整的诗,却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居然是由那样一个粗笨汉子写就的。

他写的时候,眼前是真的浮现了来年凯旋后,与那个名叫小嫣的姑娘在手植的花丛前吹曲弹唱的情形罢。

最后却只剩了这一张血迹已干的信。

墨熄无法表达自己当时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他在榻沿坐了很久,手里攥着这封信。

明年繁花烂漫时,小嫣清唱我吹箫。

如果今天死去的人是他,他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呢?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并不以为意,直到许久之后,才蓦地反应过来——他霎时愣住了,背心一片冷汗——胸腔里像忽然点起了一簇火,照的一切霍然通透。但又好像那一簇火其实一直都在他内心深处默默地照亮着他,舔舐着他,煎熬着他。

只是他从前没有发现,不明白自己那些压抑着的感情是什么而已。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的野火却越烧越热,有什么坍塌了,有什么又轰然立起。

营帐外有死了兄弟的修士在哀哭,又隐隐的埙声和寂寂的风声。

他攥着手里的那封薄纸。明天谁又会死呢?

明天谁的心事又终成血污。

他忽然再也无法克制心里的那种冲动,猛地一撩帘子,正撞上进来给他疗伤的药修,那药修吓了一跳:“墨公子?”

墨熄不回答,他大步走出帐外,步子越来越快,把那封染血的信收在袍襟里,他会把它带回去给那个信中提到的“小嫣”,然而他现在急着要去找一个人,他忽然变得那么急,好像如果不说,明天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死亡就迫在眉睫似的。

“墨公子!墨公子!”

白袍广袖的疗愈修士追出营寨,朝他喊道:“墨公子,你胳膊上的疮口——”

但他没有理会,不想管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他只身奔出营外,召来灵马,一骑纵马向前。

胡风朔雪迎面拂来,身后是守备营的鸽群唼喋,那细碎的声音被他越抛越远。他的心中攒着一团热血,想要找到正在值夜的顾茫倾说。他能感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焦灼如火燎烟熏的内心,明明朔风寒雪,却连掌心都是微微湿润的。

“顾茫呢?”

来到北军营中,他还没下马就着急地喘着气问戍军的修士。

“我找他人,他在哪里?”

那修士见他风风火火,吓了一跳:“墨、墨公子可是有急报?”

“有什么急报,我见个人就非要有急报吗?”口中呼出炽热的白雾,语气愈焦躁。

“那您……”

修士目光刮了一下墨熄受伤的胳膊,犹豫片刻,没有再问下去,但墨熄已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您无事不好好休息养伤,迎风冒雪地,从南军跑到北军来找一个无名小卒做什么?

墨熄太焦急了。

也太冲动。

他刚刚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情。他必须要找到顾茫,如果不立刻找到顾茫的话,仿佛满腔热血就会在这一夕之间被熬干烧尽。

他的性子原本就说一不二,认准了要什么就必须把什么攥在手里,那时候又年轻,根本没有体会过情爱的苦涩。

他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后果,没有去想人伦道义,没有去思考是否会被拒绝。

他什么都不懂,就这样冒冒失失揣着一颗真心,冲动地来到顾茫的营帐外,站在那军帐前,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的血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喉结攒动,深吸了口气,“哗”地掀开了帘门。

“顾茫——”

一个长相周正的攻伐修士回过头来,是顾茫当时的好友陆展星。

陆展星也是慕容怜的侍读,从小与顾茫一起长大,性子很乖张。他这会儿正在营帐内边啃水果边看剑谱,见了墨熄,愣了一下:“墨公子?”

“……”

“你怎么来了?”

“顾茫呢?”

“你找他啊。”陆展星啃着汁水饱满的梨子,忽然眉飞色舞地就嗤嗤笑开了,“今晚怎么一个两个都找他?”

“……谁还找他。”

“哦,没谁,就几个我们的朋友,找他出去附近村里玩儿,墨公子你不认识。我本来也要去的,结果腿还没好透,就懒得跑……”

陆展星絮絮叨叨的,墨熄心中的那种焦躁又更甚了,他微一咬下唇,问道:“他去哪里了?”

陆展星笑着开口,准备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可是就在墨熄即将梦到当年的那一句答案的时候,却感到一阵疼。

——似乎是心脏本能地想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痛下去,所以沉重的黑暗忽然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压碎了那个回答。梦境像最脆弱的尘埃般被吹散了。

黑色越来越深,梦越来越沉,也再没有了任何声响。

最终天地虚无。

一切都归于静。

第二日,墨熄在庭院鸟雀的啁啾声中醒来,他慢慢眨着眼睛,逐渐恢复清醒,仿佛从一场破碎镜花水月中泅渡上岸。

“……顾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