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看了墨熄扼着顾茫的手一眼,立刻补上一句:“兹事体大,万不可自行杀伐!”

墨熄连看都没看她,依旧狠狠地盯着顾茫的脸:“……”

女官知他性情狠戾,谁知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忍不住出声提醒:“羲和君!”

墨熄仍是没吭声,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蓦地松了手指,由着顾茫跌跪在雪地里,自己则转过身,看着面前逐渐凄迷的风雪。

女官总算松了口气,又行一礼:“多谢羲和君体恤。”

大雪里,墨熄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不置一言。

可就在女官去提跪跌在雪地里的顾茫时,他却微侧过脸,嗓音微喑低沉:“站住。”

“羲和君有什么吩咐?”

墨熄道:“我同去。”

“……”女官怔了一下,说道,“神农台诊切时,一贯不能有太多高阶修士在场,以免灵流波动。就算您去了,也只能先在殿外……”

“可以。”墨熄依旧没有回头,语气硬得骇人,一字一字咬碎,“那我就等在外面!”

既然他都这么讲了,女官也无法再说什么,顾茫被女官先一步带回了重华王宫内,墨熄也跟了过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宫中忽然放出传信雪鸮,急召诸位重臣前来听议。

这会儿正值深夜,几乎所有要员都是被这一道诏令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最倒霉的是承天台的虞长老,这货正在城北一家青楼里风流快活,正到紧要关头,忽然窗子就被一只胖鸟砸出窟窿,胖鸟大嚷道:“哇哇哇!君上有命!君上有命!请诸位一品要员速去金銮殿听议顾茫一案!”

虞长老立刻就萎了,骂骂咧咧地起身穿衣:“他那个案子不早就结了?!怎么突然又有事!”

“哎呦,大人莫要生气。”春情半露的女人从榻上起来,替他穿戴衣裳,“君上既然急召,那一定有他的缘由呀。”

“有个屁的缘由!大晚上的就是不想让人歇息!”

女人伸出豆蔻酥手,点住他的嘴唇,慵倦地笑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虞长老翻了个白眼,“如今这个君上,他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大半夜的把我们叫过去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年轻气血旺,但也不想想我们这一把老骨头的,经得起这么闹腾?”

女人柔声嗔道:“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您在我这里,回回都是如此刚猛,弄得人家好不销魂爽利,嘻嘻,您要是老骨头,那我成了什么呀。”

这话说的假的不能再假,好像刚刚萎掉的不是虞长老似的。不过虞长老颇为适用,嘿嘿笑着捏了捏她的粉腮,又在她颈上香了一口,然后道:“走了走了,小心肝儿,明儿我再来找你。”

女人咯咯娇笑着将他送出门外,自然是做足了不舍的姿态。可等门一关,她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啐道:“老东西,软枪头,长得还像个粪水里泡过的死蛤蟆,要不是看你钱多,老娘才懒得伺候你。”

说罢立时去屏风后面把自己洗浴清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坐到梳妆台前重新开始打扮自己。

她在这家青楼里待了很多年了,早已不复青春靓丽,不过她活儿好,又愿意忍耐,多腌臜的客人也极尽努力地服侍,从来不会露给恩客们半点不自在,所以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客还是爱点她的花名。

“那些年轻姑娘心思都太活络了,嘴上不说,眼神里却看得出来,还是玉娘你好啊,真心实意的。”

每次听到虞长老之流这样和她说的时候,她都在心中暗笑。

她不是真心实意,只是在这种地方混了十多年,脸上早已戴着了卸不下来的浓妆,修炼出了十足十的技巧。一眉一眼,一瞥一笑,哪怕心中厌弃得要死,也绝不会叫人看出半点情绪。

不然她拿什么和那些鲜嫩的肉体争锋呢?

她对着铜镜,将那张被虞长老亲掉了色泽的嘴唇细细重描,拿一张唇纸,抿上稠艳的红色,坐等今晚第二位客人的推门。

她没有等太久,黄檀雕门吱呀一声开了。

玉娘忙捧上最热络的笑颜,媚笑着抬头迎客:“公子,您……”话音在看清来者面目时戛然顿止,须臾后,鲜红的嘴唇张开,蓦地发出凄厉惨叫,“呀啊--!!!”

她门前杵着的,竟是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这男人浑身裹满绷带,双眼爬满血丝,两只手上沾满猩红,其中左手的指甲上还戳着一颗黏糊糊的眼珠。他看了她一眼,沙哑道:

“别叫。”

说完,男人慢慢走进来,抬起手,把那颗眼珠塞到自己嘴里,一口吞入,咀嚼了两下就落入腹中。

吃了这眼珠,他仿佛是得了什么仙药似的,脸上露出舒坦极了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眼珠缓缓转过来,看向面无人色的玉娘,说道。

“来壶茶。”

“……”

见玉娘没反应,他语气愈发不耐:“给我来壶茶!”

还来什么茶啊!

玉娘都吓疯了,砰的从绣凳上栽倒,浑身抖如筛糠,她想往后退,却手脚冰凉全然不听使唤,只哆嗦着。

哆嗦一阵,她失心疯似的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踉跄着想要爬起来跑出房间外:“救命啊!救救我——有鬼……有鬼!!”

她想起了刚刚离开的虞长老,这会儿是打从心里觉得虞长老高大威猛又厉害了,连忙歇斯底里地:“长老!!虞长老!!!”

哐地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说来也奇,那个吃眼睛的男人居然一动也不动,仿佛无所谓似的由着她狂奔而出,沾着血液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笑。

“长老——!啊啊啊!!!”

玉娘跑到台阶边,看到下面的情形,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从一楼……到木阶……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全是尸体……

只有青楼的大厅中央还圈困了三四个妓女,也全部吓破了胆,缩在一起,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

而一品要员——承天台的虞长老居然就横尸在楼下的一张桌子上,双眼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玉娘连连摇头:“……不……不……”

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禁军会没有觉察?

为、为什么她明明就在房内,一墙之隔,却没有听到外面人的惨叫呼喊?

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世上又不止重华一国有自己的秘术。我想不让别人听到动静,多得是办法。”

脚步声咄咄。

那个裹着绷带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花鸟牡丹纹茶壶,仰起头,咕嘟咕嘟倒了大半进去,而后呷了呷嘴,随手将壶一丢。

砰的一声砸的粉碎!

“你不用怕。我暂且不会杀你。”男人慢吞吞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扯着她,慢慢踱下木阶,把她和那四五名幸存的女子丢在一起。然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她们面前好整以暇地坐下,血溜溜的眼珠子将她们挨个看过去。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你们。互相打量彼此的脸,我给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一抬手,砰地将青楼的大门隔空合上。

然后又一挥手,满地死尸里竟然起来了三个,其中就包括了虞长老。他们扭扭歪歪,步履蹒跚地朝大厅中央走近。

玉娘是这些姑娘里唯一还能说得出话的,其他几位的魂看上去都已经骇没了。

“你……你……你……到底……”

“你是想问,我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替她说了下去,而后嗤地冷笑一声,“我不是说了吗?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我要你们互相打量彼此的脸。”

“然、然后……呢?”

“然后?”男人漫不经心地摸着下巴,思忖着,一时没有作声。

竟好像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居然把他问住了似的。

这时候那三具被他召起的尸首已经挨近了,没有眼珠的虞长老伸出手,去拉玉娘的胳膊,玉娘崩溃尖叫:“不!别碰我!!别碰我!!!”

“吓到姑娘了?”男人慢悠悠道,转眼看向虞长老,“老东西,你怎么死了还不忘动手动脚。”

虞长老抬起头来,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在跟男人哀哀解释着什么似的。

可男人只是哼了两声,一抬手,蓦地一股黑气疾掠而出,击中虞长老的额头,虞长老瞬间瘫软在地,痉挛着,抽搐着,最后竟化作一泡血浆。

“啰里啰嗦,令人生厌。”

另外两具尸体似乎是有所感知,脚步更僵硬,动作也更谨慎了,它们慢慢地踱过去,最后搬了六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摆在那几位青楼姑娘身边,然后做了个鞠躬的动作。

男人开口道:“请坐吧。”

——若不是他满身血腥,刚刚犯下那么多歹事,他这种语气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有礼。

“怎么,还要人扶?”

姑娘们虽然吓得神智涣散,但其实他的话还是每一句都听进去了,只是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连忙屁滚尿流地自己爬起,一个个往椅子上坐,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这个绷带男或者那两具尸体碰到自己。

玉娘哽咽道:“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什么人?”

“不急。”男人说,“等你们照我说的做了,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自会让你们知道的。”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顺便提醒姑娘们一句,不用指望有任何人能来救你们。我在门上施了个结界咒,一时半会儿谁也觉察不了。”

他说完,慢慢扭过头,望着青楼紧闭的大门口。然后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赤红愈发幽深,最后忻然一笑:“那么,我们开始罢?”

诚如这个绷带男所说,或许是因为今夜落梅别苑已经引走了禁军的注意,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秘术实在了得,城北出了这样的事,一时却无人知晓。

重华王城,目前仍是宁静的。

司掌各个要职的一品修士陆续来到了御阶前,墨熄早就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慕容怜来了之后,别的地方不站,偏选了个和他并肩的位置,立在金銮殿外。

风雪中,墨熄的侧脸显得愈发冷峻。慕容怜瞥了他两眼,转而目视前方,轻声冷嘲道:

“羲和君,你还真在这大雪里一直等着呢?”

墨熄没作声,缄默着由薄雪覆上他的肩头。慕容怜停了一会儿,得不到他的答复,又道。

“说起来,我问一句,之前你在落梅别苑外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觉得顾茫其实没傻。”

墨熄闭了闭眼睛,脸上隐隐有黑气爬上:“……”

偏生慕容怜毫不识趣,继续嚣张道:“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我很怀疑,如果没有人阻止你,你真的就会掐死他吗?”

“……”

“你对他——”

墨熄霍然转头,怒道:“慕容怜你烦够没有?!”

雪夜寂静,殿前庄肃,羲和君忽然暴怒,把在场修士全都吓了一大跳。齐齐抻长脖子往他们俩人那边看去。

慕容怜被拂了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朱漆雕门开了,传禀的官吏出来,朝这些重臣行了礼。

“诸位神君,君上有请。”

慕容怜咬牙低声道:“姓墨的你给我等着瞧!”

墨熄怫然往前,腰间配着的刺刀闪动,把慕容怜丢在了后面。

第23章 抢人

大殿内灯烛通明, 庞硕的炭盆内正烧着旺火。盆身两侧立着两只鎏金瑞兽,都被施过法咒,一只张口往炭盆内吐气,大叫一声:“君上威震九州!”将火焰燎得更炽。另一只也张着口,跟着喊一声:“君上洪福齐天!”却是把腾起的焦烟尽数吸入腹内。

这两只爱拍马屁的金兽是慕容怜进献的, 深得君上欢心。但墨熄觉得只有智障才会喜欢这种破玩意儿。此时两只马屁精正好完成了一呼一吸的动作, 各自打了个金属声的嗝, 蜷在了炭盆边不再动弹。

墨熄扫了一眼殿内,几乎整个神农台的药修都在,而顾茫就被扣押在正殿中央, 周围是宫内最拔尖儿的修士在镇守, 有人给他做了催眠, 他已经睡了过去。

当今君上则靠坐在铺着缃色软靠的王座上,皂服冕冠, 面如冠玉, 眉目气韵甚是不羁,这会儿正闭目养神。

听到衣衫綷綵和步履匆匆声, 他睁开眸, 往下扫了一眼。

“都来齐了?”

侍官答道:“回禀君上, 承天台的虞长老还没来。”

君上冷笑一声:“老东西年纪也是大了,传音雪鸮也叫他不醒。我看他这个承天台一品掌事的位置是可以退而让贤了。”

“君上息怒……”

“孤有什么好怒的。”君上翻了个白眼, 坐直了身子, 一挥缃色广袖, “诸君入座。”

满殿应道:“谢君上。”

“夜半传你们入殿, 孤知道你们心中不爽,或许正在暗自将孤骂的狗血淋头。”

一名老贵族屁股才刚刚挨在凳子上,一听这话,忙噗通跪地道:“君上这是哪儿的话?”

“好了好了别跪了,啰里啰嗦一堆君威臣纲,烦不烦。骂了就骂了吧,只要别让孤听到,随便骂。”

几位老贵族面面相觑。

他们这位年轻的君上,脾性非常古怪桀骜,令人琢磨不透。

他虽然明确站在贵族守旧派的阵营,甚至继位没多久就摘掉了重华最大一位奴隶出身的将军,但自己行事风格却一点儿也不规矩,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孤要令僻新天地”的架势。

“知道你们想回去睡觉,想回去哄女人,以及宿娼。”君上恹恹地,“那就长话短说。”

众人:“……”

太荒唐了,九州二十八国,不知哪个国的君上会是这般做派。

“神农台长老。”

“臣在!”

“你把顾茫今晚的情况,还有判完的症状,全都给孤报来。”

“是!”

神农台的领首修士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将今晚顾茫忽然灵力暴走的事情说了,又道:“顾茫体内的灵核确实已经损毁,周身没有什么灵力,但是……”

君上问:“但是什么?”

那名药修低头道:“胸腔内却有股很强的邪气。”

君上思忖道:“……邪气……”

“是的,下官判断顾茫暴走正是因为这股邪气,可惜重华国一向善养正道,从不去触碰那些歪魔邪道,所以神农台对此也知之甚少。唯一只知道燎国定然对他的心脏动过手脚,但如果想要细辩,恐怕还得……”他面露为难,声音逐渐轻了下去。

君上道:“你不用怕,但说无妨。”

药修又作一礼,说道:“恐怕得等顾茫死后,剖胸以查其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立刻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毛病,就得马上宰了他?”

“……是的。”

君上忽然骂道:“废物!”

神农台长老吓得立马跪地:“君上,下官无能……”

“你是无能!孤要个死人做什么?他身上那么多燎国法术的痕迹,活着还能拿来细究,死了能派什么用场?埋着玩吗?”

“君、君上……”

“再想别的办法!”

神农台长老道:“可、可顾茫已经痴傻,那些法术痕迹微乎其微,恐怕——”

就在这时,慕容怜忽然懒洋洋地吭声了。

“长老,顾茫他究竟傻了没有,其实还未可知。”说罢三白眼一斜,似有深意地瞥向墨熄。

“羲和君,你说是不是?”

墨熄:“……”

神农台长老喉结滚动。被君上骂“废物”已经够恐怖了,接着又被望舒君打断,现在更可怕,居然连铁血杀伐的羲和君都卷了进来。

他只觉得自己要昏迷了。

磕绊半天,才勉强道:“可方、方才下官已多次诊判,顾茫确……确实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整个人也都趋于兽性,羲和君……是为、为何觉得他没傻?”

墨熄道:“顾茫方才召出了魔武。”

神农台长老一听这话,骤松一口气,忙道:“羲和君误会了,虽说召唤神武魔武,都需暗念咒诀。但是这也并非绝对,在宿主心意波动极大,或者非常危急的情况,就算不用念咒,武器也是能被唤出来的。所以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墨熄不作声地听着,脸上霜寒,眼睛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中的顾茫。

他看上去很镇定,却没人发现他搭着的紫檀座扶手,已经被生生捏地裂出了一道暗纹……

这时候亲贵中另有人开口了,他说道:“君上,不管怎么样,顾茫实在是太危险了,今日要不是护卫队去的及时,恐怕又有人要丧命他手!”

“就是,想想他造的那些罪孽,君上又何必心软!不如杀了他算了!”

像慕容怜一样,认为“活着折磨才有意思”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信奉着“以牙还牙,以命换命”这种原始的教条,亲贵中有许多人都和顾茫有血债,今日得了机会,自是不愿放过。

一时间“立即处决顾茫”的呼声大躁。

君上转着自己手上的玉珠宝串,忽然把宝串往紫檀案几上一砸,凶狠道:“吵什么?”

众人立刻无声了。

“叽叽喳喳的,后宫吵完前朝吵,孤的头都大了!”

“……”

君上指着神农台长老说:“你就是个废物!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你这个位置,孤早不知撤你多少回了!”

神农台长老欲哭无泪,心道,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要不是姜拂黎不愿意坐他这个位置,他自己都不知该请辞多少回了。

君上消了会儿气,忽然扭头问侍官:“姜拂黎什么时候回来?”

侍官也扑通给跪了:“……回禀君上,下官也是废物,下官不知姜药师行踪……”

“行了你起来吧。”君上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倒不是废物,姜拂黎本来就很难跟,你不知道就算了。”

侍官差点哭出来:“多谢君上。”

君上抬眼对众臣说:“顾茫这个叛臣,若是要杀,两年前孤就可以杀了他,留到今日,自是有孤的原因。”

看到几位贵族欲谏的样子,君上不耐烦道:“你们不用啰嗦,先听孤把话说完。”

“孤清楚,你们有不少亲人友人都不幸命丧于顾茫之手,恨不能除之后快。这样做,仇恨虽然得报,但除了报仇之外,重华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成长。所以,孤要留着活的顾茫。他如今身上印记虽浅,神农台无法得取任何有用的法咒讯息。但神农台做不到的,姜拂黎未必做不到。姜拂现在做不到的,以后未必就做不到。孤可以等。”

顿了顿,又威严道:“顾茫失去的记忆,有用。顾茫身上的法咒,有用。顾茫这个人,活着比死了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