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最后哆哆嗦嗦地伸出那只鸡爪子枯木头般的手,从怀里摸出那张脏兮兮的饼子。

献宝似的,满脸褶子都溢着笑。

“给、给。”

“给我的?”

老人像是因为接近天命,有着常人所无的知觉,不住地把饼子往顾茫手里塞:“带着、和你兄弟、路上吃……路上吃……”

顾茫怔住了。

或许老人和孩子的眼睛是可以看到鬼与未来的。

他看着那张皱纹密布枯缩如核桃的老脸,半晌,慢慢地整顿出一个笑,从老叫花子手里,接过那张故国的炊饼。

“多谢。到底还是能带走一样故乡的念想。”

老头就朝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嘴唇哆嗦着,不住说:“你们要回来,要回来……”

顾茫的笑容一顿,但也没有堕下,他睫毛轻颤,起身道:“走了。”

他说完,背着布包,回头望了一眼角牙峥嵘的城楼。

城楼上,“重华”两个遒劲庄穆的篆体字被夕阳一照,流彩华光,耀眼夺目。

顾茫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与谁说话。

他又道:“走啦。”

走啦。

王八军的残部还被君上扣押于牢狱,陆展星的残躯在顾茫的背囊里。谁也没有前来为顾茫践行。

他转过身,孑然孤寂地走在重华桥上。桥底下河流滚滚,如昨日辉煌绝尘去。

而那个重华桥边的老头儿,忽在此时抻着嗓子吆了一声——他的嗓门像一面破锣鼓,老头儿伸着脖子,看着顾茫的身影走向暮色西沉的地平线。他嗓音哑着,颤抖的手敲着讨饭的碗,开了口,开始嘲哳呕哑地唱了一段儿他记得最流利的莲花落——

“人道光阴疾似梭,我说光阴两样过。昔日繁华人羡我,一年一度易蹉跎。可怜今日我无钱,一时一刻如长年。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一声围合魑魅惊,百姓邀迎如神明。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朋友离群猎狗烹。昼无擅粥夜无眠,落得街头唱哩莲。一生两截谁能堪,不怨爷娘不怨天。早知到此遭坎坷,悔教当日结妖魔。而今无计可耐何,殷勤劝人休似我!”

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

我也曾,兜鍪玄甲擎玉腰,箭破惊羽动九天。

而如今……

墨熄睁着眼睛,他看着顾茫的背影,一眨也不眨,多眨一眼,就少看一眼,他就这样目送着顾茫远去,眼泪终于顺着脸庞淌下来——他从来都知道顾茫叛国是痛的,可是心中知晓与亲眼所见,到底不是一般滋味。

锥心刺骨,攫魂断魄。

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要走到这个地步啊?!!

昔日鲜衣怒马少年郎,像个失了魂的乞丐,一个浑浑噩噩的野鬼,自长亭古道,一路向远方走去……

而墨熄知道他这一走,就是与重华长达七年的别离。

再回来时,已是两魄不复,心智损毁,满身血污,鸿沟难平。

再回来时,他也好,顾茫也好。无论八年前的阴谋阳谋如何,错皆已铸成——都再也无法改变了。

“顾茫……”

心脏如尖锥刺入,墨熄想要跟着他,可江夜雪的吟唱声在耳边越来越鲜明,时光镜里的种种色泽已淡得不可辨驳。

顾茫的身影,也薄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像是想涉过时光之海,抵达岁月的尽头去拥抱那个孤独的身影。

想要涉过血水汪洋,去挽回那个再也不回头的旧人。

可是随着解咒吟唱越来越到了终末,墨熄就不能动了。脱离这个世界只在顷刻,墨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渺小的,孤寂的背影,无人相伴,独自上路——

他的脏腑都像是被拆碎了。

他甚至想请江夜雪再等一等……不要再念了……

再等一等,再给他最后一时一刻。

至少让他陪着顾茫走完这条驿道,至少让他再多陪他一会儿。

“渡厄苦海,昨日无追……”

让他再陪陪他吧。

没有仇恨的。

不带宿怨的。

哪怕多一刻也好。

“黄粱为梦,君何不回……”

不要念了……

终于,在这种死别生离的剧痛中,墨熄看着顾茫的身影被大地天光最终吞没,无尽的黑暗覆压下来,他的心在痉挛在挣扎在抽搐,心跳缓不上来,痛苦几乎要把他的神智也一并摧毁。他甚至不想回到现实,回到现实了他只会比过去更痛。

他要面对的又是顾茫支离破碎的残片,要拾掇的又是满世狼藉。

他怎么面对顾茫?怎么看待君上?

他怎么撇弃顾茫造下的罪孽,又怎么镇下对顾茫的心疼?

时空一镜黄粱梦,醉死红尘多少人。昔日学宫长老对此镜的描述,竟非一句虚言……墨熄便在这样令他无法喘息的剧痛之中被一种无情的力量狠命拽出,眼前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倒影——顾茫眼尾的笑,顾茫眼中的恼,学宫时代那个永远炽热的少年,洞庭战舰上那个誓不回头的叛将,他们这半生一起历经的喜怒哀乐都在此刻涌上脑海,最后又全部破碎在重华桥落日余晖里……

——

“羲和君!”

江夜雪的声音传来。

墨熄猛地栽倒在蝙蝠塔冰冷的地面,眼睛涣散大睁着,胸口剧烈起伏,他喘不过气……他像是被拖拽上岸的鱼,那种两难的疼痛简直像要将他的骨和他的肉生生剥离,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混乱间他看到江夜雪过来,看到江夜雪跪跌在他身边……

“顾茫……”墨熄近乎是哽咽了,“顾茫……”

“不要再走了……不要走下去……”

江夜雪抓住他的手,一诊心脉,竟是濒死之征。痛到心都要停了——剜骨锥心,剜骨锥心……骨和肉都要分离……那颗心脏好像在绝望地哀嚎着,好像在说它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情与罪……不如杀了他吧……不如让它停止吧。

太痛苦了。

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走向地狱,不……不……是被逼向地狱……诱向地狱……而他这次依旧是连挽回和陪伴也做不到……他依旧无法得知顾茫叛国的最终真相……

“羲和君!!”江夜雪焦急地唤着他,“墨熄!!墨熄!!!”

不要再走下去了……前面是死路啊……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道金光从时光镜内散出,顾茫也从镜子里抽身而退——他重重摔出来,伏在妖塔的地面上。

墨熄支撑着在时光镜里耗损到几近崩溃的身躯:“顾茫……”

他踉跄着,跌跌撞撞地爬过去,他看着伏在地上的那具躯体,他挣扎着想去握住顾茫的手,那只八年前也好,镜子中也好,他都没有握住的手。

“顾茫……”

指尖颤抖得厉害,眼见着就要交扣上——可是那一瞬间,那个伏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手掌蜷缩,无意识地收回。

而后,顾茫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死寂无声。

他阖着眼睛,蹙着眉,睫毛颤抖着,继而缓然睁开。

脸庞苍白,唇色浅淡。

“……”他转头看向墨熄,很久都没有说话。眼神从恍惚到明晰,从破碎到焦距,那些他苏醒时缺失的情绪与血色就像纸上墨彩,一点一滴地慢慢描摹出他的精神与气质。

墨熄眼睛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就是在这从昏沉到苏醒的过程中,他仿佛看到一朵沉睡了许久的昙花终于吐蕾——顾茫不再是那个茫然无知的傀儡,不再是那个不知今夕何夕的囚奴。

他的眼睛依旧是被淬炼过的蓝。

可是那张脸上的神气,却是逐渐从怔忡,转向冷静、桀骜、清醒与不可战胜。

不用任何解释,不需要哪怕一句话,只消一眼,墨熄就能认出这个顾茫绝不是神识破碎后的顾茫,而是……

从时光镜中返回的,是恢复了过去记忆的顾茫!!!

重华的神坛猛兽,昔日的顾帅顾师兄!

第92章 复记忆

这怎么可能?!!

顾茫主掌记忆与神识的那两魄明明已被抽离了, 明明时光镜只能让人回到过去,并不能对现实世界进行任何的更改。

顾茫怎么可能从镜子里出来就能恢复从前的记忆?

然而未及深思, 蝙蝠塔中已陡地传来凄厉的啸叫,忽有蝠兽扑棱着翅膀向顾茫袭来!蝠兽翅膀一张,数十道火光灵箭如疾风骤雨嗖地射向地面!

江夜雪道:“小心!”

他想出手防御,但飞箭太快了, 终究应闪不及。眼见着就要为蝙蝠精所伤, 忽然间,斜刺里掷出一道符纸, 符纸立刻撑开雷光涌动的结界,轰地将火光箭尽数挡在界外!

那甩出符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茫……

顾茫虽然头脑仍很紊乱,但顾帅毕竟是顾帅, 他蓦地跃地起身,行动强悍锋锐,像是夜间出鞘的霜刀, 泛着寒光。

片刻后, 他们身后传来窸窣异响,一回头,竟有潮水般的妖鼠向他们窜来。

如此腹背受敌,江夜雪双拳难敌四手, 而顾茫不及整顿乱做一团的记忆, 不及多思其他的事情--

刚受完刺激就战斗这种事情别人或许无法做到,但顾茫不一样。顾茫是三天三夜不休息也能清醒着指挥完万人战役的将帅, 他对战争简直是有天生的适应力与驾驭力。

他当机立断,撇去杂念,一双犀锐的蓝眼睛向左右环顾,大致对状况有了个判断:

首先是时空镜,时空镜已经沉回血池消失不见了。

而后是山膏,那猪妖已被一张极其繁复的符纸所封印,陷入了沉睡,弃在了角落。

但是除此之外,地面上还插着一支引妖金令,看样子像是山膏在被制服前最后掷出来的,此刻数不清的妖物正是因为这金令而从各个角落里涌现。

再看战损情况,墨熄的状态非常差,江夜雪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带着好几处伤疤,一身藕白衣冠都被染得血迹斑驳,而慕容楚衣……

顾茫眉峰一蹙,问道:“慕容楚衣呢?!他在哪里?”

江夜雪道:“楚衣他……咳咳,他去塔顶救辰晴了。”

也就是说慕容楚衣的战力一时指望不上。

顾茫在心中迅速筹算了一遍敌我实力,眼见着鼠潮越涌越近,他忽地站起来,迎着滚滚妖兽低喝一声:“风波!”

一道银金色的流光在他掌中闪了闪,聚化成一柄唢呐神武的模样,神武末梢系着的洁白帛带在黑暗中如银河流淌。

“召来!”

墨熄清俊的面容上已无丝毫血色,他看着顾茫的背影,顾茫昔日的神武风波发出一声悠远朦胧的声响,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辉——!

可片刻后,那炽烈的召唤之光蓦地破碎了。

尚未全然聚化的神武风波,化作点点残光,四下飘散。

“……”顾茫叹了口气,这是他豁出去了的一个尝试——妖兽太多了,以群攻武器为上佳,而他唯一的群武就是神武风波。可是对于召唤失败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意外。

他的灵核早就支离破碎了,他承载了时空镜里的记忆后,虽然能够想起召唤风波的心法咒诀,可是神武是与灵核定契、受灵魂承载的,没有强大的灵魂和灵核,他就注定不能真正地将风波召唤出来。

妖鼠之潮已越涌越近了。顾茫眸底一暗,最终喝道:“永夜,召来!”

风波的点点晶莹还未完全散去,一股强劲的黑魔之气便从他的掌心里猛流窜出,瞬间聚化成了一柄锋锐漆黑的刺刀。

是那柄他投敌燎国之后,由燎国为他锻造的魔武,那柄曾经在洞庭湖上差点要了墨熄性命的魔武……

刺刀永夜!

顾茫修长手指一抬,刺刀在他掌中灵活地转了几圈,继而他犹如离弦之箭蓦地窜出,身手又快又狠,杀入妖兽潮水之中。他这柄魔武自带吸煞之气,只要阵法一开,便如鲜血吸引蝙蝠,能将妖物魔物尽数吸引到他身周。

很快地,妖鼠群便将他团团包围,浓重邪煞的黑气困锁住他,他的身影彻底被淹没了,只能看到以他为核心的妖邪群中时不时爆出一道火光,溅出支离破碎的妖兽残躯,黑血飙溅。

江夜雪不比墨熄,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顾茫的不对劲,他的脸色也变了,回头问墨熄:“顾茫他……他难道恢复了?”

“……”墨熄不答,一双微红的凤眼紧紧盯着那团黑气的中心。

看到墨熄这幅神情,江夜雪又还有什么不理解。他近乎是愕然地:“山膏之前说想要让顾茫‘记忆闪回’,难道这个闪回指的就是修复?……那时光镜……竟能在他缺失两魄的情况下将他的记忆填补回来?”

墨熄想说什么,可未及开口,就呛咳出淤黑的血来。

江夜雪惊道:“羲和君……”

墨熄战损的其实比顾茫厉害得多。顾茫是直接进入镜子中的人,虽然也受到了镜子的影响,但时光镜毕竟是上古神器,不是什么过分邪魔的物件,只要是正常从里面出入的,镜子都不会对其造成太巨大的伤害。

墨熄就不一样了,他原本就是因为强护着顾茫,被一并吸入了镜中世界,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不速之客,一个入侵者。因此,他在时光镜里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灵力损耗其实非常大,到出来的时候,他的体能其实已经被削弱至了临界。

但墨熄望着在妖群中厮杀的顾茫,望着顾茫手中那柄黑气缭绕的魔武永夜,还是隐忍着,将喉间的血腥气吞咽下去,抬手沙哑道:“吞天,召来。”

长柄权杖吞天应召而出,通体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看着持着燎国魔武的顾茫大开杀戒,墨熄闭了闭眼睛,忍着心与身双重的疲惫,抬起权杖,凌空一点——瞬时风波轩涌,四海潮声。

“鲸吞裂躯!”

一束银光自权杖中涌出,一只贯日吞天的巨鲸灵体横空破世!随着一声犹自亘古响彻的啸叫,狂风卷地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蝙蝠塔中流窜攻击的所有妖兽都在瞬间内抛击空中!

紧接着巨鲸尾鳍猛甩,仰天向着塔顶冲击而去,那些妖物便也被裹挟着冲上顶巅,吞天巨鲸这时再将尾巴狠力拍击——

刹那间,黑血欺天,犹如暴雨倾盆,自塔顶瓢泼而下……

所有妖兽俱是四分五裂!

在这血雨腥风中,顾茫愕然转过头,睁大透蓝的眼睛,回望着站在原地的墨熄。

“墨熄……”

墨熄握着权杖的手在抖,他没有撑开遮挡结界,那些尚且烫热的血滴在他的肩头,他的发梢,过他漆黑的眉眼。

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流下。

犹如血泪。

他疲惫至极也无助至极地站在热血汇聚的骤雨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墨家的血统凶煞霸道,其中以神武吞天为最可怖,甚至无法掌控力量,只要一用杀招,注定浮尸千万,无可幸免。

所以这一招,墨熄以前从来不用。

哪怕两军对垒,再是胶着,墨熄也从来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召出吞天,不让自己念这一声“鲸吞裂躯”。

这一招不但会让所有目击之人觉得他是个怪物,更重要的是,墨熄本身并不愿意将对手赶尽杀绝——

他憎恶沙场,他纵马从戎是为了守护,并不是为了征服,更不是为了报复。无论对方是人是妖,是善是恶,墨熄总想着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够给对方回头的机会。

所以一击毁灭数千生灵的战力,他是有的,但他一贯克而不用。

可是现在……

为了不再看到顾茫拿着燎国的魔武大开杀戒。

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

他在濒临崩溃的状态下,竟然使了这一招他几乎从未用过的绝杀之术。

江夜雪轻声道:“墨熄……”

墨熄像是没有听见,他周身散发着吞天残存的煞气,把江夜雪欲在他身周撑开的结界转瞬便被刺破。

他直兀兀地站着,孤零零地在血里淋着。

“……”顾茫手中的刺刀慢慢地收回去,化作一团黑气,收拢至心腔里。然后他朝着墨熄走去。

墨熄一直立在原处,像个破败的偶人,脸是苍白,神情是破碎的,眼睛是空洞的。他把自己浸没在瓢泼血雨里。

顾茫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着湿漉漉的他。

那么高傲的人,此时却像一只被伤得太深无所适从而倍感茫然的弃犬。

但顾茫的思绪其实此刻也乱的很,他拾回的记忆虽已足够让他清醒,却也令他无比的不安与迷惑。

--他在镜子里,被逆转躯体回想起了叛变前的事情,出了镜子,这些记忆没有消失,反而接上了以俘虏身份回城后的那些过往。

如今对他而言,就好像他前脚才刚刚背着陆展星的脑袋离开了重华,后脚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母国的囚车里,成了被遣送回国的叛徒。

中间的一切,他叛国八年间发生的一切,他几乎都没印象了。

这种关键讯息的缺失让顾茫觉得此刻的许多事情都很蹊跷,无法解释,因此他也倍感困顿,而这种困顿使得他变得愈发谨慎。

“……”顾茫斟酌了良久,才对墨熄说,“多谢羲和君解围了。”

听到他的声音,墨熄的黑眼珠这时才动了一下,他目光失焦地落在顾茫身上。半晌,道出一个字来:“你……”

喉咙是苦的,吐出的字也是苦的,“……都想起来了?”

顾茫沉默一会儿道:“不是全部。但……差不多吧。”

“……”

“至少现在,脑子还算清醒,是个正常人了。”

“那……发生在镜子里的事……你都还……”

“嗯。”顾茫道,“都还记得。”

墨熄便不吭声了,他合拢睫毛,喉结滚动,他似乎想将自己的神情维持得很清淡,很平静,但他的嘴唇都是在微微颤抖的。

他闭了闭眼睛,嗓音发涩:“那很好。”

他的心乱做一团,身体也消耗到极致,此刻的墨熄,几乎与当年洞庭一役的倒在血泊里的他一样虚弱,一样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