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阁楼楼梯前,香秀本来应该和两人道别,却踟蹰了一下,才鼓起勇气看着展眉说:“展眉哥哥,你…你真厉害。”

说罢,她不知怎的红了脸,一扭头甩着两根粗辫子往她家里跑。

“老哥啊。”

舒绿似笑非笑地看着展眉,展眉无奈地耸耸肩。

等两人回到阁老,舒绿才笑出声来:“少女杀手,不错哟。”

展眉故意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的目标是当妇女之友来的,我不是萝莉控啊…”

刚才在门外的那段小插曲,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却是一桩极为夸张的新闻。想不到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凌展眉,居然这么能打…这下连三姑都不敢高声唾骂他们了,倒让他们落了个清静。

可当晚展眉也不好过。

舒绿把从山上采来的药材拿了一些出来,比如垂盆草牛膝之类的,用简陋的器皿捣烂给展眉的手和脚涂上。

“这具身体真得好好锻炼一下了。”

展眉这回的叹息不是假装的了。

他精擅各种格斗技巧,可是这具羸弱的身体,却无法承受过多的使力。因此,在打倒了一群人以后,展眉自己也受了一些伤,比如拳头有些肿了起来。

“哥哥,明天你去药铺里买这几味药回来,我给你配点跌打的药。”舒绿直接用一根烧黑的树枝当炭笔,在一张暗黄色的草纸上写着药方。

展眉将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无聊地躺在床上,说:“大博士,你能不能像什么武侠玄幻小说里头写的那样,配出一些药汤来让我洗个澡就强身健体的?人家那里头都是泡着药汤就变成铜皮铁骨了…”

“铜皮铁骨你个鬼啦。继续吃馒头吧。”

舒绿把两个馒头塞到展眉手里。他们不想自己开伙,就把凌家给他们发的米面和赖大婶换馒头吃,反正赖大婶也不会坑他们。

只是一直吃馒头真腻歪啊,幸亏今儿中午吃了一顿兔肉。不过,吃着这寡淡的馒头,舒绿更加怀念香喷喷的兔肉了…

“唉,哥哥,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啊。”

“比如?”展眉随意追问了一句。

“比如味精啦。你看看他们做菜就是放盐,什么调料都没有的,我想做味精…在实验室里合成味精并不难啊,可是现在也没办法…还有肥皂、沐浴液、洗发水什么的…”

“于是想要实验室。要做实验室就要有房子,还得让玻璃作坊给做专门的器皿…要是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玻璃很贵啊…”

“总之,必须要有自己的房子才行。”舒绿长长吁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可是得有钱…”

展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笑了一声:“我也知道要有钱啊。可钱从哪儿来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

凌氏兄妹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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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置衣

不管怎么说,因为卖了天麻,他们总算有了笔过得去的生活费。太远的事情,暂且不去想它,先把眼前的生活过好再说。

尽管凌家的管事送了不少的生活用品过来,可真要过起日子来,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锅碗瓢盆暂时用不着多少,可身上也不能老不换衣裳吧。他们穿的还是从赖家暂借来的两身旧衣,好不好看之类的他们顾不上在意,可保暖性很差倒是真的。

展眉可以不在乎自己受冷,但要是冻坏了妹妹,那可不行。

因此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便要拉着舒绿出门去添置几件衣裳。

只要是女孩子,没有不喜欢逛街的。舒绿远以为在这种时代,商业不会太发达,逛起来没什么意思。等两人凭着脑中依稀的记忆,一路向东拐到了正街上,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真是错的离谱。

宽阔的正街两边,全是门面干净的各色店铺,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连正街旁的小巷子里也开满了铺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红彤彤的灯笼、金灿灿的锡元宝、热腾腾的羊肉包子、香气扑鼻的新酿年酒…兄妹俩在人流中穿行,时不时也凑热闹去买些自家用得上的年货——大多是吃的。

民以食为天啊!

舒绿一边往嘴里塞着香梅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寻找布庄的影儿。她这个前身也是才从乡下搬来江城一年,平时很少出门,因此对于街道店铺的记忆非常稀薄。

还是展眉眼尖,先看到了一家挺大的布庄。两人二话不说往里走,店里的小伙计连忙迎了出来。

“两位,要扯什么布?”

小伙计笑容可掬地问。

虽然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两兄妹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差,不像什么有钱的客人,但心里的鄙夷却不会带到脸上来。所谓和气生财,一般的商铺伙计都不会刻意的“狗眼看人低”。

“有没有现成的冬衣?要新的。”

舒绿知道这些布庄里也寄卖一些旧衣裳,她刻意加了一句。

小伙计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就凭这两位…买新衣?那可真不便宜。

很少有穷苦人家来布庄买成衣的,更别说是新衣了——事实上,小伙计从没见到过。哪个穷人家会舍得出缝纫的工钱?都是自己扯些便宜的布料回去自己缝制的。

他的迟疑被展眉看在眼里。展眉脸色略沉,问道:“怎么了,你们没有吗?”

“有有有…两位这边请。”

小伙计被展眉的锐目一瞪,为他的气度所摄,腰不由自主弯了弯。

两人虽是穿着粗衣陋服,骨子里的富贵气息却是依旧。平时倒也罢了,但若是到了公众场合里,自然而然便露出了以前那种大家子弟的姿态。

小伙计不再多话,将二人引到店中一角,就请二掌柜取一些新衣出来让两人挑选。

“嗯,哥哥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舒绿拿过一件宝蓝袍子来,在展眉身上比划着。

“我不懂这些,你帮我挑就是了。”

舒绿撇了撇嘴,嘟囔着:“唉,所以和男人逛街就是没意思…”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快手快脚地给自己和哥哥各挑了好几身衣裳,连里衣和布袜都买了不少。

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对这两兄妹的身份有些拿捏不准。看起来像是很平常的平民百姓,怎么挑起衣裳来都不问价钱?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似的。可真要是大户人家,又用不着到铺子里买了,家里自然有人做…

二掌柜心中暗暗算了算舒绿手里拿的那些衣服的总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姑娘,这里一共要四串多大钱呢…”

舒绿早料到这些衣裳不会太便宜,不过听到四串多大钱,还是稍微肉痛了一下。唉,半根天麻就这么出去了。

她以前习惯了购物不看标签,现在依然固我,没想到要打听价钱。展眉更是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虽然他们现在生活费不多,但是只要妹妹想花,那就让她花去吧。

听到那二掌柜语气怪怪的,展眉神色不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四串多大钱怎么了?莫不是觉得我们付不起?”

二掌柜本来没把这么个穷小子放在眼里,但不知怎的,听了展眉这带着质问味道的话,却有些心虚。“不是不是…我就是给二位提个醒。”

展眉懒得和这种市井小人计较,从怀里掏出装钱的布包,对他说:“说个具体数目,我好给钱。”

二掌柜看人家真是有钱付的,更不说二话。展眉付了钱,舒绿让伙计用包袱把新衣都包裹起来,却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舒绿妹妹!展眉哥哥!”

两人一起转头看去,只见香秀站在铺子外头惊喜地朝他们打着招呼。她的怀里,也带着一个包裹。

“香秀姐姐,你也出来添置年货?”

舒绿让哥哥拿着新衣,自己走过去拉着香秀说话。

“不是,我出来给绣庄交货。呃…你们买布做衣裳呀?”

她嘴里和舒绿说着话,眼睛却不自觉地朝舒绿身后的展眉看去,脸上浮起两朵淡淡的红云。

舒绿看得好笑,却不好打趣她,只顺着她的话说:“是呢。香秀姐姐你给哪家绣庄做活?”

香秀母女俩在闲暇时会绣一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小绣活,然后交到绣庄寄卖,这个事情舒绿是知道的。看来今天香秀去交货,是想在过年前再换一笔小钱来买些年货了。

这年头女人家能挣钱的门路,也不过如此——纺线、织布、做针黹…可惜这些,舒绿通通不会,也不打算会。

她想,自己或许永远也没法当一个小女人,真是不合时宜啊。

“就是前面的柳家绣庄。”香秀往前指了指,然后说:“他们家少夫人人很好的,给的价钱很公道。妹妹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香秀其实是想谁跟她一起过去,舒绿是心知肚明。不过既然人家小姑娘诚心相邀,她也就从善如流。

“好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她挽着香秀的手臂,一起朝那柳家绣庄走去。

第七章:惹上麻烦

柳家绣庄规模不大,但正如香秀所说,他们家的少夫人人还不错。

这位柳少夫人——据说是叫柳袁氏的,是位年未三十的年轻女子。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却俨然当着柳家绣庄半个家。

香秀带着舒绿过来的时候,也正好有几户贫家的女人过来交年底的货。展眉不想进去,就站在绣庄外头看街景等她们出来。

马上要过年,到时候又是花节又是灯节的,出来闲逛的人多,绣庄生意也好,等着用货。

柳袁氏略带黄气的圆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微笑,逐一检查清点各家交来的绣活。香秀和她娘一起绣的十几条帕子、几个荷包换了半串大钱,把小姑娘高兴得不行。

舒绿却看得心里直叹气。挣钱真艰难啊,要靠着这么一针一线来发家,真是天方夜谭——当然她也目前没打算靠干这个来换钱就是了。

“黄家的,这里是两串大钱,你可得收好了。”

正在香秀和舒绿点好了钱准备离开的时候,柳袁氏的一句话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两串大钱?这黄家的大嫂做了多少活计啊。

舒绿回头看去,只见那黄家大搜笑呵呵地把两串大钱收到自家荷包里,而柳袁氏正在把她交上来的绣活——几个香囊,收到一边。

身边有人低声说:“唉,真让人羡慕,同样是做香囊,人家黄家的可比咱们轻松多了。”

“你做的能和黄家的比么?”另一个大嫂笑道:“虽然大家做工差不多,可是咱们一个普通的香囊,也就能换三个大钱,黄家的送来的香囊可是有香药在里头的,当然可以换二十个大钱了。”

“谁让人黄家的男人是在香药铺子里做活,能买到便宜的香药呢?羡慕不来的啦…”

舒绿听着她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舒绿妹妹,走了。”香秀走了几步不见舒绿跟上来,又回来找她。

“哦。”舒绿跟着香秀一面走,一面问:“怎么加了香药的香囊,可以贵这么多啊?”

“是啊,”香秀也不无艳羡地说:“黄家嫂子的香囊里头加的还只是普通的香药,要是那种大绣庄里卖的,加了名贵香药的香囊,更是贵得离谱…那都是卖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们的。”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大家不都去做这种加了香药的香囊啊?”舒绿问。

香秀叹了口气,说:“哪有这么容易。香药本来就不便宜啊,我们这种一般人家到香药铺子里买了,也不懂怎么制香…又不是几块现成的香药放在一起就行。要是买香药铺子里现成的香,那本钱就太大了,划不来的…黄家嫂子的男人,在香药铺子里当伙计,据说是从制香师父那里偷师学了点皮毛,会制些简单的香料,这才值得去做。”

“原来是这样…”

舒绿明白过来。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却是再了解不过。制香,是一项复杂而繁琐,并且需要灵性与天赋的技艺,甚至可以说是艺术。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会的。

上辈子她为了使祖父交给她的化妆品公司的香水产品推陈出新,亲自主持了一个香水实验室,其中最着力研究的就是古方制香。

那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凭着一些调香师老前辈的指导和自己查阅古籍的摸索,以及通过各种渠道来学习,才算是较为全面的掌握了用天然香药调香的技术,还开发出了许多新的香品。连她研究室里一位蜚声国际的调香大师都感叹她的天分,说要收她为弟子呢。

“赖家丫头!”

一个柳家绣庄的年轻伙计匆匆跑到她们面前,急道:“刚才和你们一块来的小哥儿,遇上麻烦了!”

“展眉哥哥?”

香秀一惊,舒绿则早已几步并做一步跑出了柳家绣庄的店堂。

当她赶到外头时,看到展眉正被几个男子围在街心。见哥哥似乎还没受到什么损伤,她舒了一口气,跑到展眉身边。

“哥哥,怎么了?”

展眉背脊挺得笔直,将衣包夹在一边腋下,正冷眼看着这些面色不善的男子。见妹妹过来,他轻笑一声:“没事。”

舒绿拉着展眉的衣袖,放眼打量着周围的这些人。只见这六七个壮年男子都穿着不差,但又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公子哥儿,倒像是…嗯,像是有钱人家里养的豪奴家丁?

“臭小子,敢拦着我们公子爷的马,你是活腻了么?”

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开腔骂道,坐实了舒绿的揣测。果然是某户人家的奴才!

这时舒绿也看到了他们所说的公子爷是什么人。就在这群人身后,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身上是团锦云缎长袍,一条玉带环在腰上,上头还悬挂着一枚白玉坠子。

再看他一脸倨傲之色,居高临下地藐视着众人,连带着让本来不太难看的五官都染上了张狂之态,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展眉淡淡地说:“谁想拦他?爱去哪去哪。”说罢,他不欲再理会这些家丁,拉着妹妹就要走人。

“给我好好教训他!”

那公子爷狠狠地甩下这句话,豪奴们便都聚拢了过来。

香秀脸色苍白地站在柳家绣庄的台阶上,听四周的人议论纷纷。

“那是齐家的大少爷吧…”

“刚才明明是他们不对,那齐少爷在街市里纵马,差点把卖栗子的老七踩着了呢。”

“这么说,那小哥儿是为了救老七?”

“可不是嘛…那小哥从旁边一下子跳出来把老七扑倒,结果老七是没事,那齐少爷的马受惊了却差点把人翻下来…齐少爷能不生气么?”

“唉,齐家的姑奶奶嫁到知府家以后,这齐家是越来越…”

“嘘,你们别说这么大声…”

香秀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想去叫人帮忙,可是去哪儿找人?又有人肯出面去得罪齐家呢?

江城齐家,和凌家、欧阳家、侯家一齐并称江城四大家,是这城里的豪门大族。就算他们把凌家的招牌打出来都没用!齐家嫡亲的大少爷…可不是他们这些凌家远亲能比的!

就在她心慌神乱之际,那群家丁已经逼近了展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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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欧阳润知

“妹妹,拿着!”

展眉把包袱一抛丢到舒绿怀里。舒绿心领神会后退两步。

她刚刚退开,展眉身形突然一闪,在齐家家丁们的包围圈合拢之前,撞到了那领头的壮硕家丁怀里!

这人能当上齐家大少爷的长随头子,自然也有他的一套。办事机灵之类的不必说,当打手方面也甚是得力,才被齐家大少爷齐英提拔到身边来。

他看自己这么多人要教训一个瘦巴巴的少年人,根本就没想过这少年能够有什么反抗之力,还不是一面倒的群殴?

可是这少年却一下子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直直撞上了胸口。

下一刻,他的胸口便穿来了锥心的剧痛!

展眉充分了解自己这具身体的特质,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他在近距离冲那家丁的心窝使了一招寸劲,一下子就打中了他胸口最脆弱的地方,当然痛了。

“嗷…”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身子躬了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展眉将他双肩一压,接着抬起腿来重重一击——

“呀——”

惨叫声再次发出,在场的男人都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某个地方…

周围的几个家丁都变了脸色。

骑在马上的齐英气急败坏地喊着:“没用的东西!给我一起上!”

“弟兄们上!”

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扑了上去。

展眉的身子像是沾了油的水貂一样滑溜,左右窜动,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反而一个个被他打中了喉结、后脑、小腹…

才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齐家家丁都倒在了地上,个个呻吟不止。

“哇…”

“好厉害啊…”

“这小哥儿是哪家武馆的?”

齐英听着四下响起的喝彩,甚至还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气得脸都歪了。他是齐家最受宠的子弟,大房的嫡长子,哪里吃过这种亏?

可他毕竟不是傻子,自己的这些家丁都被打倒在地,可见这个本来被他所蔑视的穷小子手底很硬。

恰好,齐英双眼一扫,瞥见舒绿站在距离展眉不远的地方。气急败坏之下,他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朝舒绿挥下…

“舒绿小心!”

一直站在台阶上旁观的香秀尖叫一声。

展眉旋风般回过身来,想要扯住那根毒蛇一样的鞭子,却离得远了…眼看着舒绿就要被马鞭抽中!

舒绿心知自己躲不过去,情急之下只得抱头一缩蹲了下去,等待着那阵抽痛——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