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已经是除夕,江城处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情形。每户人家都挂起了红灯笼,无论是大门小户前,都聚集着贴春联、年画的人们,大家还在互相欣赏着邻居家的对联写得好不好,年画的花样够不够富丽。

不过一到了黄昏时分,街上的人就不知不觉都消失了。这种时候,人们都关上了大门,开始忙活着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顿饭——年夜饭。

“香秀姐姐,你看这样行了吗?”

赖家屋子的灶台上,卷起了袖子的舒绿正在给一碟烧肉摆盘。香秀则手里拿着个锅铲在炒青菜,百忙中伸长脖子过来看了一眼:“好了好了,舒绿你摆得真整齐真好看。”

舒绿抿嘴一笑:“我又不像姐姐这么会做菜,只能摆摆盘子了。”

“香秀这丫头又懂什么做菜了?”赖大婶从屋外乐呵呵地走进来,把舒绿刚刚摆的那碟子烧肉端出去。“她也就会煮熟而已。”

“娘…哪有您这么着急埋汰人家的。”香秀鼓起腮帮子向赖大婶撒娇。

舒绿看着赖大婶把菜端到了院子里。

这时的院子,和平时相比可是干净了不少,那些各家堆放的杂物、垃圾都被收拾好了,露出好大一块空地。而空地上,从各家搬出来的几张大桌子已经被拼放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和一个相对较小的餐桌。

在这餐桌周围,放置的也是人人从自家带出来的高高低低的椅子、凳子。大桌上已经摆了半桌子菜,几个妇人正在手脚麻利地摆着碗筷。

空地的另一边,安着一个简单的香案,也供着三牲祭礼酒水,燃着粗大的线香和红烛。这供着的是凌家共同的老祖宗,待会姓凌的男丁们都要过来行礼祭拜的。至于不是凌姓的两三家远亲,只能在自己屋里设小香案了。

大杂院里的年夜饭,是在大家一齐祭拜了老祖宗以后,坐在一处吃团圆饭。

唔,这就是古代的“拼饭”了吧?

“舒绿,忙完了?”展眉走进来看了她一眼。舒绿明显听到香秀的锅铲很不自然地“哐当”一响,心想哥哥你别害得人家小姑娘把菜烧焦了才是…她便索性把展眉拉到院子里站着说话。

“感觉挺新鲜的呢,哥哥。”

“是吗?”展眉看着在院子里忙碌的人们,四处欢叫着跑动的孩子,不由得也微微笑了起来。

“嗯,是蛮新鲜的。”

过去的许多年里,舒绿出席过许许多多的宴会。十四岁以后,似乎就穿着晚礼服跟着爷爷参加集团里的尾牙酒会了…自己主持一家分公司以后,参加酒会的机会就更多了。

那些高雅的场合里,人人都穿着得体的衣裳,面带得体的笑容,说着得体的应酬,虽然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依然让舒绿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那是现代社会里无处不在的味道,和眼前这种喧闹,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她不讨厌现在这种热闹的…虽然和这些名义上的亲戚没有什么感情,但这样的情景,真的很有“过年”的感觉。

祭拜了祖宗,大家齐齐在大桌子前坐下,开始吃这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女人们当然不能上大桌,只能在另一个桌子上吃饭。舒绿埋头吃着有些冷掉的菜,时而和身边的香秀交谈两句。

“哎,那个石头…他好像去找展眉哥哥喝酒了耶。”

香秀推了推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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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二夫人急召

三姑的儿子石头自从找人来堵着展眉想“教训”他一顿失败后,就一直对展眉憋着气,想找机会再折辱展眉一番。

可惜他找错了法子啊。

大年初一的早上,舒绿起床下楼,想到院子里的水井打水洗脸时,看到石头还蹲在他家屋子门前干呕。

和哥哥拼酒…真是自己找虐。她还没见过谁和展眉拼酒能拼赢的,一般都是对方先趴下了,展眉还在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着,像喝白开水似的。

舒绿暗暗摇头,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本来初一是极忙碌的一天。待会,这院子里的人要一起到本家去给老太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他们请安,感谢本家的照顾什么的。

可舒绿兄妹还没出丧,不好到别人家去拜年。像大杂院里规矩不严,昨儿大家一道吃个年夜饭什么的不忌讳,可真正说到拜年,就不可以了。

不用拜年更好!展眉和舒绿也没打算去给那些根本不认识的高贵亲戚叩头下跪,想到就腻歪。虽然人在屋檐下,但是要让他们对本家怀着什么亲近的感情,那也是不现实的。

舒绿梳洗停当,拿出纸笔来写了一些近来可能需要用得上的香方和化学式,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互相招呼的声音。不一会儿,这些声音就统统消失了,大概是到本家去拜年了吧。

“哥哥,咱们出去逛逛吧?撞撞大运嘛,大过年的。”

舒绿伸了个懒腰。

“好啊。”

展眉一脸的神清气爽,完全看不出昨晚灌了两坛子老酒。

江城不愧是江南名城,东接海港,南连大江,是江南一带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为此,江城的商业也特别发达。

今儿既然是新年,街上就更比往日热闹了十分。尚算宽阔的正街,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无视严寒的天气,合家老小一道在街上游来逛去,越发昭显出这江城的繁华。

正是盛世佳年啊。

舒绿紧紧拉着哥哥的手在人群中穿梭。当然,他们也不是无目的地乱逛。事实上,舒绿是在有意识地考察自己卖出去的那些香囊的销路好不好。

这大梁王朝的男女之防,不算特别严格。虽然老夫子们也说着“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教条,大户人家的女眷平时也不好抛头露面,但相对来说还是好的。比如这种过年过节的时候,女孩儿们上街逛逛买个东西什么的,就不会有人说闲话。

“唔,那几家绣庄的生意都不错啊。看来不管是什么朝代,女人的生意都很好做…”上辈子专做“女人生意”的前化妆品公司总经理,现在则变身十二岁小萝莉的凌舒绿如是说道。

“哥哥,你看那家香药铺子…听说那可是江城最大的香药铺之一。”舒绿指了指正街边上一家特别高阔的华丽铺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展眉低头看向妹妹。

“是那个人,”舒绿下巴朝那铺子一扬,悄声说:“就是那天救了我的那个帅哥啊,叫欧阳什么的。”

展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被一群掌柜模样的人簇拥着,站在那香药铺子的大堂里。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确实就是那叫欧阳的男子没错。

“对了,我想起来了。”

舒绿一拍额头,恍然道:“欧阳嘛…江城首富啊,专做香药生意的欧阳家。他应该是欧阳家的什么少爷吧。”

“大概吧。”

展眉对这人印象不错。如果他当时没有接下那个什么齐英的一鞭子,舒绿多多少少要受点伤的。只是那时候碍于形势,他们必须迅速脱身,也就没及时和人家道谢。

“本来应该跟人家说声谢谢的…算了,大恩不言谢嘛。看他很忙的样子,咱们还是别出现了。”

舒绿拉着展眉往另一边走:“那边还有一家绣庄,那天我拿了十个香囊去卖…”

他们逛了一个上午,在外头吃饱了各种小吃才回到大杂院。才刚进院子,赖大婶就急急忙忙地过来找他们:“展眉小哥,二夫人让人叫你过去呢。”

二夫人?

展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家的二夫人找自己干什么?

赖大婶也拿不准这是好事坏事,毕竟给二夫人传话的那位管事是板着脸交代她的。可大过年的,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嗯,谢谢赖家婶娘。”

展眉道了声谢。舒绿说:“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

展眉不觉得有什么,赖大婶却觉得有些不妥。二夫人只叫了凌展眉…要是舒绿跟着过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但当她想出声提醒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两人已经出了大杂院,朝着大宅那边去了。也罢…应该不会出事吧?

作为江城有数的富豪,凌家的大宅占地极广。展眉和舒绿绕了好大一个弯,才从他们寄居的偏院绕到了大宅的正门。

凌家大宅门庭高阔,修得颇有世家的风范。大门修得蔚为壮观,一道两人高的椒墙,严严实实围住府内数十间构筑雍容的宅院,引得过路人都艳羡仰望。

他们到门房那边报了名字,让人进去通报。那些门房也都穿着新年发下的崭新衣裳,态度虽然不算差,可眼里的鄙夷却极为直露。

展眉和舒绿也不去跟这些奴才计较。等了好一阵子,才见一个三十多近四十的黄胖男子走了过来,招呼他们跟着走。听门房对他的称呼,这应该是二房里的一个管事,姓查。

好气派的大宅…

饶是展眉与舒绿出身大富之家,进了这凌家大宅,也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衷心的感叹。

也不是说凌家就有钱到让他们仰视的地步,国际富豪他们都见过不少。可是这种古色古香的奢华大宅,给人的视觉冲击还是很强的。

兄妹俩跟在那一言不发的查管事身后,慢慢走向大宅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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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突然发难

舒绿一面走,一面将这些日子在香秀等人口中听来的,凌家本家的一些情况慢慢梳理一下。

眼下凌家的家主还是凌老太爷。这位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带领着凌家的本家以及旁支的许多亲戚,管着偌大一盘布行生意。凌家,是江城的大布商。

凌老太爷的原配早逝。去年,凌大爷拖了几年的恶疾发作得厉害,请了好些名医,甚至有一两个从京城退下来的太医都过来看了,也没救过来。

凌大爷本来是凌家上下内定的继承人,他这一死,整座宅院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眼下凌家的许多铺子都是二房三房在管理。

不过,据说凌家大房的铺子还是捏在大夫人的手里,而且这座大宅的内务,也全由大夫人管着。

本来寡妇理家,是不太合规矩的。

二夫人袁氏想借着替大爷办丧事的机会,把理家大权接过来。谁知大夫人硬是不放权,强撑着自个把丈夫的丧事操办得风风光光,让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等大爷过了“七七”,二夫人又想旧话重提,大夫人却说:“本来该请二弟妹帮着管家的,可二弟妹你身子一直不太好,当嫂子的只能再勉强管一阵子了。幸好过得几年,鹏儿丧期过了娶了媳妇回来,我肩上这副担子应该能卸下来了。”

鹏儿是指凌家嫡长孙凌展鹏,也就是大爷和大夫人的嫡亲儿子,大爷死的时候他刚好十六岁。

二夫人当时硬生生给气了个倒仰。

好么,你再管一阵子,然后交给你儿媳妇…这权,一直抓在你们大房手里不肯放啊。

但大夫人敢这么说,自然有这么说的底气。她是与凌家齐名的江城豪富侯家的嫡出小姐,有娘家人做倚仗,在凌家说话当然有分量。何况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大爷虽然死了,还有大少爷在呢,这家里的内务不就该由她管着再传给嫡长孙的媳妇么?

于是大夫人继续掌管着内宅。二夫人娘家没有大夫人家显赫,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二老爷对死去的大哥管的铺子也极有兴趣,两夫妻才不甘心就这么被大夫人压下去,老在想着各种法子膈应膈应大房。

大房和二房之间的龃龉,一直是大杂院里许多嘴碎婆子们感兴趣的话题。至于庶出的三房,则比较低调。

想来想去,舒绿也没弄明白,二夫人将展眉叫过来做什么。

按理说他们兄妹和本家根本就没什么牵扯才对啊…

尽管是过年,但过了正午以后,来拜年的亲戚们暂时少了,要到晚宴时才会重新热闹起来。因此,这宅子里竟是出奇的静谧,虽说往来仆役不绝,却没人私下交谈。

绕过几道回廊,舒绿隔得远远得看到了凌家的正堂。这厅堂占地极大,纵深数丈,粗大的紫檀庭柱支在厚重的础石上,陈年的柱子被涂上了清漆,因时间的流逝泛出幽幽的木香。午后微黄的光线透过镂花的锁窗照在正堂的地面上,映衬着那青莹硬实的地砖,整个厅堂显得清穆雅静。

二夫人当然不会在这里见他们。他们被引到了正厅旁的耳房里等着,这里面陈设也极为简洁大方。坐北朝南置放了一溜圈椅,四脚上刻满刚健朴实的雕花,全套着云锦暗纹的椅伏。

那查管事只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走了,甚至没让他们坐下。看他的态度,展眉和舒绿都暗中拧起了眉头,有了些心里准备。

今天遇到的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了。

两人等了好些时候,却还不见人来。舒绿站得脚都酸了,真想索性坐下等候,可想想怕先给了人说嘴的把柄,又打消来了这个念头。

好容易等待外头有了人声。他们一同朝耳房门口望去,不多时,便看见一个衣着富丽的女子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看来这位就是要见他们的二夫人了。虽然上着浓妆,也掩饰不住她双颊的雀斑。不过整体看起来还说得上五官周正,自有一股富家女眷的气质,不算太差。何况她浑身绫罗裹着,又戴着满头珠翠,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那二夫人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屋中上位处坐下。

舒绿暗暗拉了拉展眉的衣袖。两人有些不情愿地问了一声“二伯母好”,就没了下文。要不是为了所谓的顾全礼数,他们还懒得开这个口呢。

二夫人平时见惯了穷亲戚对自己拼命巴结,难得见他们这样说话少的,倒是觉得有些稀罕。只是她也不会因此对他们生出什么好感来,打量了他们一番,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啊,你们就是九叔家的那两个孩子吧。”

舒绿的祖父在他那辈排行老九。两人应了声是,便听得二夫人又说:“你们新搬过来住得惯不惯?”

单就这话本身听起来像一句关心的问候,可二夫人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感情。展眉谨慎地答道:“很好,多谢老太爷的关照。”

他只提老太爷,却没说多谢二夫人关心,是对二夫人这种态度存有疑虑。二夫人似乎没听出展眉怀里微微的不满,而是冷哼一声,骤然提高了些音量。

“既然住着这儿的屋子,你却怎么老是闹事?是不是嫌住得不舒服,觉得本家亏久了你?”

闹事?

展眉和舒绿都微微一怔。

展眉站直了身子:“二伯母是在说什么?”

“小子,你别装蒜!”

二夫人身后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婆子,也涂着一脸胭脂的,对着展眉横眉怒斥:“你这小子前些日子打伤了好些个住在院子里的亲戚,不但不悔改,昨儿又趁着过年欺负人,给人灌酒把人灌坏了…你说你这不是闹事是什么?”

舒绿听出点味儿来了。

这么颠倒黑白的说法…是有人到这二夫人跟前告他们兄妹的黑状了吧。

告状的人是谁?嫌疑犯的范围很小,兄妹俩立刻就想到了石头,想到了三姑一家。可是三姑家有这么大的体面吗?

二夫人轻轻把手搭在椅背上,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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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大夫人来了

二夫人轻轻把手搭在椅背上,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她本来是懒得理会这事的。要不是毛才家的——也就是方才训斥展眉的那管事婆子,在她耳边一直吹风,她也不会大过年的找展眉舒绿的麻烦。

这毛才家的是她的陪房,一直是她心腹得用之人。毛才夫妻两个,替二夫人管着好些暗帐,也算得上忠心,因此她今儿来苦苦相求,二夫人也得给她出头。

前些日子被石头找来围殴展眉、结果全被展眉放倒的那群小混混里的领头,那叫阿顶的少年,正是这女人的幼弟。要不是仗着姐姐姐夫的势,他焉能在凌家后街如此嚣张?

那日阿顶被打伤后,被人搀扶回家,哼哼唧唧养了好些天。凌家规矩大,平时他不好进府找姐姐诉苦。正好今儿拜年,他才有机会进来找他姐姐姐夫。

没曾想,他刚进了凌府,却和跟着大伙儿一道过来拜年的石头碰个正着。石头还在宿醉,青白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跟阿顶说自己又在展眉手上吃了亏。

阿顶本来就要找姐姐告状的,被石头一撩拨,更是火冒三丈。到了姐姐跟前,将自己身上没好全的瘀伤都给她看了,添油加醋地说展眉如何如何的闹事,如何如何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姐姐,他打了我,可不就是打您的脸嘛!”阿顶素知姐姐是个掐尖好强的,受不得激。果然,被他这么一说,毛才家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二房里也算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被人捧得多了,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当下找了个空当,便在二夫人袁氏跟前哭诉起来。

“夫人,奴婢虽然是个奴才,可也是替夫人您办事的…奴婢的弟弟往日里做事也勤快,就这么被人打了…那凌展眉何曾把您看在眼里了?要是…要是见了大房的人,他未必就敢…”

毛才家的挑拨离间之计甚是低劣,效果却很好。她是了解二夫人心结所在的,才会故意把话题引到大房身上。话里话外,不过是“那些穷亲戚只认得大房,没把二房放在心上,得好好敲打敲打才显得出二房的威势”这些意思。

如果毛才家的只说弟弟被人打了,求二夫人做主,二夫人未必有这个兴致。

只是奴才和穷亲戚之间的争执而已。她凭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上头?过年里,要做的事多的很!

可是恰好二夫人今儿也不自在。

来拜年的各房旁支,和凌家在江城数十家铺子的掌柜、管事们,还是向老太爷、大房献殷勤的多!明明是二爷现在管着许多铺子,可大家仍然明显把老太爷扶持的大少爷凌展鹏当成下任家主看待。

二夫人受了些冷落,心里早憋着火了,正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毛才家的这话正戳在她心窝子上,让她一下子就爆发了。

怎么,连这些寄居在本家的穷亲戚都敢欺负二房的人?真当我们二房没希望了?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她现在与其说要替毛才家的出头,不如说想借着敲打展眉来警告一些远亲们——别瞧不起我二房…总有你们哭的一天!

舒绿不知道自己兄妹俩竟无意间被卷进了本家的纷斗中。她出声辩解道:“二伯母,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谁说我哥哥闹事了,请他出来和我们、和邻居们对质,看看是谁有理!”

那毛才家的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还给我掉书袋?什么对质不对质的,你们也配!小子,老老实实给二夫人磕头认个错才是正经,不然…”

“不知这位大娘是哪一房的长辈?”

舒绿突然打断她的话。

毛才家的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我是夫人的管事。”

“哦…是位管事娘子。”舒绿故意把“哦”字拉得很长。

她向来挂着甜笑的小脸冷了下来,自然而然地透出凛然气度,看着毛才家的说道:“主人家和亲戚在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奴才”两字一出,二夫人和毛才家的同时变了脸色。毛才家的想要反驳,偏偏舒绿说的又是正理。她确实是凌家的奴才没错,只是因为在二夫人跟前得势,人人面上都敬她几分,她便忘了形,对着展眉和舒绿大呼小叫起来。

可是展眉舒绿再穷,再让这些豪奴看不起,也的的确确是凌家的亲戚,身份比她高得多了!

舒绿的话还没完:“我老听说,本家规矩很严,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

“啪”,二夫人的手一拍椅子的扶手,怒道:“你说什么?”

舒绿的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没有接话。

展眉从妹妹开口,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紧盯着二夫人和毛才家的。

他们原本的出身,使得他们的心性本来就是高傲无比,只是平日不太表现出来。可别人这么明着踩到头上来,让他们继续忍气吞声,那也是不可能的。

“二弟妹在生什么气?”

正在耳房中气氛紧张之际,一个轻柔恬淡的女声在屋门前轻轻响起。

一瞬间,二夫人的表情数度变化。舒绿看着她面上不住掠过惊讶、不满、戒备之色,最后微微皱眉将这些表情尽数抹去,刻意挂上一个略带僵硬的笑容。

这时候,说话人也从外头走了进来。

来者并不止一个人,却是由数个青衣丫鬟拥着一位美妇款款而至。

这妇人看不出真实年纪,约在三十到四十间,乍一看,还看得出年轻时的艳丽风华。她化着一丝不苟的妆容,头上密密实实的实心髻油光水滑,低小尖巧,端庄又不失柔美。

舒绿注意到在这年节时分,这妇人的一身装扮却很素雅,没有一丝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