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哥哥,你说那个是不是他?”

“哪个…”

“那匹马啊你不认得他的黑马?”

“哦,对”展眉也瞥见那匹有点眼熟的马了。不过他们很快又发现,那马只是长得和牧若飞那匹有点像罢了…

直到一队又一队的人马立刻了京城,舒绿也没看到牧若飞的影子。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反正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说不定会晒得跟黑炭一样…”

回家路上,舒绿很无所谓地吐槽着,但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

征人一去何时还?

几个月后,他真的会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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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离开了,又增添了一些新变数…)

第二百六十八章:明德长公主

(5月28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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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若飞离开京城后,舒绿一度陷入了沮丧之中。

她为自己那天对牧若飞的恶劣态度感到懊恼不已。直到牧若飞走后,她才渐渐想通了,牧若飞那天为何会露出那种难受的表情。

他希望得到的是鼓励而不是质疑,并且深信她会赞同他的决定。

而她…却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

午夜失眠时,舒绿在黑暗中回忆起牧若飞伤痛的眼神,心里的愧疚便如翻江倒海般阵阵涌上来。

她曾以为自己没有错的。要不是关心他,她犯得着这么着急上火嘛可她却不曾认真考虑过,他真正需要的关心是什么。

一直以来,牧若飞在舒绿心中,只是一个心地单纯、为人豪爽的贵族少年。她也觉得他人不错,却没有想过去了解他内心与追求。

他是一只想要在振翅翱翔的雄鹰,她却只看到了他尖锐桀骜的利爪,而没有正视过他对天空的渴望…

“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到他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亲口对他说“抱歉”。

虽然她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可是生怕游王妃老是牵挂着牧若飞会伤了身子,舒绿还是常常找些理由过去看望她。

起初那些日子,游王妃的确很难捱。有舒绿常过来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游王妃的郁结总算稍稍缓解了一些。舒绿还对游王妃说,不要让牧若飞在外打仗还为家里分心,她必须好好保重身体,这样牧若飞回来的时候才不会太过自责。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唉,飞儿也是为了我们牧家才会去冒这个险,我这当母亲的,总不能比孩子还不懂事。”游王妃也觉得舒绿说得有道理,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牧若飞听从了舒绿的劝告,在离开家以前好好的跟父母沟通过好几次,让父母明白自己的许多想法。直到这时,牧王爷才真正发现,他的长子——果然是留着最纯正的牧家人的热血。

这让牧王爷都忍不住汗颜。都是自己没用,才会让十六岁的儿子过早的扛起了振兴家族的重任。在自责之余,牧王爷也为儿子的志气感到深深的自豪。

大梁开国以来的世家,能保留到现在的只有当初的一半。要使得家族长盛不衰,终究还是要靠子孙争气而在这京城里,和牧若飞一样有志气的世家子,能有几人?

牧王爷欣慰之下,也反过来劝妻子不必过分担忧,说军中将领士兵何其多,他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新人,绝不会被派到前线去的。

连丈夫也来开解自己,游王妃自然也更宽慰了些。

七月初一那日,游王妃让舒绿陪她去普化寺上香,给牧若飞祈福。舒绿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她也好久没有到寺里去上香了。常听人说普化寺的玉簪花是一绝,而七月初又正是玉簪花盛放的时候,去寺里赏赏花也蛮惬意的。

不管俗务再多,舒绿爱调香、品香的习惯依然没有丢下。每隔几日,她总要亲手调制一些新香。也并非每一款新香都很成功,不过常常练手才能让自己的艺业不断进步。

欧阳家那边的诸多前期收购工作,已经在欧阳婉的安排下悄无声息地展开了。等到时机更成熟一些,舒绿自会出手推一把。而新奇的香品,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内容。

对于调香师而言,灵感是非常重要的。到寺里赏花,说不定能得到些新的灵感呢。

到了普化寺,舒绿才发现这间本来就香火鼎盛的大寺庙似乎比原来又多了好几倍的香客。

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京城内外这么多民夫民勇被征调入伍,还有原来京营的一些兵卒,和朝廷中众多的将领都一起到西南战场上去了,家眷们过来为他们祈福求平安那是肯定的。

幸好她跟着游王妃过来,并不需要在向公众开放的前院里挤着上香,而直接到了专门招待京中贵人的中院。这里的大殿也不冷清,许多衣着贵气的女眷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默默祈祷着。

然而香客虽是不少,这中院里却始终保持着静谧肃穆的气氛,让人无形中感到了一种静静的禅意。舒绿扶着游王妃步上大殿前的台阶,一朵洁白的玉簪花突然被一阵微风吹到她的肩上。

她将那花瓣从肩上取下,笑道:“娘娘你闻,这花儿好香。”

游王妃也淡淡地笑了,说:“以前我做女孩儿的时候,每到七夕女儿节,总要自个做了玉簪花球插在头上,和小姐妹们去湖里放水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咱们江南的女儿节,真是最最热闹的。”

舒绿难得见游王妃有说往事的兴致,故意引着她再说些以前的趣事。游王妃出身大富之家,江南富家生活之奢华精致,远不是京城这边能比的。她随便拿几件小事出来说说,都让舒绿大开眼界。

两人低低絮语间走到佛像前,游王妃的大丫鬟丰露忙从旁边的僧人手中取过新燃的线香,让两人上香祈福。

舒绿轻提裙摆,在蒲团上跪拜下来,举起线香朝佛祖深深拜了三拜。

“佛祖啊佛祖…”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心求过佛,但此时此刻,她脑子却再无杂念,只想着——求佛祖保佑牧若飞平平安安,仗一打完就赶紧回来…

两人祈福完毕,被各自的丫鬟扶起身来,周围便开始有熟悉的女眷靠过来打招呼了。

到了这时候,许多人也都知道出舒绿是哪家的千金了。她出来社交的机会虽然不多,可是进京以来就多次获准入宫,又时常跟在游王妃身边走动,与游王妃交好的人家大多都认得她。

因此也渐渐有传闻说,游王妃一直不松口牧若飞的亲事,对来向她明示暗示想联姻的人家总是打个哈哈混过去,是因为她相中了这信安王府的凌家千金。

只是也有人很不服气,说那凌家小姑娘父族单薄,哪里配得上牧世子?就连信安王府的庶出女儿,都比她尊贵些吧?说不定人家游王妃只是出于热忱,想替故去的福慧郡主多照料照料她罢了。

传闻真真假假,最后也没个定论。结果现在牧若飞一下子跑到前线去了,想和牧家结亲的人又全都没了动静。

万一这边刚定亲,那边牧若飞就出了事,那岂不是亏大了?还是先观望观望吧。

舒绿静立一旁,听游王妃和众人寒暄,并不会仗着游王妃的宠爱胡乱插嘴。只有在别人问到她家里的事情时,才会回答说“外祖父大人身子很好,劳您挂心”之类的客气话。

她的得体有礼也赢得了众人一定的好感,觉得不愧是王府里教养出来的姑娘,就是父亲家里差些,修养却还是很好的。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轻声说了一句:“哎呀,明德长公主也来了。”

“哦?”

刚和人在聊着些闲话的游王妃忙也朝殿门外望去,随即笑道:“诸位,咱们过去和长公主打个招呼吧。”

明德长公主?

舒绿迅速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是了,听岑嬷嬷说过,这位长公主虽然深居简出,却是今上最敬爱的姐姐。

当今皇上兴耀帝生母虽然卑微,可他却是一出生就记在先帝的宠妃乔妃名下。乔妃死后,兴耀帝被抱到无子的容才人宫里养育。当时一同养在容才人宫里的,就是这位明德长公主。

明德长公主生母份位比乔妃更高,乃是先帝第一位贵妃焦氏,可惜焦氏生下她以后却因血崩而死。明德长公主比兴耀帝足足大了六岁,但却出嫁得很晚,十八岁才尚了驸马。所以她与兴耀帝在容才人宫里,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很深厚的,直如亲姐弟一般。

大梁公主尚驸马后,会在宫外建公主府,夫妻二人共同居住。并且大梁的驸马,一样可以在朝中为官,但是不成名的规定是驸马不能在要害部门任职,只能担任一些清贵的职位,比如从事一些协管宗室礼仪之类的工作。

明德长公主的驸马,曾是名震一时的才子。明德长公主嫁与驸马后,琴瑟和谐,也生育过一个女儿,遗憾的是这女儿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自那以后,明德长公主就有些精神不振。成婚不到五年,那位曾在文坛上惊艳一时的驸马也突然病重去世,使得才二十多岁的明德长公主也随之病倒,差点就跟着去了。

这些年来,明德长公主几乎成了半隐居似的人物,除了每年不得不进宫拜贺的那几次大节日以外,她是根本不出门见人的。先帝女儿不少,对这个从小就见面不多的女儿也不大记得起来,所以她的公主府上也没什么访客。兴耀帝却时时去看望她,她也只和这个弟弟亲近。

所以兴耀帝一即位,明德长公主府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但来趋炎附势的人虽然不少,长公主肯见的却是不多,愿意接下礼物都算是很给面子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玉簪花

(5月29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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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长公主给舒绿的第一印象,就是瘦。

大梁并不以肥为美,贵族女子们也大多身材苗条,很多贵妇人到中年身材也还保持得很好。

可是瘦成明德长公主这样的,还是很少见。

她长着一张清冷的面庞,娥眉淡扫,凤眼微挑,穿一身玄色暗金纹夏衫,已透出些许白发的高髻上只插着两支翡翠玉钗。整个人看起来淡漠疏离,像是常年没有笑过一般。

联想起她过了十多年孤单寂寞的独居日子,会有这种气质也是在所难免。舒绿反正也不够资格往前靠,就乖乖站在游王妃身后装隐形人,听游王妃等人向明德长公主问好。

在与这些女眷寒暄时,长公主的表情还是很和气的,并没有向众人摆架子。虽然依然没什么笑容,可看得出这是她的性情使然,而非故意要慢待别人。

“听说你家大公子,主动向皇上请战,如今已经出发了?”

长公主看向游王妃,说起这事时话里更带了三分亲切。

游王妃被长公主说中心事,勉强一笑,说:“是呀,上回跟着大军一道出发的。”

“临川王妃,你有个好儿子啊”

长公主很郑重地说。“我大梁男儿,正该有这样的气概。若是人人都肯放弃私心,一力为国效命,何愁边疆不靖?”

游王妃听到长公主对儿子评价这么高,就算只是场面话,也足以让游王妃高兴不已。

当母亲的谁不想儿女被人夸奖呢?

“唉,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临川王妃也不必太多担心了,要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长公主又关切地对游王妃叮咛几句。

“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游王妃忙向长公主道谢。

长公主点点头,忽然眼光落在游王妃身侧。她眼睛亮了亮,招手让站在外围的舒绿走过来。

“这是哪家的孩子?”长公主疑惑地打量了舒绿几眼,问游王妃:“是你家的姑娘?”

“不不,这是信安王爷的外孙女儿,她母亲是福慧郡主。”

“哦…”

长公主看了看正向自己福身行礼的舒绿,嘴角微微翘了翘。对她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笑容了。

“难怪看着有几分眼熟,原来这就是福慧在江南生的那个小女儿?”

舒绿心里苦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长了一张和亲娘相似度太高的脸是好还是坏了。

长公主当年与还是十七皇子的兴耀帝关系很好,对于常和兴耀帝来往的梁家兄妹也颇有印象。她虽然过着半隐居的日子,京城里的各种新闻,她还是很留心的。

“福慧那孩子也是命苦。”长公主不知被触动什么心事,微叹一声,不好再说下去。毕竟这牵涉到很敏感的政治问题,她身为公主,也不可能对先帝的决断有异议。

舒绿发现这位长公主乍一看像是挺不好相处的,但其实为人还不错。

果然不愧是能够让那个冷得像块万年玄冰的兴耀帝都敬爱有加的长公主殿下啊。

众人也知道长公主是不喜欢与人应酬的,不敢打扰她太久,招呼打过便都识趣地告辞走开了。

游王妃也带着舒绿出了大殿,叫了个知客僧过来,让他带她们去寺中玉簪花开得最好的院子赏一赏新发的玉簪。

舒绿一路上随口也对游王妃说些玉簪花的药用或是典故,给游王妃解闷。她陪着游王妃的日子久了,两人间说话也是颇随意的,一般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真如亲姑侄也似。

“上回娘娘不是说嗓子眼有些干来着?也可让人摘些玉簪,和连翘花一块加水煎服,就能缓解这毛病。要是娘娘爱吃甜的,那就用玉簪加白糖拌匀了,浸渍半天,用沸水一冲就能喝。”

游王妃点头笑了笑,回头对丰露说:“待会去跟寺里要些新鲜玉簪。”

其实玉簪花的药用价值可也不止这么一点,它是全株都能入药的植物。以花入药,具有利湿、调经的功用;而以根入药,则具有清热消肿、解毒止痛的效果;连它的叶子,也有消炎的作用。

舒绿对医药的见识很广博,又懂得说话逗趣,往往随意几句话就能让游王妃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光是自己说,又时常问游王妃一些小问题,比如“听说南兴的玉簪花种是咱们江南最好的,娘娘可曾听说”,引起了游王妃的谈兴。

牧家的大丫鬟丰露向来对这位凌小姐极为敬重,这会儿听得游王妃和舒绿说起笑来,一扫前些天的抑郁之色,心里对舒绿更是佩服。

还是凌小姐有办法啊,能让王妃娘娘这么开心的,也就只有凌小姐了。

事实上不止是外头,连牧王府里,下人们也都在偷偷传说王妃或许是中意了凌小姐当儿媳妇呢。

这一点很多人都赞同,不过大家争论的点只在于,不知凌小姐能不能当上正妃,因为这位凌小姐的身世是大家都很清楚的。但又有人说,听说信安老王爷很宠爱这外孙女儿的,肯不肯让她屈居侧室还是个问题。

丰露看着舒绿巧笑倩兮的俏脸,暗想若让凌小姐当世子的侧妃,真有些委屈她了…不过这种事,也轮不到她这下人说话。

“…我们老家那玉簪花,哎呀,真是开得像雪团似的,一树一树开得好极了…”

游王妃最爱和舒绿说江南旧事,一说起来笑容就比往时要多些。

也难怪,因为在江南的那些年,是游王妃人生中最美好的少女时光。那时她是游家的大小姐,是父母亲人捧在手心的宝,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自己的长相不够娇俏。

往事在回忆中会被当事人不自觉的美化。即使当时并不如何特别的事情,时隔多年想起来,也带着一种难言的美感。

舒绿含笑听着游王妃说她年轻时,和小姐妹一起采玉簪花描出新鲜的花样子,比赛着谁绣的玉簪最鲜活。

“咱们江南有传说,说是天上仙女的头发簪子不小心掉下人间,才化成了这洁白芳香的玉簪花儿,你可听过?”

舒绿笑道:“哪能没听过呢?我还记得我那干姐姐,就是欧阳家的婉儿姐姐教我念过一首诗‘王母娘娘瑶池会,众位仙女喝酒醉,头发簪子掉人间,落地生花叫玉簪’,说的就是玉簪的来历吧?”

“对对对就是这一首哎呀,我们年轻的时候,还编成歌儿来唱的,这些年来都记不清了…难为你还记得…”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知客僧绕过三座大殿,终于来到普化寺中玉簪开得最好的庭院。今儿来的香客多,过来赏花的也不止她们这一行人,不过也并不影响二人赏花的兴致。

舒绿从地上捡起些掉落的玉簪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嗅,觉得那股清幽的香味真是沁人心脾。怪不得古人将玉簪和莲花相提并论,认为玉簪冰姿雪魄、高雅纯净,同是花中之君子。

“咦,娘娘,你看长公主殿下也过来赏花了。”

游王妃顺着舒绿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长公主也刚好踏入了这开满玉簪的院子。

“长公主殿下似乎也很喜欢花儿呢。”舒绿悄声说道。她远远看过去,发现长公主在赏花时的表情,比她刚才在中庭大殿那边应酬众人时温柔多了。

游王妃笑道:“好看的香花谁不喜欢呢。”

明德长公主并没注意到这庭院中还有什么人,她只顾着欣赏这些怒放的玉簪,嗅吸着空气中的阵阵幽香。

玉簪花的花期并不长,只在夏日盛放,不到一个月就会枯萎。每年这个时候,明德长公主都会到普化寺来赏玉簪,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固有的习惯。

其实最喜欢玉簪花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那位早逝的驸马。驸马是江南人,文采风流,人品俊秀,当年与长公主的感情非常好。成亲的第一年七月里,他带她到普化寺来赏玉簪,并说这是他家乡最美的香花。

他还私下给她起了个昵称叫“玉儿”。那时,她风华正茂,容颜如玉,身边又有个知情识趣的良人,正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可惜…她的幸福就像这枝头上的玉簪,刚刚盛开就要凋落。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忽然耳边听见一句“玉簪堕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颤。

这句诗,是她夫君以前赏玉簪的时候常说的…

她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叫凌舒绿的少女正笑靥如花,与游王妃谈笑说:“娘娘,我总觉得写玉簪的诗里,还是这句最好呢。”

游王妃含笑看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膀,两人很亲昵的样子。

长公主收回视线,心想这小姑娘倒也是个妙人。

她回头对知客僧说:“为何去年你们派人替我种到府里的玉簪树,都没能养活?”

那知客僧顿时惶恐起来。得罪了长公主殿下,可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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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是打酱油的…咳咳。后面慢慢就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章:献殷勤

(5月29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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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客僧见明德长公主似乎甚为不悦,表情更加惶恐起来。

他忙向长公主致歉,又说让寺里种花的僧人再去公主府重新栽种玉簪。长公主像是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说“罢了”。

然而知客僧反倒愈加不安。他素来是服侍惯了贵人们的,知道这些贵人们都好体面,轻易不会动怒,但心里未必就放过了你。

他忙让身边的小沙弥去请管事的长老来,又一再对长公主保证,今年保证要替长公主将玉簪栽种成功。

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嘴角一撇,没有再理会身边的僧人。她并没有仗势压人的意思,可也懒得跟这些小人物解释什么,只觉得有些无趣。

本来,在公主府里栽种玉簪,也只是她一时兴起而已。

“长公主殿下安好”

长公主刚想转到庭院另一边去赏花,面前却突然走来一位华服贵妇,那笑容堆得满满的,一张圆盘脸儿都快装不下了。

这贵妇比长公主年纪略小些,梳着高高的大圆髻,满头都是金钗玉翠,一双金叶子耳坠随着她夸张的快步走动一晃一晃,甚是打眼。

认出了来者是谁,长公主不由得又再轻蹙眉尖。

但她还是很快舒展了双眉,朝那贵妇点了点头,应道:“于宜人也来了?真巧。”

“是呀,想不到能在这儿与长公主殿下碰上,怪不得早上起来,我呀就听见那枝头上喜鹊叫个不停呢”

于宜人呵呵直笑,嘴里一个劲儿奉承着长公主。

她的声音委实不小,连站得远远的舒绿把她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舒绿心下诧异,这是哪家的夫人,拍起马屁来倒是挺溜的。刚才在大殿上,那些女眷围着长公主说话时似乎也没这么明显的讨好啊…

游王妃悄声对舒绿解释说,这是于阁老家的儿媳妇,于家三夫人章氏。因为于家老三在户部任郎中之职,所以她是位五品诰命宜人。

哦,原来是皇贵妃于氏娘家的嫂子啊?

舒绿明白过来。她们刚才在殿上遇到的那些女眷,正好都是勋爵宗室家里的妻女,虽然远不如长公主尊贵,却都还算矜持。

而于家…虽说现在于家在朝廷与后宫都权势日盛,可还是脱不了“新贵暴发户”的味儿。这位于家三夫人估计出身也就一般,所以行动起来才会有些失礼。

于家从兴耀帝登基以后水涨船高,家里的女眷也仗着皇贵妃在宫中得势,常常出入后宫。章氏听皇贵妃小姑子专门提起,明德长公主极得皇上敬重,最好和她打好关系,对于家也有好处。所以她一看到长公主在此,便忙不迭追着过来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