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西南反叛就已是扰乱了朝廷的正常办公,加上一个中秋宫乱,下半年的朝政不是一般的麻烦混乱。他忙得都快没时间睡觉了!

但是自从夏涵担任中书舍人。到了兴耀帝身边工作后,兴耀帝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中书舍人这个官职。是一个浮动性很大的职位,性质十分难辨。他可以很显耀,也可以很酱油。

在唐宋时,中书舍人乃是国之重臣,掌起草诏令,参预机密,权势极重,甚至专断朝政。

有许多的名臣,都曾经担任中书舍人之职。

但大梁朝的中书舍人,却并没有唐宋那种待遇。本朝中书舍人来自两方面:一则。由正经的进士来担任,从各科部调任或者分配。二则,就是“圣宠”。自甲科、监生、生儒、布衣能书者,俱可为之——说白了就是。只要是个读书人,皇帝喜欢了你,你就能来皇帝身边上班。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那就是“捐官”。世家子弟稍微像样一点的,没别的事干了,家里的大人就到处走动给他弄个“中书舍人”的帽子戴在头上。不过这种情况,家里面子不大肯定办不成,名额也很少。

并且,大梁的中书舍人,人数很多,同样的官职有时却做着完全不同的工作,地位高低也有很大的区别。

有的中书舍人专门负责做简单的文案工作,比如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等。还有的是翻译敕书,并外国文书、揭帖,兵部纪功、勘合底簿(异世社)。至于地位高点的,是负责一些机密的文书,例如制敕、诏书、诰命、册表、宝文、玉牒、讲章、碑额、题奏、揭帖,以及各王府敕符底簿。

可有一种中书舍人,职责很不明确,他的责任就是给皇帝当小秘书。小到替皇帝整理奏折,大到密室中出谋划策,都是有可能的。

紫宸殿的中书舍人夏涵夏檀青,就是皇帝的近身之臣。

所以他的调任才会让许多人震惊。如果是当别的殿房里的中书舍人,人们还不会这么惊讶。

可见,皇上真是有心要栽培夏涵呢!

这却是兴耀帝个人的“特殊需要”…呃,不是说他喜好男色。而是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和京城众多势力,尤其是于阁老一系没什么牵扯、官场经历又比较单纯的人,来自己身边工作。

哪个领导都喜欢用背景单纯的秘书,古今皆如此。

如果这个夏涵不堪造就,那也没关系,再换一个好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找不到吗?

但连兴耀帝也没想到,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夏涵调到紫宸殿来,却结结实实收获了不小的惊喜。

夏涵很能干。不是一般的能干,是非常非常的能干。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处理繁复文牍工作的能力。

一堆堆经过内阁成员们筛选的奏折再送到皇帝的案头来,皇帝又不是超人,不可能每本奏折都细看,只能挑重点的先看。就算是重点的奏折,也只能看其中的关键部分,不然就等着累死吧。

一份奏折少则上千多则上万字,前后又要照惯例掺杂进不少歌功颂德拍马屁的文字,一口气看完那确实够呛(活在大明)。

因此夏涵这些“秘书”的工作,就是要替皇上抓重点,减轻皇上的工作强度和工作负担。但是抓重点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干好的。

夏涵就干得很好。他不但能飞快地整理好奏折,把最重要的事务先送到皇帝面前,而且汇报得极有条理。同样的时间,别人能整理十份奏折就不错了,他能整理出二三十份,每一份奏折的内容却都能吃得很透。

更让兴耀帝吃惊的,是有时候他拿臣下们在奏折上呈报的事务来考考夏涵,夏涵都能回答得像模像样。在很多政务上,都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有时还能给兴耀帝出出小主意。

兴耀帝对于自己挖掘到了一名能臣的苗子,感到很是欣慰。闲暇之余,便问夏涵打哪来的这些见识。

这可不是只会写工工整整的八股文、在科举里考个好名次就能做到的。能写好文章的好诗词的才子,未必就能摸清政务的门道。

这种例子不要太多,比如天纵英才的大诗人李白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夏涵自然要谦逊一番,随后说,自己在翰林院修了大半年的史书,几乎把翰林院藏书库里的书本看了一遍。

论古今而知兴亡。许多史书,其实就是后一代的人对于前代政治经验的总结,有着许多珍贵的关于治世的真知灼见。

在翰林院坐冷板凳的日子,夏涵一点也没闲着。这一段时日,他苦读、深思、潜心研究,就是要为自己将来的从政打下厚实的基础。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不会被埋没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只是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但既然天赐良机,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兴耀帝对夏涵的表现很满意(荼糜)。夏涵到紫宸殿任职不久,就两次得到了皇帝赐饭——谁没吃过饭?赏赐的内容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份荣耀。

没多久,皇上又不知从哪里听说夏涵善于调香,很大方地把内库里海外进宫的名贵香药赐了一些给他。

这下,谁都知道夏涵“简在帝心”,极受圣宠了。

并且,这也是一个讯号。皇上如此宠信一个曾与祝阁老“作对”的小年轻,代表了什么?

面对汹涌而至的巴结奉承,夏涵没什么特殊的反应。送礼物来的,捡些不大值钱的收了,其余的还是退回去。老是到家里来拜访的,第一次还见见,之后也就用各种托词不大见客了。约他出席各种宴会的,能推就推,不能推也是到场坐坐就走。

假若换了另一个人,夏涵这种做派只会让人觉得“傲慢跋扈”,你一个小年轻凭什么这么嚣张?

可当夏涵真人站在大家的眼前,谁也没法将这样俊逸出尘的年轻人和“嚣张”联系起来。人们也只能说他“孤傲”,不好多怪罪于他。

也是,当时祝阁老如此看重他,他也不给面子。大家这么一想,对夏涵的行为也就释然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夏涵依旧不紧不慢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想做的事,可不仅仅是在朝廷上翻身而已。

还有更重要的事…

第三百零八章:药王进京

这两三个月里,舒绿除了协助哥哥搬家外,就是在忙着替牧若飞治疗脚伤了。

本来她们要在秋天继续上闺塾,然而一场宫乱下来,什么都乱套了。后来因为种种缘故,还是决定不在家里长期设闺塾,一月里请三位嬷嬷来上几天课就好。

毕竟尚红要备嫁,展眉也要娶妻,这些事情都够忙碌的。舒绿本来也不太想每天上学,特别是针线课…真是能免则免。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有了这几位严厉嬷嬷的教导,她才算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名门淑女”。

而她与哥哥之间的紧张气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和缓下来。正事上,她还是帮着哥哥,展眉也不会跟她客气。但平时那种说笑打闹互相逗趣的情形,却是没有了。

本质上,他们都是很有主见的人。平生头一次出现分歧,如果是别的事情,或许他们都会选择退让一步,听对方的话就好。

可是展眉不会退,舒绿不想退。

她未必就非要嫁给牧若飞,可是哥哥的高压,反而激起了她的叛逆心理。无论她的心智如何成熟,在哥哥面前,她却永远是个小妹妹。

既然是小妹妹,自然就爱耍脾气、阄别扭、乱撒娇。在舒绿看来,哥哥这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作风。以前哥哥才不会这么凶·对她的感情问题很少干涉。如今却一反常态管得这么过分······唉,是哥哥变了,还是她变了?

心情再抑郁,她还是要坚持给牧若飞疗伤。但言行上,却是注意了许多·不再肆无忌惮地对牧若飞大呼小叫·比以前还要守礼。

展眉的话,始终对舒绿是有很大影响力的。

游王妃和牧若飞虽然觉得舒绿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似乎突然间生分了不少,但却各自在心里给舒绿找到了“理由”。

游王妃是觉得,舒绿毕竟是女儿家,面嫩。上回情急之下和牧若飞吵起来,过后不知有多害羞呢,现在刻意拘礼些也很平常。

而牧若飞则想着,舒绿是认为自己不够争气·动辄胡闹很不像话,所以对他的态度就冷下来了。

为此,牧若飞一再对自己说要把这孩子气的毛病再改改,更加积极的配合舒绿和万里以及太医们的治疗。

万里自己的伤势也是刚刚痊愈而已,还在调养中呢。但对于牧若飞的腿伤,他同样也十分上心。

看到舒绿送来的那几份人体结构图,万里除了震惊之外,没法做出其他的表情。

舒绿怎么会有这几份图?

这些图,乃是他们师门之中的秘密啊!只有药王的亲传弟子,才能看到这些图纸…舒绿怎么会有呢?

面对万里的质疑·舒绿解释说是祖父自幼传与她的。但万里却没有告诉她,他早就看过和她交给他的结构图类似的内容。那是他的师门之秘,早在入门时就立誓不可对外人说起。

牧若飞的伤腿疼痛难忍,膝盖也没法打弯,勉强扶着墙走动两步就针扎一般的刺痛。

但万幸的是,经过太医和万里的诊断,牧若飞的骨头其实是没有断的。用当时的医学术语来说·那就是伤了筋脉。而换成舒绿常用的术语,则是类似软组织内韧带损伤一类的毛病。

筋脉这个问题,也是可大可小。它深藏在肌肉之中·不像骨头那么好拿捏,吃药、敷药都未必能起什么大作用。况且牧若飞这个伤拖得太久,更是麻烦极了。

虽说他从受伤时起就没断过跌打药,内服外敷都用的是最名贵的药材,可再多活血的药膏似乎也减轻不了他的伤情。顶多能缓解一下疼痛,但始终治标不治本。

“少远哥,看来…还是得用针灸的法子吧?”

舒绿当时对万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一点,万里也赞成。

虽然很不厚道,但万里觉得牧若飞这一伤,却恰好让他和舒绿再次像朋友般走到了一起,对他自己而言算是一件好事。

当日被舒绿拒绝,万里心里头不可能没有一点儿疙瘩。舒绿更是以为,不可能再与万里有什么接触了,太尴尬了嘛。

就算在宫里那一次“求援”,也是不得已为之,算不上正常的交

本来也没什么,两人男女有别,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可偏偏,老王爷将尚红许配给了万里做妻子——

本来追求自己的男子,一下子要变成自个的表姐夫。向来豁达的舒绿也没法坦然了,以后成了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而借着替牧若飞治伤这件事,两人总算又恢复了“邦交”。当然,舒绿很注意和万里保持距离。她也得顾虑尚红的感受呀。

幸好万里似乎已经从“失恋”的阴霾中走出来了,言行却是极为坦荡,果然不愧是成熟的男性啊。

“嗯,我看是得用针灸。必要的时候,还得放血。”万里如是说。

也不是说太医院里就没人懂得针灸之术了,事实上老太医们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能够进太医院的人,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而且他们往往还是世袭为医,祖祖辈辈都在太医院里供职的人也不少,很多人都有祖传的秘方。

但是恰好在治疗外伤这一点上,老太医们真是不如万里。这不是万里胜过了太医院的水平,关键是——

他的师父、药王仲秋满,和太医们走的传统医学就不是一个路子。

牧王爷和游王妃,未必就有多信任万里的医术。可是父母亲人就是这种心理。太医们说牧若飞的腿伤大概没法完全治好了,万里却说还有治愈的可能。情感上,牧王爷夫妇自然而然就更倾向于信任万里了。

只要有一丝治好儿子的希望,就值得试试!

万里几乎每天都到牧家替牧若飞扎针。游王妃有时在一旁看着,觉得万里的医术好生神奇。明明牧若飞是腿上受了伤,万里却从头顶开始扎针,再一路往鹤顶、内外犊鼻、血海、梁丘、阳凌泉、阴凌泉、等穴位边按摩边针灸。

过了一段时日,他又开始给牧若飞从某些穴位“放血”。说来也奇怪,用他的独门手法放出来的血,都是紫黑紫黑的,跟平时的鲜血颜色大不相同。游王妃看得花容失色,以为儿子中了剧毒。

万里解释说,这些都是牧若飞体内的淤血。就是这些淤血积在他伤口附近,经脉不能畅通,腿伤才一直无法痊愈。

对于自己身体里流出了黑血,牧若飞本人倒是挺淡定。在战场上历练回来的人,心性自然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血肉横飞的场面看得还少吗?

万里治疗的时候,舒绿常常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越是看得多,她就越发觉得奇怪。他的手法…和别的大夫,果真差别太大了。

每次看万里给牧若飞疗伤,她就对万里的师父仲药王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这位在传说中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医,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有机会见见他就好了!

舒绿没想到,她真的能见到仲药王,而且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就在十一月中旬的一天,万里托人转告她——他的恩师仲药王,突然进京了!

之前舒绿就曾对展眉提出过疑问,说牧若飞在西南受伤时为何没请仲药王来替他医治。

原来早在西南战争爆发前,仲药王就离开了西南,带着最亲近的弟子们前往长白山采药。至于在西南待了十年的他为何突然会起意离开,那就不是外人所能清楚的了。

“这些图…是那凌家千金交给你的?”

一名青衫男子坐在桌前,神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几张人体结构图。这些图将人的四肢、肌理、经脉画得极为详细。纤细圆柔的笔触,表明这些图都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刚刚是在不久之前才画好的。

“是的,师尊。”

万里垂手站在男子身畔,面上尽是恭敬尊崇的神色。

他从十四岁起离开万家追随师父学医,一直都对师父敬爱有加。但在他印象中,师父素来是个不拘小节、潇洒跳脱的脾气。就算对着他们几个徒弟,也总是面容满面。像今天这般郑重,确实少见。

仲秋满沉默不语,许久才将目光从纸上移开,看向窗外的寒月。

在许多人的想象中,药王仲秋满定然是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翁。事实上,仲秋满成名很早,此时的他还仅仅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从相貌上看,他比实际的年纪还要年轻上五六岁。与万里站在一处,说是师徒,更像是兄弟。

但他那份从容淡定的大气,却是万里暂时还无法比拟的。

仲秋满俊朗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似笑非笑,不知在想着什么。万里看不透师父的心意,但却有墼后悔将舒绿给他的图纸送到师父眼前了。

会不会给舒绿带来麻烦呢?

第三百零九章:冰香点饰戏一鸡

“少远哥,你说仲药王要见我?”

舒绿愣愣地看着万里。她是曾有过想见仲药王的念头,可传说中的药王为何要见自己呢?

莫非…

“抱歉。”万里对舒绿深感内疚,歉然道:“师尊见到你给我参详穴位的那些图纸,便说想请你到他那儿去见上一面······不知可否方便?”

虽然舒绿也没说过不许自己将那些图纸给别人看,并且他也是因为事关师门秘密才会将图纸送到师尊面前。但如此行事,还是有违万里素日行事的原则,是以他总觉得有些愧对舒绿。

舒绿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微笑道:“那真是我的福气。只要仲药王愿意见我这晚辈后进,我自然是要去请教请教的。说起来,我跟着少远哥你学了些针灸之术,也勉强算是仲药王的再传弟子吧?”

这话当然是说笑了。万里是男人家,和江湖上的人有所牵扯倒无所谓。她一个姑娘家,却万万不可如此。

不过此时只有她和万里两人在场,说话随意些也不要紧。

经过这些日子,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将彼此的交往调整为“介于朋友和亲戚之间”的模式。人前人后都谨守礼仪,无论言谈举止都不会逾矩,但又并没有刻意客套。

既然成为亲戚已是不可避免,两人也就相应调适好了心态。舒绿再一次感叹万里果然是个好同志啊,可惜不是自己的那杯茶。尚红嫁他,绝对不会过苦日子的。

不过舒绿却不可能孤身随万里前往药王家中与仲药王见面。没有父兄或是女性长辈陪伴,她怎能去探访仲药王?无奈之下,舒绿只好向哥哥说明了情况。

“…好吧,我陪你去。”

展眉听舒绿转述此事时,眉头情不自禁皱了起来,原本并不乐见舒绿去见什么陌生人。就算是名满天下的仲药王又如何?明知舒绿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还突兀地提出这种要求,不能不让展眉有所警惕。

可看到舒绿微微垂下的眼睑,和唇角轻抿的模样,展眉终究是没有反对。

他知道自己逼着妹妹不能与牧若飞交往过密·已是激起了妹妹极大的反感。展眉又何尝愿意和妹妹闹得更僵呢?

反正,有自己跟着去,料想对方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要是让舒绿得知展眉此时内心所想,怕是又要嘀嘀咕咕说展眉太敏感,动辄就把事情往坏处想。她又哪里能完全体会展眉对她过度在意的心情呢?

据万里所说,伸药王入京的事情,并没有被太多的人知晓。

舒绿也能理解仲药王的低调。像他这种简直是被神话的名医·每到一处,肯定会被人追着求他治病。特别是京城这种权贵扎堆的地方,上门找他看病或是要请他到府上去的人家,只怕会吵得他发疯。

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不过展眉和舒绿也没想到,仲秋满比他们所预料的还要低调许多。

他住在城西一处民宅中,身边没有带着亲近的弟子,只有一个小童随身服侍。他们来到的时候·那叫甘草的小童子蹦蹦跳跳地跑来开门,一见万里就拍掌笑着喊“小师兄”。

“小师兄,你们可算来了。师尊一早起来就在等你们了呢。”

见惯了大户人家森严规矩的舒绿·一下子真没能适应这药王家里的宽松气氛。

唔,怎么和她想象中颇有出入呢?

在她印象中,不论是文坛或是别的行业,老师的规矩都是很重的。弟子门人对于老师必须恪守礼节,甚至要比对自己的亲爹还恭敬。

万里看出舒绿的疑惑,笑道:“小妹请勿奇怪,师尊他老人家不喜欢摆架子,我们在他这儿随意惯了的。”

话虽如此说,但仲药王的所有弟子,在他面前还是极为恭谨。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景仰·和那些光靠名义上的关系约束言行的师徒有本质的区别。

万里是仲药王的关门弟子。小童甘草叫他“小师兄”只是一种习惯,却不代表甘草也是仲药王的徒弟。事实上,仲药王正式收入门墙的徒弟只有七个人。

几人绕过大门后的影壁,穿过一个小天井,很快就来到了小院的正厅。

展眉本以为自己陪妹妹一道去见见这古怪的药王,谁知甘草却仰起那胖乎乎的小脸对他说:“凌公子·师尊交代过,他想单独见见凌姑娘。可否请您先在此处小坐片刻?”

展眉脸色一沉,也不理会甘草,直视万里说道:“少远哥,这也太过‘随意,了吧?”

万里便有些尴尬。

说实话,他也觉得很是诧异。

师尊往日是不大拘礼,可那也只是针对“自己人”。在外人面前,师尊从来都不会如此失礼…这…

他隐隐觉得,这事真是和舒绿所画的那些图纸有关。

莫非,舒绿的祖父,是师尊的同门?

万里并没有太多时间以供思索,只得用恳求的眼光看了展眉一眼,低说:“小凌…师尊他老人家绝无恶意。”

“哼。”

要是依着展眉的脾气,他是真想一甩袖子就走人。

但舒绿却开口说:“那就有请小弟弟带路吧?”

什么?

“妹妹!”展眉不悦地低吼一声。

“哥哥,没事的。我相信仲药王是想好好考究考究我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吧?”

舒绿回头对展眉一笑。

她是真的很好奇。

从认识万里以来,她就断断续续听说了很多关于这位仲药王的轶事。但真正激起她对伸药王兴趣的,却是万里给牧若飞疗伤时使用的很多手法。

那根本就不是常见的治伤手法啊!

如今万里说,仲药王是因为看了她的那些人体结构图,才起意请她过来。那······或许,他对牧若飞的腿伤治疗,也有独到的见解?

她真是很想见识见识,药王的手段!

“…···好吧。我就在外头,你懂的。”展眉拿妹妹没法子·只能同意“放行”。

小童甘草撅起嘴儿,小声嘀咕道:“我们师尊又不会吃人···…”

呵呵,这小娃娃倒真是有意思!

舒绿见这孩子黑胖黑胖的,看起来憨头憨脑·不由得猜想将这么一个小孩子带在身边做事的仲药王会是个什么性子。应该会是个好脾气的老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