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起子老滑头,除了实在推不掉的,事都往何家推。咱们私下说,那何传宝懂个屁,平时说钱都觉着俗的一个大少爷,他知道修城墙是怎么回事?眼下银子还差大几十万,何家必然是拿了的,但也不可能拿这么多!殿下令你急审,就是不想此案久拖,待何家的银子查出确切数目,剩下的就得二殿下出来对质了。”许郎中吃东西细致,不似郑郎中大口咀嚼,他慢慢的撕开一片胡饼嚼着,“到二殿下这里时,难不成要三殿下亲审?”

“按律事涉皇子宗室,一律移交宗正寺。”

“楚世子莫说只是个世子,他便是袭亲王爵,难道就能审皇子了?”许郎中道,“届时,人选必然是三殿下、东宫、陛下三人中的一位。”

郑郎中展眼吃了半张胡饼,再拿一张,还令小厮到厨下拿些大葱黑酱过来,许郎中气道,“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又不聋。”一张胡饼裹上大葱,郑郎中吃的更香,与许郎中道,“你漏了一事。”

“什么?”许郎中自忖一向思虑周全。

郑郎中道,“三殿下手里的工程,不只修缮北城墙一事。”

许郎中倒吸口凉气,“难不成还要继续查?”

郑郎中道,“查不查的,倘御史台对此一无所言,便是失职。”

许郑二人自幼相识,心有灵犀,立刻道,“若御史台对此发难,卓御史现在兼任太子宾客,东宫怕要受人诟病了。”

许郎中又道,“也不一定,东宫暂且不论,卓御史也不是好缠的。”

郑郎中给他夹块炖羊肉,“吃饭。”

御书房。

穆安之将刑部审问后的结果及相关卷宗具折奉上,修城墙拨银百万两,最终落到城墙上的不过二十万两,余下八十万银子都被经手之人各阶瓜分。

拿大头的自然是二皇子。

穆宣帝将奏章重重一摔,“怪道有钱置外室,倘再给他几件差使,怕一个外室都不够!”

太子劝道,“父皇息怒,眼下城墙的事要紧,重新修缮得有个章呈。”

“工部烂成这样,就是再拨一千万银子也不过肉包子打狗!”穆宣帝看穆安之一眼,“安之,你怎么说?”

穆安之道,“眼下银子已经追回二十万两,换得力之人,重修城墙,后头的人应该不敢糊弄。”

穆宣帝道,“那剩下的八十万两呢?”

“二哥接的这差使,自然要问他。就是这案子,其实也只审了一半,总要上下口供都对得上才能结案。二哥按身份,他的案子不归刑部,全由陛下做主。”穆安之一向说话直接。

“太子说呢?”穆宣帝看向一侧侍立的太子。

太子道,“三弟审案一向严明,不会有什么错处。二弟也不要去宗正寺,咱们自家的事,还是自家这里解决吧。召二弟到御前,一问便知。倘这些银子他使了,再送回来也不耽搁。吃此番教训,以后想来也不会再犯错。”

穆宣帝恨声斥骂,“不争气的东西,朕亲生的骨肉,去挖自家墙角,贪自家的银钱!”

二皇子被带到御前时的模样就甭提了,面容消瘦、涕泪横流,穆宣帝问他银钱的事,二皇子抽抽噎噎的也都应了。

穆宣帝气的一盅子热茶砸在二皇子头上,直接砸的鲜血横流,二皇子被浇一头一脸的热茶。好在奉上的茶都是温度适口,并不会烫。二皇子满脸血水,砰砰砰的磕头认错,只求父亲保重龙体,莫为他这不孝子气恼。

穆宣帝哪能不恼,太子苦劝求情,穆安之及时把二皇子拉了出去,拿帕子给二皇子擦擦头上的血水,跟内侍要了清水让二皇子净面,二皇子眼含热泪,“我不孝啊我不孝。”

“二哥就别说这些个套话了,赶紧洗洗家去吧。陛下没让你去宗正寺,你把银子赔出来,这关就算过了。”穆安之反正是不待见二皇子这等贪财的,虽则王府每年都得五六万银子的用度,也没见二皇子这样贪得无厌的。

二皇子脸也未洗,就这样一撩袍摆在外跪了下来。

穆安之也没劝人的瘾,二皇子这般,他也就不理,索性一抬脚,袍袖翩翩的走了。

听闻最后还是太子劝了二皇子几句,传了穆宣帝口谕,二皇子方回家待罪。至于亏欠的工部的银子,二皇子也补了出来。

御史台上本参奏工部夏尚书失职之罪,同时希望彻查所有二皇子经手的工程质量。穆宣帝准奏。

郑许二人私下分析,觉着卓御史碍于东宫必然顾忌二皇子一案。不料,卓御史没有半分顾忌,上本上的狠准快,一副要将夏尚书拉下马的样子。

实际上穆宣帝同意彻查二皇子经手的所有工程时,夏尚书的命运基本也就注定了。

二皇子都要退回银款,不过,他是穆宣帝的亲儿子,穆宣帝怎么也不能宰了二皇子。夏尚书身为一部之首,在工部五年,难道对二皇子所作所为当真一无所知!

二皇子继续禁足反省,夏尚书夺职归家。

至于新尚书的人选,穆宣帝召陕甘谢总督回朝接任工部尚书之位。

陕甘总督一职由刚刚守完母孝的何大人接任,这位何大人正是通州转运司何龄何大人的父亲。

新任谢尚书与新任何总督皆系出名门,尤其谢尚书更是名门中的名门,李玉华每天晚上必要翻上几页的《明圣皇后传》中的明圣皇后便是出身谢氏家族。

明圣皇后在位之时,谢家显赫自不必言。

明圣皇后之后,谢氏家族略显黯淡,但也一直有子弟在朝为官。这样延绵几百年的大家大族,绝非寻常出身能及。

大家族之间互有联姻,如谢家这样的大族更是如此。杜家、胡家便与谢家都互有联姻,谢尚书回朝就任工部尚书一位,且他又是长辈,杜长史跟胡安黎商量着待休沐时去谢家问个安。

胡安黎有些犹豫,“我这支都被逐出家族了……”

“这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姓胡了,咱们都是亲戚,谢叔叔回朝,理当去拜见。”杜长史脸皮厚,没啥关系的他都能寻个理由去亲近,何况这本就沾亲带故的。

胡安黎想想也就应了。

两人还没去拜见谢尚书,二殿下那里就传出病重的消息,杜长史立刻催着穆安之过去探望。

杜长史道,“请殿下必要在御前为二殿下求情,哪怕先暂且撤了禁足之令也好。”

穆安之知杜长史是好意,只是对二皇子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有些不屑。穆安之到御前,穆宣帝问,“有什么事?”

“听说二哥病了,先时也很气他做事不讲究,听到他病的事,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儿,想去看看他。跟陛下讨张手帖,不然就是去了怕也见不到。”

“这孽障!”穆宣帝骂一声二皇子,对穆安之道,“太子也刚说这事,太子不用去,倒给他脸了。安之去看一眼,看他这是在做什么妖!”

“那也不至于。二哥正在禁足,等闲打喷嚏的事也不至于惊动陛下,这必是病的狠了。”穆安之道,“我带着太医一道去,省得内侍再去太医院传旨了。”

“去吧。”穆宣帝虽气恼二皇子不争气,却也担心他的身体,挥挥手让穆安之走了。

穆安之大步离开,太子道,“三弟就是瞧着冷,心肠是热的。”

“性子不讨好,好在大节上从无差错。”穆宣帝同太子道,“老四几个年纪都小,兄弟里,老三会是个好帮手。”

“三弟这样一心任事的人,阖朝亦是不多的。”对穆安之,太子从来不吝赞赏。太子又劝穆宣帝,“二弟那里的禁足令,父皇还是暂时撤了,这样也方便二弟妹照顾。经这一遭,二弟定也知错了。”

二皇子高烧、咳嗽、重风寒。

即便是在皇室,对风寒也不敢小觑,两位太医日夜在二皇子府服侍,太后皇后都赐下不少药材。三皇子府与二皇子府这做邻居的,尤其二皇子妃近来要照顾二皇子的身体,不便进宫,李玉华便常去二皇子府看望,进宫时也能跟蓝太后林妃说一说二皇子的身体状况。

这一日,李玉华自三皇子府告辞,到门口正遇到一位玄色软甲罩银色武袍的年轻将领在三皇子府门前飞身下马,银色袍摆随风一荡,轻软的微风中,那张眉若折戟、目若寒星的俊郎面庞,便是素不相识的李玉华也不禁心下暗暗赞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八八章

待得近了, 李玉华才觉着这位将领只是乍一看觉着年轻, 英挺的眉宇间已有淡淡细纹, 见到李玉华时停下脚步, 避退一畔躬身行礼。后面一辆青绸马车里下来个三十岁仿佛,身着缁衣的妇人。

那妇人缓步近前,武将伴在她身畔, 妇人行至李玉华面前三步远的时候微身一福, “梁林氏见过娘娘。”

“原来是梁太太。”李玉华的视线落在梁林氏的脸上,这位应是穆惜今同她说过的嫁给短命梁状元的林氏长女了。

李玉华与林家并不熟,只是微微颌首, 带着孙嬷嬷登车进宫去了。

在车上, 李玉华方问, “梁太太听人说起过, 那武将是什么人,嬷嬷可认得?”

孙嬷嬷道, “玄甲是禁卫军专用,这位大人相貌俊秀,跟林妃娘娘有些肖似,看年纪应是林大将军的长子。”

李玉华有些意外, “林大将军的长子这样年少?”

孙嬷嬷笑,“林家人都生得年轻, 若奴婢未记错,林将军也得三十三岁了。”

瞧着倒像是同杜长史年纪相仿的样子。李玉华心说,复道, “应是听闻二皇子病重的事,过来探望的。”

因到二皇子府探病,李玉华到慈恩宫的时辰就有些晚了。

到林妃娘娘宫里的时间就更晚些。

“太医说热度降下来了,二嫂说早上哄着吃了半碗稀米粥,看气色比昨晚好了一些,太医也说若不再反复,这病就无大碍了,再吃上几幅固本培源的方子就能好了。”李玉华徐徐说来,“二殿下还闹着要沐浴,叫二嫂镇压了下去,刚略好些,万一再着凉如何是好。”

林妃念了声佛,“这个阿平,什么时候还闹性子,亏得福姐儿懂事。”

边儿上女官笑说,“可见是转好了,都知道要沐浴了。”

“太医肯用心,有福姐儿这样用心照顾,才能好的这样快。”林妃拉着李玉华的手道,“还有你这孩子,每天不辞劳苦的进宫来跟我说阿平的病情,我心里都记着。”

“这还不是应当的么。二嫂心里也记挂着娘娘,我看过娘娘,回去也能跟二嫂说一说。二嫂”知道娘娘一切安好,也能放心。”李玉华道,“就是二殿下,知道娘娘这

样牵挂,定也会好生保养,快些痊愈。”

李玉华道,“我辞了二嫂出来时,正遇到梁太太过去,身畔还跟了个年纪相仿的将军,想来是娘娘的晚辈。”

林妃道,“那应是林程。我娘家侄儿,他在禁卫军当差,平时不常见,你们都不大认得。”

“定是记挂着二殿下,过去看望的。”

“咱们这些人这样操心,那孩子却是不争气,惹出这许多乱子,让陛下气恼。”林妃将门出身,平时说话行事都格外爽俐,独对这个儿子极为宠爱,说到二皇子的案子,也只说是惹出的乱子。

李玉华道,“待二殿下病好,再进宫给皇祖母、娘娘请个安,也就好了。”

林妃道,“是啊。”

李玉华还跟穆安之说了一回,跟穆安之打听林程,“看着就一表人才。”

“那是自然,林大将军膝下只此一子,却是一子顶别人十子。”穆安之对林程也不吝赞赏。

李玉华神秘兮兮的凑近些,“林将军跟梁太太,不是一个娘生的吧?”

穆安之险叫水噎着,连忙放下杯盏,“你怎么知道?”

“今天我遇着他们,虽是一起往二皇子府来,林将军下马后只管站在一畔,梁太太是扶着丫环的手下的车。梁太太应是年长些,林将军的步子总在她身后一些。虽是做足长幼礼数,你想想,姐弟是同辈,关系好的谁不是肩并肩一起走。林将军举手投足带着疏离,肯定关系不好。”李玉华道,“就林将军这样长的一表人才,还的确人才出众的,哪个姊妹会故意跟他不和啊。他俩要是水火不容,也不能一起去二皇子府。这样冷淡只做个面子情,也只有不是一个娘能解释了。”

李玉华没说出来的是,跟宫里的皇子公主一个样,不是一个娘生的,亲近中也带着疏离。

穆安之道,“林程是长子,年纪比梁太太略大,不过,林程是原配之子,梁太太与几个姊妹是继室所出。他们兄妹关系如何就不知道了。”

“林将军还没娶妻么?”

“没。林将军立誓要娶一位性情相投的女子为妻,一直没遇到。”

“这成天在军营,别说性情相投的女子了,就是女的也看不到啊。这要想遇着,得多相亲,接触的多了,就知投不投缘了。”李玉华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像我跟三哥,咱俩要不认识,哪里能知道性情相投啊。”

李玉华感慨,“可惜咱们跟林家不熟,要不我都能给林将军做个大媒。”

穆安之笑,“你是相中谁了?”

“嘉悦妹妹。”李玉华一说人选就把穆安之震住了,“皇祖母打去岁就有为两位公主择婿的意思,嘉悦妹妹性情温柔,宫里慧妃娘娘与世无争。林将军虽年长几岁,我瞧着比些毛头小子稳重,又是父皇爱臣,我看他配得上嘉悦妹妹。”

开始穆安之觉着李玉华有些乱点鸳鸯,可细想想,林程出身人品自身才干,的确堪配公主。

穆安之道,“眼下不是提这个的时候,何况,林将军说是未遇到心仪之人,真正也许另有缘故。结亲还是得两厢情愿方好,也不是个个都如咱俩一般幸运。”

李玉华也就这样一说,真正并没有入心,既然穆安之这样讲,林家又是掌禁卫的重臣,李玉华也就抛开手不管了。

二殿下玉体安康后,穆安之的案子也就查的差不离了,基本上为了赔朝廷的银子,二殿下把郊外庄园还卖了一个,听说林妃娘娘还拿了些私房出来。

穆宣帝现在最不稀罕见的就是这个二儿子了。

端午赏赐,二皇子府所得最少,不及三皇子府一半。

蓝太后也想快些将此事翻篇,再次提及两位公主的亲事,还跟李玉华打听有没有看到过合适的年轻公子,李玉华想到穆安之的话,并未提起林程。

李玉华说,“我平时见男子见得少,不如我回去问问三哥。皇祖母,你心里要是有些许入眼的人,也跟我说,我让三哥在外打听一二。”

“成。”蓝太后笑着应了。想着李玉华的确为人可靠,她问李玉华的意思,其实就是想李玉华推荐人选,这孩子却是老实,有什么说什么。

蓝太后转而问起李玉华家里过端午的事来。

蓝太后明提了两位公主的亲事,陆皇后依旧有些疑虑,问儿子,“我听说那杜家老二是庶出,这怎么成,庶子如何堪配公主。”

太子道,“杜锋是正经传胪出身,庶吉士散馆名列第一,翰林修书也得过父皇的夸赞。”

“他既这样好,怎么倒分到三皇子府做长史?”陆皇后秀眉不展,“我可是听说杜尚书十分不喜这个弟弟,过年都没让他参加祭祖。这杜二早叫杜尚书赶出家门的,只看这人品,也不能把你妹妹许给他。”

太子笑了笑,“母后这是听谁说的。”

“我让你舅妈出去打听了一回这杜二人品行事。”

“舅妈同母后一样,平时多在内宅,您打听也该找舅舅或是表哥打听,舅妈能知道什么。”母子俩在凤仪宫的梧桐树下煮茶,太子一手按着茶壶的壶盖,清透芳香的茶水倾尽皇后面前的紫砂盏。

“明天舅舅过来给我讲兵法,我带他过来跟母亲说说话,母亲听一听舅舅的意思。”

“我让你舅妈去打听的,她还不是问你舅舅。”

“舅妈的娘家姐姐,新任太常寺卿许寺卿太太,原是相中了陆长史,陆长史不大乐意,怕是得罪了许太太。”太子轻轻松松的说出一段渊源,“待外祖母进宫,母后也可问问外祖母。”

陆国公陆老夫人都极认可这桩亲事,陆国公说的还委婉些,基本上说的与太子大致相似,自身有才干,家族也有实力,至于在穆安之这里当差的事,陆国公道,“南夷军粮案中,杜长史就在有功之列。若非他在三殿下那里当差,官职早就升了。”

陆老夫人说的直接,“这是杜尚书培养的家族下一位掌门人。”

陆皇后道,“杜尚书又不是没儿子,这么个庶弟,能如此上心。”

“糊涂。”陆老夫人半眯着一双凌厉的老眼,轻斥长女一句,“家族若想长盛,便不能只将眼光囿于嫡庶,杜尚书膝下三子,先不说年纪尚小,长子的资质也只能算中上。杜长史可是正经传胪出身,入庶吉士一年,散馆时是第一名,比状元又差什么?”

“寒门小户想出个进士,必倾阖家之力。就是放在杜家这样的大家族,一样得悉心教养。你以为这传胪功名是天上掉下来的?杜尚书若不是对这个弟弟上心,如何能这样栽培他?把庶子养废,比教他成材容易百倍!”陆老夫人道。

“可我听说现在兄弟俩早闹崩了,今年杜家祭祖都没杜长史的份。”陆皇后对女婿的人选格外挑剔,“倘万一有才无德,要怎么办?”

“杜长史只是有些桀骜,人且年轻,他跟杜夫人、几个侄子侄女好着哪,就是不住尚书府,也没少回去。不过是跟杜尚书闹个别扭,受着宠爱长大的孩子,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可要是如母亲说的这样好,如何这个年纪还没定亲。大家子弟,向来亲事早定。”

“杜老爷在世时倒是给他定过一门亲事,叫杜长史自己退了。”

陆皇后瞠目结舌,“亲爹定的亲事,他还能自己退?”

“所以才说他性情桀骜。不然你以为杜尚书为何逐他府外自住去,不然他在翰林干的好好的,为何会被发落到三皇子那里?那次杜家闹的不轻,我都听说了,杜尚书就是因此恼了他,才把他搁三皇子府的。”陆老夫人感慨,“可这人哪,有本事在哪儿都能出头。三皇子纵是能干,倘没得力人辅助,焉能有今日威势?”

陆皇后心中对杜长史的才能算是认可了,可又有疑虑,“母亲也知道,嘉祥性子娇纵了些,听着这杜长史也是个被惯坏的,这俩人能在一处过日子么?”

“做了夫妻,自然能在一处过。”陆老夫人道,“实在是现下帝都子弟,即便有比杜长史出身更显赫的,却不一定比他更实惠。我这双眼睛绝不会看错,杜尚书非常重视这个弟弟。”

陆皇后终于松了口,“这人选咱们看好,还得问问陛下的意思。”

“不只是陛下,先问问嘉祥的心意。”陆老夫人道,“这终归是她的亲事。”

杜长史这个人选,还当真在蓝太后的考量中,因杜长史是穆安之的左膀右臂,蓝太后便问起李玉华关于杜长史人品性情的一些话,李玉华说,“人挺好的,时常听三哥夸他。旁的再多的,我也不大清楚,嗯,吃东西有些挑嘴,每次他晚上在府里当值,厨下就得打起一百个精神头儿,不知那嘴如何这样的刁,有一回蒸鱼没了绍黄,就用的旁的黄酒,一口就吃出来了。还听说他挺讲究的,很懂薰香,穿衣裳也细致。”

蓝太后竟听的津津有味,还连连点头,同常嬷嬷说,“是个大家出身的孩子。”

蓝太后还找穆安之问了一回杜长史的才干。

穆安之也不能违心说杜长史不好,何况,在穆安之看来,嘉悦公主温柔明理,也是不错的妻子人选。杜长史若能尚嘉悦公主,也不算辱没了他。

穆安之回府还知会杜长史一声,让他好生准备,近来别出什么岔子。杜长史脸都绿了,心惊胆战的问,“殿下,您都说我什么了?”

“自然是赞你,相貌好,人品好。”穆安之瞧着不对,问,“这是怎么了,你不愿做驸马?嘉悦性子温柔,极好相处,慧娘娘也很宽厚。”

杜长史一脸郁闷,低声道,“要是大公主也是我的福,可宫里这次不是两个公主一起选驸马么?”

穆安之呆了一瞬,悄悄问他,“嘉祥看中你了?”

“没。”杜长史道,“就是听说韦相曾跟东宫推荐过我,我哥吓的过年都没让我回家祭祖。我虽在外,也听闻过二公主貌似脾气不大好的传言。殿下您说,暂不论咱们跟东宫的关系,就是娶媳妇,也得找那柔顺贤惠的娶啊。”

穆安之,“我倒是忘了还有嘉祥。你是我的人,难道能把你指给嘉祥?”

“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这辈子就完了。”杜长史随口就是一个馊主意,“眼下衙门也不忙,明天殿下就进宫,说说我的坏话。”

“傻不傻,我今儿才夸你一通,明儿再骂你一通,这不脑子有病么。”穆安之看杜长史吓的不轻,还得安慰他,“放心吧,王妃成天在皇祖母那里,就是有什么事,王妃也能先得着信,我让王妃留意,你是我的人,就是要指婚,皇祖母也会跟王妃商量。”

第二天,李玉华就收到杜长史送的两匣子上好香料。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八,九章

杜长史这礼还真没送错, 李玉华深得蓝太后信重, 她是能陪着蓝太后梳理帝都年轻子弟名单的人。

为何杜长史会在蓝太后的视野范围之内, 因为, 为了给两位公主择驸马,蓝太后生怕错过年轻俊杰,直接把帝都城十七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未婚配的年轻子弟拉了名单。

如杜长史这种出身尚书府还有功名的, 蓝太后就格外重视。

像李玉华原本看好的林程将军, 因年过三旬,年纪过大,反是没进蓝太后的驸马名单。

李玉华收了杜长史的礼, 还被穆安之托付了一回, 穆安之说的, “宁可不做驸马, 也不能让杜长史落东宫手里。”

杜长史是穆安之的心腹,一旦尚嘉祥公主, 且不说以后杜长史的政治立场,就是杜长史与杜尚书兄弟二人也都没有尚嘉祥的意思。

李玉华还在名单上看到陈简的名字,不禁说,“这个陈公子是跟小宝关系特别好, 是吧?”

“是啊,我正说找小宝问问。”

蓝太后想找谁, 一句话吩咐下去,唐墨就来了。如今天气逐渐炎热,蓝太后令宫人拿出井水湃过的水果, 还有新煮的杨梅饮,新做的神仙富贵饼。

唐墨一手拿着神仙富贵饼,一手举着杨梅饮咕咚咕咚喝了半盏。蓝太后一脸欣慰笑意,“慢慢吃,是不是饿了?”

“嗯,外祖母,我中午就不走了,在外祖母这儿吃饭。”

蓝太后心疼的给外孙子擦脑门儿的汗,“过来又不用急,怎么热成这样?”

“没急,外头太热了。”唐墨说,“这杨梅饮里放些冰就更好了。”

“可不敢用冰。你小,身子弱,叫冰一激还使得,要生病的。”蓝太后还叮嘱唐墨,“就是在衙门里也不准用冰,知道不?”

“我们这些小官儿就是想用也没得用啊,尚书大人侍郎大人还有三哥那里才有冰。”唐墨脸红扑扑的,眼睛清澈明净,一幅无奈口吻很招人笑。

蓝太后笑,“我看这规矩很好。”

唐墨道,“我现在身体好的很,去年一年都没生过病。”

“正是年轻孩子,要总生病还了得。”总之,蓝太后认定这个外孙身子骨弱,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李玉华瞧的直笑,唐墨喝完一盏杨梅饮,又要了一盏,问,“外祖母,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

“没事也能叫。可我正当差哪,要是没事,您不能这会儿叫我。”

看他那得意模样,蓝太后抚摸着外孙子的脊背,笑道,“刚你三嫂还说哪,说你认识陈家那孩子,单名一个简字的。想跟你打听打听,这孩子性情人品如何?”

“阿简人很好啊。我俩自小就认识了,他人很好,文采也好,上科秋闱就中了,就等明年春闱登科了。”唐墨说,“我去岁考秀才还是阿简帮我读书,我一考就中了。”

蓝太后同李玉华道,“听着是个好孩子。”

李玉华也说,“咱们小宝交朋友的眼光,再没差的。”

唐墨问,“外祖母,您问阿简做什么啊?”

蓝太后神秘地,“现在不能跟你说。”

“告诉我吧。外祖母您就告诉我吧。”唐墨拉着蓝太后的袖子央求,还把脸贴在蓝太后的掌心中。

蓝太后一颗心顿时化做豆腐,“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外说去。”

唐墨点头如捣蒜,他道,“外祖母您跟我说的事,我什么时候跟旁人说过!我嘴巴可严了!”

“这不是给你嘉悦妹妹、嘉祥妹妹相看驸马么。知道你跟这孩子熟,就找你来问问。”

唐墨恍然大悟,点头脑袋说,“要是把嘉悦妹妹说给阿简,倒是不错。”

蓝太后好笑,“怎么,你还指定好哪个妹妹了?”

“不是。阿简性子很骄傲的,平时我也要哄着他一点,不然脸可臭了。嘉悦妹妹性子好,能哄住他。嘉祥妹妹像炮仗一样,得寻个性子好会哄她的。”

李玉华听的直点头,想着小宝年纪不大,看人却很准,说话也很实诚。

蓝太后问,“你认不认得性子好的?”

“认得啊。我们衙门的许郎中就性子很好,不过他年纪太大了,都快四十了。”

蓝太后一听就否了,“得是年轻的,才干好,性情也好,这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