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有心投效的真不在少数,农家子、商家子、落第秀才、街上游侠,那真是五花八门,啥人都有。

游侠是单独交给胡安黎管理的,胡安黎将门出身,治下甚严。另外那一起子酸溜溜的落第秀才,陈简看杜长史不堪其扰,推荐了蓝三老爷蓝信管理。

陈简道,“蓝三叔也是个钟情书卷之人,必能说到一处。”

唐墨咬口大桃子,很实在的点头,“三舅特别爱读书,就是读不好。他考三回秀才,都没中。还说我家的玉牌不灵,阿简一带就中了状元,可见是他自身学问不到家。不过,他真的是很喜欢读书,家里藏书可多了。我娘给我收拾好几车行礼,三舅就一小包袱衣物,十辆车里装的都是书。”

杜长史又亲自问过蓝三老爷的意思,此次出行,兵马商贾很多,读书人少,蓝信见有读书人愿意跟随穆安之往北疆去,倒也愿意与他们结交。

他还为读书人争取权益哪,读书人体弱,成天两条腿走几十里路,脚都走肿了。穆安之还得给他们买几辆驴车,成天介就听到驴车上那一堆的酸府秀才们,成天之乎者也,好不热闹。

胡安黎私下都跟杜长史说,“咱们殿下真是心胸广阔。”这些人平时也就是在街市上摆着摊子给人代写书信的才学。

杜长史道,“北疆那老远的地界儿,也就这些人肯去谋个前程了。”

胡安黎道,“我看都是有命的。”

“十个里能出息一个就稳赚不赔。”杜长史胡安黎是坚信穆安之能取得帝位之人,自然觉着这些人有运道。不过,能豁出去跟着往北疆去的,性子多少是硬气的,对生活总是有些不甘的。

当然,也有在乡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

这些五花八门的,人数并不多,倒是路上求附行的商贾不少。

大家都觉着,这位殿下当真是一位贤德宽仁的殿下。

穆安之每天要做的事太多,李玉华的事也不少,她有自己的圈子。信安郡主年纪不轻,却是一身的好骑术,还能指点李玉华怎么骑马轻省些,不会累。

亦有旁的随行女眷过来说话,因李玉华天凉时爱骑马,上些年纪的太太奶奶们都是坐车,年轻的姑娘们便是现学也很快,都簇拥到李玉华这里来说话。

这其中便有楚世子妃的长孙媳萧瑶萧姑娘,萧姑娘跟穆惜今很合得来,俩人现在都住一处。

李玉华看到萧姑娘便想到楚世子妃那糟心的长孙,如今在亲卫军中任职的穆庆。这都出来半月,从没见穆庆过来寻萧姑娘说话什么的。

信安郡主看李玉华神色有异,便悄悄打听,是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

李玉华同信安郡主说起这事,“楚世子妃跟楚大奶奶千万托付我照顾萧姑娘的。”

“有件事,我也正想跟娘娘说。”信安郡主道,“我听说穆庆把那外室也带在身边,如今就在队伍后头,每晚都是过那边儿去,这可不太好。”

李玉华不禁皱眉,“有这么个心头肉在身边,穆庆如何能看到阿瑶呢。”

“不只如此。”信安郡主正色道,“我劝娘娘把那外室打发了。”

“我也不喜这种不正经的女子。只是这到底是私事,也不犯法,怎么跟穆庆说呢。我听说他可鬼迷心窍了。”

“怎么不犯法了?朝廷明文规定,不许官员狎妓。”信安郡主冷笑,“随军的□□只有一种,便是军妓。想那女子不是军妓吧!随军而行,倘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岂不坏殿下名声。”

缓一口气,信安郡主道,“这当然也是危言耸听,不过,娘娘是亲王妃,如今随驾女眷不少,您要立起威望来。您得让女眷们知道,您是代表礼法的正妃娘娘,您对正室是尊重维护的。这样,以后属官的正室,都会认你为主。她们知道,您与她们才是同路人。”

李玉华点点头,“穆庆毕竟是正经武将,这事我跟殿下说,让他把那女子驱逐回帝都。不许她在随行队伍中。”

穆安之得知此事,当晚便发作了禁卫军,穆安之问江,“官员不可狎妓,我记得是东穆律明文规定。”

江立知穆安之所为何来,江道,“是。”

穆安之的视线转向楚世子的嫡长孙五品武德将军穆庆,“穆将军知道这规矩吗?”

穆庆答,“属下知道。”

“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穆庆连忙分辨,“殿下,颜娘并非女伎!”

“她不是女伎?不在乐籍?!”穆安之质问。穆安之气的要命,千里行军,商人附行还罢了,车队里多少女眷侍女,穆庆竟然把个外室也塞行其间,成天介夜里就抱着个琵琶当啷啷当啷啷的弹个没完。穆安之不喜歌舞,喜欢歌舞的是李玉华,李玉华对女伎没什么偏见,但是对于外室这种存在有天生的厌恶。

何况,穆庆正经媳妇阿瑶姑娘是楚世子妃楚大奶奶亲自托给李玉华的,李玉华才知道穆庆把外室也带路上,李玉华倒也没急着处置,想着全帝都知道晓得这位女子是穆庆的心上人。她先着人去打听一二,每晚穆庆都是去那女子账中安置,有时还要弹弹琵琶唱两曲什么的。这就不大好了,咱们正做事业的时候,你这弄个歌伎相随。

李玉华就把这事跟穆安之说了,穆安之听后大怒,当晚就把穆庆叫了来问话。

穆庆十分有胆,“下官听闻殿下并非在意出身,府中白大人先时不也在乐籍么。”

穆安之冷笑,“你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不怎么准确倒是真的。肇东你跟他说。”

白肇东自怀中取出一卷黄绫,“家母当年有功社稷,陛下亲笔嘉奖,写明并非乐籍女。下官当年也只是年少胡闹居住合欢楼,从未入乐籍。”白肇东向众人展示能证实他出身清白的黄绫圣旨。

他心中最感激睿侯的便在此处,乐籍不乐籍的,白肇东不在乎,但睿侯为人细致缜密,他母亲其实就是乐籍女,睿侯功勋最显时求了穆宣帝写下御笔,他母亲乐籍之事一笔勾销。至于白肇东,大家的确都认为他是乐籍,坊间不还传过当年前魏老将军不还求陛下给他脱籍的事么。

不过,实际上,魏老将军的确是为白肇东求过穆宣帝,只是,不是求给白肇东脱籍。彼时白肇东跟冯姑娘好了,冯侯知道后大怒,必要宰了他。白肇东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叫冯侯下了黑手,求魏老将军救命。魏老将军也不好看白肇东去死,只得求穆宣帝让冯侯手下留情。冯侯倒没宰白肇东,但大怒之下坚持白肇东滚出帝都。

最后,穆宣帝调停着,白肇东离开帝都,此事才算揭过。

所以,白肇东把穆宣帝手书往外一晾,他立刻就由脱籍商贾变成了身家清白的商贾。

这事连杜长史胡安黎陈简唐墨江都吃惊不已,穆庆见大家神色,知此事想来都是刚知道。他也不欲得罪白肇东,微微欠身,“在下唐突了。”

白肇东不以为意,“因日后要一起共事,下官才将此物拿出,也是为了避免误会。”

穆庆尽力向穆安之解释,“颜娘虽在乐籍,却是正经女子,陪伴属下多年,还请殿下饶恕于她。”

“这队伍里有王妃有侍女有正经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你看哪家的太太小姐月晓星稀还抱着个琵琶咿呀个没完的。在帝都深更半夜吹拉弹唱都算扰民!知道的说是你的心头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就藩还带着乐伎!明天你就把她打发了,别让我动手。”穆安之道。穆庆低头应是。

穆安之没旁的吩咐,诸人恭敬退下。

江与穆庆道,“明天就把人送回去吧。你若实在舍不得,待到北疆,再打发接颜姑娘过去就是。”

穆庆长叹,“殿下竟是这样不懂风情之人。”

“懂不懂风情有何要紧,贤明就行了。”江一语中的。他们是亲王殿下的亲兵,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就是殿下嫡系,贤明这种品质,远比解风情重要的多。

第二天,穆庆只得打发家人送心头肉颜娘回帝都,不知二人如何百般柔肠依依不舍,穆安之那里则收获了全体正室娘子们的敬服,私下都说亲王殿下是个正派君子,很是尊重咱们正室。对那些不入流的女子,是很不屑一顾的。

非但如此,颜娘回到帝都时,连楚世子妃都念好几声佛,与儿媳妇楚大奶奶更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真是托付对了,果然三皇子妃是个好的,见不得妖女横行,这不就把人撵回来了!

只要妖女不在自家孩子身边,还怕自家孩子不务正么!

且不说楚世子府这妖女论正确与否,李玉华随穆安之受邀到晋王府时是真的震惊了,她就算在乡下也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的礼仪,人家正头娘子到访,除非是实在不如你家、有求于你家的,不然就得是你家正头娘子接待。

李玉华望着这位晋郡王府的侧妃,看一眼信安郡主,与晋侧妃道,“在帝都时见过你家郡王妃给皇祖母上的贺表,写得一笔好字,郡王妃可是身子不适?”靠!我堂堂亲王妃,你一郡王侧妃就敢出来接待,你是哪根葱啊!

郡侧妃连忙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家王妃深居简出,一向不大见人,府中的事,王爷都是交待给妾身打理。此事,王爷禀过陛下,陛下还赏过妾身一个大大的贤字儿哪。”

李玉华震惊了,望向信安郡主,意思是:你知不知道此事?

信安郡主多年来深居简出,对这事还真不清楚,不然她早便提醒李玉华,不会让李玉华受辱。

是的!

堂堂亲王妃要让一位郡王侧妃接待,这就是受辱!

性子烈的都能直接摔杯走人!

李玉华笑了一声,接过晋侧妃捧来的茶搁一边儿,不急不徐的问,“你家王妃不爱见人,府中县主可在?”正室不出面,也得是正经姑娘接待,断轮不到你一小妾呀!至于什么贤不贤的大字儿,你真那么贤,陛下怎么没把你扶正叫你直接做郡王妃!

至于给侧室赐贤字儿的事,李玉华心说,以往在帝都倒是看不出她那皇帝公爹是这样的人。

“几个丫头还未赐爵,如今就在外侯着,娘娘宣召,妾身便让她们进来了。”晋侧妃比个手势,外头进来一串儿美貌姑娘。

排最前头的是位很端庄稳重的姑娘,就是瞧着怎么也得二十五六岁了,却依旧是姑娘家的梳妆。李玉华问了名字,知道这是晋王妃所出的嫡长女,另外几个女孩儿则是妾室所生。

李玉华格外对这位大姑娘青眼,给的见面礼都格外丰厚,李玉华不喜这侧妃,便对孙嬷嬷道,“我一见大姑娘便觉投缘,孙嬷嬷,把我那个在白马寺求的百福牌取来。”与大姑娘道,“给你吧。白马寺是洛阳名寺,这玉是北疆的玉,我看这玉牌很配你,你拿着赏玩。”

大姑娘谢过再谢,眼中透出丝丝感激。

李玉华又道,“听侧妃说你母亲深居简出,不喜见人。”

大姑娘柔声道,“府中事自然是赵娘娘安排,只是,我也是今早刚知道娘娘驾临之事。母亲知娘娘到来,只是不得父王吩咐,不能过来与娘娘相见。”

李玉华笑看那赵侧妃,“你家这规矩真奇异,郡王妃出不出门还得郡王答应?想来你是得郡王答应,能出来与我相见的?”

赵侧妃急忙分辩,“实是我们王妃时有狂躁,故不敢让她出来,以免惊吓到娘娘。大姑娘,你说是不是啊?”话中竟带几分威胁之意。

李玉华脸上的笑登时便没了,大姑娘根本不惧,“我娘的病倒不是在狂躁上,她是病在姓了柳,才得了父王厌弃!叫你这等贱妇欺压!”

“你好大胆!”赵侧妃竟是将手扬了起来要打人,李玉华砰的将茶盏砸她身上,溅湿半幅裙子。赵侧妃吓的一哆嗦,立刻尖叫起来!

李玉华起身大骂,“你好大的胆子!不过区区郡王侧妃,就敢殴打宗室之女!你也配!”两步过去,反手就是两记大耳光,李玉华驳然大怒,“我堂堂亲王正妃,超一品之位,你一侧室,卑贱之躯,品行下作,举止轻浮,不堪入目,也敢来我跟前端茶递水,大耍威风!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贱婢!你安敢如此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五九章

李玉华让信安郡主帮着安置郡王妃母女, 她跟穆安之商量着一会儿怎么把晋郡王府旁支搞定,把郡王妃跟大姑娘带到北疆去的事。

李玉华有些不满,说穆安之, “我听信安郡主说, 郡王妃可是咱们亲大姨, 看你这脸,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

穆安之将脸凑过去,“你摸摸,是热还是凉?”

李玉华的小手摸上去, 掌心暖暖滑滑, 穆安之握住她的手,李玉华眼中流露出关切, “你是不是想起婆婆了?”

穆安之叹口气, “人都去那些年了, 也没什么好想的。”

“说来三哥你虽皇子, 命真不一定有我好。我那爹虽说活着死了一个样,可我娘对我好。就像你说的,婆婆也去那些年了,她若活着,说不得也得后悔当初没好好待你。”李玉华见穆安之不以为然,李玉华道,“如今有我疼你呀。这人哪, 福分是一定的, 有些人年少时过的好, 有年人就得年长才开始转运。你的福就从运着我开始。”

穆安之忍俊不禁, “我觉着也是。”他虽一直是皇子,可真正觉着轻松惬意, 就是在成亲之后。

玉华妹妹是真的待他好,全心全意的好,两个都父母缘浅的人,把彼此当成唯一的亲人关心依靠。有时,那种感觉都不像夫妻,而像血与肉,血肉相连。

所以,当李玉华说,“忘了婆婆的事,我看大姨人不错,咱们相处着,也是个亲戚。”

“好。听你的。”穆安之也看不惯晋郡王的为人,他对郡王妃母女没什么情分,若玉华妹妹想伸把手,他不反对。

当天下午,襄国公果然奉晋郡王之命过来接郡王妃和大姑娘回府,李玉华没让他见郡王妃母女,也没让穆安之见,她亲自见的。

襄国公几番明示暗示,李玉华索性道,“这事我做得了主,您只管跟我说。”

襄国公心说,这位亲王妃威仪极重,怕是不好说话。不过,眼下亦是无奈,便是硬着头皮也要说了。“郡王悔的不得,实在无颜来见郡王妃和大姑娘。我忝为长辈,竟不知郡王妃母女受了这样的委屈,今天过来,一是替郡王跟郡王妃赔个不是,二是想接她母女回去。郡王说了,如今回府,内闱之事皆由郡王妃做主,便是赵氏那贱婢,也由郡王妃发落。还有大姑娘的亲事,定为大姑娘仔细择婿,绝不委屈大姑娘。”襄国公说的真挚,“我是郡王的亲叔叔,娘娘,我看郡王长大,他虽有些糊涂,易受人蒙骗,绝不是坏人。”

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玉华心里给这位老国公接了一句,的确,倘真是坏的没了人性的,怕早就把郡王妃治死了,大姑娘也不能有如今的刚性。

可晋郡王这种趋利避害的冷心冷肠,就因他没坏到失了人性,就值得谅解么?

李玉华坐在帐中支起的竹榻中,“我正也有事跟老国公商量。”

“娘娘请说。”

“我们要带郡王妃和大姑娘去北疆,离开郡王府。”李玉华话音未落,襄国公已是脸色大变,气的站起身来,震惊中带着愤怒的望向李玉华,“这怎么可以!”

李玉华面如寻常,指了指竹椅,“您坐,听我说。”

“我坐不住!从未听闻藩王妃跟旁人走的,纵平疆王是亲外甥,这也不成!就是大姑娘,也不成!有不是,我们改!但不能把人带走!”襄国公怒道。

李玉华眼睛微眯,成竹在胸,“现在晋王藩最要紧的事,不是接回王妃母女,而是应该怎样想方设法的保住郡王位,不是吗?”

襄国公更怒,“你这是威胁老夫?”

李玉华叹口气,这晋王藩真是没什么人才了,李玉华把话说的更直白些,“我从不威胁人,威胁容易引起反噬,我要想收拾谁,不会给他提个醒才下醒。我都是悄无声息,直接下手,一击毙命。”

襄国公早知李玉华厉害,只是瞪着李玉华,不知道李玉华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玉华道,“如果你们想保住晋王的王位,就要放晋王妃母女跟我们离开。这样一来,凭晋王妃有天大道理,你们都可去御前哭诉。我们凭有天大道理,直接带走晋王妃母女,总是有些理亏的。这不必我再说了吧?”

“可是?可是?”与晋王妃母女相比,自然是王位更重要,哪怕在王位上的是晋郡王这种糊涂蛋,但,晋王藩在一日,他们底下这些宗室就是有一位郡王照顾的,不会沦为那种无主的旁系。

襄国公一时权衡不了,到底该如何了。

李玉华道,“要不,您回去商量一二,再给我答复。我们明早启程,希望能等来您的好消息。”

襄国公懵,“可您以什么名义带走郡王妃呢?打抱不平?你们北疆藩王,就是打抱不平也管不到我们晋中藩王的头上吧?”

李玉华道,“晋王妃是我家殿下的亲大姨,看亲大姨在夫家受气,我们接大姨回娘家不行啊!”

襄国公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歪理,襄国公气,“平疆王是国家亲王,既便母族是柳家,他也代表不了柳氏!”

“谁也没说我家殿下能代表柳氏,我家殿下堂堂皇子,难道去代表一个臣下。”李玉华吩咐一声,“云雀,把长辈们请进来吧。”襄国公向外望去,就见帐门被推开,两位女侍官各捧着一个牌位进来,一个是柳定国公靖之灵位,一个上面写定国公主之灵位。

李玉华起身对着柳氏之灵位拜了拜,将两块牌位放到正中桌上,襄国公见到牌位时也惊的站起,连忙过去向定国公主之灵位行了一礼。

李玉华理直气壮道,“我们代外祖父与母亲接大姨表姐娘家小住。”老柳国公主当年所娶是先帝长姐定国公主,说来,柳家与皇室的关系也着实亲密。

襄国公忍着吐血,简直服了李玉华!这出门还带着柳国公与定国公主的灵位,老子就想不到这吐血的主意!老子服了!

襄国公吐血退去,穆安之听闻后说,“带着母亲的灵位还罢,怎么还带外祖父外祖母的灵位?”

“柳家已经没人了,外祖母是不用担心的,外祖父虽说随葬皇陵,并未附庙,有谁想着去祭拜呢。有罪的咱不好祭,这无罪的咱们就得想着。”李玉华小声道,“我听信安郡主说,最初掌西北兵权的是柳家,后来睿侯得老国公看重。睿侯对咱们不像有恶意的,带着老国公的牌位,利大于弊。咱们大大方方的祭,旁人也只得说咱们仁善。何况三哥本就有柳家血脉,咱们不张扬此事,可也不用回避。”李玉华总觉用得着,就把长辈们的牌位带上了。

穆安之也便没说什么。

不过,穆安之也真心觉着,李玉华这种把老国公与定国公主的牌位请出来,代柳家留郡王妃母女的操作,简直是突破人的想像力,他也是服的!

襄国公回去商量,郡王府一宿没睡,谁都想不到亲王妃有这样**的神操作啊!她带着老国公定国公主的牌位说话,要是今儿白天请出来,给晋郡王个大难堪,那可就够瞧的了。

不过,襄国公不能权衡的事,晋郡王极有决断,晋郡王道,“既是北疆王妃这样讲,我也无话可说。但不能让王妃这样去,大妞也是我的闺女。”招来管家,预备了许多行礼与使唤上的人给郡王妃母女送去,勿必不使郡王妃母女受委屈。当然,这样更多是做给旁人看的。

只要这母女二人跟了北疆王一行走,他就能上书哭诉,皇帝再怎样,也不好夺他爵位吧!

晋郡王精明的盘算着。

第二天一大早,晋郡王连带着行礼礼物一起过来一趟,郡王妃没见过,倒不妨碍他将这些东西托付给李玉华。晋郡王满口都是,“赵氏我已经处置了,我糊涂,委屈了她母女二人,心里愧的紧。满心想补偿,只怕她们伤心久了,还需慢慢抚慰。既是王妃不想见我,我有此果报,并不怪她。今弟妹定要接了她母女去,岳父灵前,我愧悔难当,更不敢拦。只是,她母女二人一应花用,不能让弟妹破费。请弟妹勿必收下,不然,就是弟妹还怪我这个老哥哥。”

“瞧您说的,咱们是两重的亲戚,就比旁人要近一层。倘不是昨日赵氏无礼,我也绝不会发作,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只是,我也不能代郡王妃说原谅二字,这些东西,郡王先放下,我必代您交给王妃,您看可好。”

“有劳弟妹有劳弟妹。”晋郡王心里恨李玉华恨的眼中滴血,面儿上还得一派和气,请她领情。

李玉华收下礼单东西,晋郡王送他一行远去,方一甩袖子,带着属官家人回府。

也不过半日,就见他送去的家人礼物都退了回来。管事婆子捧着礼单道,“北疆王妃说,让我们回来。奴婢们不敢不听,那王妃凶的很,说咱们若不回来,就把咱们丢山沟喂山匪,简直吓死个人。”

晋郡王气个仰倒,告状折子上又给李玉华添一笔。

李玉华根本不带怕的,晋郡王要告状,她更要告。她的告状折子是信安郡主帮着写的,送折子回帝都的马跑的又快又好,比晋郡王家的马还要早一日到帝都哪!

信安郡主倒是私下劝李玉华,“娘娘这样的尊贵,那等卑贱人,原也不值得娘娘亲自动手。以后再有打罚之事,吩咐一声,自有下人去做。娘娘亲自打,反是给她们脸了。”

李玉华道,“无妨,我看明圣皇后也会亲手打人。那日贱婢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无礼的很,实在招人火大。”

信安郡主笑,“娘娘事事学明圣皇后,当真远志。”

“你不盼我远志?”李玉华笑问。

“自是盼的。”信安郡主欣慰极了,也期盼极了。

世事这样的玄妙,她父亲当年恨极柳家,其实,年轻时,她与晋郡王妃柳明弈的关系也一点儿不好,可又怎能料到,多年之后,她竟会投靠有柳氏血脉的皇子,她母子的未来,将与这位殿下荣辱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一更到!

☆、二六零章

李玉华这一发作, 简直是比穆安之发作穆庆吓人百倍,如唐墨都心有余悸的跟陈简说,“我的天哪, 险没把我吓死。”

陈简也说, “娘娘威仪如雷, 令人膺服。”

“真是吓死人,我看晋郡王叫三嫂都训懵了。”唐墨又有些幸灾乐祸,跟陈简道,“你以后还是别纳小了, 这些小妾多是不安分的。”

“你这都哪儿啊, 风马牛不相及的。”陈简哭笑不得。

唐墨点点头,“也是, 你连个媳妇都没有, 别说妾了。”然后, 一幅得意样, “我有!”

“你有你有,你厉害!”陈简心说,你那媳妇今年才十三,咱俩不定谁成亲早。

唐墨瞎得意了一回,拉着陈简道,“咱们去找庆哥儿说话。”

“去做什么呀。”

“把今儿这事跟他说说,也宽宽他的心, 我看自从他那心肝儿走了, 他总有些闷闷不乐的。如今想想, 还不庆幸送走的早啊。亏得他听三哥的, 早早把他那心肝儿打发回去了,不然, 这要叫三嫂挑出不是,能生吃了他那心肝宝贝。”唐墨拉着陈简去安慰穆庆。

穆庆本来好端端,结果给他俩一安慰,真是安慰的生不如死。

江的妻子何太太有幸得以旁观全场,何太太说出晋地全体诰命的心声,“也就是咱们娘娘,一腔正气,这晋王府嫡庶混淆,简直是一塌糊涂。”

何家江家都是鲜少有妾室的人家,江道,“也不知弄那些个妾室做甚,堂兄弟表兄弟处得好,比亲兄弟也是不差什么的。可要是嫡庶在一起,生出祸事反是比较多。”

“你这话可别在外头讲。”杜长史不就是庶出么。

江道,“有多少杜尚书那样的活圣人。”我杜师弟根本不会觉着自己是庶出好不好!

江看妻子收拾东西,问,“这是做什么?”

“我看郡王府大姑娘的体型与我相仿,郡王府送来的东西,郡王妃并没有收,这些衣裳是我没穿过的,送去给大姑娘看看,若还使得,就请她先穿着。待过一二日,新衣裳也就得了。”何太太说。

江便不再多问。

何太太送的衣裳,穆惜今送的头面首饰,萧遥便送了起居用的着的一些小物件。至于郡王妃那里,她们做晚辈的不敢无礼,自然有娘娘安排。

这位大姑娘性子相当爽朗,每天都跟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在外骑马,脸上带着笑,让人一看就舒心。

郡王妃也是开阔之人,她时常与信安郡主在一处,也很关心穆安之,私下还与李玉华抱头痛哭了一场。

李玉华说起她家三哥小时候的种种不容易,“三哥没说过,可我猜着,柳娘娘待他很冷淡。小时候三哥在庙里,长到好几岁才有一个朋友,他那朋友是在庙里治病的,家里父母疼惜,三哥特别羡慕人家,还问过人家,怎样才能让柳娘娘喜欢他。后来,柳娘娘过逝,三哥那么小被接回宫,父皇儿女众多,三哥读书习武特别刻苦,起三更熬半夜的学习,就是想在兄弟里出头,好让父皇多看他几眼。可他孤伶伶的,争储位时,连教他的学士都不肯帮他,只有他的朋友裴状元替他说话,还因此远谪北疆。我刚认识三哥时,他心灰意冷、对世间充满厌弃。现在想想,他虽是皇子,可自小到大,过的不见得有我这样的民女舒心。我一想起来,就心疼的很。”

郡王妃的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哽咽道,“他母亲不是不疼他,小妹是过的太疼太苦了。”那种极力压抑的细微哭声,格外让人难受。再加上李玉华本就疼她家三哥疼的紧,也不禁红了眼圈儿。

与郡王妃抱头哭了一场。

郡王妃对穆安之有些冷淡的态度也就理解了,她与穆安之总是亲的,就是再冷淡,也是正经血亲。郡王妃担心她连累了穆安之,信安郡主倒是劝他,“放心吧。宗室的事都是由宗人府做主,咱们娘娘一向得慈恩宫喜欢,前些天刚给楚世子妃送了份儿大礼,这个时候,宗正寺不会不给咱们娘娘面子的。”

郡王妃道,“我这些年不出门,又是在晋地,帝都事不闻久矣。楚世子我记得是个活泛人,一向是看上头脸色做事的。娘娘得给他家多大人情,才能让他家站娘娘这边儿?”

“你不晓得,楚世子府近年来可是出了大笑话。”把那歌伎的事说了,“打鼠怕伤玉瓶,把萧姑娘托付给了咱们娘娘。殿下见不得军中竟有女伎跟随,前些天让穆庆把那女伎打发回帝都了。楚世子府想了多少法子,偏那伎子有手段,如今真把人给逐回帝都府,楚世子知道也得谢殿下娘娘帮他家大忙。”

郡王妃这才稍稍放心,顺带打听了不少穆安之在帝都的事,还有关于李玉华的,郡王妃道,“这亲事是慈恩宫看着指的婚么,娘娘这样的威仪气派,不知是哪家贵女?”信安郡主忍不住笑,“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你听了定也痛快,我这几年只要一见到娘娘就心里欢喜,陆家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是咱们殿下命中注定的福分,娶了这样好的媳妇。”

把穆安之这段曲折的成亲过程跟郡王妃讲了,信安郡主本就口才极好,此事原就跌宕起伏,出人意表处颇多。还有李玉华的身世,那真是,一出戏都说不完的精彩。

郡王妃都不能信,“娘娘少时真在乡间长大的?”她倒不是瞧不起乡间长大的女子,只是李玉华跟着母亲,六亲全无的过日子,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可那天在郡王府发作,一干宗亲外臣都慑服于她的威势之下,哪里像个乡间出身的女子。

信安郡主道,“明圣皇后少时,也没你我少时过的尊贵,这自来有大成就之人,是不讲出身来历的,天生就有不凡本领。”

“你这话说的是。上苍给娘娘这样不凡的本领,就是注定要来辅佐咱们殿下的。”郡王妃也是心下舒畅,想着自从柳家势败,三皇子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可苍天有眼,不管怎么曲折着,就给三皇子定了这样贤惠的一个媳妇。

信安郡主又把李玉华种种神奇之处跟郡王妃说的,这些事多是李玉华自己显摆出去的,什么在天祈寺抽签,三次都抽到大牡丹签。倘这还能说是巧合,还有从河南回帝都遇刺那回,正中三皇子妃的签文。

信安郡主道,“当真是手旺命旺!”

“就是就是!”两个以往多少年不对付的帝都落魄贵女,此时在同一个阵营,才发现彼此多么的投缘,多么的有共同语言,能说到一处去。

尤其,俩人都有孩子,信安郡主很喜欢大姑娘,觉着这姑娘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不怨不怜,生就一股豪气。

郡王妃听信安郡主说了胡安黎为收拾小妾连带把亲爹送断头台的事,也是感慨,“你家公子对你是真心孝顺。”

“那杀千刀的倘还存半点良心,也不至连累我家安黎,不然这孩子读书数载,如今功名都考出来了。”信安郡主想到胡世子就恨的心尖儿疼!

“胡家原也不是书香门第,我听娘娘说,殿下与裴状元是至交,如今身边还有陈状元,杜长史,都是一等一的文官人才,何必在文官堆儿里挤着,殿下身边少的是武将。而且北疆这地方,武将建功立业更容易。”郡王妃道。

说得信安郡主也有些心动,可眼下,殿下亲兵都是小江将军江手里,江一样出身名门,人家开始就是入的武行。而且,这些亲兵都是禁卫军,小江将军带的久了,旁人想插一手不容易,反倒会跟江家交恶,得不偿失。

信安郡主倒是不反对儿子改文从武,只是,儿子手里没兵啊。

郡王妃虽多年不理外务,可人还是那个人,低声点一句,“殿下要想掌握北疆,只五千嫡系是绝对不够的。”

以后殿下肯定会增兵,一增兵,不就有机会了。

信安郡主心中烦难顿解,笑道,“还是你们武门出身,有见识。”

“我这点见识都在打仗上了,不及你这方方面面知道的多,也周全的多。”郡王妃也笑了起来。

既是一个阵营,自是盼着彼此都好的。

此时,帝都宗正寺却是因李玉华与晋郡王的折子引得不少议论。双方各有不是,李玉华把郡王妃母女直接带走,这自然不大妥。但,晋郡王无疑错处更大,所有事都是晋郡王惹出来的。蓝太后都骂他,“这个奸狡小人!”

晋王府站错了队,也不能这样说,一开始是对的,但是,现在的晋郡王娶的是柳氏长女。穆宣帝自柳家手中夺权时,当年保住晋王府王爵传承的这桩亲事便成了致命缺失。

老国公死后,新国公因谋反被诛,但是,皇家是留有情面的,柳皇后削去后位到庙中清修。当时也不知道晋王府是怎么商量的,郡王妃主动上表,表示看破红尘,想出家为尼。

皇家也是要脸面的,柳家必需要除,男丁我们不能留,可是,也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太寒人心。何况,老柳国公当年所娶定国公主是先帝长姐,咱们不得不手下留情。刚夺柳皇后的后位,郡王妃无灾无痛的,怎么好让郡王妃出家?不能让人说皇家薄情寡义啊!于是,蓝太后捏着鼻子好生安抚了郡王妃,郡王妃就这样借着妹妹后位被夺的时机保住了王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