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奶奶的脸上一僵,气得向前冲了一步,许氏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发作,可看红尘的目光,那是冷的和刀子似的。

红尘根本没在意,一甩袖子,推着一步三回头的大丫,和蒋家庄的人一块儿离去。

大丫肯定不放心自己的骨肉,但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她心里明白,尹家肯定不会让他们把孩子带走,当然,红尘要硬抢,也不是不行,可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守规矩一点儿的好,大丫不是她,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说觉得怎么样做,是对大丫好,就把自己的那些思想强加到对方的头上。

“我不信我相公会和别的女人私奔。”

一路回去,蒋庄阴沉着一张脸,大丫恍恍惚惚,呢喃,“我不是个不贤惠的,他要是…他要是…他也不会,他早说过,就想守着我一个人过日子,跟我过日子,那才是正经的日子,在尹家他就是奴才下人摆设,尹家不是他的家,为了我们的孩子,他就只守着我一个,外面的女人再好,长得就算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华,家里比我有钱有势,可那也是外面的女人,不是他的媳妇,他的媳妇只有我一个。我们才是一家子。”

“那一年,我们回尹家过年,我住得不自在,屋子里烧的碳太多,热的气闷,尹家的新衣服我也穿不惯,穿在身上觉得跟没穿似的,还不敢摸,不敢随便坐,和妯娌们说话,我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回头怕我男人笑话,没想到他偷偷在屋里,给我描眉画眼,画好了妆容,还拿各种漂亮衣服给我穿,不过只穿了一晚上,让他画下来好些,第二天那些衣服就换成我原来的样式,就是变得光鲜了一点儿,可还是我穿的那种,自在,他也不肯穿外人做的里衣,外人纳的鞋子,说嫌脏,也不舒服。”

“我知道我男人好,他长得漂亮,会写字,一笔字能拿到街上卖钱了,脾气又温柔,见了我就笑,可他离了我不行,离了我就不自在,连饭都吃不香…”

大丫呢喃自语。

蒋庄闭了闭眼,眼泪都要落下来。

他以前对这女婿,也是千万个满意,没有觉得哪儿不好。

“这男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红尘怔了怔,还是第一次知道大丫的婚姻生活是这样的,她印象里,大丫的男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子哥儿,庶出的,读了几年书,却没多大的本事。

尹家本来也没打算让他有本事。

那种公子哥儿,别说京城,随便什么地方一抓一大把,幸亏也无劣迹,按说和大丫不像一类人,日子却能过到一块儿,算是不错,她也不曾深究。

现在听大丫的说法,是个大家族里的另类,也难怪大丫连儿女的话也不听,死活不愿意相信自家男人会有外心。

红尘想了想:“不回蒋家庄,咱们找地方住下,看看情况。”

蒋庄有点儿犹豫,只是他清楚红尘的眼光比他们要高远,既然是她说的,那也就应了。

至于其他人,难得出来一次,花销都有别人负责,能多呆几日,大家还高兴。

罗娘有眼色,直接定了大酒楼,一日三餐都在酒楼解决,住得地方就去赁了一个大宅院,足够跟来的蒋家庄大大小小的后生们住。

闯入尹家,又狼狈而出,大丫出了一身虚汗,情况不太好,红尘用旧方子给她煮了参茶,用的参是老参的根须,极好,喝了一碗,发了一身汗,又灌了一碗安神汤,大丫就踏踏实实地睡过去。

红尘也没闲着,直接去尹家附近兜了两圈,发掘出一堆探子,吩咐它们寻找尹三。

最要紧的是尹三的下落,不当面问清楚,就永远不知道那个尹三是真变成个大混蛋,要休妻,还是另有隐情。

又让罗娘在酒楼里打听打听最近都出了什么新鲜事。

宣州是大城,和杞县那等小县城不一样,各种杂乱的消息一大堆。

罗娘出去听了一顿饭的工夫,听回来的故事就够讲个一整夜的。什么张老员外死了,发妻发卖了小妾,可小妾口口声声告正室杀父,什么五天前蝶楼又有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还死了人,死的人还是个举人老爷,幸亏衙门那边够迅速,好像及时找到线索抓住了犯人,要不然读书人又得闹事。

“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

罗娘叹了口气。

“嗯。”

红尘闭了闭眼,随手拿出一支笔,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儿,啪一声按住。

“明天我去东边转转。”

罗娘:“…这也是算卦?”

红尘扬了扬手里的笔:“你说是就是吧。”

罗娘心里嘀咕,还真没听说过这么算命的,但既然是他们家小姐做出来,想必真是灵验。

“那支笔也许是件法器?”

罗娘看红尘很随意地把笔扔回笔筒,小心地捡起来,擦了擦,想了想,还是替她放在宝盒里收了。

这宝盒是紫竹所制作,还是红尘亲手所做,罗娘平时就拿来存放自家小姐不大用,也不太在意的‘法器’,像小姐随手拿来占卜的铜钱,扔在一边忘记的黄符,还有像今天这样,用过一次就扔下的灵笔…

别看这些东西,自家小姐不常用,但有一回罗娘在外面不小心提了一句,有很多豪富人家想要重金买一两样,甚至还为此遭了两回贼,也幸亏家里机关厉害,护卫也强,要不然说不得真让偷了去。

铁牛戳在门口,伸了下手,眨了眨眼,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的笔给要回来。

算了,一会儿去笔墨铺子那边再买一支,也许人家罗娘喜欢呢,要不也给她买一支?

刚才铁牛负责给正经的郡主车驾那边写信,有几个字拿不准,就拎过来问小姐,顺手把笔落下,没成想这一落下,看样子就再也拿不回去。

红尘出了门,果然向东,一路就走到县衙后门,左右看了看,揣了块儿银子塞给门子,眯着眼一笑:“麻烦,我想探探监。”

那门子一捏银子,脸上就露出点儿笑模样。

这天下的衙门都一个德性,小吏们拿银子不容易,都贪,红尘一小姑娘要探监,又给钱大方,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一路塞银子,半点儿没耽误,红尘就进了监牢,什么未经判决,不得探视的规矩,形同虚设。

就这种衙门,冤假错案能少得了?怪不得老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红尘摇了摇头,敲了下门。

里头坐着的年轻男子,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登时坐直了身子:“你是…二丫妹子?”

“红尘,我现在叫红尘。”

红尘叹了口气。

那男子第一反应,扑过去紧紧张张地道:“你怎么进来了?大丫知道了?”

“还没。”

红尘从袖子里取出一条雪白的帕子搁在地上,慢慢盘膝坐下。

那男子闻言松了口气:“大牢阴冷,你一小姑娘赶紧出去吧,别在这地方久待,还有,千万别和大丫提我,我那庄子和地,都让她卖了吧,她一个女人,脑子笨,也经营不好,非让人骗了不可,将来她要嫁人,那就是她的嫁妆,要是找不到好人家,还有文文和圆圆呢,我跟我爹说了,要是大丫不打算嫁了,就让俩孩子跟她过…”

红尘:“…”

这两口子怪不得能好成一个人似的,都是话唠,还是糊涂虫。

第一百四十章 翻供

“尹三啊尹三。”

红尘吐出口气。

别管后面还有多大的麻烦,反正只要知道这家伙心里惦记着大丫,一心一意为大丫着想就比什么都好。

感情问题,外人无法解决,可除了涉及到人心的这些事儿,其它的总会有办法。

“你把大丫休了,还操这个心做什么?”

红尘哭笑不得。

尹三登时低下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良久,才呢喃:“我杀了人…”

他杀了人。

红尘吐出口气,专门去探听了下,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就是那日蝶楼,宣州花魁吕凤仙当众表演凤舞,吸引得满宣州的男人们都过来看,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外地一客商就和人起了冲突,还让人在后心扎了一刀,死得不能再死。

最后查出来凶手就是尹三。

“大丫还年轻,不能为了我熬着。”尹三面无表情,目光晶莹,瞧着到像是自己做出多大牺牲似的。

红尘简直无语。

“所以你觉得,写封休书,休了妻子,就很伟大,很为她着想?”

好吧,红尘都觉得大丫踹了他算了,要是大丫是个独立性强的女子的话。

问题是,大丫那性子,让她离开丈夫,说不定转头安排好孩子就去跳河。

还有尹家的那一家子,尹三去指望一下他那位嫡母还差不多,他竟把事儿交给他亲爹,那还能有好?

“你那点儿家产,那是尹家的,大丫都被休了,你还指望她能得到多少?能把嫁妆拿走,是尹家看重自己的脸面,至于孩子,更别指望,要是没了你,你那闺女和小子,恐怕终其一生也见不到大丫,他们娘三个还不知落到何等下场!”

说完,红尘甩袖便走。

尹三愣了半天,扑过去撞在了木栏上。

红尘回家也没瞒着大丫,她比男人更了解女人,要是尹三当真不要她,那自家这位便宜姐姐的下半生,恐怕就要陷入绝望的深渊里去,说不定还会有各种后遗症。

但是像现在这样,自家男人杀人入狱,当然也是晴天霹雳,但那是不可抗力的因素,总要好得多。

“…为了个花魁,争风吃醋甚至杀人,他什么东西。”

蒋庄先是一愣,随即更为大怒。

大丫脸色苍白,好半晌才道:“那,那岂不是要砍头?相公会死吗?”

“杀人者死。”

红尘板起脸,“如果他真的杀了人,我不会救他,要是救他就是作孽,灵师作孽,可比普通人更惨,普通人的罪孽下了地府才会被清算,可我们,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因为自己做的错事,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去。”

扑通,大丫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半天,站起身就要出门。

“我要去看他。”

这会儿大丫是完全顾不上想自己男人去蝶楼做什么,那种地方,文人骚客本来就常常去,尹三自己也时常做一些倒卖的小生意,还有一间铺子,是他这几年自己攒下银钱置办的,寻常出外应酬,到也不是没有。

就是红尘,知道尹三去蝶楼,最多也就翻个白眼,骂一句男人的劣根性,不会太当回事儿。

文人墨客求风雅,那份风雅,都是要女人来陪衬,要是天下的男人没这份色心,蝶楼也不会发展这么快,规模这么大,还闹得这般无孔不入。

大丫一出去,蒋庄也跺跺脚跟了出去。

红尘就没跟着凑热闹,反正宣州还算太平,蒋庄也是经验丰富的,去大牢肯定知道贿赂贿赂人家牢头。

临走,罗娘还塞了个银袋儿给他,里面装了好些碎银。足够把整座大牢上上下下都打点一遍,让那个尹三舒舒坦坦地…呆到案子审结秋后处斩。

大周在这方面,法律堪称严苛,几乎比得上大雍了,就算是权贵子弟杀了人,交纳大笔罚金赎罪,最后最轻的结果,也得落一个流放三千里。

像尹三这等人,杀人偿命,那是必死无疑。

一直到半夜,大丫和蒋庄才返回。

蒋庄累得不行,去要了一桌子菜,又弄了两斤酒,全都吃完喝完,这才休息。

大丫却是满脸愁容,木木愣愣。

一连好几日,蒋庄和大丫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大丫要把自己的嫁妆,金银首饰什么的都给卖了,用来救尹三。

不止如此,她还跑到尹家,求尹三的嫡母把尹三留给她的庄子和田地卖了,还有那个铺子,地段不错,算是旺铺。

尹家那位夫人许氏到是个拎得清的,一知道那些东西居然让尹老爷收了去,就把东西折算成现银,补给了大丫,只是叮嘱她不要乱花,想一想自己。

可大丫要是非得拿出去让银子打了水漂,许氏也不会管,尹三又不是她亲生的,她没那么多善心。

大丫是每日一大早就出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尹三了。

蒋庄只当她在做梦,劝了好几次,怎么劝她都不听,气得蒋庄差点儿把她轰出家门!

“我现在就去牢里剁了尹三那混蛋,看你还闹不闹!”

自家的笨闺女一整天不吃饭,饿得和鬼差不多,蒋庄哄了几句,半点儿用没有,也气急败坏。

红尘叹了口气,她这位蒋爹爹可是个性子稳重的,平日里为人做事,能让一步,就让一步,从来与人为善,待孩子们也温和,现在能说出这种话,想来确实气坏了。

这日,难得下了一天雨,天气凉爽。

大丫又是一整天不见人影。

红尘她们到已经习惯,因为有蒋家庄的后生仔轮流跟,到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早早就回房间休息。

月上中天,梦正好,脸颊上忽然有冰冰凉凉的触感,正是青锋在她耳朵边散发冷气。

说起来,最近青锋越来越灵动,这把匕首,是红尘第一个法器,也是跟她时间最长,她耗费的灵力最多,偏偏最难生成灵智的一个,到现在还只有懵懵懂懂的意识,甚至无法交流。

不过这几天,到有点儿不同,只是它一不同,就开始调皮,喜欢贴着人,动不动就钻到衣服里面,挨着肌肤才肯安生。

红尘叹了口气,捏住青锋,随手把它按回枕头底下,点亮了灯烛,把门推开。

大丫和游魂似的,在门口立着,耷拉着脑袋,恍恍惚惚,宛如梦游。

红尘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近来,沏热茶一杯,叹道:“这可不行,你得定定神。”

伸手在她的太阳穴上按了按,大丫觉得脑子一清,张了张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相公不会杀人。”

红尘眨眨眼,干脆扶着她在自己窗边的软榻上躺下,

大丫揪住她的袖子,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没一会儿袖子就湿乎乎一片。

哄着她睡过去。

罗娘过来翻了条毯子给大丫盖上。

红尘懒洋洋地站起来,坐到桌边,敲了敲茶杯,若有所思:“尹三那人,大嘴,唇厚,面颊丰满,嘴唇两端下垂,我看他为人大方,性情稳重,有包容心,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不过他奸门暗青,的确是有牢狱之灾,整体看来,到有可能是被人所累。”

罗娘眨了眨眼,低声道:“小姐的意思,那尹三没杀人?可他不是自己都认罪了?衙门那边这两日就要升堂。”

“那也不一定。”

红尘叹了口气,“面相毕竟只是一种大可能,有些人面相极好,是忠厚老实的,可偏偏也能犯下大罪,这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到是值得再查一查。”

毕竟是大丫的男人,看在大丫和孩子们的份上,该做的还是做得周全为好。

第二日,红尘带着大丫又去了一趟大牢。

那两口子凄凄惨惨拉着手,默默垂泪,红尘让罗娘把大丫拖到一边,看着日益憔悴不堪,哪怕如今伙食大好,也免不了消瘦的尹三,目光闪了闪,一转念,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杀了人,我救不了你,到时候大丫也完了,她的性子你该知道,哪怕有孩子,也绝不可能独活,到时候我把她的尸体埋蒋家祖坟里,你就放心,只当她是未嫁女,就算没有儿女的香火,蒋家逢年过节,也能给她分点儿残羹冷炙,至于你,想来尹家是要脸面的,即便是被斩首示众,也不至于让你曝尸荒野,自会找人收敛,那就不关蒋家的事儿了。”

大丫坐在地上,捂住脸,低声呜咽:“相公!你要是死了,我也绝不能独活。”

尹三吓了一跳,咬牙切齿:“胡说什么,孩子怎么办?”

“有我在,孩子更不好过,咱们娘虽然不会多看顾他们,可娘也不是狠心肠的,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大丫的嘴唇青白,猛地抬头,“你要是死,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活头,大不了一起去,共度奈何桥,来世再做夫妻。”

红尘哭笑不得:“下辈子还不定能不能当人,先别急着缘许三生。”

尹三根本没听见,只盯着妻子,看了许久,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这么长时间,饱受煎熬,如今又见妻子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得到很好的照顾,还要…

他也终究还是支持不住,嚎啕大哭。

“不是我…是我二哥,我,我不能不替他认了这罪,要不然我和大丫也在宣州活不下去了,而且他们答应,要让我娘葬在尹家祖坟里,也会照顾大丫和两个孩子,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孝顺虚名,只是我爹那性子,我要不答应,他真能让我们一家四口生不如死…”

红尘吐出口气,苦笑摇头:“真没意思!”

还以为是个不俗之人,原来也这般俗气。

只是世间都是俗人,她也一样,做任何事都无法随心所欲,诸般顾忌在所难免。

大丫却是整个人都傻了,一把抓住丈夫的手:“什么?你怎么这么傻,这等杀人的罪名,也能随便认的吗?”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红尘,目光含悲,“红尘,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这次要帮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也不知道该去求谁?”

她这些日子上下打点,可连正经的县太爷都见不到,也没人能去托付。

蒋家世世代代都是平头百姓,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红尘叹了口气,瞪了尹三一眼:“你老老实实翻供,把真实情况告诉那位县太爷,你们这位知县的吏部考核,年年是中等,不算多聪明,可也不是严酷之人,还能打交道。”

尹三欲言又止,小声道:“大姑奶奶发了话,尹家下一任当家是我二哥,我二哥不能有事…她,她可是…”

红尘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听完,拖着大丫硬是把她拖走:“你要是怕,那就去死。”

一出大牢的门,大丫就狂奔。

红尘摇了摇头,骑着马追上去,一把将她提溜到马背上。

大丫咬着牙指路:“老二这会儿肯定在如意楼盘账,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红尘叹气——这难道还能问出花样来?

如意楼里,尹二果然在,就在大堂里坐着。

掌柜低眉顺眼地立在眼前,脸上略带了几分忧愁,小声道:“少爷,童老板那是咱们尹家的老搭档,这都三十多年,咱家的糖都是从他那进货,这,这忽然换人,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尹二一笑,“别人的便宜一成,咱们我们不要便宜货,非要贵的?”

掌柜顿时苦了脸,还没说话,大丫就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掌柜连忙迎了迎,一见是大丫,显见是认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大丫推开他,站在尹二面前,瑟缩了下,却努力抬头,怒道:“你马上去自首!”

红尘:“…”这家伙在这儿之前,恐怕还以为尹三会缄默不言,现在可好…不过打草惊蛇,也不一定就不行。

尹二瞳孔收缩,他这一张脸,长得比尹三俊美得多,而且衣着打扮十分讲究,气色端正,只是眉眼间有些戾气,面上却笑起来:“原来是蒋姑娘,您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我告诉你,我知道我相公不会杀人,你才是凶手,我都知道了,我相公也不会给你顶罪,你,你要是还不想死,赶紧去自首,说不定县太爷会从轻发落!”

大丫可能一辈子也没有这般气势汹汹过。

尹二冷下脸,皱眉:“原来是过来撒泼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

他低下头,小声道,“你的儿子和女儿,可都在我们尹家。”

声音滑腻腻,犹如毒蛇吐信。

大丫登时脸上一白,惊恐莫名。

“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红尘冷笑:“不劳费心。”

拉住大丫的腰,拎着她出去,出了门就叹气:“一个铁牛不够用啊。”

尹三得保护。

那俩小的也得看护。

五日后。

尹宅。

一个黑脸的小厮偷偷摸摸进了芙蓉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敲了敲二少爷的房门。

许氏管家很是严谨,不过二少爷已经开始跟着老爷打点外面的生意,又是男人,在外面自然有应酬,许氏也不会事事都去盯着,事实上,他不大管家里的两个儿子。

自从唯一的嫡子病死之后,许氏的心就淡了,大周以孝治天下,反正别管以后尹家归了谁,在她面前都要恭恭敬敬,既然如此,她就安安生生地享自己的福,何苦多思多虑?

换了年轻的时候,那帮下人在她面前弄鬼,那都是找死。

小厮四下里看了看,大门一开,滋溜一下就钻进去,冲着二少爷一揖:“少爷,衙门那边果然出了岔子,那小子确实翻了供,衙门那边儿看得太紧,县令不是好应付的,真做不掉他。”

尹家二少尹德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听了那小厮的话,他慢慢收紧手指,硬生生把茶杯攥碎,吐出口气:“去见大姑奶奶。”

说起来,这位大姑奶奶还是长辈,按照辈分,尹二,尹三,都要喊她一声姑奶奶,连尹老爷都要喊他姑姑,可夫人许氏这边,却不能这么论。

许氏和大姑奶奶的姐姐乃是同门,都是大儒葛先生的入室弟子,所以哪怕在尹家,许氏也和其他尹家人不同,叫大姑奶奶为妹妹。

葛先生乃是大周唯一一个真正有教无类的先生,听说他老人家不光收下女徒弟做入室弟子,还有一只野狗,一头牛,一只仙鹤,一个北燕来的杀手刺客,都是他的弟子,还不是那等只挂了个名号的,他是真心实意来教导这些…呃,弟子们。

论神奇,葛先生恐怕比鬼谷先生还要神些。

不过红尘当年听了传闻,就觉得这位大儒恐怕有病,后来这辈子得了玉珏空间,偶尔想起来,到觉得那个什么幻想症之类的,应该和他挺对应的。

当然,前提是葛先生不是像她一样,能和那些狗,牛之类的东西交流,若是真能交流,收徒到是正常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