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若有若无的,也不明显,红尘忍不住一笑,她这人也有点儿意思,都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岳叔叔,我想见我妈妈,是她找人把我放在咱们家老宅去的,那人怎么骗了我妈妈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岳岳痛苦,我不想她难受!”

红尘把他收到瓶子里,拢在袖子里,就让岳总带路出发,马上去找人。

“时间紧迫,早一点儿结束,对所有人都好。”

那可是禁术,不是闹着玩的。

“再耽误,这家伙别说投胎转世,真连一丝魂魄也留不下了。”

他们转身就走,刑警官伸了伸手,没敢去阻拦,只有一个念头——这报告怎么写?

好在,其他人一样晕头转向,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倒霉。

刑警官四下看了看,周围所有人还处于一片混乱状态,外面消防车警笛响起,还有各路的领导都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鉴证中心的事儿,我一个刑警就不管了,自己想办法吧。”说完他撒腿就跑。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无常

“…”

鉴证中心的上上下下,半晌才从惊惶中挣脱出来,可面对已经到了的消防车,还有电话不断,急得火烧火燎的各位领导,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云苍狗。

岳总时不时地偷看一下红尘。

红尘都让他给看得有点儿毛。

你说说,让人家欧辰那个等级的美男子看看也就罢了,反正她不吃亏,你一个半大老头子老看,能不别扭?

当然,这话红尘是不太说得出口,作为一个灵师,现在在别的世界,还是站在客户面前,按照王半仙的说法,客户面前要会装才行,格调要高。

她这会儿格调就很高了,就算岳总看她,也要做到云淡风轻。

“大师…”

岳总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红尘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结果岳总就道:“阿生会不会真的不能轮回转世了…大师您发发慈悲,无论如何救救他!”

“晃眼间这就是五年,五年了…”

说罢老泪纵横。

红尘无语,人们传说那是岳总的私生子,到也不真是毫无根据地瞎传,看看这样儿,还真有几分疼‘儿子’的心。

不过,她这会儿懒得理会。

手中的降魔杵熠熠生辉,念珠也是颗颗晶莹剔透,散发出莹润的光。

红尘拿着它靠近了下岳总,他的情绪就渐渐平静下来。

法器到手,岳家的老宅已至。

门槛不高,宅门却是古色古香,房子也好,眼下盖房子,很少有这般结实的了。

红尘扫了一眼便道:“祖上遇见过高人。”

要是她的话,肯定也在这个地方,建这么一座宅子,细节上或许都差不太多。

岳总的神色也舒缓了些,眨了眨眼:“说起来,当年我祖辈们在这儿择地建宅,也是得了一位风水师的指点。”

他仔细一想,觉得果然是缘分,那位大师和眼前这位一样,同样是个女子,有美貌,年纪稍稍小了一些,可惜祖上那时候不怎么识字,也不是富贵人家,当时不适合问年轻少女的闺名,只知道叫红大师,和眼前这个,也有一字相同。

“自从宅子建起来,我们家顺顺当当,战乱也没太波及,一直太平到今天,这么多年,不算大富大贵,却也子孙繁茂,大部分都有出息。”

红尘点点头,不过,差不多也到了头儿。

好事不能让一家人全占了去,这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看了看格局,红尘吐出口气,笑道:“回头别忘了拜谢祖宗,要不是你们家祖宗保佑,给留下这么一座房子,再加上亡者陈生并无恶念,你们岳家早就家破人亡,全都死绝了。”

恐怕还不只是岳家。

红尘先没进门,走着就拿出笔,蘸着朱砂在外墙上画圈儿,居然连出一条线来。

线条并不算平顺,勾勒出奇怪的图形。

“枯骨幻阵?”

徐芬本是外人,按说不该跟着,不过,岳总一时没顾上他,他也是亲近的朋友介绍来的,有职业操守,让他跟着到也无妨,后面就没多说。

这人既然在法器街上揽活儿,对这类事儿自然是十分好奇,这次仿佛遇见真佛,自是跟前跟后,殷勤备至,他见多识广,看到红尘的动作,就忍不住脱口而出,目露恐惧。

“是不是枯骨幻阵?”

红尘有点儿意外:“徐先生好见识!”

绝不是夸奖,在大周就从没有哪个普通人,一眼就看清楚这些门道儿。

虽然也有这个世界,信息传播速度很快也很广,知识廉价的因素在,但就是想学,这不到确实的门路,也只能学一肚子真正的封建迷信而已。

徐芬却不知道眼前的大师正暗自夸他,已经吓得两股战战:“我的妈呀!”

一时间上下两个嘴皮子打架,说不出话来。

大姑奶奶他们说的难道是真?传闻枯骨幻阵能让人陷入世间大恐惧中,任何一个人陷进去都不能脱身,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存在?这不科学!

他大姑奶奶是个相师。

左邻右舍都是同行,有风水师,有算卦的,有跳大神养小鬼请大仙的,还有一个赶尸人,现在都属于封建迷信范畴,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晚辈们丢得差不多。

徐芬自幼就在这等环境中长大,却不怎么信,不过到是凭着学的那半吊子知识,如今混得风生水起。

“这玩意太多,必须先破除了,你们等我一等,我不出现,都不要说话不要动。”

说完,红尘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徐芬伸手想拦,可一个迟疑,对方人就不见,明明就这么大的地方,左右也无遮挡,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眼前消失,徐芬轻轻向岳总身后靠了一下。

“岳总,您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呵呵。”

他怎么知道!

事实上,他虽然什么都看不明白,但只看大师还有徐芬的反应,也知道自家老屋有问题,那是他的家,他祖祖辈辈住的地方,他女儿天天生活的地方,他现在才是最害怕的一个好吗?

两个人刚啰嗦了几句,就看到不远处电闪雷鸣,轰雷阵阵的,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劈在墙上。

徐芬紧紧闭上眼睛。

岳总却是紧张地使劲睁大眼盯着。

周围三米之外,只看到亮光,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道路没了,花草没了,连搭建的狗窝也消失不见。

有一股凉气,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从背后慢吞吞向上爬,冻得两个人的牙齿咯嘣嘣直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

岳总感觉上,好像起码要过了好几个小时,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那位大师不知何时举着一把折叠木伞,款款而来,笑道:“行了。”

话音未落,他的房子就好像睡醒了一般,浑身蠕动了一下,没错,砖石的房子动了,还打了个喷嚏,噗噗两声,吐出来好多东西,一地碎裂的骨头。

“走吧,进去等我们的贵客。”

红尘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肩膀,也有点儿累。

她推开门就进去。

岳总拿着钥匙呆了呆,又把钥匙塞回去。

房子还是那座房子,但感觉完全不同了,以前岳总不爱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这宅子显得陈旧压抑,让人心里毛躁的慌。

他记得很清楚,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父母都在时,家中特别温馨,在外面无论遇见多少烦心事儿,多么不舒坦,回家喝杯茶,躺一会儿,什么烦恼都没了。

今日进来,到找回一点儿童年的感觉,刚才的惊吓,渐渐舒缓,额头上的冷汗也消散。

红尘招呼岳总和徐芬坐下,“你想个说法,把你女儿骗在外头多呆些时候,别让她来。”

岳总连忙点头。

他也觉得,这事儿别让岳岳知道,那孩子身体不好,万一要是知道点儿什么,伤心之下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干脆打了个电话,把女儿给忽悠到她妈妈那去。

她妈妈最近生意上很不顺利,整个人都特别暴躁,让女儿去看看,估计岳岳也不会怀疑。

红尘这才把自己的那个宝瓶放在茶几上。

宝瓶静悄悄。

陈生也不见踪影。

岳总张了张嘴,还想见见陈生,可看红尘的面色严肃,一时到不敢说了。

等啊等,等啊等。

一行人等了好久,整个房间居然还是静悄悄的。

岳总心中奇怪,眼看天色渐晚,太阳下山,连家里的孙阿姨都在外面催促了好几次,要不要吃晚饭,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大师,呃,我们在等什么?”

红尘:“…”

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这会儿外面的法阵都被破了,你也被挖出来,还被控制,无论是你妈妈也好,还是别人也好,总要有人过来看看情况吧!”

宝瓶动了动,陈生探出脑袋,也一脸懵懂。

红尘一挥手又把他塞回去。

又等了半个小时,毫无声响,红尘心里有点儿尴尬,人家王半仙想装的时候,一装一个准儿,她想装一装神秘,怎么就出了差错!

好在无论是岳总,还是徐芬,已经被她的表现收服,哪怕这会儿根本就没出现任何该出现的东西,让他们白白紧张了半天,也不敢露出异样,让红尘看见不舒服。

这时,孙阿姨推开门,小声道:“老爷,要不要开饭,再不吃,饭要凉了,热得久了,也要失味儿的。”

她慢吞吞进来,看了红尘和徐芬一眼,“客人们也饿了吧。”

“那咱们先吃饭?”

岳总咳嗽了声道。

红尘也的确是饿了,苦笑道:“也好,吃饭,不过看来今天那位幕后黑手不肯现身,说不定我得想想别的办法逼她出来,但岳总放心,阵法已经破去,等吃完饭,我超度了陈生,一切太平,令爱也会恢复正常,当然,想要健康,那要看医生的。”

“好,好。”

岳总眼睛红了红,他不怕看医生,只要是医术能治好女儿,他就什么都不怕,怕的是这些年,想尽办法寻医问药,却丝毫没有效果,岳岳的情况,一年比一年恶化。

孙阿姨显然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红尘一眼,脸上的表情略有一点儿生硬,皱了皱眉,嘴里碎碎念:“又是大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请大师,大师有用,所有人都去找大师了!”

岳总瞪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一行人终于坐下吃饭。

岳总稍稍解释道:“孙阿姨来我们这儿已经有四年多,干活麻利,家里人的喜好也记得清楚,就是平时有些啰嗦碎嘴,大师别介意。”

红尘点点头,目光在戳在门口的这位阿姨身上一晃而过,点点头。

岳总却有些感叹:“说起来,还是陈生他妈妈做家政服务做得好,他妈妈叫裴冬妮,是个绝色美人,在我们家服务了很多年,后来和陈生他爸爸结婚,我就借给她一笔钱,让她开了家政公司,别说,人家可比她丈夫会来事儿,能做生意。”

只可惜啊,陈生死了之后不久,裴冬妮也不见踪影。

刚才一听陈生说,是他妈妈做的这一切,岳总半点儿也不奇怪,家里的方方面面,他不知道的,人家裴冬妮也知道。

一时沉默。

众人都默默吃饭。

吃完了,红尘也不急着送陈生走,还要准备一二,至少要多画一些黄符。

“我看那幕后黑手是怕了,要不然就是刚才破阵的时候,让他受了伤,岳总也不必再担心。”

岳总松了口气,干脆安排了一间客房给她。

红尘转身就走。

岳总看了看留在桌子上的宝瓶,连忙道:“大师,这…陈生怎么办?”

“先放着,明天处置。”红尘头也不回,应了声。

家里的保姆,孙阿姨慢悠悠带路,她长得到是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就是脸不好,五官不太协调,有点儿丑陋,带着红尘,还絮絮叨叨的:“小孩子家家,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做这个,小心一些,有些事儿做了要倒霉的。”

红尘笑了笑,并不理会。

自己去洗了把脸,说是要画黄符,实际上拿着手机趴在床上开始刷朋友圈。

原主的朋友不多,朋友圈也冷清的很,不过,红尘来了之后很喜欢玩这个,那次地震之后,灾区不少义工,官兵,甚至还有没受伤的灾民什么的,感情都变得很深厚,彼此之间时常联系,算是相当好的朋友。

一打开各种信息一堆一堆的。

最近最大的消息——股市大涨,红红火火!

到处都是谁谁买了什么股票,一夜暴富说不上,反正赚了大钱就是。

红尘也预测最近股市不错,也买了几支还可以的,赚了不少,不过她今天就打算该抛的都抛了,留下一支长线持有,顺便也在圈子里发了条信息,提醒一下,反正就是说,股市大涨也就几日的工夫,之后恐怕要萧条一阵,请各位谨慎出手。

她发出去,朋友圈里还真有很多人特别相信,毕竟当时她在灾区的表现,谁都看在眼里。

到是明雯雯扫了一眼,又想起红尘跟她说的话,别扭了下,很是不屑一顾。

孙阿姨看了两眼,摇摇头就出了门。

红尘继续趴着玩手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大门。

一夜平静无波。

第二日一大早,红尘洗漱完,岳总打着呵欠,已经在客厅等待,还睡眼朦胧的,徐芬昨天晚上也厚着脸皮留宿,实在是机会难得,他再害怕也想看看。

只是不知为何,两个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睛,要不是惦记这事儿,估计都能一睡睡到日上三竿。

“开始吧。”

红尘让封了窗户,关上大门,一摸宝瓶,脸色骤变:“陈生呢?”

岳总一愣。

“不好。”

红尘一咬牙,跳起来就冲出门,一溜烟没了影子,岳总叫了好几声,抓了半天也没抓住。

徐芬也一脸懵懂。

两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儿!

刚才他们都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想要看到大场面,没想到,想要的场面没来,人到跑了!

正迟疑间,忽然觉得头有点儿晕乎。

岳总身子一歪,就歪在沙发上。

大门洞开。

孙阿姨慢吞吞地进来,一边走,一边直起腰身,她换了装扮,身上穿着条藕荷色的裙子,显得很年轻,只有头发和脸上的皱纹,能看出她已经是个老人,脸上的五官也很不协调。

“老爷在呢!”

岳总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孙阿姨。

这种声音,缠绵的,妩媚的,是裴冬妮。

岳总想坐起身,却坐不起来。

裴冬妮推门进来,脸上挂着的还是温柔的笑容,就和她没走之前一样,替岳总盖上毯子,又给他倒了杯茶,小声道:“哎,本来还想多留你一些日子,让你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点腐烂变质…”

岳总脸上露出震怒。

裴冬妮耸耸肩:“可没办法,谁让你这人从以前开始就运气特别好,总是能找到各种高人相助,也罢了,我总是赢不了你,最后再输一次,就再输一次,不过你放心,等下我就送你女儿一起下去,给我儿子陪葬!”

岳总迷迷糊糊的,已经不能说话,可他看得清清楚楚,陈生就站在地上,围着他母亲一圈一圈地打转,拼命大喊大叫,但他母亲就是看不到他。

“哎!”

岳总想叹息。

“哎!”

房间里就多了一声叹。

孙阿姨,应该说裴冬妮回过头,一眼就看到红尘坐在沙发上,脸色大变:“你…”

红尘摆摆手:“别那么俗套,问什么我怎么在这儿?我不在这儿又能在哪儿?哪有丢下客人自己跑走的,别说就是个傀儡,便是陆地神仙邀请,我也不可能丢下顾客。”

裴冬妮咬牙,冷笑着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红尘不管她,“你随便拿邪门武器来吧,说实话,禁术是挺吓人,不过我估摸着你不怎么会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学了,拿出来肯定是杀伤力巨大,连自己都逃不脱,当然,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在乎的,就是不知道,你在乎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裴冬妮脸色黑气弥漫,神色疯狂:“儿子?我儿子被他们害死,****不得安宁,正在地狱里受苦,我好不容易学会了术法,却连我儿子的魂魄都见不到,都是他们,是他们!”

红尘一伸手,特别迅速,没让裴冬妮躲开,就抚在她的眼睛上面,轻轻拨开。

然后伸手把身形快要淡得看不到的陈生拎过来,送到裴冬妮的眼前。

裴冬妮整个人,一瞬间僵硬住,瞠目结舌。

陈生委屈地皱了皱脸,张嘴大哭:“妈,我想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那个疯女人,一下子就变了,抬起袖子,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擦眼泪,一声一声的宝啊,宝的叫。

红尘坐下,拍了拍岳总和徐芬的肩,两个人登时清醒,她才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以前看的小说里,经常提到一个说法,叫嘴炮,好像刚才她也是嘴炮大成似的!

陈生现在就像一团随时会散的雾气,勉勉强强地能融合在一起,眼看着就没了。

裴冬妮显然也知道不好,手足无措,围着儿子一圈一圈地转,毫无办法。

红尘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你儿子之前的联系让人给断掉,所以这些年,不管你怎么努力都看不到陈生,反而是别人能看到他现形。我也不解释那么多了,总之,你做的一切…用的那禁术,已经彻底破坏你儿子的魂魄,现在你选择吧,让你儿子散掉,从此不复存在,还是你自己去地狱里赎罪,好保下你儿子下一世福寿康泰。”

“哪里还用选,为了宝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连岳总的神色都变得平缓,哪怕再心疼女儿受的苦,他也不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有同情心,同样殷切地看着红尘。

“大师,真能保住阿生吗?”

红尘眨眨眼:“那就问问专业人士。”

她刚刚得到的法术,就在执行任务之前得的,第一次使用,也不知能不能成。

当然,这话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