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浑身发抖,吓得缩在最后头,幽王世子却和红尘并肩而立,轻声呢喃:“天地之威,果然惊人。”

他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忧虑,又似乎有些哀愁,不自觉看了眼红尘,见她在这样的天地威胁之下,面容依旧镇定自若,连神色都不曾有半点儿改变,目光不禁更柔和。

这样美的姑娘,这样独特的韵味,真像他的母亲。

幽王世子方寰莞尔一笑,任凭脑海中那一点儿向往和旖旎情思飞驰。

红尘深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大喝一声:“起桥!”

天边忽现一彩虹桥,由淡色转为鲜艳,慢慢地破开雷光,一点点延伸,一直延伸到那黑龙的身前。

此时众人再看那条蛇——已经不是蛇了,是真正的龙,龙爪粗大,龙鳞闪耀,威武不凡。

“龙!”

白公子惊呼一声,又捂住嘴,好在不只是他一个,其他人也一样失态。

虽然当时已经说了那黑蛇生出龙角,马上能化龙,可是,那毕竟还是条黑蛇。

人们对于龙的恐惧和向往,流传千年,潜藏于血脉之中,永远都不会减少。

红尘笑了:“就在此时,此时不去,还等什么!”

话音未落,那条黑龙纵身而起,长吟一声就飞上了桥,顺着桥向上飞,越飞越高,前方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地出现一个光门,龙一下钻进去,光芒大盛。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才退下去,所有人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痴愣愣地站着。

白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底下的山脉走势变了,变成了一条有五爪,有长长的龙角,有闪烁鳞片的大龙,揉了揉眼睛,又觉得惊讶。

这片山很普通。

山也普通,水也普通,在凤城除了有个道观之外,也没什么名头,但现在即便是他这个不算饱读诗书,算不上大儒的男人,也有一种想吟诗作对的冲动,如此灵山秀水,难道不值得歌咏一番!

好半晌,众人才回过神,白公子抬头看了眼那个老仙长,仙长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他人叹息——那么恐怖的雷劫,这老人家怕是死定了。

白公子心里也有点儿难受,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其他人此时也注意到,都愣了愣。

那老人光着头,衣服破烂,可身上却没有一丁点儿伤害,面色也红润有光,再不是一开始那样憔悴狼狈的模样。

“人还是得天独厚!”

红尘也让视线落在那老头身上,轻声叹息。天地无情归无情,却也真正是再公正不过了。

“恭喜老先生。”

老者也笑:“应该要谢过小姐才是。”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笑道:“我要回家了,等到了时候,还请小姐到我家来一趟,为我择一吉穴,好对我的子孙后代有一点儿助力。”

红尘点头:“十年后,我去寻老先生就是。”

“哈哈哈,好,好。”

那老者衣袖翻飞,转身就走,远远还对白公子道,“劳烦转告李公子,老朽修为尽去,帮不了他了,让他好自为之。”

白公子一愣,听着老人家欢快的话语,还是有点儿迷瞪,什么叫修为尽去?就这样子,哪里看得出是修为尽去,到像是大进步了好不好!

高人的想法,他们凡人弄不懂。

白公子抹了把脸,特别殷勤地想往红尘身边凑,不过,这会儿红尘四下看了看,就已经被幽王世子护送着下山,他想献殷勤都有点儿不大敢,只能努力向前凑。

罗娘和小严经过这一番,也挺心神震荡的,一路上连话少的小严都叽叽喳喳个不停。

“对了,我好像忘了什么。”

小严按了按眉心,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了。

罗娘笑道:“李笙啊,听说李笙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日山里出事儿,失踪的人数不少,官府出马搜山,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找到了不少尸体,还找到一些幸存者,不过,李笙始终没有消息。

李家人因为这个,还闹出好大的事端,连衙门那边都烦了。

小严一拍额头,轻声道:“是了,李笙。小姐,那李笙是什么情况?不是被黑龙卷了去,怎么连那老头都平安无事,就他没了,还有他身边的小丫鬟呢,怎么也不见了。”

对于李笙的死活,小严其实也没多关心,到是那个看着可怜巴巴,实则很诡异的小丫头,她很好奇。

红尘摊了摊手:“我也不知。”

“啊?”

“啊什么,我不是神仙,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小严和罗娘却不肯信,那日她们家小姐就说过,这个李笙会遭报应的,如今就应验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李笙身边的小丫鬟不是人,也许是山精,也许是水怪,也可能是一缕在深山中修行的魂魄,无论是什么,她和那个李笙有很深的联系,连天道都不会管她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也不管。”

红尘目光深沉,“我们都要明白,有些事情能管,有些事情不该管,有些事情必须管,至于如何分辨,随心而已。”

随即又一笑,“就说这李笙,他浑身上下的气息,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脏极了,对于山精鬼魅之流,这种人有这种人的好处,容易下嘴,吃了大部分时候,也没有修行之人跑出来替天行道,也许他被山精给吃了。”

小严闭上嘴,眨了眨眼不再多问。

其实只要知道那个李笙身边受欺负的小丫鬟不是人,对于李笙的下场,也就能猜到个几分。

此事算顺顺利利的了结。

红尘也出了一点儿小名,在这凤城,不过,名气居然不是很大,也没有惊动太多人,甚至卢家那些那日没去山里的,都不知道。

世人虽然八卦,可是对于这般点亮了奇怪技能点儿的高人,总是多几分慎重。

他们都不知道人家高人是不是愿意扬名,自然不敢乱说,而且知道的人也有一些敝帚自珍的想法,若是只有自己知道高人在哪儿,以后需要时,他们找人帮忙也容易些。

乔氏似乎待红尘也一切如常,就是好像带了些许愧疚,对她更好。

小严和罗娘是感受最深的,如今在家里,瑶姐儿什么待遇,他们家小姐就什么待遇,那是半丝都不差。

只是有一点不大好,那位幽王世子变成卢家的座上宾,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了卢家上下所有人的喜欢。

连卢家不着调的三老爷,只知道********读书的二老爷,甚至连大老爷,提起他来都是脸上放光。

如果只是这般,红尘她们也不至于在意,卢家和一个王爷世子交往,还是个连改朝换代都不怕,地位稳固的世子交往,实在算不上坏事儿,问题是,就连茂哥儿那些小的都隐隐约约感受的出来,方寰对红尘很不一样。

但凡礼物,所有卢家的孩子肯定都有,但红尘的,一定最特别,只要是小辈们凑在一起,就能看出亲疏远近来,他待别人只是客气,待红尘,却透露出一丝亲近。

这日,大老爷在外面喝了点儿酒,难得来乔氏这儿,面上略有些兴奋。

乔氏正做针线,看他在窗边转来转去的,不禁皱眉:“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了酒,要不让底下煮一碗醒酒汤。”

“没事。”

大老爷咳嗽了声,低声道,“我跟你说…你觉得秋姐儿怎么样。”

乔氏挑眉道:“看老爷说的,咱们秋姐儿自然很好,那是我的闺女,能不好吗?”

“我是说,不如把她记在你的名下?”

大老爷轻声道。

乔氏顿时愣住:“老爷怎么忽然有这想法,这可不妥,不是我不喜欢秋姐儿,只是底下还有美芳她们,秋姐儿才来家,只把她记在我名下,终归不美。”

大老爷沉默了片刻:“我是觉得,幽王世子可能对咱们秋姐儿有想法。”

乔氏登时大惊失色,急道:“老爷快别乱说了,那是王爷家的世子,咱们可高攀不起。”

她们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嫁给了普通的官宦人家当正妻,也不是不行,可是幽王世子,绝对不行。

幽王不像朝廷其他王爷,娶妻也喜欢娶一些普通的女儿,人家幽王是世代都要和豪门大户联姻,她们家别说一个庶女,嫡女也远远不够资格。

“就算把秋姐儿记在我的名下也没有,掩耳盗铃,别人一样不会把她当成嫡女看待,还显得…”

显得故意提庶女的身份似的,万万不妥。

大老爷沉默片刻,捋了捋胡须一笑,“我也就是一提,算了,你劳累了一天也累了,我去看看茂哥儿,歇着吧。”

说完,他老人家就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人。

乔氏却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觉。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灾星

难得的天高云淡。

红尘从乔氏的房里出来,正好碰见大老爷,大老爷很是和蔼可亲地问了好一通话。

学业如何,生活起居如何,家里丫头用得可趁手…“秋姐儿要觉得哪里不好,就和你太太说,你太太最疼姑娘,必能照顾好你。”

“是。”

红尘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旁边美芳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到是茂哥儿时不时瞥她一眼,目光警惕。

在这家里,大老爷和颜悦色,本来是只有茂哥儿这根独苗才有的待遇,这忽然多了一个,也难怪他要警惕。

几句闲话,送走了大老爷,茂哥儿去前头读书,几个女孩子今儿该去学做针线,红尘就告辞而去,她现在到也渐渐适应请安了,主要是乔氏真是个好说话的主母,从来让人如沐春风,红尘还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乔氏本来也打算让红尘跟着家里养的嬷嬷学学针线之类,外面女学不是说想去就能去,女红针凿中馈之术,该通的总要通,只是红尘初来,总要适应一二才好,今天却心里乱糟糟,早忘了这些事儿。

“小姐,您有没有发现,乔氏今儿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

罗娘皱眉,忽然一顿足,“她不会也和那个白痴大老爷一样,想把小姐你打包送给幽王世子吧。”

幽王世子给红尘献殷勤的事儿,在卢家可不是什么秘密。

这阵子红尘和卢家上下所有人交际,通常会遇见两种情况——第一,人家羡慕嫉妒恨。

例如二房的二太太就怪话连连,每次见她,都要说一说她的好相貌,话里话外,她就是个红颜祸水。

第二,同情怜悯。

例如三房的太太,一看见她简直眼泪都要为她而落了,在三太太眼里,幽王府那就是龙潭虎穴,进去便出不来的,危险之极。

幸好乔氏看着到最正常,一点儿都没表现出她有可能被嫁去幽王府的意思,虽然替她寻人家更积极了些,但那是大家主母的正常表现。

今天却有点儿变化,红尘摇了摇头,也不多想,笑道:“不用猜了,肯定是大老爷说了什么,你们都留点儿神就是。”

她也是此时,忽然不知道自己摇身一变,变作林秋娘的事儿,是不是真的靠谱。

林秋娘要想的尊重,她真的能顺顺利利地得到吗?

卢家是正常的大周贵族中的一员,不算什么大家族,但各种规则仍然一模一样,如果不出现特殊情况,这样的家族,会需要一个受人尊重的庶女吗?

“难题啊…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红尘伤感了片刻,就慢吞吞地走进厨房给自己煮粥喝,早晨起的太早,早饭吃的太少,别的千金小姐还好,她每日的活动量不小,吃不大够。

和罗娘还有小严又一块儿痛痛快快地吃了一碗粥,配上精致小菜和馕饼。

吃饱喝足,红尘才去练字,练了会儿字,瑶姐儿,美芳几个就逃脱了功课,一块儿坐一起聊天。

虽然家里乱糟糟的,小道消息频传,不过,家里几个女孩子交往还是不错。

卢家的女孩儿,包括庶女在内,虽说没有嫡母教导,但因为都上学读书,到个个性子不差,放在外头,比那些正经的大家闺秀,嫡出的千金,不光不差哪里,恐怕还要好上许多。

卢家养女儿,从不是给口饭吃,将来随便嫁出去联姻就算完的,老太太当初就没少吃不识字,不读书的亏,有了条件,不光自己读书,以后娶儿媳妇也要娶的,教导孙女,也个个都很费心,下了大工夫。

认真娇养,总要有成果,卢家的女孩儿,这几个庶女,都挺有见识,谁也没觉得红尘和幽王世子扯上关系,是需要羡慕的事儿,到都很忧虑。

不过事涉王府的世子,她们连私底下说话都很注意,从不乱提起。

“俊哥儿怕是真不成了。”说了几句闲话,美芳忽然道,轻声叹息。

瑶姐儿眼中恨意浓重:“那是恶有恶报,活该!”

自从在山上出了事儿,乔家和卢家算是彻底闹翻了天,乔氏根本不肯搭理自家嫂子,别说红尘,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也不肯许给乔俊的。

事实上,乔家那边也顾不上这些——乔俊已经疯了。

因为最近乔家风雨飘摇,太太管不了事,大房,二房纷争不小,底下的下人们也浮躁,不像原来一样严谨,各种闲话频传,卢家到底和乔家联着姻亲,两边的下人来往也多,消息自然灵通。

乔俊的手彻底废了,伤口愈合不了,上什么药都不管用,如今拿棉布缠着,已经没办法活动,更不要说写字。

不只是如此,他还整日不见人,躲在屋子里,吃饭吃一大堆,可一点儿都不见长肉,身子一日比一日枯瘦,连乔家的下人都不敢进屋去看他。

家里还请了神婆,神汉,给他吃符水,做了很多事儿,奈何完全不管用。

“我听说舅太太还来求咱们太太,说要秋姐儿去看俊哥儿,这是什么道理,太太怎么可能答应!”

美芳难得也提高了点儿声音,“咱们家的女儿,也不能由着乔家欺负。”

前阵子乔俊一直想求娶一个卢家的女孩儿,她们那位大老爷又是个不着调的,可让家里的女孩儿们都提心吊胆了好长日子,如今想起还要愤愤不平。

“行了,不相干的人,管他做什么!”

瑶姐儿不耐烦地打断,她越来越不乐意听有关那个所谓表哥的事儿,

闲聊一会儿,瑶姐儿她们也累了,都回房间休息,红尘主仆三人到还精神,想了想,干脆出门逛街。

瑶姐儿她们要读书,每日都能出门,女学那边也时不时地带着学生们四下游玩,红尘几个除了上山之外,到还没怎么逛过街呢。

说是三人,可丫鬟仆妇小厮都带齐全了,铁牛负责驾车,还是驾的卢家的马车。

街上热热闹闹,有着江南小城特有的风情,红尘喜欢听茶楼腊八叔说书,不像在京城茶馆听的那么死板,每一个故事都不同,还会根据底下客人们的反应随时改变结局,颇为有趣,而且腊八叔会拟声,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一会儿老人,一会儿小孩儿,连风声雷声雨声都能模拟出来,还模拟的颇有几分神韵,即便是不完全一样,也能让人身临其境。

“咦,小姐你看!”

叫了一壶茶水,正听得起劲儿,小严指了指楼下,红尘侧头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

居然是李笙!

李笙正被一个穿了一身杏黄色衣裙,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搀扶着走在街上。

这么长时间没有李笙的消息,李家对衙门围追堵截了许久,如今都快要放弃,只当李笙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又冒出来。

是了,好像是听说李家的人不在衙门闹了,说他们家少爷被高人所救,如今平平安安回了家。

红尘挑了挑眉:“命真大!”

她一眼就看出来,李笙身上的气很弱,若是正常的男人的气息浑厚,有一百,他只有三十,和五岁的孩子差不多,普通人到看不出什么,不过正常人和他走得近了,总会不知不觉感觉到一丝冷意,觉得别扭,自然而然要疏远他。

而且气这么弱,很容易就会百病缠身,诛邪附体,以后这家伙要是侥幸不死,那可有热闹瞧。

扶着李笙的女人神色温柔,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很亲昵的模样,不过李笙到身体僵硬紧绷,似乎有些害怕,又很努力地做出和她关系极好的表象。

“咦,真是牛鬼蛇神聚在了一块儿!”

小严也把注意力从那边说书的腊八叔身上,转移到下面,下面又跑过来一个意外人物。

那位据说都快死了好几次的乔俊竟好像和李笙混在一起去,要不是很熟悉的人,恐怕真的很难认出这家伙就是乔俊,小严她们也是眼力好。

这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胡子拉碴,满脸憔悴,手上缠着绷带,僵直着身子站在阴影里头,目光疯狂里透露出绝望。

小严记得很清楚,当年她见过类似的人,而且见过很多。

那些人有的生活在贫民窟里,每天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能再多活一日,有的生活在绝望的地狱,每日竭尽全力地活着,因为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在。

红尘略一皱眉。

小严也皱眉。

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不经意扫过这边的茶楼,一眼看到坐在二楼的她,登时就停住脚步,倒退了两步,目中露出浓烈的惊讶和愤怒来。

红尘一看她,那女人就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扶着李笙,叫声乔俊,匆匆而去。

“小姐?”

“…不认识。”

红尘一笑,“听完书,我们去书肆转转。”

江南文风昌盛,这地方的书,也比京城的更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一本正经,什么样的话本子都有,有趣的很。

就在不远处,那个女人拽着李笙的胳膊渐渐收紧,越来越紧,李笙都能感觉到疼痛,却不敢大声抗议,只轻轻动了动手臂,低声问:“蓉娘,怎么了?”

那女人深吸了口气,声音里透出一股焦虑:“是她,是那个女人,那个灾星。”

“谁?”

李笙满头雾水。

要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灾星,只不过既然这人救了自己,哪怕是灾星,那他也认了。

只要自己平安无事,她去害别人,就由着她去便是。

“你们没看见?就是她啊!”

女人浑身发冷,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目光痴痴呆呆,一时间却不肯说话。

她又想起那件事,那天她被公公带着出山,要送她去赌场偿还债务,她不能说话,嘴巴被塞着,手也被捆着,丈夫在车窗旁边跪着掉泪,求公公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放过她,可公公一脚就把丈夫给踹昏了,根本就不听。

那天下着大雨,都说龙王爷发怒了,要让天下的罪人都死,她当时就想,自己不是罪人,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要是龙王爷真的有眼,那就杀了这些坏人,救一救她吧。

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远处就有一团黑雾飞过来,撞翻了车子,她睁着眼,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那黑雾大团大团地往山里飘,她也被裹着飞了出去,昏头转向,完全不能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看见那个女子了。

那个女子的视线真冷啊,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浑身都被冻得僵硬,那女子似乎也看见了她,随手一挥,她整个人就被嵌入了山里,整个身体都被压扁了一样,那是种感觉,好像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幸好只有一瞬间,她就挣脱开,能活动,她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跑,只想着一个跑字,完全不想别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里跑掉的,等回过神,就看见了李笙,李笙不知为何特别害怕地看着她,好像被吓坏了,不过,她不生气,任何人在那种山洞里呆得久了,都要害怕的,她就救了李笙,带着李笙出来,后来连续几个晚上,她都在做梦。

梦里她拜了一个师傅,那个师傅穿着黑衣,以黑纱覆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很温柔很好听。

师傅传授她预见之术,能够令她看到世间的灾难。

她看得特别清楚,就是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出没的地方,就伴随着灾难。

凤城也马上要倒霉了,江南那边,项王陈锋马上要起兵谋逆,到时候整个江南都要生灵涂炭。

不行。

妇人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李笙,她要救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这一生接触过的,最好的男人了,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又风度翩翩,博学多才,怎能不救他,任由他在乱战中凋零。

“我不怕!”少妇眼睛一红,看着李笙,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发现李笙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了抖,“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那个灾星,我也不怕。”

她站直了身体,回过头,眯着眼睛努力瞪着前方,正好红尘带着丫鬟下来去书肆,李笙一眼也看到,眼睛亮了亮,刚想张嘴喊人,手臂一紧。

李笙怔了下,这才恍然——原来这女人说的灾星是她!

呃,其实以那一日,他迷迷糊糊在山洞中所见的事儿来看,说卢家的大小姐是灾星,还不如说这个女人是灾星来的更靠谱些。

毕竟他亲眼所见,自己面前娇媚的小女子,当然,很可能是怪物的那个女子,让这个妇人生吞活剥地吃到了肚子里去,是真的生吃,掉了一地血。

他吓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地,别怪那个是不是怪物,这人把一个人形的东西吃了,能是什么正常人不成?

正迟疑间,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一身白衣,英姿勃发,跳下马来,轻轻巧巧地走到红尘主仆面前,还很细心地把手中宝刀交给后面人拿着,只在腰间悬一装饰用的细剑,眉眼都柔和下来,轻声与红尘说话。

李笙驻足,想了想,这会儿身边还有这个妇人缠着,就没有上前,心中又有点儿不以为然。

他从来觉得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全是玩物而已,娶一个差不多的进门,能给你操持家务,闲来解解闷就不错,不过不能宠,宠坏了宠得蹬鼻子上脸,以后处理起来就麻烦。

当然,他现在到觉得,眼前这个卢家的大小姐有一点儿不一样,她不是单纯的女人,她还有能耐,有本事,所以去讨好一下,糊弄糊弄,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李笙的脸色又自然了些,也许人家也是存着讨好一下,好能利用的心思。

那边那个男人,据说就是幽王世子,他一开始听说时,还吓得不轻,又动了些心思,幽王世子来凤城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抓住,不说一步登天,至少改换门庭可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他这会儿实在是麻烦缠身,难受的要命,连命能不能保住还有点儿不清楚,也就没有精力抽出时间找这位套近乎。

不过现在…李笙轻轻吸了一口气,看来幽王世子也对卢家大小姐很感兴趣,也许这是个很不错的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