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所谓了。

红尘凑过去,两个人双手握在一起:“是个女孩儿,我们叫她珠儿。”

“好。”

反正林旭如今是红尘说什么,都只会说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没有开始,就将结束的对决

红尘生产之前,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想起那个叫青鸾的女人,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天上仙子,还是做侍女的,不知为何面子那么大,如今四处吃得开…一阵疼痛,打断了各种思绪,她一下子又想吃鸡蛋羹,还要用一种乡下才偶尔能找着的酸野菜来调味。

鸡蛋羹到好说,家里的厨子就是不怎么做这等朴素食物,好歹也不至于不会,可那野菜却难找了。

而且要的还是酸野菜,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有。

林旭本来急得腿直打哆嗦,听了这要求,差点儿没昏过去,可红尘要吃,此时又正值重阳佳节,野菜什么的,并不算多见,至少他这府里绝对没有,街上也没卖的,不得已,只好撑着口气出了大门,直奔庄子上,找庄户想想办法。

一直忙忙活活,忙到月上树梢,终于抱着一罐子酸野菜回了家,他拿自己身上的玉佩换回来的,进了大门,就听罗娘和一群女官嘻嘻哈哈地在那儿说笑。

“咱们姐儿长得可真漂亮,比小严他们家的毛猴子好看百倍。”

“可不是,瞧那皮肤红的,将来一定白净的很。”

“那是,郡主和郡马都长得好,咱们姐儿能不好?”

哐当!

林旭头晕目眩,一直念叨自己不要晕,不要晕…可还是倒在了地上,一时起不来。

他觉得自己不是被吓的,纯粹是这一日太过紧张,紧张到都糊涂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在爱妻生产的日子里,不在家守着,而是跑出去弄什么野菜,他要蠢成什么模样,才做得出这等事!

结果林旭这一晕,自家人知道他是紧张,可外人却另有心思,还惹来几句闲话,说他重男轻女,因为妻子生了个女儿所以气晕了。

这等话自然是那些看不得人好,心生嫉妒的白痴们随意嚼舌,但传到林旭耳朵里面,也让他怪不是滋味。

尤其是皇帝和太后都有所耳闻,把人提溜到面前,拐弯抹角地再三提醒,弄得林旭颇为郁闷。

皇帝也就罢了,他对林旭颇为敬重,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可太后却不一样,就是指着林大公子的鼻子痛骂,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连辩解的话都不敢多说,一肚子的冤枉。

红尘看着抱着女儿,一副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模样的林大师兄,忍不住笑:“别把那些闲话放在心里。”

“哎!”林旭叹气,“咱们珠儿多乖巧,又听话又可爱,他们没有眼气我而已,我自是不在意。”

红尘:“…”

这话也就这人能说得出来,还乖巧,她那宝贝女儿生下来还没过周岁,就一把子力气,揪住林旭的头发不撒手,揪得她亲爹疼得差点儿眼泪汪汪,她到咯咯咯地笑起来,特别高兴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个小人精,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至少在红尘面前她就乖乖巧巧的,从来不捣乱,就是不喜欢奶娘抱,红尘一个眼色过去,她也就不闹腾了,只是林旭心疼,知道她不喜欢奶娘,一有空就抱在怀里不撒手,孩子小的时候不能见风,自然抱不出门,稍微大一点儿,那是走到哪儿抱到哪儿,稀罕的不行,而且眼瞎,他家闺女欺负人的时候从来当看不见,闺女一旦有哪里不高兴,立时就横眉怒眼,再也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公子哥模样。

这日又是个好天,林旭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转圈,自从见识过外面的风景,这孩子就特别喜欢出门,清醒的时候,是一刻都不乐意在屋里待着。

红尘坐在窗前,慢吞吞地研磨,在心里打了个底稿,就轻轻画出线条,一点点勾勒出清隽男人抱着小娃娃的图画来。

有了这个姑娘,红尘一开始也觉得和没有的时候毫无不同,尤其是怀孕时,到并没有半点儿别的母亲那种期待憧憬,但真正养了这个孩子,她却忽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沉下了心,变得平静,酸一酸的话,就是有一点儿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林旭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他这会儿让自家闺女骑在脖子上,揪着头发,龇牙咧嘴地在那儿转圈,大概不会觉得什么岁月静好吧。

……

“今天怎么这般热闹?”

一个身上带着一股子煞气,明显不是大周人,应该是北燕那边来的汉子,举头向车窗外看去,皱了皱眉。

这里是大周京城郊外,他们这些北燕人出入都被限制,好不容易排了队能进城,居然遇见拥挤的人流,被挤在外头有半个多时辰了。

“听说是太后娘娘有赏赐,派出御医来在街上义诊。”

“哦?”

北燕的那汉子有点儿诧异。

“说是荣安郡主家的小县主过周岁,太后高兴,要举国同庆呢。”

一提起荣安郡主四个字,一直缩在最里面的一女子,忽然抬起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这女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却不那么显年纪,不知为何,她这一眼,就让刚才说话的小少年打了个哆嗦,闭上嘴,半晌见她不再向这边看,才低声道:“叔叔,那人到底是谁?这么带着她不好吧!”

汉子沉默片刻,也蹙眉,他们叔侄二人从北燕千里迢迢来京城做生意,在京郊遇见了这个老女人,看她可怜的很,动了恻隐之心,就干脆把人带上,但越接触,越觉得此人古里古怪的,让人不安。

“别多想了,她也呆不久,早些时候就要走来着,看样子不大想进京城。”

“…那还不走。”

少年别的本事没有,但从小就在江湖上厮混,感觉很敏锐,他就觉得那个女人给人的感觉怪不好的。

女人抬头看过来,少年低头皱眉,她眯了眯眼,心中烦闷,嘴里也冒出一丝血腥味,默默把血腥味咽回去,心口剧痛难忍,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对了,她无论做什么,无论多么竭尽全力,这具身体还是空荡荡的,留不住气。

她知道自己老得厉害,而且以前管用的法子,如今都不再管用,衰老根本抑制不住。

“夏蝉啊夏蝉,你怎么能允许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你不该这样的。”

她该是什么样儿?风华绝代,位高权重,把那个女人压得死死的,让她一辈子都逃不开自己的阴影,她该是如此。

夏蝉咬牙,忽然一阵恍惚,到想起最近常常做得一个梦,在梦里,她好像喜欢一个男人,喜欢的厉害,可是,那个男人对她不屑一顾,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似乎身份天差地别,她也不敢有奢望,只要能远远看着那个男人便好,但后来,那男人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更离谱的是,那个女人的出身和她差不多,同是侍女而已。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人出身微贱,却一步步走到高处,人人称颂,修为一日千里,还得自己心上人爱慕,自己却低入尘埃里,连说出自己心思的勇气也没有。

凭什么?

虽然只是个梦,可夏蝉总也忘不掉,后来呢,似乎那个女人头脑发昏,做了什么事,她爱的那个男人也昏了头,居然权势地位都不要,只追着那女人而去…

夏蝉冷笑:“什么破梦!”

她可不是那种痴迷于情爱的傻女人!可是不知为何,她想起这个梦,就又想起夏红尘来,总是想到她,那个女人就如跗骨之蛆,割都割不掉。

也许当真是前世宿仇,今生若是消解不了,就会纠缠她永生永世,夏蝉忍不住浑身发抖,冷得厉害,她莫名地就确定,夏红尘和夏蝉不能共存,因为夏红尘现在风风光光,得到了一切,所以她夏蝉,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拼命,付出多少,她都没有机会…

口腔里又涌出一股子血腥味,夏蝉恶心的很,总觉得身体都在腐臭。

从头到脚,哪里都疼,夏蝉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一滴泪,让她自己伸手捏住,抹平。

好恨啊,她不该回京城,但是她还是回来了,她在外面事事不顺,做任何一件事,信心满满,也要出现差错,在北疆,她明明算好了一切,要让夏家吃一个大亏,让夏家不得不来求自己,她会像个救世主一般,救下夏家满门,让他们心怀感恩,让他们恭恭敬敬地再把自己给求回去。

她做了很多,想了很多,也一直在成功,可是谁曾想,夏家那帮年轻子弟,居然个个都是硬骨头,兵器出现问题,他们就拿自己的命去修补,去拼,去填上窟窿!

都是一些傻子,横冲直撞地,莫名其妙就坏了她的设计,弄得她的所作所为损人不利己,死了那么多人,也让她积攒的那点儿修为被消耗一空,人还大病了一场。

也是从那以后,似乎就越发不顺利,本和北燕联系,北燕那边却发生朝变,太子都换了,她拉拢到的人一下子变成弃子,要不是她见机快,恐怕连命都留不住!

“真奇怪啊,好冷。”

夏蝉隔着车窗,咬住嘴唇,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汲汲营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她想恢复容貌,想也变成和夏红尘一样的灵师,哪怕走邪路也在所不惜,她想重回夏家,不对,应该是想站得高高的,让夏红尘匍匐于脚下,让那些看不起她,伤害她的人都得到报应。

她明明很努力,明明永不放弃,明明也有勇气面对一切失败,她应该成功的,但辛苦了这么久,甚至没能力和夏红尘当面对决,就沦落到今天这份田地。

其实,她要是真恨,直接冲过去,杀了夏红尘,一把刀,或者一些毒药,或者把用在别人身上的那些毒虫,蛊虫,拿出来用在夏红尘的身上,到还痛快,成功则‘报仇’,不成功,大不了一死,都成了现在的样子,难道她还怕死?

是啊,她怕死,她不想死,哪怕活得这么憋屈,这么狼狈,她也想活着。

夏蝉不知道多少次很累很累,想要拖着夏红尘一起下地狱去,可是事到临头,她又害怕了,最后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记得有一次,她把这些心事说给一个即将死亡的邪灵师听,那灵师大笑不止,他说——“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个叫红尘的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你其实害怕她,哈哈,你害怕她,你现在说的凶狠,但你都不敢站在她面前去!”

他话没说完,夏蝉就一刀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对他的话,夏蝉也不信。

她怎么会害怕?

夏蝉微微发抖,马车终于启程,进了城门,她很想夺门而逃,可是她却没有动,静静地坐在车内。

街面上真热闹,果然有不少大夫在义诊,不光是御医,就连别的药铺大夫也来义诊。

京城内外,不知多少百姓兴高采烈,扶老携幼而来,嘴里都念叨着给小县主祈福的话。

本来郡主的女儿,哪怕是嫡女,也很少有再封爵位的,但谁让荣安郡主得皇帝和太后的重视,连带着女儿刚出生,就得了县主的爵位,食邑三百户。

红尘也没当回事,只是笑了一句小丫头片子刚生下来就不缺粮食吃了,但在别人看来,却是颇值得嫉妒。

夏蝉听着车外的种种声音,脑子越来越昏,身体疲惫不堪,甚至有一种很快就要化为灰烬的感觉,远远的,好像看到了夏红尘…她居然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一点儿都不像刚刚生了孩子的模样。

还有那个站在她身边,只看着她的男人…夏蝉从来对男人什么的,不屑一顾,可是不知为何,见到那男人那么看着夏红尘,心中就忽然升起滔天的怒火,她身体一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从车上滚了下去。

“哎哟,这老妇人伤得够严重的。”

“哇哇。”

“快把孩子抱走,满脸的血,怪吓人!”

这边骚乱,林旭扶着妻子看了一眼,转头吩咐了几句,让人去处理:“瞧着像个乞丐婆子,要是伤了,就找大夫给看看,唔,万一没救,好歹给一副棺木,咱们珠儿还小,别看这个,走吧。”

红尘扫了一眼,皱眉,只觉得那边一团黑气,但也没有在意,扶着林旭的手,转身离去。

第四百八十章 凄惨的灾星

灰蒙蒙的天,半空中飘着细雪,没有太阳,地上都是泥浆,一脚踩下去,几乎没过脚踝。

红尘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样的雪里走动,她要真敢这么做,罗娘和小严就算不至于吓得昏过去,府里其他下人也要晕倒一片。

“二妮,赶紧去烧火,愣着干什么!”

身后传来粗嘎的,略带几分暴躁的声音。

红尘:“…”

慢吞吞地站起身,走进黑漆漆的厨房,看着那一个,咳咳,怎么看怎么古怪的灶台。

不过,烧火的动作到是还算麻利,不至于真点不着炉火,怎么说,红尘早年也是吃过苦,受过累,就算养尊处优多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这点儿小活儿还是能做得来。

地上还有一叠废报纸,红尘低头捡起来扫了两眼,上面写着2016年12月20日。

幸好看得懂。

2016还有这么穷苦的地方?

各种杂念一闪而逝,红尘一边坐着烧火,一边提着水倒入大锅,默默在脑子里回忆这一切。

嗯,昨天她和林旭带着珠儿去了自家的封地收拾东西,封地是太后拿了舆图过来,让她自己挑选的地方,是离京城不过七十里的一个小县城,叫稼穑县。

小县城不大,也没有什么特色,唯一的好处是山青水碧,灵气十足,距离京城又不算太遥远,虽然路不太好走,位于山区,可还是个好地方。

红尘和林旭成亲多年,明面上是在京城待烦了,不打算继续在京里继续待着,实际上里面当然有很多种因由,总之,磨得了太后娘娘的允许,夫妻两个携爱女,并家里那一票女官们高高兴兴搬家,想着那地方勉强算天高皇帝远,能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两个人还想好,要开一家书院,不用那种特别大的,就是小小的,有个几十人,不需要太多先生,为此,红尘还特意去宫里转了一圈,和太后娘娘商量,那些年老的,无子无女,无依无靠的嫔妃,要是愿意,等她书院竣工,也能去代代课,教教学生。

那帮嫔妃可不是一般人,在宫里多年,即便受冷落,可能熬下来的,就没有一个一无是处,让她们教学生,再好不过。

事实上能离开那座皇宫,估计没人不乐意,她们在宫里都是过了气的人物,连下人的脸色也要看,太后和皇帝再慈善,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好法子,跟红顶白,本就是宫里那些人的天性,你能控制着他们不要太过分糟践人,却不能强求他们真心对某些人心存敬意,别说皇帝了,天王老子下来也对此没辙。

红尘对自家未来的书院很看重,她可是难得有点儿想做的事,而且这事,考虑了好几年,都打好了腹稿,从建造书院开始就邀请了一群灵师一起帮忙,从选址,到各种布置,比她给自己打造新房还要尽心得多,保证最后书院能让所有学生住得舒服,而且脑子清明,学习什么都事半功倍。

这不光是事业,红尘还打算和自家男人在这里养老,后半辈子除了偶尔出去游历玩一玩,就在这里过了,怎能不上心?

红尘翻出来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为此还花了很长时间画符,炼制法阵,在自家玉珏空间里换了不少法器布置书院,连设计图纸都是货比三家之后拿到手的。

书院还只是一个雏形时,京城就有两个来找林旭的大儒,一门心思想留下来住。

没成想,她刚到书院,自家住的小院子还没布置妥当,玉珏空间就闹乱子,有一位大能哭着喊着求帮忙。

红尘和那大能挺熟悉的,对方是个年过半百,但风姿依旧绰约的美人,温柔和气,对待新人很好,也很少会失态,这回是真没法子,她家小孙女不知怎么回事儿,被困在一个小位面出不来,偏偏孙女进去的莫名其妙,可她想了各种办法就是进不去,只能发帖子四处求助,无论谁能帮得上忙,都愿意拿自己藏的宝贝来换,只要她有的,什么都行,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她炼制了十多年的一座天空城,能隐能现,功能众多,实乃避难逃跑的利器。

到不是觊觎人家的宝贝,而是这种事,红尘发现她来做一点儿都不困难,那小位面的坐标在自己的玉珏空间里亮得很,一眨眼就能过去,她也就没多想,能帮忙为什么不帮一把?尤其是她的小孙女才三岁而已,想起自家那小胖球珠儿,红尘便对所有的孩子都怜爱起来。

珠儿要跟自己离开,太后娘娘很是不舍,连皇帝也舍不得,居然希望皇后能快点儿进门,好尽快给他生个儿子,好和珠儿青梅竹马,还有心让自家儿子娶了小珠儿,却不想想,他就算有儿子,也不可能和珠儿有什么,辈分差着不说,血缘也太亲近。

和家里人交代了一声,红尘准备了准备就来了,林旭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也想跟来,可惜红尘还不怎么熟悉带人的程序,也不大敢贸然行动,就劝阻了他。

本来只当是轻而易举的小旅行,没成想居然这般难。

“哎!”

忍不住叹了口气,红尘按了按眉心,既来之则安之,闭上眼开始琢磨现在的状况。

她现在附身的这个姑娘,叫宋二妮,那位大能只有三岁的小孙女,就被困在真正宋二妮的灵魂深处,如果强行剥离,说不定会伤了孩子,但现在宋二妮处于黑暗绝望中,把自己彻彻底底禁锢,如果不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主动配合,红尘也做不到带那小姑娘走。

总之很麻烦就是。

至于宋二妮的心结,那真是太多了。

第一,她在家里十八年来被称作灾星,因为她出生时难产,她母亲受了好大的罪,后来又哭闹不休,整日病病歪歪的,再大一点儿更是满嘴胡说八道,总说她能看见怪东西,而且和她玩的小朋友也会各种受伤。

于是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宋二妮,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是灾星一个。

第二,她到挺聪明,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重点大学,可惜家里不让她读,要供她妹妹,所以现在辍学中。

要只是这般,虽然惨了点儿,但比她惨的也不是没有,以宋二妮多年所受的磨砺,总能熬得过去,但是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她承受不住。

宋二妮辍学的第一年冬天,有一次去河边洗衣服,救了一个头部受伤很重的人,本来是要送医院的,可那人昏迷不醒,身上又没有任何证件,当时到河边去找她的朋友鲍敏,就很担心去了医院要她们给钱,宋二妮便犹豫了,又做不到见死不救,只好先把人救回村子里去,安置在自家,反正村子里也有郎中,先给看看再说,不行她马上送县城就是。

救了人之后,被她奶奶骂了一顿,宋二妮早习惯这些,也没太放在心上,这天到了晚上,鲍敏过来说村子里来了几个人,点名要找她,宋二妮当时有点儿奇怪,实在是她真没什么朋友,也就鲍敏还算一个。但还是去看了看,来的有七个人,说是受伤的那个的同伴,路上走散了,一直在找自家朋友,但宋二妮却发现这事儿不对劲儿,这几个人身上有让她很不舒服的气息,而且看样子很凶,不像好人,她就留了个心眼儿,只说刚才已经送了那人去县城,不在村子里。

可她没想到鲍敏也见了这几个人,还很大嘴巴地将二妮把人带回家的话都给说了,她这般一说,那几个人登时便凶悍地掏出刀子往她脸上划了一刀,宋二妮只是个普通的十八岁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万不得已,又想到奶奶在村长家打麻将,现在不在家,爸妈出外打工,妹妹在学校,所以至少亲人们应该不会有事,一时惊惧,哭着告诉了他们自家地址…

这七个人竟然是一个贩毒团伙的成员,宋二妮救的那位,则是个卧底警察,身份败露,潜逃出来的,这几个人明目张胆地冲到宋家,再次抓到受伤的警察,顺手绑了宋二妮当人质,一路逃走,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出手帮忙,无论宋二妮怎么哭喊都没用。

宋二妮很害怕,但她天生就有一种奇异的能力,虽然不太灵,可是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危险,她居然靠着一己之力想办法逃了出来,但是,她被毒贩逼着吸了毒,染上毒瘾,而且回到家才知道,不知鲍敏是怎么说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陷害出卖警察英雄的‘叛徒’,就是个白眼狼,是个灾星,家里人都不要她。

事实上她虽然没能带着那个警察一起逃,但她逃了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即便当时已经没有用,警察早赶到,成功救了那个卧底,可她还是受尽唾骂。

当然,一个染上毒瘾的女人,就是不被赶走,也不可能在家里待得下去,她本来想跳河自杀,偏偏老天爷跟她作对,那帮毒贩是有团伙的,虽然损失很大,却未曾伤筋动骨,那个团伙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又把她给绑走了。

这次可再没人来救,她想死死不了,又不肯同流合污,就被那帮人变着花样毒打折磨,一直过了两年,才找到机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一死,正好和那位大能的小孙女撞在一起,撞回了现在,如今她自己封闭自己,顺便把那小姑娘也给封闭起来,于是,麻烦就这么来了。

“呼!”

红尘走马观火一般看过宋二妮的人生,只读到了她最深的执念,她想要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好人,别的居然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过报复,没有想过伤害别人。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确实是告诉了毒贩她家地址,害那个卧底吃了苦头,所以她很自责,受的罪不是完全没道理。

可她也不想想,任何一个年轻平凡的姑娘,遇见这种事都不可能面面俱到,都会害怕,她不该受到苛责。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只要她清醒一点儿,肯定不会故意困着人家小姑娘不放。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她清醒。

不得不说,红尘有点儿同情这个倒霉的姑娘了,一看就不是坏人,却受此折磨。

“二妮,烧完水把衣服洗了去。”

后头那个凶悍老太太招呼了一嗓子。

红尘去院子里,看着脏衣服和大铁盆,端着出门才想到,她救那个卧底,难不成就是今天?

大冬天的,没人到河边来洗衣服,也只有宋二妮家奶奶老喊叫她浪费水,非让出去洗,河边一个人也没有,岸上趴着的那个湿淋淋,满头是血,一脸青肿的男人就变得特别显眼,让红尘想当没看见也不行。

当然,她也不能当没看到,宋二妮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好人,她就不能见死不救。

至于做点儿违背对方本性的事,气一气这可怜姑娘,红尘还做不出来。

“哎。”

红尘叹了口气,先检查了下,就近找了点儿草药给这人敷药,又从撕下衣服给他包扎了下。

玉珏空间里有很管用的药物,但她拿出来就显得不正常,宋二妮本就不怎么正常,要是再被人发现异样,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儿,没离开这小村子之前,还是该事事谨慎。

“二妮,二妮。”

红尘正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让这人醒过来,后面就传来鲍敏的喊声。

眯了眯眼,红尘冷笑,这个鲍敏在这件事里的粗心大意,怎么也可以说是宋二妮倒霉生涯的引子。

先不理她,红尘继续盯着地上这人想办法,要说宋二妮后来被村子里的人污蔑唾骂,主要还是这个受害的卧底,自始至终都没有苏醒,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要是他是醒着的,想必就是解决不了全部问题,情况也会好很多。

到是有几个穴位能让他苏醒,但红尘只是跟太医学了一些,不是很娴熟,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而且,她的手很稳,应该没多大问题,想着,红尘就折了一个麦秸秆,用力在这人身上戳了好几下。

居然还真是挺管用,那人呻吟一声,猛地睁开眼,全神戒备,看到瘦瘦小小的宋二妮时,才稍稍放松一下,四下张望了几眼,忍住头痛,嘶哑着嗓子问:“这是哪儿?”

“是大桥东村,我们村子,你这是摔到头了,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你有手机吗?”

那人一愣,脸色大变:“对,我要马上联系人。”

“二妮,二妮。”

鲍敏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卧底神色登时紧张起来,红尘只当没看见,扭过头回了一句:“鲍敏吗?我在河边。”

第四百八十一章 凄惨的灾星(2)

“可找到你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红尘叹了口气,没理会后头的人,扫了眼前这个卧底警察一眼,只见他肌肉紧绷,满脸的警惕之色。

“二妮!”

鲍敏沾了一脚泥,走过来一眼看到红尘身边居然有个男人,登时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就一红,不着痕迹地拢了拢头发,又整了整略有些脏的棉服,擦了把脸低下头,小声道:“二妮,他是谁?”

红尘眯了眯眼,心下好笑。因为受了伤,大约又在河里漂流许久,这个倒霉卧底警察的脸色很不好,苍白憔悴,但是身材高高大大,五官也端正,肌肉结实,即便狼狈不堪,似乎也不是寻常小乡村里能常常见到的那类男人,鲍敏乍一见,会举止失措,到并不奇怪。

现在却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红尘叹气,如果可能,她并不想和鲍敏碰面,可事情从来不是随着个人意愿进行的,就说现在,她就不可能阻止得了鲍敏到河边来。

“一个路人,大概是不小心掉到河里受了点儿伤。”红尘很平静地道,说完就不管偷偷瞅着警察的鲍敏,扭头又问了一次,“你有手机吗?可以联系到你的亲人朋友吗?”

“…谢谢小妹妹救了我,我叫洛伟。”

洛伟摇了摇头,四下扫视,目光凝重,轻声道,“手机…丢了。”他谨慎地看了红尘一眼。

鲍敏嘴唇动了动,手指一缩,没说话,其实她有手机,但却是她爹淘汰下来给她用的,翻盖的摩托罗拉,快十年前的机子了,现在人们都用什么智能机,这种手机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她是能不带就不带,当初去学校也一样,宁愿让家里人,村里人,还有同学们都觉得她一门心思只爱学习,从不玩手机之类的东西,也不乐意让人看到她家里的贫寒。

红尘略微犹豫,还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个手机,是个老式样的诺基亚,按键手机,很陈旧了,上面还缠着块儿胶带,这是去年她为了能和爹娘联系一下,从二手手机店里买来的,可惜买了以后也没用过几次。

“大概还有话费,能用。”

红尘把手机递过去,“希望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洛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却没多言,抹了抹手心的汗珠,然后发了一连串的数字加字母过去,几乎只过了几秒钟,对方就回了一个短信,洛伟迅速删除,这才身体一软,踉跄了下差点儿摔倒,却彻底放松下来。

“呼,多谢。”

“感谢就不用了,我看你伤到了头,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有脑震荡,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去医院,顺便报警?”

洛伟终究还是不肯去医院,也没让红尘报警,而是在鲍敏的盛情邀请之下,打算先去大桥东村暂时歇歇脚。

红尘考虑到既然他是警察,不让报警大约有他的用意,而且他都和外界联系过了,只要不是太愚蠢,想来知道什么叫求救,就没再争执。

不过,去村子不可能。

根据宋二妮的回忆,那帮毒贩到是没有把村子里的人怎么样,估计也是村里人多,他们人少,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那可是毒贩,最是凶残不过,手里说不定有枪,万一开一枪,再打死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