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清亮的眸光忽而变得深沉。“哦,那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摸着他的银白的发丝,悠悠道:“嗯,你是天上的云,变幻莫测,你是大海的水,包容宽阔,你是风,是谜……”我说得顺口,越发不着边际,“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睛里有股莫名的火花闪烁。

我轻拉他的头发,戏谑道:“乐傻了?没听过这么精彩的马屁吧?”

他忽然柔声道:“你是我的梦。疏狂,我真不敢相信,我拥有了你。”

我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由他口中说出。我感觉自己要晕了。难怪琼瑶阿姨那么喜欢晕。原来幸福太过巨大,真的会使人发晕。

我命令他:“低下头!”

他一怔。

“我叫你低头。”我笑得像个不良少女,“快点,我要奖赏你。”

他依言俯身,这或许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命于女人。

我立刻吻住他的唇。

他的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轻红,像个青涩少年。

(4)

更新时间2008-2-2819:52:00字数:0

我们并没有直接回沧州,而是转道去了乐安,汉王朱高煦的封地。

楚天遥一到乐安就进了汉王府,每晚深更半夜回来,我必定已经睡死,天明醒来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时值大明洪熙年的三月,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得到那份名单。可是,我不知道这份名单究竟被他放在了哪里。照理说,这么重要的名单,他应该随身携带,但我翻遍他的衣物和书房也没找到,也许是放在沧州的家里吧?

说起来,小偷这活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尤其是偷自己枕边心爱之人的东西,那强烈的负罪愧疚感啊,真是很要命,至今我仍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跳得像鼙鼓动地。

同时,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找到。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偷,还是不偷?倘若偷了,不论能否安全逃离,不论他是否原谅我?我今生都没有脸再见他,往后的岁月,我势必永远都活在忏悔里,孤单寂寞的老去。我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可不想落个悲凉收梢。若是不偷,我要如何对御驰山庄交代呢?背后还有朝廷牵制着,我不动手,朝廷就会对御驰山庄动手,我既占着容疏狂的身体,她的身份与责任,总不能完全不顾吧。何况楚天遥干的是大逆不道的谋反。

唉。天下那么多行当,他怎么偏偏就选择了这个呢?想昔日在蠡湖,他曾自比范蠡,可人家范蠡是帮助勾践复国,他这是谋反啊,要杀头的。他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不可能堪不破这一点虚名权势,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得找个机会问问。

这天半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他回来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我继续装睡,等他来唤醒我,谁知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又走了出去。

这家伙还要干什么去?

我睁开眼想了一会,起身下床悄悄跟出去,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窗口一盏微弱的灯光透纸而出。

一个女子声音温柔道:“我替您宽衣。”

他低应了一声。

房内静默,半晌,女子又道:“您觉得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

我站在院子里,幽幽月光倾洒而下,只觉得全身冰冷。

我认得这个声音,她是那晚客栈里的女人。

“为了一个容疏狂,您何必……”女子的声音莫名幽怨,好似哽咽。

他冷冷的打断她:“不要因为她,影响你的情绪,做你该做的事。”

我顿时气得发抖,正要冲进去捉奸在床,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搭上我的肩膀。直吓得我魂飞魄散,遂即身子腾空而起,已被对方快速的提了出去。

我这时也顾不得害怕,只觉得怒火喷薄,一股热气在四肢经脉不停流窜。

那人直将我提到前厅,才放开我。我脚一着地,立刻回身给他一个耳光,打完我就是一呆。“是你——”

凤鸣瞪着我,眼睛发出兽类的光芒。

我怒道:“你想干什么?”

他慢慢恢复平静。“请夫人回房休息!”

“你敢管我?”

“不敢!”

“那么让开。”

“主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为何不许人打扰?”我哑着嗓子。

“主人吩咐过,不能让夫人知道。”

他还真TmD诚实。我怒极而笑。“我偏要去打扰,你待怎样?”

他眸光一紧。“请夫人恕凤鸣无礼!”

我冷笑一声,拔腿就往回走。

他忽然出手点我穴道,我头也没回,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不及思考的回手就是一掌。他的身行急退数步站定,脸上有股莫名惊异的表情。

我一掌挥出,体内热气窜流得愈发急乱,好似山洪爆发,无从控制,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瞬间无数热气上涌,喉咙里一股血腥狂涌而出,顿时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意识昏沉中,耳畔依稀有轻歌笑语萦绕,似有若无的香气忽远忽近,我觉得口干舌燥,勉强睁开眼,恍惚看见一抹白影杵在床头。

我伸手去拉他衣服,叫道:“给我杯水。”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我无力的垂下手,挣扎着起身,两腿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得长出一口气。

那人蓦然惊醒。“疏狂,你醒了?”

我呆呆看着他的脸。“小榭!”

“是我!”他俯下身,满脸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我想喝水。”

他立刻倒了杯水过来给我喝了。

“我这是怎么了?”

“你体内的真气突然恢复,一时不受控制。”他安慰我,“应该很快就没事的。”

我抬头打量房间。“这是什么地方?”

他面色微红。“妓院。”

“啊?”我惊讶,“我也没想到,你有这个爱好?”

他瞪着我,苦笑。“你还真乐观。”

我笑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找到你妹妹了吗?”

他点头。“她随她师傅去关外了。我收到林少主的飞鸽传书,就来乐安找你,正好看到你与人动手——”

我点点头,又道:“我的寒气早除,为什么真气现在才恢复呢?”

他面色一变,忽然转过身去。

我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静默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你中毒了。”

我一呆。“那我为何没有感觉……”

“你的毒之所以没有发作,或许是被玄冰寒玉掌的寒气暂时克制。现在寒气一除,真气恢复,毒性也就……”他没有说下去。

我发懵,仔细想了想,小心问道:“是不是在姑苏……这件事跟风姑娘……”

他面如死灰。“是净漓下的毒。”

我脑子一热,很想骂人,忽又觉得莫名悲凉。“这毒有没有解药?”

他摇头,眼中有滢光欲滴。

我震住。“是什么毒?”

“不知道,是她师傅给她的。”他握着我的手,蹲下身去,“疏狂,我对不起你。”

我不语。室内寂静。不断有莺歌燕语飘进来,越发衬得这一方密室欲死般寂静。

隔了良久,我问:“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他的声音如刺在喉。

我长出一口气,笑道:“那我可要趁早享受,来,扶我起来,到外面走走。”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又叫:“扶我起来。”

他站起身,我握住他的胳膊,忽觉指尖尽是温热黏糊液体,低头一看,只见雪白衣衫上渗出一大片血迹。

我大吃一惊,立刻放开手。“你受伤了?”

他不答,面上毫无表情。

我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门外有人冷冷道。

(5)

更新时间2008-2-2917:25:00字数:0

垂帘无风自动,一连串叮咚脆响不觉,凤鸣慢慢走了进来,他每走一步,室内的杀气就涨一分。

风亭榭静立不动。床沿上斜放着他的宝剑,漆黑的鞘,雪白的柄。

他忽然道:“那日在南京,刺杀我家主人的就是你?”

“是!”凤鸣直言不讳。

我一惊,遂即恍然大悟。是的,除了那混蛋,还有谁胆敢行刺皇太子。

“很好!”风亭榭伸手抓住剑柄,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么,你今日是死定了!”

一名女子曳着艳丽衣袍恍若彩蝶翩然入室,艳胜桃李,冷若冰霜,一双明眸不看风亭榭,却紧紧看住我。我亦盯住她。莹白肌肤,黛眉朱唇,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室内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而逼仄,一触即发。

风亭榭长笑一声。“风某何幸,竟劳名震天下的‘凤鸣飞舞’同时出手。”

“废话少说。”女子修长白皙的指间绿光陡起,冷电般直奔风亭榭的双眼。

风亭榭长剑出鞘,横剑一档,一束绿光忽而分成无数星点,满室疾飞。其中一点朝我的眉心迅疾而来。风亭榭与凤鸣同时惊呼,飞身拦截。

电光石火间,我伸指一夹,绿光疾闪而没,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细若发丝的碧绿银针。

风亭榭看着我,忽然转身道,“避免伤及无辜,我们换个地方。”

凤鸣点头。

飞舞冷冷道:“何必这么麻烦!”

凤鸣沉声道:“小心伤到夫人——”

“我看她好的很!”飞舞看着我,冷笑道,“姓风的找借口想溜,你也相信?”

我问凤鸣:“你为何要杀他?”

凤鸣面无表情。“奉命行事!”

我叫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探求真阁者,死!”

“容我求情!”

风亭榭忽道:“疏狂,我风亭榭岂是怕死之辈!”

我狠狠瞪他,一根筋的家伙,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转向凤鸣,道:“他是因为我才闯进去的,你放过他,我去跟楚天遥解释,他必定不会怪你——”

“容疏狂,你也把自己估得太高。”飞舞用鼻子冷笑一声,“主人令下,绝无更改。”

我不理她,只看定凤鸣。“是这样吗?”

他直视我的眼睛。“是!”

“好!”我点头,撑起身体,决然道:“要杀他,必须先杀了我。”

“疏狂!这事跟你无关!”风亭榭说着,身体忽然离弦之箭一般急窜而出,白影像一道冷电掠空而去。凤鸣飞舞联袂而起,紧追不放。

我急得全身冒汗,一下子摔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往三人消失的方向找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我方才在一条僻静小巷发现一枚银针,再往前走几步,是一小滩血迹,一路滴落到巷尾,墙角露出白色衣襟的一角。

“小谢!”我惨叫一声,奔过去。

“疏狂!”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拦腰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