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要生气,怒道:“这叫什么狗屁理由?你干脆说你想做皇帝,我还觉得可信一点。”

他瞪着我,忽然大笑不止。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是真的疯了,才会想去当皇帝。只是,我此番出山,筹备谋划了半年多。”他曲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飞鸽传书,道,“这看似普通的一封信,可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奔波卖命吗?单单这一张情报网的花费就是你无法想象的。眼下正是事情成败的关键时刻,要我撒手不管,呵呵……不甘心啦”

昨夜到现在不过十来个时辰,就查出了唐赛儿的身份,他绝非夸大其词。

我无奈道:“反正你势必要逆天而行就对了。”

他冷笑道:“谁是天?这世上有一条法则叫:成者为王败者寇。燕王夺了江山就是王,建文帝失了江山,不论他以前如何尊贵,也只能是寇。唐赛儿若造反成功,天下就姓唐了。”

我反问:“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居之。你认为汉王是有德之人嘛?”

他嗤笑一声,道:“何谓德?永乐帝动辄兴兵北伐,大征税赋,他有德嘛?呵,最终苦的还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我气结。“你既知道,何苦还要相助汉王?”

他微笑道:“即便我不助他,他举兵也是势在必行。再说,黎民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又不是救世主。”

我脑子发昏,站起来嚷道:“算了算了,说了这半天等于没说,不要浪费口水了。快走吧。”说着,径自下楼吩咐小二牵马。

一会儿,他结帐出门,笑嘻嘻看着我。

我将马缰丢给他,瞪眼道:“很得意吗?”

他兀自笑道:“你很久没跟我发脾气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喜欢我跟你生气?”

他笑着上马,道:“那倒不是,但你气急败坏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沉脸回复他:“你却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大笑,纵马前行。

第十七章(3)

更新时间2008-3-823:51:00字数:0

快到河北境内时,途中忽然出现不少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

日暮进入一个叫南川镇的地方,我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投宿,忽然瞥见一家客栈的角落里画在一朵奇怪的梅花模样的图案,却只有三个花瓣,嫣红一抹刻在淡青砖墙上,即便是在苍茫暮色里仍然破为醒目。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图案,问艳少。

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凤鸣遇到劲敌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他道:“这是我们的联络标记,几片花瓣代表几名敌人。他的笔法潦草仓促,看来走得很急。”

“会不会有危险?”

他笑笑。“暂时应该没有。连夜赶路,你可吃得消?”

我立刻翻身上马。

他笑道:“不急的,我们慢慢走。今晚肯定能遇上。”

我一愣。“嗯?”

他解释道:“几拨人马过去了,显然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点点头,问道:“那三个人会是谁呢?武功高过凤鸣的,江湖上屈指可数啊。”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中还是有不少高人隐士的。我们昨夜遇到的那个疤脸男子,武功就不在凤鸣之下,七海连环岛的那个天策,身手也不弱。”

“啊。那七海连环岛的君主岂非更强?”

“呵呵。正好可以试试你新学的剑法。”

我一愣。“我只会第一式,而且还不熟练。”

他哼一声。“没出息。”

我笑道:“我是怕丢你的脸嘛。”

他道:“实际上,容疏狂的武功在你身上只发挥了百分之五十。一来,你没有容疏狂的临敌经验,二来,你不够凶狠。三则,你临敌容易胆怯。”

他说着侧头看我,含笑道:“你唯一全然无惧,足够凶狠的一次,就是面对林千易的那一次。”

我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虽然看别人刀光剑影很过瘾,但是真的轮到我自己上场,总是很没底气,潜意识里害怕那些雪亮刀剑,既怕伤人,更怕被伤。

“要怎么克服呢?”

他微笑着,柔声道:“这是正常的,经历多了就习惯了。”顿了顿,又道:“其实,在我私心里,并不希望你有所改变。但是江湖险恶,世事难料……”

他忽然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侧目看他。

“这种心理是不是很矛盾?”他近乎自嘲的一笑。“人们都说四十不惑,我最近却越发感觉困惑。”

我策马迎风,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涌动,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前方,神色空蒙而悠远,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一心要参悟天下武学,想要什么,不要什么,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后来觉得浮生如梦,即便天下无敌,也不过百年——”

他忽然停下,轻轻“咦”了一声。

我微微一怔,遂即,便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轻响。

靠!这些死跑龙套就不会迟一点出场嘛,为什么总是挑在人家交心的时候。

我尚没看清楚马上的坐是男是女,那两匹马就像一阵旋风般飞掠了过去,端的是神速。

天下竟有如此神骏的马?

我不禁瞠目结舌。

“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普天之下只有五匹,这两人居然骑了两匹?”艳少的语气略有惊异。

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莫非这些人都是冲着那个铁盒来的?”

他沉吟不语。

身后忽然又来了三匹快马,马上的人黑色短装打扮,人未至,喝声已到:“快闪开!”

我勒马退了两步,待那三骑奔到跟前,将马鞭一甩直取当先那人的左腿。马受惊一声长嘶立起,马上的人吃了一惊,身形一晃已掠下马来。

其余两人齐齐勒马,手中的马鞭横扫过来,嘴里骂道:“臭小子,找死吗?”

我挥鞭缠住他们的马鞭,手臂发力,二人立刻跌下马来。

当先那人是个三十来岁壮年汉子,身子刚一落地便跃起,呼的一掌斜拍了过来。艳少手臂一伸,那人顿时惊叫一声,平地退出数步,满脸惊疑。

艳少微笑道:“三位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三位。”

一语未毕,三人忽然一起发难,六只手掌对着艳少奋力击去。艳少衣袖轻拂,三人便齐齐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笑道:“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们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三人不答,面色由青转红,额头青筋隐跳,显然是在运力解穴。

我和艳少笑看一眼,静默不语。

过了片刻,三人面露惊骇之色,其中一个老大模样的人道:“在下秦虎,我们兄弟江湖人称秦岭三杰,敢问两位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随口胡诌,学着他的话道:“小弟苏容,这位是家兄。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闻言,三人都是一怔,遂即道:“久仰大名!久仰!不知两位想知道什么?”

哈!这名字我尚是第一次听到,你到哪里久仰去?

我咳嗽一声,道:“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人道:“离此不远的桃花林!”

“去干什么?”

“应孟家庄的孟老庄主之约,前去桃花林帮忙对付一伙强敌。”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怀疑。

那人忙道:“我们只知道对方武功很高,孟老庄主约了不少高手相助,怕事情泄露,所以约定到了桃花林见面详谈。”

我看了看艳少。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转头对他们道:“我们想跟你去看看热闹。”

那人面色微变。

“不方便嘛?”

他为难道:“可是,孟庄主只约了我们三人……”

我哼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杀了你们,再到桃花林去瞧热闹。二呢,你带我们去瞧热闹。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杀人。”

那人面如死灰,迟疑一下方才道:“那,那么要委屈一下两位,暂时充作我兄弟三人的……随从……不知道……?”

我应道:“好!就这样办。”

我话音一落,艳少便曲指一弹,一股劲道拂过三人的肩膀。三人目瞪口呆,看住艳少说不出话来。

我催促道:“快点带路!”

三人如梦初醒,翻身上马,带我们往桃花林去。

第十八章(1)

更新时间2008-3-1014:11:00字数:0

我们纵马驰入一片茂密的树林,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鼻端已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再走一会出了树林,饶过一座小山,眼前豁然一亮。

但见皎洁月下,数千株桃花灼灼盛放,浅红粉白缀于枝头,四周树木葱翠,轻烟薄雾弥漫枝叶之间,一阵轻风吹来,清甜香气充盈胸腔,说不出舒畅。

当下将马拴在几株桃花树下,徒步而行。我握住艳少的手,一路分花拂柳,好似穿行在画卷之中。行了片刻,便瞧见前面有一个篱笆修筑的庄院,里面透出一缕灯光,渐有人声。

我道:“那院子是谁的?”

秦氏道:“这是孟庄主的爱妾桃花夫人的庄院。因为这位夫人酷爱桃花,故而孟庄主特意为她种植了这座桃花林。”

我道:“这位孟庄主真是风流成性,不知桃花夫人是他第几个爱妾啊?”

他露出艳羡的表情,道:“第九个。孟庄主财大气粗,为人慷慨大方,寻欢买笑更是常常一掷千金……”

我们说话间,已步出桃花林,篱笆院前的两名男子一见我们,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院中立刻出来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满脸笑容的抱拳叫道:“秦老弟,别来无恙。”

他身材肥胖,面泛红光,声音异常洪亮。想必就是那个孟庄主了。难为他娶了十几房小妾,还能保持如此肥硕,真是相当难得。

秦氏兄弟齐声叫了声“孟庄主”,快步迎了上去问好寒暄,说着就要进内。

我低低咳嗽了一声,秦氏立刻停步,孟庄主侧头瞥了我们一眼,道:“这两位是?”

秦虎微露尴尬,笑道:“这是小弟的两名随从。”

孟庄主也不以为然,转头对身边的下人吩咐一句“好生招待”,便进了屋内。

里面正在大排庭宴,早已坐了七八个人。那下人将我们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便不再理会。孟庄主忙着给大伙儿介绍引见,什么中州双侠,玄都道长,金刀无敌门之类,我是闻所未闻,忙目询艳少。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

众人客套几句,各自归位。那玄都道人的神色最是傲慢,开口道:“孟庄主,你那对头究竟是什么人?”

孟庄主放下刚端起的酒杯,面露恨色,道:“说起来,那个贱人还有些来头。她是御驰山庄的人。”

闻言,众人一齐动容。

我更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更御驰山庄扯上关系。

艳少也微觉诧异的看着我。我望着他,一双清澈眸中映出我的脸,顿时又是一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所幸众人七嘴八舌询问孟庄主详情,并未在意我。

艳少问道:“怎么?”

我伸指在脸上一比,悄声道:“我不过是改了男装,容疏狂是御驰山庄的昔日庄主,这些人如何不认得我?”

艳少微一蹙眉,示意不解。

只听那孟庄主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讲述事情经过。“事情发生在老夫前几日纳妾的晚上。老夫要娶的本是明玉坊的玉儿姑娘,进了洞房才发现,玉儿姑娘竟然变成了那个贱人……”

玄都道长忽然笑道:“哈哈,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孟兄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是她长的太丑?”

孟庄主哼了一声,道:“要说长相,她倒有几分姿色,但怎么比得上娇媚可人的玉儿……当时老夫看她相貌尚可,若是肯乖乖听话,就是娶错了倒也无妨。老夫就问她,‘你是谁?玉儿姑娘哪里去了?’谁知她竟对我破口大骂,极其难听……”

说着这里,他面色赤红,那肥嘟嘟的双下巴颤抖不止,像被看不见的手拉着晃动。

我忍着笑,在桌子底下握紧艳少的手。

孟庄主平息一下怒气,继续道:“老夫这一生自认为是最疼女人的,当时实在气极了,就想打她一巴掌。没想到这个贱人竟是个会家子的,身手相当了得。幸好当时有几位江湖朋友在场,本来可以擒住那贱人,可是,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了迷药把大家都熏得四肢发软,竟让那贱人逃脱了。”

我暗暗点头,这番话和那个杜杜鸟所言倒是吻合的。

谁知他脸色一变,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道:“最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当晚居然去而复返,杀了老夫的两个儿子不说,还烧了房子,毁了老夫几十年来辛苦收藏的八箱古董。简直是气死老夫了!”他说着惨叫一声,似乎恨不得立刻要将女子生吞活剥了。

我听得直咂舌,古董竟比儿子的命还要紧!真正是少见的极品。还是说,他儿子的数量比那八箱古董还多,死了个把两个他是毫无感觉。更令人吃惊的是,众人竟对他齐声附和。果然是物以类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