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绿眼前金星直冒,刘皇上这话一说,她好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欲出声反驳,刘煊宸射来一记幽暗深究的眸光,她抿了抿嘴唇,挥挥手,噤声,无语。

刘皇上又开始挖坑了,云映绿无奈地意识到。

“朕身为天子,一碗水端得平平的,绝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对谁姑息养奸。好,既然袁淑仪提出疑问,那朕就好好的问清,以平众位爱妃的疑惑。侍候皇后的贴身宫女是谁?”

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她也是那碗里的一粒水珠?刘皇上把她也纳进了后宫,不是吧!

云映绿一个头两个大。

“是满玉!”没有人应声,一个小太监在下面怯声说道。

“满玉呢?”

“被我打发出宫买药去了。”云映绿眨了眨眼。

“皇上,你看,皇后身边的人被她支走了,她才好下手。”袁亦玉一喜,象抓住了什么把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印笑嫣闭上眼,失望地叹了口气。

刘煊宸缓缓地扭过头,“袁淑仪,有必要吼得象个口无遮拦的妒妇吗?”

谁也没想到皇上的用词会如此的尖酸刻薄,甚至到了恶毒的地步。

袁亦玉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传太医院的喻太医!”刘煊宸威严地抬抬眼。

灵堂内哑雀无声。

不一会,喻太医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喻太医,今天中宫有人去太医院传太医,说皇后突感不适吗?”

喻太医翻翻浑浊的双眼,恭敬道:“皇上,云太医是专治妃嫔们的隐疾,与微臣们很少有牵连,她出诊,微臣们从来不过问。今日,中宫的满玉是去过一趟太医院,和小德子拿了些汤药。”

“嗯,”刘煊宸一点头,“喻太医这话可以证明皇后身子有可能不适,但为了确定皇后身亡是暴病不治还是被人下毒,待朕见过太后、虞右相和虞夫人,问可否替皇后验尸。”

“皇上,老臣……同意!”院中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泣声。

“哀家也同意。”太后趴在棺沿上,哭到喉咙沙哑,“若哀家得知皇后是被人下毒,哀家殊她九族、十二族。”

虞右相扶着夫人缓缓走进灵堂,同时进来的还有脸色青得没有人色的杜子彬。

“右相和夫人来了有多久了?”刘煊宸问道。

“在袁娘娘刚开口讲话时,老臣就到了。因涉及到皇上的家事,老臣不便惊扰,就在外面等着。皇上,老臣同意替皇后娘娘验……身,不然,她死亦不会瞑目的。”

云映绿的小脸瞬如土灰,她求救地看向杜子彬。

杜子彬冷漠而微带蔑视、心碎的瞪着她,目中有说不出的伤害。

云映绿呆了,他定是也听到袁亦玉的那一番话,误会她和刘皇上真的有过一夜情。

刘煊宸晶亮的眸子一扫大殿之内,“太后请回宫休息,虞右相和夫人也暂在宫中住下,这件事朕一会弄清楚的。喻太医,你是两朝的太医了,德高望重,朕信得过你。替皇后验身的事,朕就交给你。不准假以人手,不准任何人参预。你验好后,直接向内务府和刑部禀报。”

他又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云映绿,“云太医,作为最大的嫌疑犯,现在不准离开皇宫一步,等到验身结果出来,听朕的发落。来人,把云太医送进内务府,看管起来。”

所有的人都抬起眼来,目光中有不解,也有困惑。这嫌疑犯,不是应该关在刑部牢房,或者大理寺里吗?内务府的看押房,那是关关犯了错的太监和宫女的,不算罪责。

两个太监走过来,架着两腿象灌了铅的云映绿往外走去。

“你……相信我吗?”云映绿经过杜子彬的身边时,轻轻问道。她原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袁亦玉一闹,刘皇上来了这一手。

这一次,她知道,她已是必死无疑了。

而在死之前,她不想杜子彬误会她。

她刚刚才喜欢上一个人,不愿这份感情蒙上一层瑕疵。

杜子彬俊伟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他转过脸,“等结果出来吧!”

云映绿轻轻点头,走出了灵堂。

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无声地滑下。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感情流的泪,泪水原来是这么的涩,这么的咸……

第72章 话说牢狱之灾(一)

是夜。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皇后暴病身亡这档子事来?”刘煊羿一从暗道出来,劈头盖脸地问着印笑嫣。

“你问我,我问谁去?”印笑嫣灰败地一甩袖子。

今夜,刘煊羿没有戴面皮,草草地束了件宫装,月光下,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邪魅的眉眼、诡异的表情,一种似人似魔的气质隐隐破体而出。

“不是你窥视中宫之位,或是你怕那小丫头在刘煊宸面前戳破你的真面目,你故意栽脏于她?本王早就说过,不要随意犯事,别以为天衣真的无缝,只要你做个事,总会露出马脚来。你是不是要坏本王的大事?”刘煊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俯身,诡异的面孔逼近了她。

印笑嫣的脸颊上布了一层薄汗,惊惧地瞪着刘煊宸,“齐王爷,我爹爹还在你手中,我怎么敢违背你的意思行事呢?何况皇上对中宫的守护最为严密,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无从下手呀!”

“那真的如袁亦玉所云,是那丫头所为?”刘煊羿拧起眉头,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怒气。

印笑嫣眨了眨眼,“齐王爷,我……识人无数,唯独看不清那丫头。她时而笨拙,时而精明。当你觉得她微不足道,可以象踩死一只蚂蚁,对她不屑一顾时,她又强大得令你恐惧。她早已看出这五年来,宫中女子不孕和胎儿夭折腹中的事情,与我有关,但她却没有和皇上提起,宫里也没有传出一丝风声,可她又会时不时的刺我一下,象是以此来要挟我。古丽的事,她好象也知道的不少。而齐王爷昨日早晨从阮淑仪的房中出来,被值勤的太监看到,明白着阮淑仪就会被凌迟处死,我都替齐王爷捏了一把汗,生怕阮淑仪会供出王爷,可云太医一来,什么事都没了,皇上喝斥了内务府一通,还柔声安慰了阮淑仪。皇后暴病身亡,也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具体的缘由,我真的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冷眼旁观,跳出来扰个什么乱呢?”刘煊羿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以为把箭头瞄准了别人,岂不知你也被别人瞄准上了。”

“袁亦玉性子太火暴了,她对每一个和皇上走得近的人都充满了妒忌,我拦不住她。”印笑嫣心里很气,刘煊羿口口声声说袁亦玉有用,却没想到起的是反作用。

“我现在都不敢和她太粘,怕那团火不小心烧着了我。”

“真是颗没用的棋子。”刘煊羿愤怒地在屋中踱着圈,“若不是看中她父亲那点余温,早一脚踹死她了……”刘煊羿忽然抬起头,“如果她死与刘煊宸之手,你说袁元帅会如何?”

“对皇上恨之入骨,巴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袁亦玉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女儿,盼着能靠她攀龙附风、飞黄腾达呢!王爷,你是不是曾允诺他,纳她为后呀?”

房间很闷,闷得人出汗,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

“怎么,你妒忌了?”刘煊羿抬眼虚她,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不会妒忌的,我只盼着能和爹爹一起,找个不错的小镇,带着天蕾,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我只是想,以袁元帅手握魏朝的大兵权,心甘情愿地为王爷所用,那必然是王爷许给他一笔很大的筹码,不然他不值得牺牲那么大的。”印笑嫣轻声道。

刘煊羿骇住,这个印妃聪明得让他不敢等闲视之。

“可惜袁元帅的表现让本王失望了,所以本王的筹码自然不需要兑现了。找个机会,把袁亦玉……”

“皇上驾到,皇上驾……”守门的太监尖着嗓子在外面拼命地嘶叫着。

“是皇上,怎么办?”印笑嫣一下慌了手脚,两眼急促地在房中巡睃着,看有没一个可藏身的地方。

刘煊羿一时也愣住了,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冲向暗道来不及了。

“叫这么大声干吗,杀人啦!”罗公公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印笑嫣魂飞魄散地直哆嗦,她想都没想,一把把刘煊羿推到帐幔后,刚转过身,刘煊宸猝然走了进来。

“皇……皇上……”印笑嫣颤微微地跪下来迎接,身子抖得如筛糠一番。

“爱妃,这是吓到了,还是太过惊喜?”刘煊宸玩味地倾倾嘴角,走近帐幔前的绣墩,撩开袍摆迎门坐下。

罗公公手执拂尘,立在身后。

门外,持刀站着一队侍卫,数量多到几十人,手中火把让半个皇宫亮如白昼一般。

“皇上很久没来臣妾的宫中,臣妾一时不敢置信。”印笑嫣说着,两行泪伴着一脑门的汗珠齐齐滑了下来。

“唉,这真是朕的不是了,朕不该太专心国事,冷淡了爱妃们。朕今日想想,古淑仪早逝,皇后暴病,朕都没什么好好疼爱她们,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后悔。从今往后,朕一定要腾出时间来陪陪爱妃们。今夜,朕就住在爱妃的宫中吧!”

印笑嫣一口气惊得差点没上得来,跪爬到刘煊宸的面前,“皇上……对臣妾的厚爱,臣妾真是诚惶诚恐。只是臣妾今日月信刚至,只怕不能……尽责地伺奉皇上。”

刘煊宸俯视她,薄唇撇了撇,哼了下,“爱妃还真会扫朕的兴呢,罢了,既然爱妃不方便,朕就起驾别宫了。”刘煊宸冷冷地一甩袖,站起身,正眼也不瞧地上的印笑嫣。

印笑嫣匍匐在地上,软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刘煊宸一行走远了,刘煊羿从帐幔后走了出来,眼细成一条线,怔怔地看着门外。

“齐王爷,你以后别把皇宫当你家后院,想来就来,你……这样,我不必皇上动手杀我,吓都会吓死的。”印笑嫣拭着额头上的汗,脸色还是一片苍白。“谢天谢地,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吓死我了。”

刘煊羿沉默着,半天都没吱声。

不知怎的,他觉着刘煊宸不是偶然过来的。那如果是特意……他倒抽一口凉气,打了个冷激零。

“皇上,皇上……”罗公公小跑着才能跟上皇上的大步,“刚刚老奴的两面三刀条腿抖得站都站不住。”

“你还怕他冲出来杀了朕不成?”刘煊宸哈哈大笑,“他在那里面,怕还不如公公!罗公公,有时候呢,不要总隔岸看虎戏,偶尔也探下虎穴,戏戏虎,挺有意思,挺有意思。”

罗公公纳闷地摇摇头,“皇上,既然都当面遇上了,你为何不抓个正着呢?”

“他现在已不是一个人在行事,而是一伙人在共事,逼太紧会狗急跳墙,朕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暗道进入皇宫,为的是什么呢,朕很想知道。所以暂时不要惊了他,朕静观其变就行,反正他已在朕的手掌心。”

“皇上,那……印妃还要留着吗?”

“不留着她,他进宫都没个落脚点,多不方便呀!”刘煊宸讥诮地笑笑,“云太医现在被关了起来,江侍卫又没事了,还让他半夜守林子去。”

“老奴记下了。皇上,那下面你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