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颠着其其感觉它变重了, 实在太期盼它快快长大。说起给小猫起名儿的事儿是几天前她在宿舍忽然想起来的,随即就给他打电话。他问为什么叫这个,她模棱两可支支吾吾说着喜欢啊。

现在看来这小猫吃的还不少。

梁叙很快就收拾干净了, 然后将墙角早已准备好的木质折叠床展开放在大床外边,又从柜子里翻出被褥铺好。余声和猫都看的愣了,而后其其叫了一声。

“你干吗买这个?”她问。

梁叙喘了口气, 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那双眼睛是真他妈干净, 跟盛着清水似的。他摸了摸鼻子沉吟了一下,凝视着她疑惑的目光半响。

“床太软。”他错开视线, “我睡不惯。”

余声迟疑的‘哦’了一下, 也没再说什么又低下头和猫玩。和往常一样, 梁叙翻了件短袖膝盖裤去卫生间换下, 又匆匆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她还在逗猫。

他走过去将猫从她怀里拿过往地上一丢。

“去洗漱。”他拉过她,“都几点了。”

事实上她在他这里没怎么待过,除了年后那几天在这儿睡下平时只有周末才过来。就跟平常男女朋友一样, 说一会儿话然后早晨一起醒来再奔向各自生活。

再次钻进被窝里都十点多了。

她身上穿着薄毛衣和秋裤,床垫下有电褥子的温度一点点渗上来暖和极了。那会儿梁叙正枕着手臂闭着眼睛,干净的黑色短袖松散的贴在皮肤上。

房间里只留着床前暗淡的壁灯。

窗户没有拉帘子,有白月光洒了进来,落在了地上还有他的脚边。余声趴在床上将脸侧向他,依稀只看得清他硬朗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

“睡不着?”那双唇忽然动了。

余声轻轻的‘嗯’了一下,接着便看见他睁开眼看过来。她的脸又白又小,头发较年前长了搭在了颈间,依旧有些软软的翘起。

“给你瞧样东西。”他说,“看不看?”

余声目光亮了一下:“什么呀?”

阳台边上蹲着的其其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她。白月光从他床脚慢慢滑过到了墙壁上,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悄然走过。

“先把眼睛闭上。”他嗓子里带着笑。

余声那会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听话照做。大概过了好几分钟还没有动静,余声闭着眼有些急了,只听见有什么东西刷刷在响。

“我没说话不许睁开知道吗。”接着又听他道。

一两分钟后终于被通知可以了,余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墙上被壁灯照耀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光影,那双修长的手里拿着一个用纸做的神似五角星的物件,怎么看都有着星辰的样子。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那物件。

余声将被子往颈边轻轻拽了拽,微微挪了下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在床上。她看着墙上的光影,嘴角弯起来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她睡得还迷迷糊糊看见折叠床已经收了起来,昨晚睡前知道他这周单休今天还要去琴行。余声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说了不去,他走前已经买好热粥小菜放在床头了。那张折纸塞在她的枕边,平凡漂亮。

其其趴在身边一直叫,她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一个人吃了早餐然后揣着手机就跑出去溜达,周末的街道比以往人更多了。余声去了就近的市场,那里有卖生活文具计生用品的铺子。

她一家一家往过转,眼花缭乱。

后来买了很多房间里可摆弄的装饰品,从市场里转出来已是日上三竿手上拎了两大袋子。那会儿时间还不算太迟她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寻了一个玉石店走了进去。

跟在陆雅身边那么多年,识玉的本事还是有的。

余声穿着太简单朴素,女店员也只是象征性的过来问了一下又热情的向旁边一对夫妻走去。她在柜台边来回转了两圈,目光在一个吊坠是象牙模样半根大拇指长的透明白色玉石面前停留了好大一会儿。

“那个我要了。”她对店员说。

后者看了她好几眼,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从专柜里将那象牙玉石拿了出来,正要用盒子包装起来被她拦住了。

“直接给我就好了。”

店员愣了一下递给她,余声往兜里一塞然后刷卡付账走了出去。外边的太阳这会儿已经很晒了,她拎着一堆东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用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租屋。

然后便开始大张旗鼓的布置收拾起来。

梁叙电话过来的时候大概一两点的样子,她将房子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正坐在床上休息。他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轻喘,有些下意识的皱眉。

“做什么了喘成这样?”

梁叙放下吉他,抽身去了外头一面抽烟一面问她。余声喝了几口水避重就轻说自己刚做了几个俯卧撑累坏了,惹得梁叙笑了。

“你还会做俯卧撑?”他问。

“…”余声被他一噎,“那有什么难的。”

梁叙这回笑的更厉害了,他夹着烟的手挠了下额头。那天的凉风自西向东,将他烟头的腥火吹得奇亮。

“中午吃的什么?”他吸了口烟,又问。

此时余声已经有些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忙活了大半天早已是饥肠辘辘,就连其其都不能安慰她。

“就随便吃了点。”她眼珠子轱辘在转,说到最后声音都小了,“你什么时候忙完啊?”

梁叙低头掸了几下烟灰:“再一会儿。”说完又补了句,“要是无聊就出去逛逛别老闷房子里听到没有,我忙完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太阳,西边正下。

梁叙抽完一根烟又进了琴行,周显和陈皮正各自忙着手里的工作。他们最近做曲子学乐器,平时能凑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

地下室里就他们仨儿,吉他拍的震天响。

陈皮将耳机拿了下来伸了伸懒腰,靠在椅子上伸直了腿休息。看那样子着实累着了,不停的打着哈欠唉声叹气。

“谭叔到底啥意思。”陈皮絮叨,“这都多久了就这样不管我们?”

周显看过去一眼又低头弄自己的,梁叙像没听见似的由着这家伙自言自语。这会儿除了琴声的动静还有下楼梯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看去。

“说我什么坏话呢?”谭家明已经走了进来。

陈皮跟做坏事被老师抓住一样立刻坐端坐正,一不小心碰到贝斯差点掉到地上去。梁叙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周显也停下了动作。

谭家明看了他们仨一眼:“喝一杯去?”

这提议那俩自然是没什么意见,梁叙看了下时间让他们几个先去,自己回了红砖胡同找余声。可他一到租屋就看见她和猫睡熟在床上,连房门都没关严实。

然后脚步一停,被屋里的陈设惊得一愣。

墙上贴着淡绿色的壁纸,桌子上摆着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阳台上挂着他昨晚的脏衣服,似乎已经被太阳晒的差不多了,风从窗户吹进来衣摆一摇一摇。

这感觉真他妈温馨。

余声听到动静慢慢动了动,手指揉了揉眼睛。其其被她抬手的动作也弄得睁开眼,一人一猫同时看到梁叙,人醒了猫溜了。

梁叙俯身蹲在床边看着将醒未醒的姑娘。

“你这么贤惠。”他说,“我压力是真大。”

余声嘻嘻一笑,从床上坐起来,得意的扫了一圈屋子。她身上的毛衣看着柔软极了,松松垮垮的搭在颈间锁骨很清晰。

“我厉害吧?”她歪着脑袋看他。

梁叙低声点头直笑,然后将她的腿移到床下给她穿鞋子。纯白色的帆布松糕鞋简单大方,她随随便便一穿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就很乖了。

“我们要出去吗?”她问。

梁叙‘嗯’了一下,抬眼说:“带你见个人。”

然后拿过被子上的墨蓝色外套给她穿上,余声问他见谁得知是谭家明还挺兴奋,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就去了。梁叙拦的计程车,路上不知道前头怎么回事儿特别堵。

距离说好的地方已不太远,他便带她下车徒步过去。

余声走在街上四面看小蹦小跳,一会儿扯着梁叙的袖子一会儿又丢开他自己往前跑。过马路的时候她不知往哪儿看撞上红灯都没注意被他一拉,下意识的就拽住他胳膊。

“什么呀这么硬?”她吃了一惊。

或许就是蹭到了他胳膊肘上的骨头,可这话成年人耳里怎么听都有些别的意思。旁边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急促驶过,梁叙还握着她的手目光很静。

“要不再摸一下。”他微俯身说话声又低又轻,“软着呢。”

第49章

那是谭家明一个老友的私人酒吧,来去的都是一些交好的熟客。他们到那会儿一堆人聊的正欢, 陈皮和周显刚碰了一杯。

余声被他拉着手乖乖跟在后头。

陈皮一口酒灌嘴里扬手叫他们, 像笼子里的鸟重见天日似的兴致极好。余声看到那个唯一陌生的人心下了然, 一时觉得特别熟悉。

“叫谭叔。”梁叙说。

余声微微颔首乖乖叫了一声, 便随着梁叙坐下听他们聊。谭家明看起来像个老朋友时而笑一下,话挺少的都是陈皮在唠叨。梁叙一面给她倒橙汁喝, 一面搭上一两句。

酒吧里的人不多, 三两一堆。

过了一会儿听到谭家明说起摇滚乐, 好像是自打她坐下到现在才提起来。余声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专业术语,但从他们几个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梁叙喜欢的事情。

说起下一步打算陈皮听见谭家明说‘继续练’的时候哀嚎问天,梁叙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他端起酒抿了一口放在桌上, 没多少度数却辣的人心揪。

“对了谭叔。”陈皮忽然想到什么,问,“你认识薛岬吗?”

谭家明皱了下眉头:“怎么问起这个?”

听到这个名字梁叙也下意识的蹙眉朝陈皮看了过去, 后者被这几个人的目光一堵随口提了句年前那场架。周显面目也凝重起来, 这才知道原来那晚李谓揍得就是这个人。

“是个玩摇滚的料就是不走正道。”谭家明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哥谁吗?”

余声也认真听起来。

“薛氏集团应该知道吧。”

陈皮惊恐的‘啊?!’了一声, 然后慢慢偏头看向沉默下来的梁叙, 有些后悔提这一茬。可许镜提醒过总得长点心, 知道了总归不是坏事儿。

梁叙又往喉咙里灌了几口。

“你少喝点。”余声扯了扯他的袖子。

或许是她这句话的缘故将气氛再次搅和起来, 其余几人都笑了。周显将桌上的酒瓶全揽到地上, 像是配合余声的做法。

梁叙果真不再动酒了。

时间慢慢的溜到了傍晚,陈皮喝得有些迷醉。谭家明没再多坐,起身先走了一步。余声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 目光停在那腕子上的手表怔了一下。

陈皮交给了周显,梁叙带她也离开了。

那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梁叙拦车送她回学校。计程车里的灯光很暗,梁叙靠在椅背上一手握着她一手捏着眉心。余声以为是他喝了酒有些不舒服,轻轻依偎着没多说话。

到了学校,两人沿着小路往里走。

两边不时的过来过去一些男女学生,迎面的凉风一吹梁叙清醒了大半。他低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余声,有些恼怒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化。

“冷不冷?”梁叙问。

余声摇了摇头。

“你呢?”她问。

梁叙笑了一下:“我不冷。”

小路两边的大树都发了芽长了叶子,随着风吹簌簌直响。梁叙挡着南边吹过来的风将她拉至身前,余声却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他正要开口,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前方拐角处的路灯光芒微弱,落在他们这儿更像是火柴快熄灭似的样子。梁叙还没看清她拿的什么东西,余声已经踮着脚将吊着象牙的黑色细绳套上了他脖子。

“不许摘。”她先他一步开口,“这是福气。”

梁叙看着她那双赤城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有些明白了面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实际上什么都懂就是不说出来,而总会用一些特别的方式让他觉得心安并且感动。

他垂眸看了一眼象牙坠子再看她。

女孩子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如当年小凉庄初见时她站在巷口时岁月静好的样子,余声歪着头对他一笑似乎还不好意思了拉起他的手朝前走去。

那个晚上直到后来剩下梁叙一个人。

他沿着红砖胡同往里走,走着走着就笑了。然后抬手摸了摸坠在胸前的象牙,再抬眼看前方路时目光早已平静淡然了。

北京城的烟花三月转瞬即逝。

那段时间他几乎每个晚上都直接下班回琴行,摸着吉他弹到深夜,要么就是琢磨着初级钢琴谱,有时候也会试试做个小样儿却从未满意过,事实上至今他都不清楚谭家明葫芦的里卖的什么药。

陈皮也总拿着贝斯消磨时间。

他们这个乐队到现在依旧还是个雏形,连代表曲子都拿不出来。周显仍是老样子,除了吉他之外对于萨卡斯也学有小成。

不过按谭叔说得来总归不会错。

日子就这样平平常常的过去了,没什么好事发生一切都很平静。相较于梁叙成魔成疯的努力,余声也开始将心思放在了古建筑研究方面,蹭着图书馆的wifi‘网络选修课’听了一拨又一拨。

那天和往时一样她去上自习。

陈天阳最近兼职做得少了时而也跟着她一起去,不知道是不是余声敏感总觉得陈天阳哪里变了。不像以前那么潇洒爽快,更像个小女人一样在这不算暖和的天气里从来都是打底裤超短裙。

于是路上她便问了:“你谈男朋友了?”

“怎么可能。”陈天阳否定的很快,随即又犹豫起来,“不过也快了。”

那句话的意思余声怎么会不理解,笑了一笑便没再深究下去。两个人去了图书馆的不同楼层,余声在六楼待习惯了总坐去阅览室角落里。

她插上电脑开始联网听课。

除了各大院校的课外视频也经常会去搜一些TED演讲看,那些教授对于古建筑的学问总是让人叹服。余声想起多年前梁思成奔波在外寻找保护这些古代建筑的样子,虽然艰苦却也一定迷人。

过了大半中午余声才听完一节。

趁着休息的时间正准备去躺洗手间,耳边冷不丁传来熟悉的声音。余声原地停了一下偏头寻过去,两个女生凑在一块兴奋的在看什么视频重播,可能是因为这个馆人少或者没带耳机便开着外音。

“我相信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说着这句话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一个发布会上,各路记者的镁光灯将其围堵。余声不可思议的看着屏幕里出现的张魏然,难以置信这人摇身一变成了地产大亨。

随后屏幕转到了晚会现场。

张魏然一路穿过红毯,和周围人交杯换盏笑逐颜开。看那场面似乎是请了很多名流的样子,余声眼角一扫竟然发现了薛天,屏幕下方有副标题‘薛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