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伊湄和King分手后又在网上逛了一圈,和傍晚相比没有变化。当然没什么公司会在晚上浏览他们放着的应聘简历,这只不过是自己为浪费这么多电话费而找的借口罢了。

King似乎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可惜他只是个高中生,自己比他大了快六岁。否则她倒是蛮有兴趣和对方来一场不比痞子蔡和轻舞飞扬逊色的网恋,当然前提是大家都要活得很健康。

现在的高中生都有点酷。不知是刻意模仿偶像还是真有被压抑过多的人生。其实大家活的都不轻松,就像小丸子说的那样“各有各的心酸”。

一个名字没来由的浮上心头——骆风,全怪宋立阳挑起尘封的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还是没有学会不在意。毕竟被甩掉的人是自己,而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劝过自己别太投入。一定有很多人在偷笑,一定也有宋立阳在内,伊湄就是这样想的。

其实并不喜欢骆风这一型的男生。可为什么当时要接受他的追求,甚至为了他变得不像自己?伊湄惘然,在这么多日子过去后,她依然不明白。

房门开了,寒克坚披着外套出来。“还不睡啊?”进卫生间之前问了一声。

“马上。”伊湄准备拉上隔间的门。一房一厅的格局,伊湄只能委屈的把客厅里格出的小间称作“猧居”。

克坚从浴室出来,“伊湄,明天是林阿姨生日。”

“你送份礼物好了。”她淡淡的回道。

“她请我们去吃饭。”知道女儿的心思,可为了将来双方能相处愉快,如今不得不委屈宝贝女儿。

“不去可不可以?”伊湄对林月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反正老妈已经过世那么久而老爸看来是坚决想找个人一起走完下半辈子。但她对雷司臣委实缺乏好感。一想到要和自己看不顺眼的小子同桌,她就没胃口吃饭了。

“林阿姨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克坚还想说服她,他根本不了解伊湄究竟在嫌弃什么。

“好了,好了,我去。”再纠缠下去,她老爸大概也快冻死了,伊湄投降。

寒克坚乐呵呵的进房。伊湄长叹口气,自己终究还是个心软的人。

寒伊湄和雷司臣的第二次见面波澜不惊。也许双方在事前已经得到过苦口婆心的劝告因而都克制了脾气。

气氛挺古怪,两个大人都竭力讨好对方的子女。这也难怪,俱是再婚嘛。偏偏两个小的并不领情,当我们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瞥见司臣房中的电脑,伊湄问了一声:“上网吗?”

“当然。”回答的十分简单。他无意深谈,她也不问什么了。第一次在网下相见的机会,就这样悄悄溜走。

对着电视屏幕,两人保持沉默。伊湄用眼角的余光扫他一眼,发现他在观察自己,她不悦地说道:“我很奇怪吗?”

“我没看妳。”

“我明明看到你在看我!”

“是妳在看我吧。”司臣忽然微笑。本来漂亮的五官在这一瞬间似乎更加灿烂了。

伊湄呆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弟弟的男孩正是自己和室友四年来在大学感叹一直见不到的帅哥。她不知道嘟哝了什么,反正她是没话可说了。

司臣的确在看她。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姐姐的女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也许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她并不真实。可是那个真实的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寒克坚父女告辞,他们都没有再交谈。除了,在门口他问她:“你也上网?”

“当然。”她淡淡的回答。

没有续集!

“你对伊湄姐姐有什么印象?”等他们走后,林月迫不及待的问他。今天请客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和平共处。

“她是个人。”雷司臣酷酷的说道,以此表示她还算可以。

回家的路上,寒克坚也在问伊湄同样的问题。

“他是个人。”她闷闷的说道,以此表示除此之外全无印象。当然她咽下了“还是个帅哥”这句就在喉咙口的话。2005-

接到一家网络公司的面试通知后,伊湄十分高兴。如今大大小小的网站如同雨后春笋,高薪加高福利,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蠢蠢欲动。对一向喜欢钱的伊湄而言,网站编辑是最好的工作。

虽然大家离赢利都很遥远,可是比起烧钱的速度却决不甘居于人后。反正,她既不是CEO也不是风险投资商,就冲着人家会烧钱而去。

来应聘的人真多,会议室里坐了十多号人。看来,和伊湄有着相同目的的人为数不少。

试卷第一部分是英译中,十个电脑方面的名词。看看都挺眼熟的,怎么偏偏想不起来,伊湄榨着快干掉的脑汁。还是先做第二部分写五个域名网址好了。

看似简单的题目似乎专为挑战她的记忆力而来。平时上网只打一次网址,以后只要到网址栏或“我的最爱”中去找就行了,那些.COM、.NET之类还真容易搞混。

不太肯定地写了五个网址。再看接下去的题目,天啊!这和电脑有关系吗?“很久没来的表弟来家里玩,你既想给他看假期拍得照片,又不想放弃电视台马上要开始的电影,你会()A说服表弟看电影 B放弃电影,和表弟讲话 C一边开着电视机,一边和表弟聊天。”

伊湄瞪了一眼接待的小姐,然后选了C。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成那道一忽儿红,一忽儿绿的逻辑题,又是怎样瞎扯了一篇《春》的散文,她连自己是否只是应聘信息采编这个职位都不能确定了。

终于轮到她去见面试官了。对方是个年轻人,现在做网站的大多是年轻人,报上说的没错。他年纪轻轻,面色倒白得发青,一付精神不振的样子。不会吧,做网站的都拿高薪,他怎么会营养不良?

“寒小姐是吧?”他看了看伊湄递上的试卷,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有些惨不忍睹的表情,她这么以为。“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对网站编辑有什么概念?”

概念?脑中很快掠过一连串句子。她清了清喉咙,“我想应该是处理一下要在网上发布的消息。”

“具体的说一下好吗?”

“语法、用词方面。改正用错的地方。”

看他的表情似乎不甚满意,所幸没有再追问下去。“寒小姐,平时你通过何种途径了解娱乐信息?”

“广播、电视。”她简要的回答。

“能谈谈最近一期的奥斯卡奖吗?”

伊湄可怜兮兮地挤出了几部电影的名字,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奖项正确地对上号,心里直觉和这份工作无缘了。

离开公司后,伊湄的心情十分沮丧。抬头望望碧蓝的天空,云彩的形状有点像撕扯开的棉花,今天的风好冷。

忽然之间想起了立阳。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认识了这个男孩,除了大学,伊湄几乎相当命苦的总和他一个学校。宋立阳是个聪明的男生,典型的“天才少年”。在伊湄妈妈还没过世的时代,父母动辄便以“人家阳阳……”教导她努力向上,而自己不屑一顾的后果就是看着“人家阳阳”进了名牌大学热门专业。

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接通立阳的手机。“我是伊湄。”

“找我有事?”他压低了声音。

“心情不好,想见你。”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讲解题目,猜想他可能正在上课。明知要求过分了一些,她任性地说道。

“我在上课。”果然,他无奈地低语。

“就现在。”她不容他分说地报了现在的位置。

坐在“圆缘园”红茶坊等立阳,无意识的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寒伊湄无聊的等着宋立阳。

二十分钟后,她看到他从一部出租车上下来。低下头,她对自己笑了笑。再抬起头时,他已站在眼前。

“跷课来的吗?”伊湄扥着腮帮极轻地叹气。“你可以不理我的。前几天还骂过你。”

“本来不想来,”立阳要了和她一样的花茶,“转而一想这里车来车往的,搞不好弄得我像见死不救,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白痴!”伊湄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有没有对妳说过,妳瞪起眼睛一点都不凶,还挺可爱。”

她懒得理他,沉默得喝着茶。立阳起先还和她搭话,后来见她没了兴致便也住了口。一时之间,两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了外面的大街。

听老爸转引立阳妈妈的话说,有好几家独资、合资公司都看中立阳,他的“钱”途一片光明。自己赚不到大钱找个有前途的男朋友似乎也不错。伊湄一边动着心思,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问了出来:“你干吗不追我?”

他非常吃惊的样子,举着瓷杯的手僵直在半空。“为什么这么问?”

“奇怪呀。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对我没感觉?”

看她的表情分不清是否是开玩笑。宋立阳左右为难,是表露心意的时机?

“算了,当我没问。”她笑着说,“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

心里一阵痛楚,他想向她表白。这么多年,他从没忘记过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笑容,也许一生都不会忘记。

“伊湄……”

“什么?”

如果被她拒绝了,如果再也做不成朋友,那还不如维持现状。“我说喜欢,妳会相信吗?”

她呆了两秒钟,“开玩笑,一定是开玩笑,我会生气喔!”伊湄摇着头笑说,“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开玩笑喽。”他强颜欢笑,“妳刚才说过,怎么可能。”

于是这个问题就这样结束了。

今天的课挺无聊的。

雷司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他感到很疲惫(看着一脸晦气相的物理老师),所以他的眼光飘向了窗外。

天空蓝的让人心疼,干干净净的模样,像刚出生的孩子。这个城市总是蒙着一层灰,许久不见如此纯净的蓝天了。

从窗缝间偷偷溜进来的风很冷。玻璃窗在“喀啦啦”的响。

妈妈和那位寒叔叔的婚事大概就快定了吧。一个离婚多年,一个鳏居多年,何必再去亲近坟墓?在这个无聊的时刻,司臣开始对两个大人进行无聊的揣测。

因为爱情?不太可能。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相信那些山盟海誓才怪!

因为性?不太可能。这么多年了!

那么就只剩寂寞了。一个是女儿翅膀硬了,一个是和儿子从来“话不投机”……想到这一层,司臣有点理解他们了。

心思转到那即将成为自己家人的女孩身上。总共见了两次,不知为什么对她有了很深的印象,似乎是命中注定一样。其实那天他批评她霸占烘干机时完全出于冲动,他从来都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而那一刻恰恰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次。

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生。寒伊湄属于淹没在人海中的大多数人,换言之她并不漂亮。虽然司臣对女生一视同仁,可是这不代表他会追求一个相貌平庸的女孩,再说她的性格和年龄都是让他否决自己对她有好感的原因。

只是对她好奇而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King,老师在看你呢。”同桌悄悄提醒。

抬头,果然物理老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司臣面无表情的望着对方,一点愧疚也没有。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考试前看看书就可以pass了。物理没这么简单的。”见底下的学生对自己的课反应冷淡,物理老师颇为不平,因此危言耸听了一下。

真的怕他会继续发挥下去,好在下课铃声解救了这群如坐针毡的年轻人。

“下课。”倒是一位十分遵守教师守则的人。

这时候的教室通常都很热闹,而雷司臣永远不属于热闹的人群。他经常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虽然没有一只鸟飞过,但是他却看的非常非常专注。

这天放学后,当司臣随着人流推车出校门时,他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很“跳”的男生,留着染成金色的长发——当然他们被挡在校门外。他不知道校方为什么会容忍自己的头发和耳环,也许因为这所学校的上上下下都认识林月。

两个人看到了司臣,忽然来了精神似的离开了一直靠着的山地车。

“King!”异口同声的叫他。

本来还在打量对方的同学听到这个名字后,纷纷向他侧目。果然是来找雷司臣这种人的!

“找我干吗?”他没好气的过去,揣测又会有哪个好事之徒去向老妈打小报告。

“你还戴着耳环?这种造型才配你。”稍高一点的男孩笑说。

“废话少说,天摩。”天摩便是这个男孩的外号了,另一个叫“夜叉”。两人都是司臣的初中同学。三人感情一直不错,也一样没考上高中,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在明星高中当老师的老妈和一个出得起赞助费的老爸。

“才几个月没见,难不成你想当乖宝宝了?”夜叉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很不愉快。

五个月之前,司臣在这两个朋友的怂恿下去染了头发穿了耳洞,结果林月气得生了一场病。尽管没能让他变回原来的状态,可至少司臣答应不再和他们来往。

“算什么?激将法?”他冷笑。

“夜叉!”天摩看上去更冷静一点,他制止住快发火的同伴,“King,总算大家同学一场,我们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妈当我们是不良少年,你呢?”

他轮番看看他俩,终于真心的笑了。“兄弟。”

“是兄弟就行了。去打游戏机?”夜叉那小子,真是单纯的可以。

“干吗那么久不来找我?”让司臣生气的就是这点,“是忙着钓马子去了?”

“怪你呀。一个电话过来,说不会再找我们了,什么跟什么!”天摩开玩笑的捶他一拳,“吓的我还以为你是我马子呢。”

“我妈逼我打电话。我没说你们不能来找我啊?几个月没一点音信,我以为你们连兄弟都不要了。”

“还是好兄弟?”

“那当然!”

很晚才回到家,林月的脸色果然非常不好看。

“你又和路天伦、叶康混在一起了?司臣,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才会听?”

“不用再说了。”他一边换鞋一边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不找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做朋友,专门跟着他们鬼混……”

“别用这种字眼,他们比所谓成绩好的同学真诚多了。老妈,我会分清好坏。”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月气得脸色铁青,可惜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多年以前,当她和有婚外情的丈夫吵着要离婚时,那扇门在他们眼前悄悄合拢。从此,她再也无法敲开那扇门,虽然门背后的那个人是她的儿子。

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有了想和他聊天的念头。伊湄移动鼠标点击了他的名字。

在水一方:最近好吗?

KING:不好。你呢?

在水一方:去面试了。

KING:结果?

在水一方:很惨。

KING:要我怎么安慰妳?

在水一方:随便说几句。

KING:那些家伙都是白痴,不要妳是他们的损失。以后当了老板,把他们炒掉。

伊湄笑了,这个小男生挺有趣的,以前和室友也会说这样的话。“谢谢你。”

KING:小意思。

在水一方:我不知道前途究竟是什么,感觉就像在茫茫海水中央,竭力想靠岸,但岸在哪里?

KING:不用着急。妳也说过随缘。

在水一方:工作不是爱情。

KING:一样的。任何事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