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本姑娘毒死他!”王麟不过小小一土豪,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那正好就趁了我心。”王麟该以命偿命,但前世教育使然,她自己不太可能一上来就动手,“他要被你毒死,我报了落水之仇;反过来要是你让他制伏,我会告诉我娘。她把你看得比我这个亲生女儿重,自然会为你讨公道。”怎么着她都达到了报复的目的。

有花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无果嘴唇动,传音入密,“今后收敛吧,记住自己的身份,小姐再不会忍让你了。”

有花哼了哼,其实不用无果说,今日她也已经让南月兰生点透。无论如何,南月兰生是夫人的亲生女,夫人待自己虽好,派她当南月兰生的丫环便是身份有别,只有认清这点她才能在夫人身边长长远远待下去。她从前也知道这一点,不过那时南月兰生太没用了,偏摆着一副大小姐的傲气跟夫人执拗,让她实在看不惯,故而作对。

“小姐到底要不要我给银子去?”开始妥协一点点。

南月兰生怎能听不出来,没有趁机立威,仍不冷不淡道,“不用,有别人要打抱不平了,咱们只看看热闹吧。”也好,王麟的底细虽摸清了,却还没看过他霸到何种程度,多观察一下有益处,横竖他离不开这个镇,有的是机会对付。

她才说完,果然人群中挤出三道影子。一少女。一男青。一大叔。

曾姑娘向墙撞去,少女一声娇喝,大叔出手把人捞回,有惊无险。

茶博士立道,“外地人。”

“不是外地人,谁会招惹地头蛇?要说那些爱打抱不平的外来者还真是吃饱了撑的,自以为是。”有花脾气虽冲,说得这番话却颇有道理。

南月兰生拍手,“这话深得我心。花儿妹妹请坐,咱姐妹俩这会儿该一致对外。”

有花真坐,反正对方不是假客气就能讨好的人。

“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我帮这家人出了。”少女声音清脆,长得大眼睛月盘脸,身段婀娜美好,皱着眉黛,看王麟的目光十分轻蔑,一摊手,本来空空如也的手心就多了一张银票。

送上票子的是少女身旁男青,当风而立,青袍飘飘,一双星目曜曜,沉稳的俊雅文君子。

只要知道王麟的人,多少会有数今天就是个抢强民女的局。五十两银子对南月兰生是导火线,对王麟当仁不让也就是借口,没人真当它一回事。曾光还不还得出这五十两,都必须赔出大女儿,而且周氏在其中的作用是很值得推敲的,没准和王麟有勾搭。内情复杂,外人不懂,满怀正义挥金,不过让人当成耍把戏。

南月兰生关注王麟的反应。她从高中开始打工,见多了扮猪吃老虎的,也见多绣花枕头不包草的,学会一件事。千万别小看任何对手,哪怕对方真草包,也得防后招。

王麟笑嘻嘻,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眼睛贼溜望着美少女发亮,“小娘子这般好心,不如自己替了曾姑娘跟我回去作鸳鸯,那么此事我就作罢。”

少女禁不住大怒,啐了一口,“岂有此理?你什么东西,也敢打本小姐的主意?凯叔,替我教训他!”

中年大叔要防曾姑娘再寻死,哪里抽得开身?

于是,优雅男青上前两步,将少女挡在身后,神情冷漠,“公子既然能拿到钱,便到此为止了吧。”

王麟笑得哈哈起,“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没请你身后的小美人多管闲事。瞧你比她懂事,本公子就给你一句实话,这姑娘我今天非带回去洞房不可。你以为就你们有钱?这里看热闹的人中有钱的不少,但他们不敢给本公子看银票,因为他们惹不起我。明白了吗?”

男青环顾人群,看得不少人心虚低头,又道,“公子可知强抢民女是何罪?”

“啊,什么罪?”王麟觉得可笑。

“若证据确凿,轻则苦役三年,重则流放终生。我看公子出身良好,还是不要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给你家父辈祖宗抹黑。”

“说得好!”少女助威。她十分兴起,却没注意人群鸦雀无声。

王麟这下恼火了,站起来走到男青面前,“你小子没听说过山高皇帝远入乡要随俗?这瑶镇方圆百里土地,八十里是我王家的。你可知我曾外祖是谁?又知我祖母是谁?初来乍到,先打听清楚,再想要不要打抱不平。”

少女探出头来吐舌,“你曾外祖莫非是当今圣上?”

王麟听得她嘲讽自己,就算对方是美人,也难搏他的好感,“我大伯父在朝廷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是谁?”

少女牙尖嘴利,“大国师呗。不过他肯定没你这门亲戚,不然你怎会不认识我?”

王麟一噎,“国师不理朝政,虽受皇上器重,并无实权,算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男青的目光立刻将王麟仔细打量,“原来和安家是亲戚。”

安氏,天下最贵之名门一。现任家主安华为大丞相,百官之首,统领六部。若说大国师是皇上左膀,安丞相则为右臂,确担得一人之下万之上的说法。

少女咦了一声,对男青道,“鹄哥哥,你家有这种霸道的亲戚吗?”

不仅王麟露出惊讶的神色,连看热闹的南月兰生也不由多看男青一眼。少女的意思很明显,这男青姓安。

茶博士疑惑得很,“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没见过比县官更大的官。王家总说朝中有人,想不到是安丞相。真是太稀奇了,怪叫人不安的。”

南月兰生沉思片刻,“那人即便真姓安,多半不会是个当官的。不过是稀奇,不仅安家的人来了,大国师家的人也来了。”

“大…大国师?”茶博士结巴起来。

第6章 亲戚

王麟说大国师不理朝政,这话确实。但说大国师无权,并不让人以为如是。相比安大丞相而言,人们只要一听大国师三个字,就会肃然起敬。大国师博古通今,精通易术,能观天象星象,通六爻紫薇,预测之力天赋异秉,还能为国家和皇族趋吉避凶,为百姓祈福丰收康泰。

所以这个丁点大的镇上,听到大国师家会让茶博士结巴。而大国师家的人,和非凡等同。

“你姓安?我怎么没见过你?”王麟惊讶之后却冷笑,“安氏闻名于天下,冒充的人多了去,不过我这儿你可别想混。两位伯父共有四子二女,我两年前才见过。”

男青垂眸,转过身对少女说,“萍妹,我们仁至义尽,办事要紧,走吧。”

少女却不肯,一把拉回转他,“鹄哥哥,就算要走,也得说清楚,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是骗子。”

不待男青反对,少女就大声告王麟,“他叫安鹄,是安大丞相三子,你连他都不认识,我们才要以为你打着安家外戚的名号为非作歹呢。光天化日之下,逼人绝路,强抢女子。等我回到都城,一定要向安丞相问个清楚明白,看他到底有没有你这样的外甥。”

“哈哈哈——”王麟狂妄大笑,“安鹄?三子?你当地方小就不讲究吗?就算嫡子,若不是嫡长子,分家的时候还挑不着好处呢,更何况庶子。我祖母是安家嫡长女,我父是王家嫡长子,我更是独子。我在安氏族谱上有全名的,连名字都写不上去的家伙算个鸟。”害他白担心。

少女憋红了脸,“庶出怎么啦?庶出我们也是父亲的孩子,总比一个巴掌大地方的恶霸强。”

“萍妹不必与人计较。”安鹄年龄略长,很明白少女的话在王麟听来会是笑话。王麟是外戚,却是嫡出。他爹是安氏家主,但他微小如尘。

现在是王麟计较,“这是庶子庶女装金贵,敢在本公子面前大呼小叫,坏了本公子的心情,怎么能说走就走?给我跪下磕头赔罪,我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庶出怎么了?”有花说着,偷看一眼南月兰生。夫人虽不说起本家那边,但她是侧室的事并非秘密。

南月兰生感觉到有花的目光,知道为何不以为然,但客观直言,“嫡庶之分自古严厉。正室夫人要维持自身的优越地位,而且她生的子女是她娘家与夫家最紧密的纽带,当然要巩固嫡出的重要。”社会制度如此,王麟嚣张有理。她对自己庶出的身份不太在意,不过,那少女是大国师的庶出女儿么?

“谁会给你下跪?”少女脾气火爆,“别人我不管,我爹疼我疼得很呢,就算天上星星,只要我开口,他就会帮我摘。我告诉你,今天你休想打这位姑娘的主意,我帮定了!”

认亲戚论嫡庶的时候,曾氏一家子被晾在一边,这会儿终于回归受害者的境遇。

“你爹到底是谁?”王麟才想起问。

“我刚才早暗示你了,你怎么这么笨?我爹当然是南月涯。”少女道。

“大国师!”王麟双眼浑圆。

南月兰生站了起来。大国师姓南月!

少女撇嘴,“南月氏女儿珍贵,看来你也知道。我叫南月萍,明月殿副司女,不跪公主。那你还要不要我跪啊?”

明月殿是专为**女眷们祭天择婚和趋吉避凶的神圣之所,副司女官六品阶,高于王麟这种无官阶的乡绅。

王麟当然知道,不再咄咄逼人,但嘴还硬,“你的两个姐姐才是真贵,你沾了她们的福气而已。”

“你想沾还沾不到呢。”南月萍不介意,“现在把借据拿出来。”

王麟道,“就算你是大国师的女儿,也管不了我讨债吧。”

“都说帮这家人还钱了。你有钱不收,非要人家女儿,信不信我告你?太后老人家最慈悲——”南月萍脾气爆,却也十分机灵。

王麟沉了脸,到这时候,他似乎没法抱得美人归了。咬牙切齿,可南月氏——不好惹啊!

“这个南月萍和小姐同姓。”茶亭里,另涌波涛。

“哦。”敷衍回应有花的诧异,南月兰生遇到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同姓人。

有花翻白眼。她这么想的,自己被救那年,兰生七岁,应该记得些本家的人和事。不像她和无果,夫人不提,小镇闭塞,根本无从得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南月兰生不同魂。

茶博士结巴得厉害了,“兰…兰…生…小姐姓…南…南月?难道也是大…大国师的女儿?!”他虽想梅府靠山必贵,却不料贵到这种地步。

“老人家多想了,只是远亲。”南月兰生不想将自己猜测定论,但觉南月萍到瑶镇不可能来观光,自然是冲着另一个南月宅来的。

南月兰生结了帐,以为王麟再翻不出花样,因此打算回去等贵客上门。却见两个满头大汗的汉子抬着一顶轿子从茶亭边慢摇过去,向着人群围绕的中心。她目光随之跟过去,重新坐了下来。

戏,也许还有迭起。

“王公子真让我好等,不是说小事一桩么?”轿子重颤,从里面弯身走出个胖子,胖到挂着大肚的白玉腰带要撑断了,走两步拎一拎,就像一只长脚的圆球,看上去十分好笑。

南月兰生抿嘴,“怪不得轿夫满头大汗,两根轿竿弯得跟面条似的,坐了这么一位。”

有花扑哧,又忙正经。

“啊呀,景老板。”王麟为人那般恶劣,看到胖子却很友善,拱手上前,“本以为片刻就完,谁知来了捣乱的人,害我忘了你还在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哦?瑶镇是王公子的地盘,还有人跟你捣乱,吃雄心豹子胆了。要我帮帮手么?”胖子四处看了看,他的轿夫立刻端来一张方凳。

王麟眼珠子一转,暗道景老板是出了名的奸猾商人,还听说没有他要不到的债。如今南月氏插手,自己肯定是吃不着美人了,但平白无故放过又心里不平。他花了多少精力,又要给曾光下套,又要买通周氏,一张大网编了好些日子。

“景老板,我这儿有笔呆账,我已无能为力,借据送你,要到美人就归你。”当众把债转给了胖子。

“什么呆账?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南月萍管定闲事不退缩。

这姑娘,才是天真。

第7章 肥景

一张银票反复翻过,胖子将它收进袖子。

“景老板?”王麟急,要是五十两银子就能摆平的事,找他出什么头?

胖子不急,“王公子,你若是要人家姑娘,借契就不该写得这么糊涂。既没说别人帮还就不算,又没写明还钱期限,我不收银子硬要人家姑娘,是不合道理的。”

南月萍哈笑,把跌坐地上双眼无神的曾姑娘扶起,“你听到没有,不用抵债了。”

曾姑娘面上没有如释重负,而是哀怨看向那边没用的父亲,还有生疏淡漠的后母。

南月兰生暗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霸王交的朋友这么容易打发?

“只不过曾姑娘,我收了这五十两对你未必是好事。”胖子却没让南月兰生失望。

南月萍挑眉,“喂,你什么意思?有完没完了?”

“对我来说算完了,对曾姑娘来说——”胖子摇摇头,“还没完。姑娘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不然为何不高兴呢?”

“你闭嘴!”南月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娇宠性子。

“像她这样一时兴起施舍你的人,你这辈子能遇到几个?”胖子不理会南月萍,只问曾姑娘,“在那个赌鬼父恶继母的家里,你打算靠陌生人躲过一次次被抵债被卖钱的事。你可能有这样的侥幸,但我却能保证你撑不过第二次。如何,想不想听听我的劝告?”

好一个心理战术!南月兰生听得津津有味。对方是恶霸之流,不过当赞则赞。

“我对她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你少胡说八道。”周氏岂容自己名声败坏。

“嗯,你对她像亲生,所以你发间插了一支十两银的簪子,却不肯用来为女儿还债。你亲生女儿腕间那只红玉镯更值钱,故意抹烟灰也瞒不过识货人的眼。”胖子笑呵呵。

曾姑娘没说话,只是眼泪掉了两颗。

“看来姑娘想听了,那我就告诉你。”胖子从腰带锦囊里掏出一张纸,“我正为都城一家大户主母物色能干的大丫鬟,姑娘容姿出众,性格柔婉,对我的话一听明白,应是聪敏。曾家原本小康,不知姑娘识字否?”

曾姑娘点头。

“五年雇佣活契,月钱二两以上,依据你的表现每年调升。主母气量不小,为人守信重德,肯定会帮你物色婚配人选,但以你意愿为主。姑娘若愿意,按手印吧。”干脆利落。

“我家大姑娘不给人当丫头。”曾光反对了。

契约在胖子手指下哗啦啦扇,他等着。以他的经验,这笔买卖能不能成,不由这没用的老子。

曾姑娘挣扎站起,“你所说句句都真?”

胖子抖着纸道,“但凡这上面写的都实在,其他的——”笑声油里过,“我让姑娘信,姑娘想全信了么?终究路要自己走,人要自己看,听别人说的再多,该当狗臭屁。”

曾姑娘一步一咬牙,眼泪滴答挣出眼眶,却是越走越快。

“二两银子一个月就想带走我家大姑娘?别做梦了!”周氏疯扑过去捉曾姑娘的脚,“她要是嫁到有钱人家作妾,聘礼都能得一大笔。”王麟答应过事成之后给她百两,每年还给百两的补贴。

胖子的轿夫将周氏踩住,这活比抬轿轻松。

眼见周氏穷凶毕露,爹亲颓然无用,曾姑娘不再犹豫,拿过契约字字看过,下了狠心咬破手指,按上大拇指印。

胖子将纸收好,“我这就要走,姑娘尽快收拾一下。”

曾姑娘挺坚韧的性子,立刻返身回家,不过片刻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对着曾光就是一跪,“爹,保重,戒了赌好好做人,别再卖了妹妹们。

有花见状,不屑哼道,“她倒是好人,不过好人不好命,变成别人的使唤丫头了。她要能逼周氏还出嫁妆银子来,说不定能当个做得了主的少夫人。”

“等等!”南月萍还想出头。

南月兰生笑,“好人还有一个。”

但安鹄拉住南月萍,“萍妹,这是那位姑娘自己选的,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南月萍愤愤道,“可那死胖子花言巧语拿了银子还带走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众人一想还真是,五十两银子清债,曾家大姑娘着走,好处双份拿。

王麟哈哈冲胖子拱手,“听说景老板没有做不成的买卖,我本半信半疑,今日见了方知高人。景老板,日后我向你请教,你得多多指点。”

“好说。”胖子拱手回礼,“王公子将这等好处与景某,景某多谢。今后有好买卖多想着景某一些,你我一起赚钱。景某在此逗留已久,船不等人,这就告辞了。”

王麟连忙拉马过来,“景老板,我送你上船。”

南月兰生暗叹这胖子果真精明无比,即便和王麟说话,听着热乎,到头来还是要对方给自己好处,一丝一毫不可能吃亏的商人。

南月萍让安鹄劝着,心里不服却也没法子,一跺脚转身走了。人群紧跟着散去,周氏骂骂咧咧拽女儿们进屋,任丈夫傻坐在家门口呆望大女儿离去。

小轿嘎吱嘎吱,再度经过茶亭前,突然一顿,轿帘后露出那张胖得流油的脸。因此,连带着王麟也看过来,他两眼凸出,如同看到了鬼。

南月兰生凤眸藏锐,看似却微笑可人,与那胖子对看,不拐王麟一眼。心脏却狠狠一抽!不对!不该惹这霸王看见自己的!虽然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小姐,戏好看吗?”胖人眼小,但智慧不容轻忽。

有花要开腔骂人,南月兰生抢先,“好看,要不要付你票钱?”

胖子笑眯了眼,“瑶镇虽小,妙人不少,看来景某日后要常来才好。”

“欢迎,和景老板相反,我觉得这里日子无聊得很,都不知如何打发。倒是今日趣味横生,景老板银子和美人双收,还有王公子霸气外露唱热了前半场,一台从头到尾精彩的戏。”南月兰生不用拐王麟,余光也能看个大概。

王麟在拿袖子抹汗。

“我以为小姐本也想入戏中去。”胖子这话竟暗示知道她要做什么。

南月兰生淡然,“结果才发现世上好人太多,哪里用得着自己瞎操心。”胖子怎么知道?

第8章 推手

“小姐不必奇怪我为何会知晓,胖人易热,我在前面酒楼喝了碗凉茶,倒是都看得清楚。”胖子是做买卖的,第一要留心的不是对手,而是谈买卖的场合。

南月兰生哦了一声。

“瞧我,看小姐穿戴不俗,才自作主张多嘴了几句,万望见谅,日后有缘再见。”帘落,一声走。

轿子走出好几丈远,王麟却仍瞪着南月兰生,连有花这般漂亮的姑娘都不看。

“你…”她应该溺水死了,为何还活着?但那天的女子苍白瘦弱,又好像不是她,莫非是姐妹俩?而且,她要是她,应该对他怕得要死。

“你是哪家小姐?”还是先打听清楚再说。

“公子花名在外,谁敢告诉你啊?”南月兰生眉一挑捂嘴笑,“景老板要走远了,公子赶紧送客去吧。你我住一个镇上,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跟他这般有说有笑,就更加不像那个女子了。她有句话说得对,都在一个镇上,他总能弄个明白。王麟喝马往前,想着想着但回头,却见女子正闲雅端茶。

“奇怪,王麟明明看到你就像看到鬼,却故作镇定好似第一回见面。小姐你那日没说自己是谁么?夫人与王大夫人有些来往,王麟该知道你的。”有花问道。

“那日事出突然,我记不太清了。”南月兰生答着,心中也有疑惑重重。她以为王麟是见色起意没得逞,错手将她推下水,为何他面上浮现惊讶之外却带了狠色?

“小姐,回吧。”无果道。

“是该回去了,说不定家里有客人要来。”南月萍离去的方向正往她家那边,会不会如自己所料,本家来人了?

再说王麟送景老板上船,见四下无人才低头惶恐,“那女子也许只是长相相似,也许是亲姐妹,但我怎么想都没道理还活着,是我亲自动得手——”

景老板胖乎乎的脸颊肉往上堆,“那你亲眼看到她死了吗?”

王麟一怔,“她掉进水里就沉下去了,显然不会水,当时又没别人——”

“回答我,你亲眼看到她死了没有?或者派人捞起来确认她断了气?”皮笑肉笑眼不笑。

“没…没有。”王麟听到景老板哼声,立刻把头低得更矮,“您放心,我回去就查清楚,若真是那女人,我一定结果她的性命。”

胖手放在王麟肩上,感觉他一哆嗦,景老板反笑,“确实有些不像。那日的女人如惊弓之鸟,目中无神,跑起来跌跌撞撞,天生短命相。茶亭中的女子却双眸深藏,眉心舒展额圆高阔,刻薄厉害得很。”

“就是,就是。”王麟连忙道。

“只是——长得太像了些。”景老板挪开手,踏上舢板。

“可我们就看了她那么一眼。”王麟不敢想如果要他担责任,所以尽量推诿,“我追上去的时候从背后推的,她转了半个身就入水了。”

步云靴停在板上,靴头没有转过来,声音到,无比冷,“要是不能确定,宁可错杀,否则就是你死,明白吗?”

王麟弯腰喏喏。

梅宅。

“小姐回来了。”大管事宁久迎上,“夫人已让厨房备下消暑汤,我立刻让丫头给您送到房里去。”

“我虽知宁伯是这个家的老人,却不知您在我娘身边到底多少年了。”南月兰生说道。

“十五岁进邬家,今年要五十了。”宁久答。

“三十五年了,可我才二十,怎么都赶不上。”南月兰生继续道。

宁管事没懂,“小姐要赶什么?”

“宁伯若也照顾了我三十五年,多少会向着我一次吧。”赶忠心度。

宁管事明白后失笑,“小姐,我看您出生长大,不向着夫人和您又向着谁?”

“向着夫人就不能向着我,您最知道。不然您说实话,为何我一回来就把我赶回自己屋里?”什么时候那位成了惦记消暑汤的娘亲了?

“…”宁管事稍顿,“小姐,夫人一直是关心您的。”

“但她更关心她的相公。”照说,她不是那位的女儿了,但接受这副身体就得接受南月兰生的亲人和家族。

“小姐…”这对母女其实很像,要强的性子不服软,都不轻易妥协。

“家里来了客人,却怕我见不得人。”南月兰生足尖一转,往正院走去,“这可不大好,让人以为她的女儿不懂规矩,本家来的妹妹都避而不见。”

“小姐怎么知道是——”宁管事伸手拦住,同时看向有花。

有花直接,“茶亭里喝茶时,听到一位姑娘说自己是大国师的女儿,叫南月萍。宁伯,咱们老爷是大国师吗?”她和无果是邬梅来瑶镇的路上捡来的,这十来年没出过瑶镇,邬梅不提南月本家的事,也很少与镇上的人走动,自然无从知道。

“南月萍来做什么?”有花无果不知道有情可原,但南月兰生应该知道,只是重生的她完全懵懂而已,所以不能说得太陌生,“她和小时候拖鼻涕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才没认出来。”

宁管事果然不疑,“我们离开南月府的时候,四小姐才三岁,如今十六了,自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