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是李岫监工建造的,他自然比菡玉熟,一边领他往回走一边道:“破土动工、立柱上梁时你不都来过么,图纸你也看过,怎么出去一趟还能迷路?”

菡玉笑道:“工事半成与现在区别甚大,而且我天生便不认路,让远山见笑了。”

回到宴厅,天色已晚,厅内却并未掌灯点烛,只看到点点彩光晦暗不明。两人还没看清,背后突然涌过来一大群华服美人,嬉戏笑闹着将他二人推入厅中,门窗也因势关起。

宫灯高挂,梁柱上垂下纱帐,屋内彩光缭绕朦朦胧胧。美人们穿得清凉,手里各执两盏七彩琉璃宫灯起舞,五颜六色幻彩交叠,映着玉面肤光,很是旖旎绮丽。宴中众人皆是男子,又喝了不少酒,在此氛围之下纷纷露出异样神色来。

菡玉和李岫回到角落席位,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尴尬。李岫拿起杯子,发现面前酒盏已经换过了,自斟了一盅慢饮掩饰。

安禄山大笑道:“平康坊最美艳的歌伎舞娘今日都齐聚本王府中了,众位小娘子可得好生招待我这些贵宾,务必让他们尽兴而归!”

美人们齐声道:“遵命。”将琉璃灯挂起,就近往席中宾客身边靠去。

菡玉一口酒还未来得及咽下,突然被两名美人一左一右地抱住,让他登时呛得咳嗽连连。

“郎君呛着了?来,奴家帮你揉揉。”左侧的美人娇声道,伸手便要往他胸口揉去。菡玉大骇,惊跳起来避开那美人的触摸,又撞到右侧的美人,把桌子也撞翻了,呼啦啦地倒了一片。

其他人见他这副狼狈模样,明显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都哈哈大笑。安禄山有意看他出丑,对美人道:“听闻吉少卿以前在山中出家修行,如今也没有妻妾,想必还是先天纯阳童子身,两位美人可要温柔些待他呀!”

左侧美人故意说:“呀!那我们姐妹二人今日便不能收郡王馈礼了,该我们反赠少卿才是!”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菡玉尴尬无比,待众人嬉笑转开不再看他,右侧美人小声道:“这年月如此洁身自好的少年郎去哪里找?郎君莫惊慌,各人自有各人的品格坚持,郎君洁身自爱,此次必是身不由己,我姐妹俩绝不会为难。”神色间颇有些倾慕,

菡玉心下感激:“小娘子深明大义,下官感怀在心。”

安禄山身为主人,环视厅中见人人迷醉,身边杨昭心却不在焉,被三名美人环绕眼睛还看着别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于是问道:“舅舅,是这些美人不合心意么?怎么软玉温香在怀还无动于衷呢?”

杨昭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郡王见笑。”

安禄山对旁边伺候的鸨儿斥道:“我听闻你郑九妈家的群芳阁艳名远播,长安首屈一指,才花大价钱把你家女娘全请来招待各位贵宾。没想到却是这般不济,无法让客人满意,还敢夸口是京城第一?”

郑九妈急忙赔笑:“郡王息怒,这不是才开场么,好戏还在后头呢!”说着招呼过几个龟奴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领命下去安排。

菡玉与两位美人说说笑笑,那二人身在风尘却有着侠义心肠,见识不凡,三人相谈甚欢。可说着说着,两名美人动作却渐渐迟缓慵懒,身子也坐不稳了,软绵绵地贴在他身上,媚眼如丝脸泛潮红。

菡玉心下疑惑,眼光扫向周围,发现四周早已一片狼藉,□□充斥耳际。有些猴急的忍耐不住,当场就欲宽衣寻欢,一边纠缠着一边被龟奴扶走,衣衫不整仪态尽失。他凝神一闻,嗅到空气中漂浮的异样香气,端起酒水来抿了一口,味道也不对。

他想起李岫,回头一看,李岫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菡玉心中大叫糟糕,李岫为人品格高洁,发妻过世后一直没有续弦纳妾,倘若着了鸨儿的道做出□□之事,清醒后必悔恨万分。他推开身边两名扒住他的美人,起身去寻李岫。

龟奴特意把大半灯盏灭了,屋梁下又垂挂轻纱,菡玉在纱帘中绕来绕去,终于在靠近主座的屏风旁找到李岫。李岫满脸通红,神智有些不清醒了,却死死抱住一根柱子,以免自己失控做出不当之举。

菡玉感佩他自爱坚决,过去拉他:“远山,你松手,我带你走。”

李岫回头迷迷瞪瞪地看他一眼:“菡玉,是你呀,你扶我一把……”

菡玉伸手给他,李岫一搭正好扣在他手腕上,触手只觉肌肤细致如玉,比那些美艳女娘还要滑腻勾魂。他扶着菡玉站起来,脚下不稳,身子一歪靠在菡玉肩上,含糊地咕哝了一句:“菡玉,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不由自主地往他脖子里嗅去。

菡玉知道他是中了迷药神智不清,皱眉稍稍一让,正要扶李岫站直,突然打横伸过来一只手,拽住李岫的衣领就把他甩到一旁地上。菡玉急忙弯腰去扶,方才那人却双臂一揽,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还真是男女通吃荤腥不忌。”身后的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喑哑的声音里似含怒气,但更多的是浓烈的欲念。

这声音是……菡玉一愣,未及起身就被他搂在怀中。身子翻过来,那人抓住他肩膀往面前桌几上一摁,高大的身躯向他压上来,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杨昭!”菡玉惊骇大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手足乱舞,却怎么也推开身上的沉重身躯。

郑九妈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几个龟奴冲上来把杨昭拉开。杨昭被媚香迷得失了神智,硬扯着菡玉的衣带不肯松手。郑九妈拿出醒脑的解药给他闻了,才渐渐清醒过来。

安禄山急忙离座过来收拾。杨昭半昏半醒,眼神迷离地盯着菡玉;菡玉又羞又怒,胡乱整了整衣衫,对安禄山道:“郡王,恕下官不能奉陪,日后再向郡王赔罪!”恨恨地拂袖而去,走到门外才想起来李岫还在厅中,又掉头回来把他扶起来搭在背上,飞奔离去。

杨昭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郑九妈讨好地凑过来赔礼,被他恶狠狠地推到一边:“滚开!谁要你多事的!”

安禄山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凑近了试探道:“吉少卿容貌秀美赛过女子,也难怪舅舅把他误当作美人儿想要一亲芳泽。”

杨昭微露懊恼之色。安禄山又道:“怪不得舅舅对那些庸脂俗粉不屑一顾,吉少卿若生作女子,她们哪一个能比得上?”

杨昭抬头看他,却不反驳。安禄山笑道:“舅舅难道还对我见外么?”见杨昭仍不答话,指了指外头,“吉少卿刚离开,想必还没走出多远,现在派人去追他还来得及。”

杨昭这才展颜一笑:“郡王若能让我得偿宿愿,必定感激不尽。”

李岫喝了不少加料的酒,被杨昭推在地上又撞了额头,浑浑噩噩地被菡玉拖出东平郡王府,外面冷风一吹,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马肯定是骑不了了,菡玉左右一看,门口停着几辆赴宴官员的马车,遂对其中一辆的车夫道:“此乃右相之子、将作大监,你将他送到平康坊右相府上,定有重谢。”

车夫道:“可是我、我家主簿还未出来……”

菡玉不知他的主人是哪个衙门的主簿,但职位定然不高,便说:“你家主簿今晚要在东平郡王府留宿了。此处去平康坊不过两条街,你为右相家办事,你家主人知道了也会嘉奖你的。”

车夫一听有理,与他一起把李岫扶到车上躺着。李岫稍稍清醒,一把抓住菡玉的手问:“菡玉,你不与我一道走么?”

“远山放心,我自然要护送你到府上。”菡玉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攥紧的手腕,“你先放开我,我下车骑马。”

李岫脸更红了,烫着似的把手缩回来:“好,你还是骑马罢。”等菡玉下了车,又自言自语道:“确实太香了,还是不要同车的好……”昏昏沉沉把眼睛闭上。

车夫赶马在前,菡玉跟在后面照应。刚转出亲仁坊大街,车夫听见后面有数匹马追上来,回头一看,是东平郡王府的家奴截住了那位郎君,其中两个还是人高马大黄发虬髯的胡人。看到他回头,胡人将眼一瞪,吓得车夫一个哆嗦。

菡玉向家奴说了句什么,上前来对车夫小声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你自行将大监送回相府。大监若问起,就说我半途与你分道扬镳,自回务本坊了,不要提遇到过东平郡王家奴,明白吗?”

车夫连连点头,不敢多话。将车赶出去数十丈远,他未听见马蹄声跟上来,又好奇地回头悄悄瞅了一眼,正看到家奴们围住那名少郎君,胡人掏出一只一人多高的麻布口袋,将郎君整个套住抗在肩上策马而去,吓得他连抽鞭子一路狂奔,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杨大叔:干掉明珠来个吉温,干掉县主又来李岫,还男女间隔着来!再这样我要暴走啦!

第四章·莲露(3)

安禄山听胡奴回来禀报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回头见杨昭还半眯着眼倚靠柱子坐着,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时不时地挪动身子,显得焦躁不安,是刚才中的迷香药酒的劲头还没有过去。

他过去笑着对杨昭道:“舅舅一定是累了,到内院去歇息罢。东厢第三间,甥儿让下人备好了软褥温床,请舅舅移步。”

杨昭霍地站起,身子晃了一晃才站稳。“东厢第三间……”他急匆匆地大步朝外走去,甚至忘了同安禄山客套。

路上碰到一名郡王府的小厮,杨昭走得摇摇晃晃,差一点和他撞上。那小厮扶住他问道:“杨侍郎这是要往哪里去?小的送您过去。”

杨昭模模糊糊地道:“郡王……寝卧……”

“郡王不在花厅宴客么?您要去他的寝卧?”小厮转念一想,东平郡王称杨侍郎为舅舅,或许对他比一般宾客更客气,让他睡在主人院中也说不定,便扶着他欲往北面内院走,“郡王住在那边。”

接近内院,杨昭却又道:“东厢第三间……第三间……”

“东厢?您来的那边就是啊。”

杨昭推他一把:“东厢第三间,郡王给我准备了好东西呢……我这就过去……”说着踉踉跄跄几个大步,直往北边而去。

“您走错方向了,东厢房在这边呢!”小厮追上他拉住,把他扶到东厢第三间前,“就是这里了,侍郎请进。”

杨昭止住他:“你不许进去,去给我拿点热水来。”末了又神神秘秘地对小厮一笑,“拿来就放在门口,速速离开,可别趁机偷看!”

小厮应声退下。

杨昭推门进去,迎面而来是扑鼻的浓郁香气。他掩住口鼻,关了门来到睡榻前,见红纱帐后被子高高隆起,掀开来却是两只枕头。他四处看了看,未发现异样,蹲下身在桌底搜寻了一番,从榻下拉出一团衣物来,正是菡玉的绯色官服。他凑到鼻前一闻,那浓烈刺鼻的香气让他急忙转过脸去,把衣服重又塞回榻下。

“下了这么重的药还能动得了,菡玉啊菡玉,你究竟是定力超群,还是根本就不是寻常人?”他想起刚才厅中香气弥漫时菡玉镇定自若的模样,摇头苦笑,转身把门从里面闩住,从窗子里跳出去,将那窗子虚掩着,借着夜色悄悄往北边而去。

杨昭藏身围墙旁的树丛中,远远地看见内宅院门,就听那边人声忽起一片嘈杂,仆役家奴全跑了出来,乱糟糟的“抓刺客”“保护郡王”的呼喊声。身后不远处的围墙外也很快有士兵聚集起来,动作轻巧有序。

安禄山果然谨慎,随身也带这么多卫兵。他从树丛中站起,贴墙往前去一段,眼见一条纤细的黑影从内宅飞奔过来欲翻墙逃走。他中途将那黑影截住,昏暗中看不清彼此,黑影扬手一剑便向他刺来。

“住手,是我!”杨昭闪身避开,低声喊道。

那黑影停了手,却不说话。

杨昭又道:“墙外有士兵守卫,从这里出去只会自投罗网,回东边去!”

黑影握着剑,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他不由气恼:“你还怕我认出你?我若不知道你是谁,还会在这里候着?还不快跟我走!”

黑影这才开口问道:“墙外有多少人?”正是菡玉的声音。

“拿下你绰绰有余了。”杨昭不由分说,拉着他绕道沿来路往东厢那边回撤。追兵眼看刺客往西墙逃窜,未料到会回头东走,一时还没有人追到东厢这边来。

菡玉似乎受了伤,行动不太利落,杨昭半扶半抱着他潜回东厢房,从窗子里跃进房内。进屋借着烛光才发现菡玉左肩挨了一刀,穿着黑衣看不清流了多少血,但从衣服上那条一尺多长的口子可以想象出伤口有多深。

杨昭皱眉道:“这么重的刀伤,必须先止血。”上前欲察看伤口,却被菡玉避开:“不碍事,我自己来。”

杨昭手举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菡玉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一下,提起剑道:“此处非久留之地,他们迟早会搜到这头来的,还是趁现在人都在西面赶紧出这个院子。”

“出这个院子?难道你刚才没看到四周全有士兵把守么?安禄山入京带了数百精兵,陛下派同等禁卫值守王府,四面全有守卫。”

菡玉一愣:“我……是被蒙着头掳回来的。”

杨昭冷笑道:“连退路都不想好就贸贸然地来行刺?”

菡玉咬牙道:“我没打算要逃脱。”

“倒是视死如归,但你也不想想安禄山是什么人,怎会连这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别说他和李林甫这样惹人忌恨仇家众多的重臣,便是我,遇上的刺客两只手也数不清了,哪一个不比你武艺精湛?他们可有一个行刺成功的?”

菡玉无言以对,低头道:“是我太过轻敌大意,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脱身。”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了响动,刀兵碰撞火光摇晃,必是西边没抓到刺客,往东面搜过来了。

菡玉持剑起身,被杨昭按住:“你现在有伤在身,突不出去的。”

菡玉问:“不出去,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杨昭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就留在这儿,我自会保你无恙。”

菡玉仍要起身:“你与此事无干,我不能无端牵累你。”

“谁说我会被你牵累?”杨昭按住他肩,“你记住,我俩原本就在这房中,从未离开过,也不知道北边发生了什么事。你依我说的去办自可以化险为夷,好过硬拼硬闯白白送命。”

菡玉问:“你有什么办法?”

杨昭拿过他的剑塞进榻下角落,又把他藏在榻下的官服拉出来,一边撕一边吩咐:“把你那身夜行衣脱下藏起来。”

菡玉依言脱下,团起来也扔到榻下角落里。他仅着一件素白中衣,左肩处还开了口子,淡红的血水洇湿染红了白衣。

杨昭把他的官服撕得七七八八,零零碎碎地抛在床前地下,又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扔在地上。菡玉跟在他身后问:“到底是什么办法?我该怎么做?”

杨昭道:“原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指红纱帐后的睡榻,“到榻上去,把衣服脱了。”

菡玉下意识地护住胸前:“什么叫原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样?”

杨昭挑眉看他:“你被下了药送到我房里,你说我们俩这会儿原本应该在做什么?”

菡玉立即道:“不行!”想起方才在花厅里被他“非礼”的经历,仍觉心有余悸。那时他定已有所察觉,故意在安禄山面前演了一出戏,现在一应一合瞒天过海。

但是……就算演戏假装,也不能用这种方法!

“小声点!”杨昭伸手来拉他,“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那样的……噢!”他手腕上被劈了一掌,吃痛缩回,怒瞪菡玉,“我是在想办法救你的命,不是跟你玩闹!”

菡玉见他气势汹汹地向自己逼近,后退几步,竟转身想要逃跑。杨昭伸手一抓,正抓住他受伤的肩膀,菡玉身子一软就被他抓了回去,硬拽着往榻上拖。

菡玉拼命挣扎,一边大叫:“不行!放开我!”

“不许叫!有人来了!”杨昭一手攥紧他的胳膊,一手捂着他的嘴,把他倒拖到榻前,任凭他手舞脚蹬就是不放。菡玉手碰到榻沿,死死扒住不肯上去。可他身子单薄轻飘,杨昭双手一提就把他举了起来,面朝下往榻上一扔,摁住他肩背,腿压住他后腰,菡玉更是动弹不得,只余手脚凌空乱挥。

“我这张脸是别想要了!”杨昭也累得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骂道。菡玉还在左摇右晃地挣扎,他索性也爬上榻去,两腿跨坐在他身上,把他压得严严实实。这才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抓了他后领,欲将他上衣扒下来。

杨昭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他们正以多么亲密的姿势紧贴着。此刻被他坐在身下的是仅隔一层薄布的纤细腰身,再往后,那微微凸起的柔软……他有片刻的心神恍惚。

屋外走廊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菡玉是真的慌了,完全失了平时的镇定,话也说不利落:“杨昭,杨昭,这样不行,求求你放开我,你住手……”

嘶啦一声,单薄的中衣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其下的雪白肌肤和——

两人同时僵住。

那圈缠住他身子的白布,缠得那么紧,边缘都陷进肌肤中。虽然菡玉此刻面朝下趴着,但任谁也能猜出那圈布是干什么用的。

菡玉闭上眼,四肢无力地垂下。他——不,应该说是“她”——苦苦保守多年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她最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人,揭穿了。

身后的人忽然轻笑一声。

接着,一根手指伸进了她背心的凹陷与白布的缝隙中,轻轻向上一挑,带起的疼痛让她身子一颤。然后,两只手同时伸了进去,用力一扯,短暂的紧绷之后是无比的轻松畅快。久被束缚的胸腔乍一解缚,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争相往胸中涌入。

她不禁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外头有人敲门:“杨侍郎!杨侍郎在里面么?是否安然无恙?”

杨昭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记住你现在还是男人,千万别转过身去。一会儿我……开始了之后,你配合着些。”

菡玉未及答应,他便覆了下来。她闭紧了双眼,双手紧紧抓住褥毯,试图忽略背上那滚烫湿热的触感。然而这触觉向来迟钝的身子,此时却分外敏锐,每一下触碰、每一丝轻拂都带来她身体最深处的战栗,越想忽视,就越清晰。

用助情花撑起来的身体,终究还是有这样的缺陷啊……

也许只是片刻,对她而言却仿佛永恒一般的难忍煎熬。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刻意隐忍的喘息。覆在她背上的身躯传来惊人的热度,她想起席上他的失状,那迷蒙的眼中深浓的欲念,让她退缩害怕。她害怕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真的假戏真做,更害怕他一手引导的这场戏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她甚至希望门外的人快些闯进来,好尽早结束这蚀心蚀骨的折磨。

砰的一声,门外持刀拿剑的卫兵撞开门闯了进来。杨昭忽然咬住她背上一片肌肤,菡玉吃痛咬住下唇,忍不住逸出一声□□。

闯进来的人见一地撕碎的衣裳扔得到处都是,又隔着纱帐看到床上纠缠的身影,这声□□听在他们耳中自然万分暧昧,不用想也知道榻上那两人在做什么,闯又闯进来了,一时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昭披衣起身,拉过锦被盖住菡玉,掀开纱帐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像要把这群人吞下去。

这种时候被人打扰,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带兵搜查的队正自知理亏,心虚地低头对杨昭道:“卑职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方才突现刺客谋刺郡王,卑职敲门不见侍郎回应,怕侍郎遭遇危险才斗胆闯进来,打扰侍郎还望恕罪!”

杨昭怒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刺客,只有一群惹人厌的不速之客!”

队正道:“侍郎息怒,卑职也是例行公事。事关郡王安危,卑职不敢疏忽!”

杨昭道:“那你现在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快滚。”

待客厢房里只有一张榻和一副桌椅,一目了然。队正迟疑了一下:“那榻上躺着的人是……”

杨昭大怒:“多管闲事!问你家郡王去!”

队正还要再问,身旁副队正却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队正不明就里,仍道:“刺客身形纤细,恐怕是名女子,妥当起见对女子要严加盘查。卑职也是为了侍郎安危着想,若刺客乔装混在女娘乐伎中,甚至与侍郎同床共枕,侍郎岂不危险?”

杨昭脸色铁青:“你怀疑我窝藏刺客?”

队正忙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提醒侍郎,刺客左肩吃了郡王一刀,侍郎碰到这样的女子一定要避开以策安全。”一边说一边眼睛朝帐内瞄去,正巧榻上之人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左边香肩,隔着红纱仍能看出那半边肩膀光滑细腻,哪有半点伤痕的影子?

队正连忙后退,抱拳道:“不打扰侍郎了,卑职这就往别处去巡查,侍郎请多小心。”

杨昭冷哼一声,众人退出后重重把门撞上。走出几步,副队正才低声道:“你这下可和杨侍郎的梁子结深了,我一直提醒你,你还追着他问。他屋里那个不是女人!”

队正大吃一惊:“不是女人?!那难道是……”禁不住额上冷汗直下,心中懊悔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莲露(4)

杨昭听外面人声远了,回到榻边。菡玉已经起身,无衣可穿,只得用锦被裹住身子,左边半个肩膀还未盖牢,春光乍泄。

方才她当众露出左肩,这会儿真切地看见这边肩上果然光滑无瑕,杨昭不由疑惑:“你的伤……”一边伸手往她肩上探去,想试一试是否果真如所见的一般完好无损。

菡玉往后一退避开,杨昭伸出的手碰到她裹身的锦被。薄被本就是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肩上,被他力道一带更滑落下来,不但左肩挡不住,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菡玉双颊通红,咬住嘴唇死死按住盖在右肩上的被子护在胸前,神色间除了窘迫还有些许忍耐克制。

杨昭道:“你莫怕,他们已经走了,暂时不会回来。”他拾起垂在她身侧的薄被替她盖好:“早知道你有瞬时伤合的异能,我就不需费那么多心思,还……”他清清嗓子,止住不说了,搁在菡玉肩上的手紧了紧薄被。

菡玉却脸色发白,闷哼一声身子向下垮去。